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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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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輾轉深宮斗朝堂 第十六章 疑為暗探

第二卷 輾轉深宮斗朝堂

第十六章 疑為暗探

花著雨的心寒了又寒。他真的是蕭胤嗎?毫無疑問,他是蕭胤,之所以讓她感覺到陌生,那是因為,他和她似乎又回復到他們初識時了。甚至是,他比那個時候看上去還要無情。
他說,丫頭,如今南朝形勢風雲變幻,危險至極,我怎麼放心離開你?而這個女人,我帶走她,卻是一個不錯的籌碼,有她在大哥手中,相信那些人不會為難你。
「你?」蕭胤的眸光從花著雨身上再次掠過,犀利如劍,「你是誰?」
花著雨早知姬鳳離有武功,那些不知道的,看到姬鳳離這樣一個文官騎著戰馬策馬疾奔,都驚得目瞪口呆。
蕭胤聽到姬鳳離的話,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花著雨,眸光雲淡風輕地從花著雨的臉上飄過,仰頭髮出一串長笑。那笑聲寒極,冷極,帶著嘲弄、不屑和譏誚,「左相大人啊,南朝莫非沒有人了,竟然要一個小兵卒來迎戰,你們也太小看我北軍了吧!」
這一次,康帝皇甫無傷重開了武試,看來旨在從民間選舉人才。這一次所選人才不光是要武功好,還要文武雙全。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姿挺拔如松,一襲絳紫色戰袍在風中獵獵翻卷著,髮絲凌亂地披散在腦後。海東青在空中盤旋兩圈,緩緩地落在他的肩頭上。一人一鷹,一樣的犀利和凌厲。
「難道還有隊伍?我們這不是一隊了嗎?」花著雨身側的士兵說道。
長長的前奏,是滄桑的、凜然的、悲苦的。隨後,琴音再一轉,乍然激越,好似金戈鐵馬入夢來。
她不是丹泓,卻是花著雨萬萬想不到的一個人:溫婉。
花著雨猶自難以置信,她和蕭胤的再一次相見,竟是他挽弓向她射來之時。她一言不發,只是抬眸直直望向那指向她的狼牙羽箭。
號角低鳴,二十萬大軍緩慢開拔。花著雨回望一眼帝都城頭,轉身一勒韁繩,隨軍向北而去。
「你放心,本相不會殺你的,你好歹也救過本相一命!但是,你也絕不會好過的!明日,且讓你好好地看一看,本相是怎樣將蕭胤打得落花流水的!」他冷冷說道,轉身不再看花著雨,噗的一聲將帳篷內的燭火熄滅。
帳篷內燭火通明,白衣華服的姬鳳離凝立在燈影之中,抬眸看到押進來的人是花著雨,唇邊的笑意凝了凝。他揮了揮手,帳篷內的侍衛們瞬間退得乾乾淨淨,只余他和她兩人。
花著雨知道,姬鳳離根本就不是要她去迎戰,只不過是要蕭胤看向她而已。畢竟,他篤定她是蕭胤的人,若讓她去迎戰,這不相當於把她送回去了嗎?不過,花著雨沒料到,蕭胤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似乎,根本就不認識她。
王煜冷冷地上下打量了花著雨一番,冷嗤道:「你一個軍中小卒,相爺怎麼會見你?」
今晚紮營的地方,臨著一處小溪。那些士兵早在飯後到溪水之中洗浴了一番。花著雨自然不能去洗,而此時,夜深人靜,溪水中再無人。她便趁著夜色,沿著溪水向上游而去。
武試剛結束,八百里加急軍報便送到了南朝。
花著雨的心一點點地下沉。
皇宮還是巍峨雄壯,只是,坐在金鑾殿上掌權的人,卻是換了人。
這支曲子,除了她,便只有丹泓會彈。難道丹泓從南朝皇宮來到了北軍中?
