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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睡？娘說姑娘家睡多了長得漂亮，長得漂亮以後可以嫁個好夫君，嫁個好夫君以後可以養個漂亮女兒，養個漂亮女兒可以嫁個漂亮夫君……」

「晚姐姐，今日你看什麼書？還是聽什麼故事？我去給你拿。」穆色在一旁小心問道。

穆旬清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身邊，如帶了安撫的春風，緩緩滑遍全身。驟然撕裂的疼痛之後，蘇晚覺得全身暖融融的，像是徜徉在雲端，全身輕飄飄的，噬心散的疼，剜去蝴蝶的疼，盡數融在那片暖意中，抽離身體。

手被人拉住，自嘲一笑，回頭：「我就知道，逃不掉。」

蘇晚平日甚少出房門，今日隨著穆色才發現將軍府比她想象中更大。各處亭台院落，繁花鬱郁，下人往來不絕，見到他們只是微微一怔，不多語，微微行禮便離開。

「太陽暖和。」

「哎，那我就勉為其難為你遮遮陽好了。你又愛吃又愛睡還要曬著太陽睡，以後長得又黑又胖可別賴給我。」

「晚姐姐，來，再把這個喝了。」穆色放下膏藥，翻個身子拿到床邊矮桌上的葯碗，裏面濃黑的湯汁冒著徐徐熱氣。

「若若，你說你怎麼那麼愛睡覺呢？」

「那你放我走。你敢說我入宮，公主不會找我麻煩？」蘇晚冷冷地瞥了一眼穆旬清，她不怕他，也不恨他，她只想走。

有人給她遮陽么……

「我幫你！」穆色牙一咬，正色道：「你換上衣服，等我去拿點藥丸來，天黑我就帶你走。」

漫天的灰塵，蘇晚眯了眯眼，繼續向前，手上卻突然暖和起來。

蘇晚未料到穆色小小年紀已經會武，卻也來不及欣賞他姐弟內鬥，拿著包袱打開門便往外跑。

穆綿一聽，怒氣更甚，放htｔps://m.ｈｅｔuboｏk.ｃoｍ.coｍ狠了招式轉向蘇晚。穆色身子也隨之一動，擋在蘇晚跟前與穆色過招。

穆旬清手裡拿著帕子，細細替蘇晚擦凈臉，全然不提她出逃一事，輕聲道：「明日風幽公主生辰，及笄大典一早便開始，我怕沒時間過來接你，公主又說想早些見你，那便乾脆今晚入宮了。」

噬心散發作只是當時疼痛，第一次倘若她能忍住不去撓身子，發作完了也便無事。第二次她被穆旬清用內力催著睡著，一覺醒來十二個時辰早已過去，手腳無礙。只是背上被剜去的那塊皮膚，始終如火燒般，日日灼痛。

穆色一把推開蘇晚，一個翻身衝上前，小手接住穆綿長鞭尾端，挽住：「二姐姐，我做什麼不用你來管！」

蘇晚睫毛抖了抖，看了湯藥一眼，乖順地接過，仰面一口喝下。

穆旬清來看過她兩次，便解了穆色的禁足令，讓他每日過來照顧。

穆色拉著蘇晚的手，大大方方走在將軍府內。

涼風一陣陣，蘇晚一面用餘光掃下一路所過之處的特點，暗暗記住。

馬車調了個方向，繼續向前駛進。

穆綿猛地抽開長鞭，竟也不顧及穆色，反手抽了過去：「是她先背叛我穆家！你什麼都不懂都被這妖女迷了心智，休怪我不客氣！」

被這麼多人盯著，蘇晚有些不自在，剛剛抬頭便撞上風幽別有他意的笑。

穆色驚詫，忙道：「晚姐姐，你要去哪裡？」

蘇晚張嘴，細細嚼著，抬眼看向窗外的夕陽。

蘇晚找出一件黑色裙杉，笑道：「你不肯幫我便罷了，替我保密便是，今晚穆旬清入宮，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色 色，」蘇晚一面找著東西，一面輕笑m.heｔｕboｏｋ•ｃom.ｃｏｍ：「你何苦自欺欺人。蘇晚曾經與你們有過什麼美好的回憶也好，做過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也罷。那都是過去了，如今我不記得了。即便是記得，遭的這些罪，也足以彌補那些過錯了。即便真的有愧於你們，如今我與穆家，也算是兩清，各不相欠。為何還要留在這裏等死？」

