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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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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鐵骨柔腸戰沙場 第四章 你痛我痛

第三卷 鐵骨柔腸戰沙場

第四章 你痛我痛

一個冷厲鋒銳,一個疑惑迷亂。
武功上,她還不夠強。
姬鳳離穿過一排排帳篷,來到一座小帳篷前。他在門前站立了好久,都沒有進去,直到一個小廝開帳門倒水,才看到佇立在門外的姬鳳離。
兩人的視線在黑暗中交匯。
她現在忽然不想去砍姬鳳離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冷靜下來后,她想還不能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但是,這筆賬,她會記在心裏的。
「滾!」姬鳳離忽然彎腰從氈毯上抓起一隻錦墊向花著雨的方向砸了過來,錦墊來勢兇猛,速度奇快,轉瞬到了花著雨眼前。她猛然下蹲,錦墊從頭頂上飛了過去,將她頭上剛剛綰好的髮髻擊鬆了。身子也被錦墊帶起的勁氣擊得倒退兩步,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她踉蹌著摔倒在地上。
藍冰皺了皺眉,想不通相爺何以這般篤定不是元寶做的。似乎,自從到了戰場,相爺對元寶的態度就完全轉變了。
「她來了?」藍冰愣愣地問道,「她真的來了嗎?」
他似乎這才意識到她被他封住了穴道,伸手摩挲著找到她腰間的穴道,輕輕一點,解開了她的穴道,又伸指解開了她的啞穴。他轉身,緩步走到一側的床榻上,筋疲力盡地躺了下去。
花著雨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稍微鬆了松,她想自己今晚或許可以保住貞潔了。很顯然,姬鳳離並不想碰她,雖然,她親自撞見過他和女子歡好的場面,不明白他此刻何以如此克制,但她還是非常慶幸他克制了。最起碼,這讓她有了一線生機。
伙夫徑直走了進來,將膳食放到了帳篷內的桌案上,回首看到花著雨的樣子,駭了一大跳,「寶統領,你是不是病了?」
南白鳳容洛,為何要這麼做?看來,這一次,得想辦法查一查這個人了。
聲音很低、很輕,好似是從心底深處發出的聲音,不經意間從唇齒間溢出。
容四怔怔地坐在床榻上,過了好久,方從床榻上抬起臉,怔怔地望著姬鳳離。
「相爺,查出來了,青絲繞是下在火燭裏面的。這種毒需要下七七四十九日,所以每支火燭裏面的毒性甚微,銀針試不出來,只有遇到血、毒性加劇才顯露了出來。」唐玉稟告道,「這批火燭,恐怕是在採買之前,就已經被人做了手腳。」
花著雨清眸流轉,看到了姬鳳離。
姬鳳離坐在桌案一側,垂首看著桌案上那盤殘局。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摸過那一枚枚的棋子。帳內微黃的燭火,映得他慘白的面容半明半暗。「容四來了!銅手說,她早就來了。方才我派人去查探,聽說,南宮絕為她安置了一個帳篷,她早已睡下了。」唐玉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好的,謝謝你了。還是不要告訴相爺了,他事情很多,我自己行的,不用人照顧。」花著雨虛弱地笑道。
「寶統領,你病了就該請軍醫為你診治,這樣亂開藥怎麼行?」伙夫是個憨直的漢子。
當日,當她坐著花轎被抬到了相府,當她蓋著蓋頭坐在喜床上等待,那個時候,她是打算將自己交給他的。可是,世事弄人,顛顛倒倒幾番輪轉后,當她還恨著他,卻以這樣一種方式和他糾纏在一起,讓她想要反抗,也是不能。
花著雨點了點頭,平嘆息一聲,悄然從帳內退了出去。
桌子是不會自己抖動的,之所以抖動,是因為那雙撐在桌案上的手臂。
花著雨躺在床榻上,腦中不時浮現出平帶來的消息——容洛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姬鳳離的動作緩了下來。他似乎有些清醒了,她感覺到他低首望向她。
花著雨點點頭,「好!」
她收回目光,一聲令下:「下一隊,列隊!」
從未想過,她也會被病魔打倒。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腳下忽然一絆,整個人便跌了下去。走在前面的侍衛忙伸手扶住她,關切地問道:「寶統領,你沒事吧?」
姬鳳離的手臂在抖,不可遏制地抖!