海東青從蕭胤肩頭上忽然飛了起來,展開雙翅,竟是朝著花著雨這邊飛了過來。胯|下的馬兒不知是被蕭胤這一箭射得受了驚,還是被海東青驚到了,竟是發出一聲凄厲長嘶,前蹄突然揚起,而後跌倒在地上,將花著雨生生地從馬上掀了下來。
北軍的戰鼓聲已經暫時停息,只有馬蹄聲,一聲聲,好似鼓點,敲擊在她心上。
兩人如今在軍中是校尉的官銜,憑他們的武功,絕不止做個校尉。那三個探子今日倒霉,竟遇上了他們兩個巡夜。
武試前三甲中有兩人花著雨印象深刻,分別是唐玉和南宮絕。
紫衣,紫發,紫眸。
西邊殘陽如血,整個天空似乎也在流淌著鮮血。
王煜一聽花著雨說是從相府出來的,再次對她上下打量一番,便命人將花著雨押到了姬鳳離的帳篷外。自有人進去稟告,少頃,便有人出來將花著雨帶了進去。
蕭胤忽然揮手,重兵涌了上來,將花著雨帶出來的一隊士兵團團圍困。
不是因為他的一頭紫發,而是因為,他冷峭的眉、冷峭的眸、冷峭的俊美容顏。那一襲耀眼的北朝紫色王服,將他的氣勢襯托得愈加威嚴,那是帝王才有的氣勢。花著雨的心,不知為何竟是一瞬間難受至極。他凝視著她,深邃的紫眸中,再也沒有了當日的深情,有的只是寒到骨子裡的冷峭。
這不是花著雨熟悉的蕭胤!甚至是,有些陌生的。
那是蕭胤!
這曲子,是花著雨再熟悉不過的《殺破狼》,是花著雨為她麾下的孤兒軍殺破狼所譜的曲子,其間暗含著只有她才了解的孤兒軍曾經經歷過的磨難和悲苦。
穿過城下沉沉暮靄,穿過淡淡薄霧,終於離蕭胤越來越近,終於看清了那獵獵飛揚的北軍王旗下,蕭胤的面容。
他還說,丫頭,大哥這一生,恐怕是再也不會有太子妃了,就是侍妾,大哥也不想要。
南宮絕收劍在手,命令兵卒們將花著雨一起押了過去。
兵將林立的數萬人戰場上,花著雨竟然聽到了那弓弦一點點拉緊的聲音,她的心也慢慢地隨著弓弦拉緊的聲音,一點點地提了起來。
唐玉和南www•hetubook.com.com宮絕聽見她的話,動作絲毫不慢,尤其是南宮絕,長劍竟是直直朝著花著雨胸前刺了過來。
夜空中,一彎初生的新月與漫天星光交相閃爍,照得天地間一片朦朧。花著雨避過營中巡邏的士兵,沿著溪邊緩緩走著。走了好久都沒有出營盤,二十萬大軍的營盤,那是很大的。無奈,花著雨只好穿著衣衫下水,潺潺的溪水極是清澈,她鑽到水裡,在水中將身上的衣衫褪下來。她用清澈的溪水洗掉了身上的污濁,望著湛清的天空,呼了一口氣。在水中將濕淋淋的軍服洗乾淨了,才從水中鑽了出來。
「那好。」花著雨再躲過南宮絕一式凌厲的劍招,「請校尉大人住手,我隨你們去就是了!」
如今,他已經不是北朝太子,而是北帝,御駕親征的北帝蕭胤。
蕭胤的幾支箭,一支射向唐玉,一支射向南宮絕,另一支射向了花著雨,還有兩支分射距離花著雨最近的士兵。
南宮絕也不過二十多歲,身材高挑,容貌清俊。他的槍法極高,紅纓槍在他手中,好似是活的一樣,耍得虎虎生風,一招一式,氣勢磅礴。
她和蕭胤沒有正式交過手,但是,在那幕達大會上,她卻看過他和斗千金交手。對他的武功深淺,還是心中有數的。可是,今日這一交手,她忽然發現,蕭胤的功力竟然暴漲。若是幾個月前的他,她和他的功力,應是不相上下,然而,現在,她卻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如今,她以為疼她護她的男子,用一支狼牙羽箭,讓她的夢想再次化為泡影。
花著雨沒料到兩人這麼快便發現了躲在樹上的她,他們恐怕是將她也當做了北朝的探子。她忙起身從樹杈上跳了下來,高聲道:「兩位且慢動手!」
心中猛然咯噔一下,蕭胤竟然真的不認識她了嗎?她抬眸靜靜望著他,心底如潮激蕩。
他聽了溫婉的話,忽然唇角一彎,將溫婉送到了車輦上。他伸手將馬鞍一側掛著的鐵胎大弓取了下來,從背後抽了幾支狼牙羽箭搭在了鐵胎大弓上。
花著雨在北朝時,在軍中做軍妓時,都是濃妝艷抹。之後在公眾場合,都是戴著珠紗,是以大多數北朝人,並不認識花著雨。
花著雨淡淡笑了笑,「相爺,請讓我去迎戰!我不是北朝的探子,我是南朝人。如果我逃跑,你可以一箭射死我!」她已經想好,無論如何也要見蕭胤一面,她要知道,他為何要發動戰事。如若真如別人猜測的那樣,是為了她,那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她要說服他,撤兵停戰。
這個人,不會是丹泓!可是,這個人又是誰呢?除了她和丹泓,還有誰會彈奏此曲呢?
