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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作者:西西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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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囚身將軍府 第十章 蝴蝶

卷一 囚身將軍府

第十章 蝴蝶

究竟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
蘇晚渾身一個寒顫,趴在木桶上,咳嗽也停下,猛地睜眼,剛剛眼前那片色彩與眼前之人驀地重合在一起,紫色,一片明紫。
蘇晚想到便忍不住渾身顫抖。從今早睜眼開始便想著什麼時候會發作,上次是在傍晚,這次,可能也是在傍晚。
蘇晚只覺得背上冰冷,接著,疼,血肉被硬生生隔開的疼……
蘇晚每日便浸在葯中,內服,外敷,還有被穆旬清捏得幾乎斷掉的手腕,每日有人來針灸推拿,不過幾日便完好如初。
「怎麼辦?」
精緻的蝴蝶周圍沁出鮮紅的血,蘇晚看不到,卻能感受到那匕首在背上劃出的形狀。冰涼的刀尖彷彿刻著自己心房,蘇晚突然覺得怕,從未有過的怕,那蝴蝶像是連著自己的心脈一般每觸一下,心頭便跟著一跳。
「哈!小哥哥,你又糊弄我!」
譬如此刻,幾人備了熱水,準備替她沐浴。她渾身上下各種傷口,慘不忍睹,好不容易結了痂,可以入水好生的清理一番,她不想全然展露在一群生人面前,遣走她們,她們也便依了。
蘇晚懸著的心緩緩落地,隱忍了許久的眼淚溢滿了眼眶,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看著穆旬清。
另一方面,穆旬清對她倒也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偶爾會過來看她,問她可有記起什麼。接著便急匆匆地離開。穆色未再看見,聽聞被穆旬清禁足一月。那刁蠻的穆綿也未見蹤影。
穆旬清突然往右走,蘇晚微垂的眼便看到那抹明紫晃動。
夕陽終是要下沉,紅彤彤的一枚掛在西邊。蘇晚特地將窗開得很大,這樣她可以看太陽收盡最後一抹光亮,還可以看見明月漸漸散出銀白色的光。或許這樣,十二個時辰便容易熬過一點……
快了,就快辨出那顏色了……
「我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疼!」穆綿從袖間抽出一把匕首,停在蘇晚后肩的蝴蝶上,來回比劃。
蘇晚一手撩起已經盡數浸濕的長發,濃和-圖-書黑濃黑的,很粗一根,摸上去沒有想象中柔順的觸感,反倒有些扎人。這發及腰,蘇晚將它繞在手上,突然很強烈的親切感襲來,很熟悉,很安全,輕輕笑了笑,或許,自己從前邊經常撫玩自己的長發。
蘇晚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叫喊出聲。嘴角卻是不受控制地溢出嗚咽,手腳的經脈,骨血,皮肉,好似要同時分離,崩裂開來。
穆旬清停在蘇晚肩上的手驀地停住,推起的氣息如烈火般灼熱,剛剛被割開的皮膚皺了起來。穆旬清兩指一沉,揪住,用力外拉。
穆旬清並未覺得尷尬,反倒一直盯著蘇晚。蘇晚身子潛在睡下,水面上浮了密集的花瓣,其實也看不見什麼。可什麼叫禮儀廉恥蘇晚還是懂,這麼赤坦坦的在一個男子面前,還是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喊疼么……
突然手臂上一陣猛力,蘇晚覺得全身一涼,重新接觸到空氣的口鼻吐出熱水,隨即猛力地咳嗽起來,眼前那色彩還未散去,耳邊是一句陰冷的問話:「你在做什麼?」
蘇晚沉在腹間的一聲痛呼終是再壓抑不住,破喉而出,隨之而來是無法抑制的慘烈痛哭。
蘇晚咬住下唇的牙齒漸漸鬆開,一瞬間尖叫幾乎脫口而出,卻被她壓抑成低沉的呢喃:「疼……疼……」
穆旬清又穿回了玄色衣衫,眼神空寡,看著蘇晚,卻沒有半點神采,臉色比剛剛入門時還白了幾分。慢慢走到蘇晚榻邊,步子有些蹣跚,一手輕輕撫上剛剛被穆綿劃開的蝴蝶。
整整一日,她便如往日般半躺在床上,只是吃不下飯食也喝不進水。手腳是透骨的冰涼,她找來一些棉布,將自己的雙腿綁住了。這樣發作的時候可以提醒自己不可亂動,雙手,便只能靠自己意志控制住了。
蘇晚又咳嗽了幾聲,才勉強將嗆在喉間的水給吐了出來,再緩了緩,將氣理順,怒道:「穆將軍,亂闖女子閨房,你……」
蘇晚身子一沉,整個人浸hetubook.com.com入木桶中。腦中尋思著,為何每次都是在湖底,幾乎窒息時才會聽到彷彿來自遙遠時空的聲音,那麼,現在呢?倘若現在窒息,是不是也能再聽到點其他?