花著雨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之人是平,啞聲說道:「病了,你幫我再熬一碗葯。」
她在心中暗暗發著誓。
姬鳳離微微一笑,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瀲灧的鳳眸中閃耀著溫柔的光芒,「怎麼,四兒不願意嗎?」
花著雨對這個容四很有興趣,但不知為何,她又極其排斥和這個女子見面,甚至排斥聽到她的消息。她隱約感覺,她之所以留在姬鳳離身邊,可能和她那夜解媚葯有關係。不知這個容四和容洛是什麼關係,她原本打算查一查容洛的,但是,無奈病重,且聽平打探來的消息,說是容洛在軍營待了不到兩日就離開了。
很顯然,他徹底清醒了,毒應該是解了,這一切終於結束了。可是,她和他之間的這筆孽賬,卻沒有結束。
天空中,一隻孤獨的鷹隼從雲層中展翅滑過,時而盤旋,時而俯衝,似乎在追尋什麼,又似乎在期望什麼。花著雨瞧著那孤高傲然的鷹隼,心中頓時瀰漫著一種蒼涼而蕭索的感覺。她感覺自己就如同一隻孤獨的鷹隼,翱翔在蒼茫雲海間。
姬鳳離的帳篷內只燃著一支火燭,光線極其幽暗,隱約看到黑檀木桌案上擺著的還是她和姬鳳離的那盤殘局。
花著雨這兩日一直惦著一件事,那就是和姬鳳離下的那場殘局,那日的棋局就好似刻在腦海里一般,沒事的時候,她就躺在床榻上想著後面的每一步,一直算到了後面許多步。各種路數都想了,還是想不到能將姬鳳離的白子一舉擊潰的辦法。這是她首次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這一次算是徹底被激起了好勝心。況且,她一想到姬鳳離和她對弈時那從容不迫的樣子,便燃起要將他殺個落花流水的渴望。
「他確實恨我,但他不是那樣的小人,如果他要殺我,會直接扛刀來砍的。」姬鳳離頭也不抬,眯眼冷冷說道。昏暗的燭火下,他容顏蒼白冰冷,墨瞳深邃沉靜,只是,眼底深處卻無聲無息地摻雜著穿心刺骨的疼痛。他伸指拈了一粒黑子,放在手心裏。昏暗的燭火下,白皙的手掌中,那粒黑子黑得驚心動魄,閃著幽冷的光澤。
銅手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大步流星地轉了回來,「我派兵士去打探,說是早到了,被南宮絕安置了一個帳篷,早就歇下了。」
「銅手,你說軍中有女人,是誰?」唐玉疑惑地問道。
夜很靜。帳篷內更是一片死寂,沒有一絲聲響,除了……姬鳳離的喘息聲。
容四的臉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低下頭,抹去眼角的和-圖-書淚,緩緩地走到他面前,投入到他的懷抱,輕聲說道:「我願意。」
「我知道了!」這倒省得她去請示了,平還擔心姬鳳離不肯讓她搬走,卻不料人家這就來攆人了。方才她還擔心昨夜之事,姬鳳離知曉藍冰找來的女人沒有給他解媚葯,不知道會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如今看來,肯定是沒有了。
花著雨回到了虎嘯營。
「我知道,這就走,你也早點搬到虎嘯營去吧,好歹我也是虎嘯營的兵士。到那裡我找你也方便。」平皺眉道。
上一次,在青城,容洛去競價要買所謂的丹泓,似乎對贏疏邪有著若有似無的興趣。
這日用了晚膳后,花著雨從軍帳中悄悄溜了出去,穿過營地一側的小樹林,向後面山上而去。她攀峰越溝,走了不多會兒,來到一處溫泉邊。這處溫泉極其隱蔽,她無意間尋到后,隔幾日便來這裏沐浴一次。因為經歷了在青城山溫泉遇到姬鳳離的事情,她現在比較防備,幸虧這處泉水不大,她便布了比較複雜的陣法。
但是,事情並未如想象中那樣,姬鳳離咬破了手臂,似乎也並不能使媚葯的藥力稍減,呼吸反而前所未有地沉重急促起來。
眾兵士頓時神色一震,向遠處望去。
「我……我可以嗎?」她猶自不相信地顫聲問道。
一點兒一點兒靠近。
清晨,當她醒過來、試圖要從床榻上爬起來時,竟然手臂一軟,渾身無力地跌倒在床榻上。她額頭火燙,好似被火燒著了一般。
虎嘯營的兵士們照顧她極為貼心。八個校尉自不必說,端葯熬藥不遺餘力。兵士們更是擠破了頭要來照顧她,尤其是當日在峽谷那裡花著雨救下的那些兵士,為此還大打出手。
蕭胤不知練了什麼奇功,她不是他的對手。