姬鳳離在城樓上負手而立,白衣臨風,翩然飄蕩,透著難言的清雋冷傲。那雙鳳眸,好似蘊含著萬物之精華,顧盼間光彩炫目。他溫文一笑,淡淡說道:「北帝好大的氣勢,本相真的不知,要何人出戰,才能夠勝了你!不如,讓他出戰如何?」
花著雨猝不及防,手中又沒有兵刃,眼看著那繪著優曇花的扇面到了她眼前,她忙閃身躲過。但是,躲過了扇子的襲擊,卻沒躲過姬鳳離的另一隻手,他乍然出手,封住了她的穴道。
花著雨身子滾落馬鞍那一刻,眼角餘光瞧見蕭胤策馬向她疾奔了過來。她心中一驚,在空中使了一個千斤墜,才迅速落到地上。她舉起手中的銀槍,迎上了蕭胤從馬上劈落的鉤槍。北帝親自出手來擒她,倒真是看得起她啊!
「我是元寶,陛下曾經從老虎掌下救出我,難道陛下不記得了?」花著雨抬眸問道,眸中滿是期盼。她不信,這才多久的事,他這麼快便忘了。
戰鼓擂動,號角長吹,黑壓壓的兵將如潮水般從中間裂開一處通道,兵將們簇擁著一個人出現在眼前。
曠野上,一片戰火狼藉,鮮血將土地染得一片猩紅,處處是斷戟殘劍和斷肢遺骸,瀰漫著凄涼肅殺。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花著雨壓下心底的痛,慢慢問道。
她沿著小橋,到了小溪的另一邊,遙遠的山裡,傳來不知名夜鳥的鳴叫聲。花著雨躲到一個山坳里,將身上的濕軍服換了下來,剛剛換上乾衣,就聽得前方有人聲傳了過來。
莫非,這幾個人是北朝派來的探子?此念方起,就聽得身側林子里,一隊人朝著這邊沖了過來。為首兩人身姿矯健,如蛟龍出水,不一會兒便縱躍而至。寂靜之中,只聽得長劍出鞘聲,一瞬間,森森劍光已經將那三個北朝探子捲入到光影之中。
就在此時,有琴音從北軍中乍然響起。
花著雨他們自然不會眼睜睜等著蕭胤來射,有的躲閃,有的迎上,只是,蕭胤這一箭速度太快,快得猶如鬼魅。兩個士兵被箭射中栽倒在地下。那速度,令人根本來不及躲閃。花著雨舉起手中的銀槍,暗中灌注內力,迎了上去。這一箭的力道太大,銀槍的柄又是木製的,若非花著雨在柄上灌注內力,恐怕這一箭早已穿透了槍柄,射在了花著雨身上。饒是如此,那箭還是將花著雨震得虎口發麻,喉頭一陣腥甜,忽地吐出一口血霧。
「戰爭?南朝腐敗,皇帝只知玩弄權術,如今又是幼帝當政,權相掌權,南朝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而我們北朝,早已不是以前的悍勇之族,多年來吸取南朝儒學之精華,國力日強,統一天下是大勢所趨!」蕭胤平靜和_圖_書地說道。
姬鳳離居高臨下俯視著她,啪的一聲將扇子展開,素白的扇面上,那朵優曇花再次綻放。他輕搖摺扇,風將他一頭流泉般的墨發舞得飄了起來,帶著難言的魅惑。
花著雨也在隨軍之列,此番武試中凡進入百名者都隨軍而去。唐玉和南宮絕因殿試出眾,還授予了四品校尉的官職。
燭火搖曳著,帳內光影忽明忽暗,照得姬鳳離臉上神色昏暗不明。只一雙黑眸散發著黝黑孤冷、奪人心魄的光芒。
一身軍服濕答答地滴著水,縈繞在身上的汗味終於消失了。她捧起放在岸邊的乾衣服,打算到隱蔽處的山坳里,將身上的濕軍服換下來。
「既然無話,那就來迎戰吧!」蕭胤冷冷眯眼道,「你膽敢出城迎戰,膽量倒是不小,就憑這一點,朕便很欽佩你。只是,你既然來了,恐怕要回去就難了。」
隔著城門前狼藉的空地,花著雨看到了蕭胤,可是,蕭胤似乎並沒有看到她。他凝望著城頭上的姬鳳離,唇角掛著冷冷的笑。
蕭胤並沒有立刻攻城,而是冷聲喝道:「姬鳳離,既然你來了,便不要做縮頭烏龜了,派人出戰吧!」