突地背上一涼,蘇晚的長發被撩起,帶著涼氣的手指滑上她赤 裸的背,蘇晚忍不住陣陣顫慄。穆旬清在她背上來回撫 摸的,正是她那隻奇特的蝴蝶。
穆綿在她榻邊坐下,嘴角的笑是一貫的冷,伸手,掰過蘇晚的身子,讓她趴在床榻上。一手扯住她的衣襟,「嘶啦」一聲扯開。
「啊!」
穆綿,她要做什麼?
耳邊突然一聲譏笑,蘇晚長睫微微顫抖,勉強抬起來,恍惚中認出站在床邊一身鵝黃的女子,穆綿。
「謝……」
「若若,你知道疼的時候怎麼辦嗎?」
「你是我囚禁的寵物。」穆旬清打斷蘇晚壓抑著怒氣的話,不咸不淡道:「從你被我抓回來那一刻起,你便什麼都不是,只是我府上一隻囚蝶。我想要留住你,即便是折斷這美麗的翅膀,也在所不惜!」
「大哥,是你……」
蘇晚想說謝謝……
「你也知道疼么?」
其實,若非對穆旬清死冷非冷似笑非笑的聲音太過熟悉,見到這明紫的一瞬間,蘇晚是猜不到來人會是他的。平日他都是一身玄色,很少見他穿如此搶眼的顏色。
「大、大哥……」穆綿的匕首並未離開,詫異看著穆旬清,面色有些發白。
「出去。」穆旬清看了一眼蘇晚,擰著眉頭冷喝。
蘇晚一件件解下衣物,掃到自己的傷口,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抬腳到了木桶中。
她以為,穆旬清遣走穆綿,是來救她的……
蘇晚近乎哀求地擠出幾個音節,穆綿的拿著匕首的手卻是更重了,冰涼的刀尖像是搗著無比厭惡的物什:「這蝴蝶夠漂亮啊,你怎麼配得上?你這種……」
蘇晚正想著,眼裡含著氤氳,嘴角還掛了一絲輕笑。
蘇晚房內再次熱鬧起來,每日為她端水送葯的和*圖*書下人絡繹不絕。各種補食湯藥也是源源不斷,前幾日的門庭冷落好似是夢中一般。一眾下人也一改當初被穆色脅迫過來時的顫顫驚驚,連蘇晚可怖的臉都不怕了,對著她笑臉相迎。
她想,幹什麼?
蘇晚不自覺地吐出嘴裏的氣息,閉上眼,任由浸著花瓣的熱水浸入口鼻,告訴自己不可掙扎。
陰冷的風一陣陣地逼過來,蘇晚突地意識到自己渾身赤 裸,顧不得去看說話人的臉,猛地甩開他的手,坐回木桶內。
她要剜去那蝴蝶……
蘇晚眨了眨眼,這個她也知道,穆色說過,那第二噬,噬人手腳,十二個時辰內酸疼難耐,不可動彈,否則——手腳盡廢。
「蘇姑娘,熱水已經備好了。」
蘇晚覺得嘴裏不斷湧進腥甜,被咬破的嘴唇,流出的鮮血好似急著安撫她,滲得滿嘴都是。雙眼緊閉著,不斷告訴自己忘記疼,忘記痛……
安寧,的確是安寧。房前房後房內房外的人都被遣開,蘇晚揣摩著,估計是穆旬清有意安排的,今日噬心散發作,還不知她會叫喊成什麼模樣。第一次發作時她便幾乎不能控制自己,那這次……
不能動,不能動。
迎兒掃了房內其他幾名丫鬟,心中大概明白蘇晚的想法,便未多語,微微屈膝帶著眾人走了。
一點一滴的,淡淡的,打在那篇白芒中,漸漸的,愈發濃重……
……
可關於她的記憶,每次穆旬清請來的大夫,只是拿脈,問些日常習慣以及普通的身體反應,接著便沉默不語。蘇晚估摸著必定是穆旬清吩咐過,不在她面前提起病情,所以每每大夫看完后便隨著穆旬清出去了。到底何時能恢復記憶,是個未知數。
蘇晚心跳驀地加快,隨著那泛出的顏色越來越濃,四肢漸漸無法自控,可她不願睜眼,不願起身,她想看清那顏色。
被撕裂的皮,被分離的肉,那一隻蝴蝶沾著蘇晚的血躺在穆旬清手中,如少了陽光的花朵,瞬間枯萎。
「喊疼啊,笨蛋!」和-圖-書
蘇晚眼前恍恍惚惚的,仍是看不太清楚穆綿長什麼模樣,可那雙眼她記得,很亮。
只是此時蘇晚再不能如前幾日那般,裝作閑適的模樣享受來之不易的安寧。
一刀接著一刀,蘇晚不覺得疼了,手不疼,腿不疼,肩膀也不疼。心心念念只有肩膀上匕首的走勢。