姬鳳離抱著她,眸中劃過一絲犀利,心底深處卻好似破開一個大洞,似乎有風灌了進來,又冷又空,空落落地沒個著落。
她若是再不跑,就是傻子了。她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快步向帳門口奔去。她起勢太猛,原本就被錦墊打得鬆了的髮髻,一瞬間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驀然眼前一段雪袖飛揚,姬鳳離的手按住了酒杯,眯眼望著她,「為何飲酒?」
沙啞的、充滿磁性的、動了情的聲音,原本是慵懶魅惑的,但偏生他的語氣很是凜冽,好似自己本身也不願意似的。
伙夫見狀,快步走了出去。
姬鳳離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寬袍中的手卻微微顫了顫,一言不發地向帳篷內走去。
身子一軟,她幾乎要倒下去。帳篷門忽然打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見狀立即快走幾步,將花著雨一把撈住。他皺了皺眉問道:「你怎麼了,病了?」
花著雨心中一凜,猛然後退了兩步。
很長很鋒利的一把大刀,在幽冷的月色下閃耀著鋒銳的光芒,映亮了她的眼,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寒意凜然。
真是,讓她說不出的悲哀啊!
花著雨幾乎可以通過他的喘息聲,判斷出媚葯發作的程度。她聽到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急促,她頓時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忽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到了鼻端,她隱約感覺到姬鳳離是咬破了手臂,意圖保持清醒。
至於斗千金,她沒有和他交過手,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那三枚大銅錢似乎不好對付。
病了這麼久,這其間南朝和北朝又打了幾仗,不過都是比較小的戰事,雙方各有輸贏。軍營里大大小小也發生了不少事,其中最令她驚奇的便是軍營里多了一個女子,據說叫容四。
「爹,我已經撐不住了!」她趴在床榻上,任淚水磅礴而出,止也止不住。
女子抬眸望向他,神色複雜至極,她低喃著說道:「我原本是要給相爺一個驚喜,沒想到……」兩行清淚從眸中淌了出來,沿著臉頰慢慢滑落。
輕微的一聲響動,姬鳳離手中的黑子跌落在地上。
花著雨忽然張口咬住了姬鳳離的肩頭,唇齒間滿是血腥,卻不肯鬆口,像狼一般狠狠地咬著。
臉上被他的氣息噴得燒灼,而內心深處卻裂開一道絕望和悲涼的傷口,向外不斷地淌著血……
她在地上僵硬地躺著,半晌沒有動。
這軍營里大概除了她,沒有女人了。難道她就要吃這個暗虧?很顯然,姬鳳離現在以為她是被別人找來的女人吧。趁著他現在還是清醒的,不如就告訴他,她是元寶。那樣,有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伙夫無奈,將葯放在鍋里,添了水,放到小爐子上熬。過了一會兒,葯鍋咕嘟咕嘟地響了起來,他將火弄小,回身笑道:「寶統領,再熬一炷香工夫就行了,我先回去了,晌午送飯時再來看你。」
「入夜就來了,現在早歇下了。」唐玉低聲說道。
黑暗之中,情慾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合著瀰漫開來。
已經是秋末了,這夜風很涼的,待青絲吹乾,花著雨綰了一個小髻,又運了一會兒內力。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她感覺到內力已經恢復了幾分。不過,還是不能隨意使用,估摸再調養半個月就應當能恢復了。
姬鳳離淡淡哼了一聲,艱難地將目光從花著雨身上慢慢移開,決然地轉身從她身畔走了過去,衣袂飄飛,那清冷的白,落雪一般從眼前飄過。
「我沒事。」花著雨有氣無力地說道,感覺到攙扶著她的兵士身子一顫,神色頓時肅穆。
一聲哽咽的呢喃,忽然從頭頂上方傳來。