小子?她忽然懷念起丫頭那個稱呼了。她不知道蕭胤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那一頭紫發,還有他眸中的冷峭,讓她明白,他是真真切切地忘了她了。想到此,她心底深處湧上來一股難言的酸澀。
她覺得,幸福,似乎總是離她有一步之遙,卻又似隔著千山萬水,永不能觸及。
夜色降臨似乎是在一瞬間的事,北軍和南軍的火把都亮了起來。火把的光芒里,銀甲泛著雪亮寒光,映出花著雨清麗脫俗的面容。那槍尖的彎鉤,閃耀著冷銳的光,照亮花著雨眸中的決絕。蕭胤深紫色的瞳仁倏地一凝,定定地看著花著雨,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花著雨待帳篷內的士兵們睡熟了后,自己才從帳篷內悄悄走出來。
翌日一大早,花著雨便隨了姬鳳離去上朝。
唐玉和南宮絕雙雙躍了過來,唐玉袍袖一揚,無數道寒芒襲來,那些抓著花著雨的士兵齊齊中鏢倒下。
他朝著花著雨溫雅一笑,「怎麼,迫不及待要向北帝傳遞消息了?」依然是雲淡風輕的語氣,依然是溫雅如風的微笑,但是,花著雨卻能夠感覺到沉沉的壓力向她襲了過來。
花著雨尚且記得,當日,蕭胤從南朝離開時,被蕭胤劫掠走的溫婉是如何的凄涼憤恨。而眼下,她卻和當日判若兩人了。
「叛國?」花著雨苦澀地笑了笑,目光忽然冷冽。她為南朝出生入死,如今卻成了卑鄙的叛國之人了。
唐玉和南宮絕躲過了蕭胤那一箭,又被他的大將纏住了。一時之間,無暇來援。
這三個探子武功不弱,只是,這兩個襲擊他們的人並非巡邏的一般兵卒,武功甚好,三人猝不及防,沒過一會兒,便被擊倒兩個,還有一個被生擒留了活口。
南宮絕同樣勒馬隨著花著雨撥轉了馬頭,手中銀槍指在花著雨胸前,「你不要妄想了,我們是絕對不會放你回北朝的。若是再回去一步,本校尉便不客氣了。」
花著雨大怒,她抬眸凝視著姬鳳離暗沉似夜的黑眸,心底深處,升出絲絲寒意。四目相對,她冷笑出聲,眸中劃過一絲鋒銳,她慢慢地攥緊了拳頭,猛然用力,朝著姬鳳離的臉上揮去。雖然,她不是男人,也並非誰的男寵,可是這樣的話聽了,只覺得極是受辱。
花著雨連看他都沒有看,清澈的眸光死死凝視著蕭胤,冷冷道:「不用迎戰了,他並非我的對手。我來,不是要打仗,只是有幾句話要和陛下說。」
大約是不放心侍衛看守,他並未讓侍衛將花著雨帶走,而是任由花著雨軟倒在他的帳篷內,和他同居一個帳篷。
蕭胤冷冷笑了,「朕還記得老虎,卻不記得救過你。你來要說的事,就是這個嗎?現在說完了,可以開戰了嗎?」
花著雨的穴道依然被封住,在侍衛的押解下,尾隨著姬鳳離登上了肅州的城樓。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她又一次看到了戰火肆虐后的慘烈。
他拍馬到了陣前,一揮槍尖,便指著花著雨道:「本將來迎戰你!」
她唇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清傲的目光冷冷掃過花著雨的臉,繼而望向了肅州城樓上的姬鳳離。城樓上,姬鳳離依然卓然而立,風盪起他的白衫,如雲朵一般漫卷著。
花著雨回首看去,只見疾行的馬隊之中,為首的駿馬上,坐著的人竟然是姬鳳離。她心中頓時一驚,姬鳳離竟然也會隨軍而去,若是早知道,她就不會費心費力地參加什麼武試,直接跟著姬鳳離就行了。
花著雨凝眉道,「王將軍,我想見相爺一面。」她不想從軍中逃走,也不想死,只有見姬鳳離一面。姬鳳離是大軍監軍,在軍中權力不小,這個王煜毫無疑問是姬鳳離的人。否則,姬鳳離怎麼可能讓他統領大軍?