蘇晚想要問,無力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晚一個未及反應,斜靠在榻上的身子整個歪了下去,側躺在床上,全身不由蜷縮在一起。好似無數銀針不停在手腳上穿插,偏偏還插在神經上,帶動全身抽慉著疼痛。
十來歲的小姑娘,聲音脆脆地,向蘇晚略施小禮,示意蘇晚可以去沐浴了。
「穆將軍,何為非禮勿視非禮勿……」
他說,三日後噬心散發作,四肢不可用力。
蘇晚輕輕嘆了口氣,自從她答應穆旬清助他找到虛還丹,她便瞬間從囚犯成了貴賓,從地獄升天的感覺。不但衣食有了許大改善,只要她提出的要求,房中的下人都不會違逆。當然,她也不會提一些很不合理的要求。
暖煙裊裊,溫熱的水浸泡全身,蘇晚覺得從未有過的舒適。她身上的傷,雖說極重,可不知是自己體質好還是穆旬清請來的人醫術太高明,不過十個日夜,除了難看的疤痕,身上不酸也不疼,好似從未損過。
蘇晚半躺在榻上,剛剛被陽光俯照的感覺瞬間散了。睜眼對著小姑娘略略頷首,便自行起身,放軟了聲音道:「迎兒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便可。」
穆綿話到一半,房門突地被劈開。蘇晚察覺到刀身一抖,猛地抬頭,見到穆旬清鐵青的臉。
蘇晚轉過腦袋,又看到自己左肩上的蝴蝶。白日看來像是有人拿筆畫上去,還細緻地染了顏料,很漂亮。蘇晚很想知道為何它能在夜晚發出光亮,可她能問的人只有穆旬清,那還不如不問。
「疼?」
蘇晚坐在木桶中,只覺得后肩灼痛久久不散。也不知沐浴的水何時涼得徹底,蘇晚漸漸回過神來,恍惚記起穆旬m.hetubook•com•com清臨走時是說了一句話的。
「不……穆,穆綿……不……」
突地身子僵住,那輕笑亦僵住。零星的刺痛從腳底蔓延,眨眼的速度便如風過竹林般席捲到雙手。
穆旬清突然俯下身子,輕輕吻住蘇晚后肩上的蝴蝶。一股涼氣順著蘇晚的腳底急速而上,衝到腦中卻好似驚雷般「轟」地一聲炸開。
腦袋漸漸沉重,眼前泛起白光,耳邊靜謐,聽不到聲音,可那白光里,漸漸泛出其他色彩。
卻來不及說出第二個字。
蘇晚心中明白,雖說穆旬清如今對她好了些,自己仍舊是在他手上任他擺弄。她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會隨便出房,幾乎每日坐在榻邊,與在蘇家時那般,腦中在整日整日地空白。
蘇晚嘴裏又開始嗚咽,想要反抗,可她的手腳……倘若手腳廢了,她還能活么?還用活么?
蘇晚只覺得全身發麻,倏地彈開,穆旬清也恰在此時站直身子,背著手,踏著步子不急不緩地走了。
蘇晚好似失了理智般大聲嗚咽,手腳卻仍是一動不動,身子被穆旬清緊緊抱住,不停哄道:「晚晚,晚晚……不疼,不疼……」
「出去!」
每每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蘇晚便想著,倘若能就此平靜地活下去,該多好。那些已經發生的,即將發生的,她都不想去搭理,曬著暖陽在藤椅上適然的睡一覺,蘇晚覺得這必定是她渴望許久的生活,所以即便如今失憶,她每每想起,仍是覺得幸福愜意。
接連下了幾日春雨,天氣總算放晴。春日的陽光總是帶著它獨有的味道,溫柔不失活力,明媚卻不刺灼,剛剛好灑在新生的樹木花草身上,讓人不得不犯起春困。
蘇晚話到一半,驀地停住,抬頭仔細看著穆旬清的臉,剛剛,就那麼一個瞬間,她看到穆旬清臉上閃過一抹異色,是……心疼?
蘇晚等著穆旬清是否有話與他講,可他靜到連腳步聲都聽不到。
穆綿想要辯解什麼,見穆旬清愈發難看的臉色,紅了眼圈,猛地抽手扔下匕首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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