「左相大人……」花著雨有些疑惑地喊了一聲,緩步向他走了過去。然而,花著雨只是走了幾步,便乍然頓住了腳步。
幾十個騎兵排成一種箭矢形的隊形,急速向前奔出。
直到,他灼熱的氣息噴到了她的臉頰上,讓她的臉頓時如被火燙了一般。
「西江月以為民做善事為己任,籌備點兒軍糧並不奇怪,而且,西江月富可敵國,這點兒軍糧只是九牛一毛。」花著雨淡淡說道。
姬鳳離武功深不可測,她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去接應西江月的送糧隊伍,沒想到是四姑娘親自押送來的。我接應到她后,她便先行騎馬到軍營了,我都到了,她肯定早到了。」銅手疑惑地道。
他轉首回望相爺,心中忽然一凜,相爺眸中的心痛是那麼濃烈,好似決閘的洪水一般。然而,也不過轉瞬之間,那黑眸中便好似寒潭落雪,一片冰冷的死寂。
「西江月?南白鳳容洛建立的西江月?」花著雨凝眉問道。
花著雨眯眼淡淡地瞧著,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有些五味雜陳,一如當日在陽關城外瞧著蕭胤身側的溫婉一樣。可惜,距離有些遠,她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樣。
「寶兒……」
花著雨憤怒地吶喊著,可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有嘴唇無意識地開合著。
丹泓第一次向她提起當世四大絕世男子時,她記得自己懶懶地笑著問道:「南白鳳,憑什麼他就排在第一位,本將軍雖然不濟,好歹也是為國為民、鎮守邊關、英勇殺敵。怎的就排在他後面了?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到了此時,花著雨已然明白,姬鳳離是中了媚葯。在北朝,她也中過一次,知悉這種葯的藥性。
「相爺有令,命寶統領即刻收拾行裝搬去虎嘯營。」外面的侍衛高聲說道。
「到底是誰給相爺解的媚葯?相爺方才以為是我找來的女人。到底是誰呢?軍營里可是沒有女人的!」藍冰凝眉百思不得其解。
「聽說,是南白鳳容洛親自出馬送來的。我也是無意間打探到的,軍營里的兵士們並不知道。我覺得左相和西江月說不定有密切關係,不然的話,何以要容洛親自出馬呢?」平悄聲道。
「帶兵打仗的人,怎麼會輕易被病魔打倒呢?」姬鳳離淡淡說道,快步走入帳內。
她扛著大刀,轉身快步走回去,身後傳來兵士詫異的驚呼:「寶統領,你要做什麼?我的刀?!」
曠野上,朔風獵獵。
室內無風,而他的白衣和墨發卻在翩躚舞動,顯然是內力所激。
「好的,我知道了,你趕快走吧。」花著雨揮手道。
這麼看來,姬鳳離沒有睡,也是在研究這盤殘局了,看來,他還沒有想出擊敗她的法子。
那一刻,她寧願自己沒有來到軍營,沒有見到這一幕。她真的很想將那一瞬的記憶挖去,可是,就算飲了酒,她還是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甚至不可抑制地在腦中一遍一遍地想象著相爺和那個男子在一起的情景,幾乎快要崩潰了。
總有那麼一天的……
帳外冷風肆虐,將帳篷吹得呼啦啦作響,帳篷內卻是一片春光肆虐。
「不是,我不是!」花著雨刻意用女聲說道。姬鳳離現在顯然清醒了,但是,方才他看到了她披散的頭髮,已經將她當做女人,她可不能再讓他知悉她是元寶。
掌風凜冽,轉瞬便觸到了姬鳳離的胸膛,卻在那一瞬,被姬鳳離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沙啞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真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會武的!既然來了,走是不可能了,不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遊戲,放心,只要你是女的,不管你生得什麼樣子,我都會要你!」
這是軍隊中的兵士們常用的突圍隊形,但是花著雨在這隊形的基礎上,又結合了五行八卦,威力瞬間加強。戰場上,並非兵多將廣便可以取勝,有時候陣法是會起到關鍵性作用的。