如今,他們紮營的地方已經到了北疆,再行不到一日路程,就快到肅州了,說不定明日便能和北軍兩軍對壘了。
姬鳳離對於花著雨參加武試並沒有反對。武試一連進行了五場,選出了百名武將,花著雨便在其中。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邊,暮色垂落,一種千軍萬馬對峙時無形的殺氣籠罩在心頭,壓得人好似要喘不過氣來。
她沒料到姬鳳離會突然用上扇子。她只是動怒,要教訓姬鳳離,並未想要殺他或者擒他hetubook.com.com。而姬鳳離,顯然和她想法並不同。雖然不見他對她下殺手,卻是決意要擒住她了。居然,不再隱藏自己的武功。
姬鳳離愣了愣,他轉首看向花著雨,鳳眸中幽光灼灼,冷意奪人,「真沒想到,北帝竟然會裝作不認識你。莫非以為這樣,本相就會放過你嗎?」
他的紫發讓她感到陌生,他的氣勢讓她感到心驚,且不論他身後的千軍萬馬,只他一個人,就有著山嶽壓頂的氣勢。
「我來,只是要問一問,為何你要發動戰爭,置天下百姓于不顧?」花著雨緩緩問道。
花著雨的手顫了顫,清麗的眸微眯,目光犀利地凝視著紅紗,果然看到紅紗後面有一道雲鬟高髻的婀娜倩影。真的是丹泓嗎?此生,她覺得最對不住的人,除了錦色,便是丹泓。丹泓為了她,做了那麼多。如若是丹泓,她今日是務必要將她救回來的。
花著雨雖然做了幾年少將軍,見識過戰爭的殘酷,也吃了不少的苦。但是,像這樣的急行軍她還是首次經歷。而且,夾雜在全是男人的隊伍之中,這其中的苦楚只有她一人知道。不過,這些她都能忍受,因為三年前,她便是從一名軍中小卒做起的。
一曲終了,那紅色帳幔被一隻纖纖素手一點一點地掀開了,端坐在車內女子的臉也一點一點地露了出來,花著雨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
這四個身份里,只有兩個是真的,而偏偏那兩個,她都是不能回答的。她唯一能回答的,就是她是元寶。
一招、兩招、三招……十八招之後,肩部被蕭胤的鉤槍刺中,將她挑倒在馬下。
因北朝有異動,此番武試,是南朝在挑選征北將領。所以,參加武試,就可以去戰場。花著雨有意隨軍北征。不管蕭胤為了什麼打仗,她都有必要去見一見他。雖然,她這個所謂的妹妹不一定能說服他,但她有必要去試一試。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打仗給天下百姓帶來的苦難有多深了。他們花家的冤案,暫時讓安他們去查,她想到戰場見見蕭胤。但待在姬鳳離身邊,是沒有機會到戰場的。
「快些回去,遲了就回不去了!」唐玉冷冷說道,這城門是萬不能長時間開著的。
花著雨閃身避過,喊道:「我不是探子,你們別抓錯人了。」其實,以她多年打仗的經驗,知悉很難打消兩人對她的懷疑。
花著雨心中一驚,腰肢一擰,飄身躲到一棵大樹上。坐在大樹枝丫上,她迅速抬手將濕淋淋的墨發綰起,透過老樹枝丫的空隙,遙望著前方的幾道人影。那些人,說話的口音很奇怪,她在北朝待過,識得那是北朝的口音。
大將軍王煜的帥帳中燈燭明亮,兵卒們將花著雨和那個探子一起押到了帥帳中。王煜見押了兩個敵軍探子過來,便命人分頭去審。審的結果是,那個北朝探子果然是來這邊和南朝軍隊中的探子接頭的。
花著雨躺倒在地,身前身後處處都是馬嘶聲和廝殺聲。
這一去,不知前路如何。南北之戰,已經不可避免。她此番前去,或許只是徒勞無功。但不管如何,這一趟北疆,她是必須去的。
蕭胤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清晰在耳畔回蕩,如同昨日才剛說過。
花著雨驀然一驚,這才發現蕭胤那一頭披散在腦後的發竟然是紫色的,在腦後披散如瀑,在夕陽照耀下,紫得驚心動魄。而他英俊的面目,在紫發掩映下,竟是出奇的冷酷。
花著雨一愣,這才發現姬鳳離那個「他」指的是自己。
花著雨有很多話要說,只是,忽然之間,卻無語凝噎了。所有的話,都已經說不出口了,因為說出來,蕭胤也不會聽的。
這種境況,花著雨早已司空見慣。可是,從未有今日這般緊張。因為,眼下面對的不是西涼國的兵馬,而是北朝的兵馬。北朝自然和西涼國不同,而主帥是蕭胤,這個曾經說過要愛她護她的男人。
「你要做什麼?」花著雨心頭一凜,抬眸冷冷問道。
在漫天血霧裡,花著雨忽然感覺到了無限的悲涼。
肅州的形勢已經很危急,如若大軍再晚來一個時辰,肅州城便也會失守了。大軍片刻沒有歇息,即刻加入了守城的戰鬥。
車輦里的女子很美很美,一襲煙紅色衣裙襯得她腰肢裊裊,婀娜多姿。她雲鬟高綰,眉不描而翠,唇不點而紅,一雙秋水瞳眸含著瀲灧的波光。
姬鳳離並沒有用力高喝,然而,他的聲音卻是如清風般飄至蕭胤耳畔。
原本,她以為姬鳳離是絕對不會離開禹都的。他這樣離開,難道就不怕禹都生變、政權旁落?花著雨覺得,她是越來越不懂姬鳳離了。此番姬鳳離沒有坐馬車,而是和眾士兵一起策馬前行。馬車的速度太慢,趕到北疆不知會到什麼時候了。
「無妨!本相不在乎。你知道本相最討厭什麼嗎?叛國!」他的聲音,冷極寒極,一字一句如同冰棱般砸向她,「你明明生就一副南朝人的皮囊,本相不信你是北朝人。可是你竟然為北人賣命,還對北人情深義重。你說,本相該怎麼處置你呢?」
蕭胤的發,明明是黑色的,如何會變成了紫色?