蘇晚接過，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門，重重點頭。

「行了行了，你要睡得漂亮也不能在太陽底下睡呀？」

饒是外頭如何熱鬧，將軍府的某個角落始終清冷。

蘇晚潛心一笑，點頭。

此時穆色便在榻上，蘇晚抱著雙腿背對他坐著，背上露出一塊烏黑傷口。穆色手裡拿著膏藥，小心翼翼地往上推。不到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推完葯后卻是渾身冷汗。

穆色水色的大眼裡儘是焦急：「大哥會保住你的，真……」

「到了。這是銀錢和藥丸，你拿住，往西走。晚姐姐，記住，是西邊！」穆色將手裡的小包袱塞在蘇晚手裡，大人般叮囑道。

燈火閃爍，各種小販點了燈籠在街道上擺好小攤吆喝著。來往的百姓言笑晏晏，還有幾名孩子在街道上跑鬧。

「晚晚，不疼……」

蘇晚放慢了步子，眼窩發熱。

蘇晚嘴角撇出一個閑適的笑，沉沉睡去。

剛剛還嗡嗡作響的議論聲霎時停住，在場眾人竟同時將眼光轉移到蘇晚身上，帶著詫異和驚恐。

「沒人敢攔我。我們趕在大哥回來前出去就行。」穆色低聲回答。這將軍府的確無人攔得住他，大哥也未料到他居然有膽子放蘇晚走，所以並未多加囑咐。

「穆色你想做什麼？」穆綿聲音尖銳，隨著鞭笞聲響起。

只是，心疼。

穆旬清攬過蘇晚，hetuｂｏok•ｃｏm.ｃｏｍ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柔聲道：「晚晚，你信我是為你好。」

由西往東，駛來一輛馬車，急速而行，掀起車后一片灰塵漫漫。

蘇晚面無表情地跟著他走，碰到穆旬清，是巧合還是必然？

穆色想說「真的」，試圖說服蘇晚，看到她背上的傷，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不怕被人攔住么？」蘇晚在穆色身後，輕聲問道。

這便是風都的夜市呵。

「色 色，你覺得，我在這將軍府，還能活么？」蘇晚慘淡地笑，「即便在這將軍府能活，明日進宮，風幽公主為何偏偏要我去？她以前與我有過節，我說的可對？」

「我留在這裏，穆旬清會給我解藥？」蘇晚回頭看著穆色，眸光清澈：「呵，與其當著他的面痛苦掙扎毫無尊嚴的死去，我寧可自己安安靜靜的過完剩下的日子。要死，我也找個無人看見的地方默默的死。」