藍冰將幾錠銀子交到女子手中,笑吟吟地說道:「勞煩姑娘白走一趟了,這些銀子請姑娘收下,在下這就命人送姑娘回去。這些銀子足夠姑娘找一個好婆家了,比做我們家大人的姬妾好多了。」那女子接過銀子,依依不捨地上了馬車。
花著雨這一病倒,纏綿床榻半月有餘。半月後,當她從帳篷內走出來時,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相爺,寶統領病了,屬下能不能去牽匹馬過來?」侍衛忙施禮問道。
她喘著粗氣,獃獃地看著那抹嫣紅,突然間心如刀割,痛苦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湧地將她淹沒。淚水再也壓抑不住,爭先恐後從她眼眶裡奔涌而出,滾滾落下。
這些讓她不得不疑惑。
花著雨低頭一看,帳篷內門口處的地面上,布滿了被扔過來的東西,有錦墊,有茶盞。帳篷內鋪有氈毯,這些東西並沒有摔碎,而是散落在地上。她忽然想起,方才進來時,外面一個侍衛也沒有,想必都是被姬鳳離趕走了。
帳篷內猛然一暗,身後傳來衣袂破風聲,肩頭瞬間被抓住了,她沒有想到姬鳳離動作這麼快,只是眨眼間便擒住了她。天旋地轉間,她已經被抵在帳篷上。
最後,還是虎嘯營的一個校尉怕影響到花著雨養病,指派了兩名兵士照顧花著雨,其餘的都轟了出去。軍營里倒是不缺葯,好葯補藥都給她用上了。
「好!」他淡淡應道,鳳眸中的一應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次望向她,目光便好似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那麼悠遠,悠遠得令人再也看不清他眸中的情愫。
丹泓說:「人家南白鳳雖然沒有鎮守邊關,做的卻是具體而微的實事,解百姓之急,憂百姓之憂,比你這個鎮守邊關還要實惠。」
帳篷外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敲門聲,「寶統領,起來了沒有,該吃早膳了。」
「我沒什麼大事,我也懂點兒醫術,知曉自己是怎麼回事,你快點去吧。多謝了啊!」花著雨坐到床榻上緩緩道。
胸臆間一陣陣抽痛,喉嚨里更是有一股腥甜遏制不住地涌了上來,一口鮮血毫無防備地噴了出來,觸目驚心地濺落在衣衫上。
她想著,若是說出自己就是元寶,這後果會怎麼樣?
花著雨並不搭話,徑直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兵士面前,快速伸手,刷的一聲將他腰間佩帶的大刀抽了出來。
自有記憶以來,花著雨最多的是受傷,但很少生病。就是有個小病,也不妨礙她練武、帶兵。但是,這一次的病來勢很猛,一下子就將她打倒了。
昨夜,她原本是要偷偷去見相爺一面,給相爺一個驚喜的。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她滿懷欣喜地走到帳篷門口時,竟然聽到裏面傳出曖昧的聲音。她捂著嘴,躲在帳篷外,過了好久,她看到一個身著軍服的男子衣衫不整地從帳篷內走了出來。她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她卻從他凌亂的衣衫上猜到裏面發生了什麼事。
「四兒……」姬鳳離遲疑了良久,終於顫抖著伸出手,將容四臉頰上的淚水一一擦去。長臂一展,他將她摟在了懷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頭,「沒事了!」
過了好久,她才忍受著疼痛慢慢地爬了起來,撿起地上凌亂的衣衫,一件一件慢慢地穿在身上。
這樣真好,她就不用再擔憂了。她起身,將幾件屈指可數的軍服打了一個包,沒忘記將昨夜那件破碎的軍服也帶走。收拾完后,她強撐著身子從帳篷內走了出去。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倆人抬首,看到銅手踏著夜色,風塵僕僕地走了hetubook.com.com過來。銅手這幾日不在軍營里,率領人馬去接應西江月的送糧隊伍了。
他竟然要娶她了嗎?她對他的愛意,從來沒有隱瞞過,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也堅決地回絕過她。可是,為什麼?現在他又忽然這麼說?