花著雨卻對唐玉和南宮絕的話置若罔聞,秋水雙眸越過眼前攢動的人馬,直直凝視著那車輦。
唐玉年紀看上去不大,也就二十多歲,身材看上去很單薄,像一個書生。他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世家唐門之後,他的暗器和用毒功夫自不必說,劍術https://m•hetubook.com•com也極高超。
蕭胤卻突然從馬上轉了回來,俯身將花著雨攔腰撈了起來,打馬沖回到北軍之中。
這些日子,姬鳳離一直在忙武試。早年間,南朝每年八月中都有一次武試,從中選取一些武將。後來,炎帝不願江湖人將一些粗野習氣帶入朝中,便取消了武試。這一取消,便是十多年。現今大軍中的將領,大多都是官員舉薦,或者從下面士兵中提拔上來的。
《殺破狼》的曲調在戰場上錚錚流淌,花著雨凝神聽著,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了。這似乎不是丹泓的琴音,很顯然,此人琴技也很高,彈奏很是大氣滄桑。只是,曲調的韻味卻有些差了。孤兒軍殺破狼的磨難和凄苦,只有作為孤兒軍之中一員的她還有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丹泓才能彈奏出來。
夜風呼嘯而過,哀怨悲涼。
溫婉坐在大黑馬上,靜靜望著花著雨,眼眸中看不出喜怒,但是,卻隱約劃過一絲犀利。她忽然在蕭胤耳畔不知說了什麼,蕭胤的紫眸一凝,朝著花著雨望了過來。那深紫的眸中,不知蘊含著什麼樣的情緒,深濃到如同潑墨。
「是不是探子,等見了將軍再說!乖乖地跟我們走!」南宮絕冷冷說道。
「來人,迎戰!」蕭胤冷聲命令道。
蕭胤的鉤槍,前端嵌有彎鉤和槍刃。此時,那槍刃和彎鉤閃著幽冷的寒光,向著她襲了過來。幽冷的光,映亮了他紫眸中的寒意。
兩人一前一後,共騎一馬,那樣子竟是說不出的親密。
姬鳳離解了花著雨的穴道,派了一支重甲的精兵,護送著花著雨出了城門。同時,他還派了唐玉和南宮絕不離她的馬匹左右。
兩人將那個探子交給了兵卒手中押著,忽然縱身躍起,竟是齊齊朝著花著雨棲身的大樹沖了過來。
這一夜,大軍在一處林子邊紮營生火,眾士兵用罷飯,都早早回帳篷去歇息。連日的行軍,就是鐵打的身體,也都疲累了。
大軍出了禹都,沿著官道一路向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花著雨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後面,又有一隊馬隊自禹都方向奔涌而來。
蕭胤挑了挑眉,冷然笑道:「小子口氣倒是不小,有話但說無妨。」
姬鳳離目光一寒,閃身避過,冷然笑道:「怎麼,要先替蕭胤將本相除掉是不是?」他一揚袖,隱藏在袖中的扇子忽然滑出,他兩指一拈,扇面乍開,帶著寒涼的風,向著她襲來。
花著雨沒想到,只不過出來洗了一個澡,便成了北朝的探子。那王煜也不含糊,殺伐決斷,很是雷厲風行,揮手就命令兵卒們押了花著雨就要斬立決。
一絲淡淡的笑意,在她唇邊漾開,就好似玲瓏剔透的花,肆意地綻放。「皇上,不要!」蕭胤的親衛沖了上來,依稀是回雪和流風。然而,他們後面的話都已經淹沒在羽箭的破空之聲中。
只見蕭胤身畔密密麻麻的北軍乍然分開一條道,一輛華麗的車輦從北軍中緩緩地駛了過來。那車輦前面,垂落著層層疊疊大紅色輕紗。在暮色深濃中,那紅色,是那樣的艷麗凄美,就好似丹泓以往上戰場穿的紅色霓裳一樣。而那琴音,便是從車輦中傳出來的。
她其實早就知道,姬鳳離懷疑她是蕭胤的人。今夜之事,恐怕更是讓他篤定了這個猜測。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讓她來戰場的。但是,花著雨敢打賭,姬鳳離暫時不會殺她。並非他不想殺,而是因為,他比王煜更清楚她在蕭胤心目中的地位。當日,蕭胤從老虎掌下將她救出來,他是親眼所見。花著雨依然記得,當日,蕭胤將溫婉帶走時說過,他之所以將溫婉帶走,就是為了讓手中多一個籌碼,好能保證她平安無事。
紫發?