「你直接說打算如何殺我便好。」蘇晚冷聲打斷穆旬清的話。

穆旬清還未行禮，風幽公主突然起身，一身金燦燦的絲線長裙搖曳在地，對著蘇晚揚聲道：「晚姑娘！今晚本公主能請到晚姑娘，真真有幸！」

蘇晚笑了笑，早猜到穆色會是這個反應。

穆色身子靈活的翻跳，躲過穆綿一鞭，稚氣的聲音怒道：「你無非嫉妒我和大哥都對她好罷了！如今她只剩半條命，放過她又如何？你們得理不饒人！」

穆旬清拿了一個膏藥出來，抹在蘇晚臉上，一面道：「以後不會了。」

「我想聽蘇晚的故事。」蘇晚不復之前的獃滯，突然接話。

夜濃無光，將軍府內的燈光透過外牆灑出來，使得窄小的暗道上有些許微亮。蘇晚快步走出小巷，便見到熱鬧的街市。

穆旬清手上頓www.hetubook.com.com了頓，笑道：「我不會讓你死。」

「羞羞羞！老爺聽到了又得把你關房裡了。」

「那你身上的毒……」穆色急急道：「那毒是我穆家獨有，別人解不了的！」

穆色眸光閃爍，小巧的臉上閃過一片陰鬱，為難地低下頭，不語。

風國女子十六及笄，可擇婿嫁人。明日便是風幽公主十六生辰，國君不僅大宴官員，還四請世家入宮參加風幽公主及笄大典。

風國國君與其後鶼鰈情深，成婚二十余年後宮寥寥數人，后產一女，賜名幽。風幽公主貌美傾城，聰慧不輸男兒，深得聖寵，市井有傳，誰人娶得風幽公主，便是下任國君不二人選。

剜去那蝴蝶，便如同剜心一般，排山倒海般的心疼，即便穆旬清用盡全身內力也無法消散。蘇晚的眼裡突然乾澀起來，想要哭，卻流不下淚來，除了心疼，只覺得空洞。

蘇晚頷首，低首快步跟上。

蘇晚身子又忍不住顫抖，腳底竄起一股涼氣，這種「好」，她受不起！

穆色想了想，懨懨點頭：「公主和穆綿一樣，不喜歡你。」

蘇晚喝葯的瞬間穆色從袖間拿出一包蜜餞，打開，拿了一顆，見她喝完，馬上伸手到她嘴邊：「吃這個，吃了就不苦了。」

夜幕降臨，無星無月，分外黯沉。

「此次入宮，恐怕凶多吉少。色 色，你若不幫我逃，我自己也會試一次。」蘇晚慢慢從榻上挪到榻邊，穿上鞋，站起身，自己走到衣櫃邊找些什麼。

那日之後蘇晚推拒了所有來照顧她的下人，見到生人便如見到貓的老鼠，瑟瑟發抖。見到穆旬清更是蜷縮在床榻的角落裡，腦袋埋在雙臂間，無論如何不肯再動一下，話也是說不出口。

穆色說往西走。為什麼偏偏往西？不知道。和圖書可是沒由來的相信，蘇晚一路向西，未惹人注意，一身黑色紗裙被夜色掩住。

蘇晚地下腦袋，裝作無意慢慢走著，與馬車擦身而過。

「晚姐姐……」穆色哽住，原來前些天的驚慌恐懼精神恍惚，都是她裝出來的罷了，即便受過這麼多苦，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明。

睡吧……

蘇晚掙扎的哭喊停下來，才恍惚聽到穆旬清溫柔到極致的哄勸聲，像對孩子一般。她不欲掙扎，不欲再思考，他說不疼，用內力可暫時化去身體的疼痛，可心中的，怎麼辦？

「嘿嘿，小哥哥，只要你不告狀，爹怎麼會知道？」

穆旬清臉上的表情在夜色中看不真切，拉過蘇晚，輕輕攬住，未有怒色，反倒是柔聲輕笑：「剛好我回府接你入宮，既然碰到了，便隨我直接入宮好了。」

「讓我生不如死？你做到了。」

宮中歌舞昇平，燈燭晃亮。

皇宮的金碧輝煌在夜色中毫不失色，蘇晚隨著穆旬清的吩咐，換了一身華服，蒙上面紗，一路低頭跟著他。

露天的空地上擺滿了長桌，旁邊綠樹茵茵，酒席間觥籌交錯。穆旬清一到，眾人眼神便齊齊被吸引了過去。

一時間謠言四起，風都熱鬧非凡。眾人紛紛猜測，名為及笄大典，恐怕實則替風幽公主選婿。

蘇晚閉上眼，睡去便不用再面對，不用再思考，她真想……一睡不復醒……

「宮裡規矩多，你跟著我便好。今晚已經有些人受昭提前入宮，我們過去可能會有晚宴……」

蘇晚已經閉門不出兩日有餘。

「色 色，我想逃，你會幫我么？」蘇晚轉首看著穆色，坦誠的。這將軍府，她唯一能信的便只有穆色了。

空中突地響起鞭笞之聲，「啪」地一下破空而來，蘇晚心下一跳，果然沒有那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