大軍白日行軍,只在中午歇息半個時辰,就又連續趕路,一直到了入夜三更,才紮營歇息。第二日一早便又拔營前行。
他忽然抬手,戰鼓聲和號角聲都瞬間停止,天地間一片寂靜,只餘風聲凄厲而過。
這一戰雙方兵馬打得極是慘烈,廝殺到半夜,北朝大軍沒有攻下肅州城,被南朝的軍隊擊退了五十里,退向了陽關城。
「不知,相爺要將我這個叛國之人如何處置呢?凌遲、斬首,抑或是亂箭射死?」她低低說道,一字一句滿含苦澀。
花著雨淡淡說道:「我是從相府里出來的。」她未料到,有一日還要靠姬鳳離來救她。
當夜,姬鳳離一夜未歸,和眾臣在乾慶殿商議北征之策。
曾經,她以為可以恢復女兒身,嫁給自己欽佩的男子。可是,一杯毒酒,讓她的夢想成了噩夢。
翌日一早,大軍開拔,在臨近黃昏時,便趕到了肅州。肅州的守將已經遍體鱗傷,所以被人抬著過來迎接姬鳳離和王煜。
為首之人,是此番北征的大將軍王煜。蕭胤猛然一驚,紫眸中一瞬間布滿了冷厲肅殺。他一招手,無數刀槍劍戟指向了花著雨的脖頸,有人快步上去,將她緊緊捆綁了起來。
他說,如果這樣便能讓你不再恨我,我願意去念奴嬌。
花著雨頓時身子一軟,倒在了軍帳內。身後,恰好靠住了桌腿,這才不至於狼狽地躺倒在地。
花著雨怔住了。歷來發動戰爭的理由,都是要統一。可是,統一的代價,便是生靈塗炭。老百姓希望過安定的生活,為何就這麼難?
陽關失守!鎮北將軍陣亡!北軍直取肅州!
「你對他如此情深義重,只是不知他對你又是如何呢?」姬鳳離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幽深鳳眸www•hetubook.com.com中神情極是複雜。
姬鳳離抬眸望向她,鳳眸眯了眯,淡淡說道:「好!本相就准你見他一面,只不過,你要跑,也並非易事!」
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雙槍交叉,花著雨在強大的力道所迫下,向後滑行了好遠,才穩住了身形。
二十萬兵馬齊集皇城北門,在新任命大將軍王煜的率領下,向北進發。二十萬大軍集結起來浩浩蕩蕩,天地之間人頭攢動。
就在此時,肅州的城門在身後咯吱咯吱地大開,無數鐵騎從城門內涌了出來。
姬鳳離沒有料到花著雨會忽然出手,鳳眸中閃過一絲冷然,他閃身避過,一把扣住她的手臂。花著雨身形一擰,再次出手,朝著姬鳳離脖頸掐去。
肅州城下,花著雨策馬奔向兩軍陣前。唐玉和南宮絕緊緊追隨,一左一右不離她左右。
帳篷內一片黑暗,花著雨背靠著桌腳,耳聽得姬鳳離走到床榻旁,窸窸窣窣脫衣睡下。她不是沒有和姬鳳離在一個帳篷睡過,只是那次在治水時,他們還是一人一個床榻,而今日,她便再次淪為階下囚了。這一夜,她靠在桌腿上,睡得極是疲累,渾身動彈不得,只能蜷縮著,好似一隻墜入到陷阱內的小獸,等待著接下來的厄運。
蕭胤那一箭讓花著雨受了內傷,手中的銀槍又並非利器,如何敵得過功力大漲的蕭胤?
花著雨心中一凜,驀然勒住了戰馬,撥馬回首,凝眸望去。
「自古以來,只聽說過男人一怒為紅顏,倒是沒聽說過,男人一怒為男寵!本相猜想,這一次的大戰,說不定和你有關係呢!你說,本相要是把你交出去,蕭胤會不會退兵?嗯?」姬鳳離依然淡如清風地微笑著說道。
殘陽之下,是北朝的士兵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在底下叫陣。明晃晃的刀劍和盔甲映得人心底發寒。
他舉起大弓,拉開弓弦。
那些前來圍困花著雨的北軍,此時已經阻住了他們回肅州的路。蕭胤沒有下令,雙方士兵都沒有再動手。
緊隨著花著雨身後的唐玉和南宮絕看到花著雨忽然勒馬,也慌忙勒住了馬。相爺吩咐,要他們兩個務必將眼前之人順利帶回肅州城,絕不能讓此人跟著北軍走了。方才,他們極是驚詫於此人竟率領兵馬朝著回城方向而來,根本不用他們兩個出手。可是,眼下,他又突然勒馬,倒是令兩人萬分警惕。
花著雨手中提了銀槍,猛然催馬,戰馬疾奔,如同閃電一般插到圍上來的北軍之中,一桿普通的銀槍,在她手中舞了起來,好似轉瞬之間,幻化成了寶刀利器一般,發出了龍吟虎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連刺傷兩名北軍,不消片刻,便帶領著唐玉和南宮絕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城門沖了過去。身後尾隨的兵將也不愧是精兵,緊緊追隨著花著雨,這一隊鐵騎如同颶風般卷了過去,竟然從重重圍困的北軍中沖了出去。
他說,被老虎拍了一掌,我才知當日你被倒鉤箭勾住,是多麼的疼。
花著雨眸中一片凄然,如若蕭胤不記得她,那她豈不是白來?
一路行軍,花著雨已經多日不見他。而他,經過多日的長途跋涉,看上去依然風姿挺拔。
她原本不想去北朝,如今這樣的結果,姬鳳離恐怕更加篤定,她是北朝的探子了!她勾唇苦笑!但是,她不得不去北朝,蕭胤的事情,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你還有什麼說的?」蕭胤望著她,冷聲問道。
溫婉望著姬鳳離,眸中閃過一絲凄婉,她忽然從車輦中走了下來,提著裙袂走到了蕭胤的馬前。蕭胤劍眉挑了挑,唇角勾起一抹瀲灧笑意,從馬上一彎腰,伸臂攬住了溫婉的腰肢,將溫婉抱到了馬上。
她是誰?花著雨忽然怔住了,她該怎麼回答呢,贏疏邪、元寶、花著雨,抑或是他的妹妹?
花著雨早知道這柄摺扇是他的武器。但是,自從那夜以銀面修羅的身份和他打過後,再也沒見他用過,偶爾見他用扇子扇扇風,卻不知這扇子藏在何處。
南朝的大軍和北朝的大軍在肅州城外,展開了一場殊死大戰。然而,這戰爭卻和花著雨關係不大了,因為,她已經成了戰俘。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從他身後的隊伍中,衝出來一匹戰馬,馬上之人,是他手下一員大將。
「原來相爺武功如此之高,真是沒料到啊!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竟然讓相爺施展出了武功?相爺難道就不怕我將此事說出去?」花著雨靠在桌腿上,唇邊勾起一抹譏誚的笑意,冷冷說道。
康帝皇甫無傷震怒,南朝文武官員大驚失色,北軍壓境,所有人都感覺到喘不上氣來。
淡淡月色下,花著雨眯眼瞧見兩個擒住北朝探子的人,兩人皆是身著南朝軍服,再看模樣,竟然是武試上見過的唐玉和南宮絕。
兩日後。
蕭胤冷冷地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隱含著一絲殺氣,「姬鳳離竟然真派你這個小卒來了,既然要受死,朕就成全你!」
花著雨知道這兩個人的實力,尤其是唐玉,既然是唐門之後,發暗器和用毒的功夫自然不會弱。她若真要逃,何須姬鳳離動手射她,這兩個人攔住她便可。不過,說到底,姬鳳離還是小看了她花著雨的實力。她若真要逃,這兩個人還真攔不住她。但,她沒想逃。他們花家,為南朝多年征戰,不光是為了朝廷,還為了南朝的百姓。她的爹爹花穆,雖然被冤枉謀反,但是她一直相信爹爹是清白的。而她花著雨,也絕不會做通敵叛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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