「借你的刀用一用!」花著雨頭也不回地說道,快步向前走去,怒火讓她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在快要走到他的帳篷前時,她卻乍然收住了腳步。
姬鳳離,我會殺了你!
帳內燭光昏暗,她清眸微眯,掃視了一圈,看到了她的那桿銀槍。用銀槍太不解氣,可惜,沒有刀。
好冷!身體冷,她的心更冷。
容四轉身緩步走到床榻旁坐了下來,心底深處,一片沉沉的哀涼。
姬鳳離終於再也不能忍,緩緩地靠近她……
懷裡的容四想起了什麼一般,忽然使力一把推開姬鳳離,「相爺別管我,我沒事,你走吧。」
他呆怔了良久,忽然跌坐在氈毯上,身後的桌案被他撞翻,桌上的酒壺掉落在地上,鮮紅的酒液頓時傾灑了一地。
姬鳳離的樣子讓花著雨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每一次見他,他或是溫雅如風,或是淡定自若,或是慵懶隨意,然而此刻,他似乎再也沒有了溫雅、淡定和慵懶。
他的喘息聲,時而急促時而沉緩,在死寂的帳篷內,被無限地放大,聽在她耳中,竟是那樣清晰。
「容洛來了?」花著雨心中一滯,眯了眯眼,這倒是始料未及的,南白鳳容洛竟然悄然來到了軍營。
病了半月,時令已經到了初冬。北地的風越加凜冽,將她的軍服吹得獵獵作響。一場大病,她比之前又瘦了,軍服穿在身上更顯寬大。
直到,近在咫尺。
這一瞬間,她好似被魘住了。好似有一道電光,將她混沌的腦海猛然劈開,有些事情,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但是,她兀自不敢相信。或許,他根本不是在叫她,只是在叫他心中的寶貝而已。
花著雨病了。
黑暗之中,她感覺到迫人的男子氣息,緩緩地朝她壓了過來。
他憑什麼叫她的名字,叫她的名字做什麼?一串晶瑩的水珠掉落在她的臉上,滾燙滾燙的,帶著灼燒人心的溫度。
「阿平,我感覺好多了,你先回去吧,別讓人發現了。這裏畢竟距離姬鳳離的監軍帳篷很近,若是被發現就糟糕了。」花著雨低聲道。
「我……我是……」花著雨低聲說道,話到一半,猛然伸掌,向姬鳳離胸前拍去。雖然她現在內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但這麼近距離地拍他一掌,相信姬鳳離也會經受不住。
姬鳳離始終撐著雙手,讓他和她的身子避免不必要的碰觸。
藍冰頷首道:「沒想到,他們會用這麼卑劣的法子害相爺。」
她將身體伏低,緊緊地貼在馬背上。這樣既可以避免被對方亂箭射中,又可以防止從馬背上摔落,並且還很利於疾馳。她手中的銀槍並不閑著,帶著凜冽的疾風,將疾刺而來的兵刃一一格開。
侍衛牽了馬過來,扶著花著雨上了馬,馬兒馱著她慢慢奔了出去。
他背對著她站在桌案一側,雙手撐在桌案上,墨發沒有梳髻,而是披瀉而下,擋住了他低垂的臉。白衣如雪,青絲如墨,黑白分明。
她躺在地上,唇角綻開一抹悲涼的笑。
容四從床榻上抬起頭,有些懵懂地望著姬鳳離。看到他眸中那深沉的哀痛,她瞬間有些明白了。其實,相爺,恐怕也不願深陷在這一段禁忌之戀中吧。
花著雨輕輕咳了一聲,「可能是感染了寒症,你去軍醫那裡討點兒葯過來。這件事別告訴別人,行不行?」
她策馬在隊伍中疾奔,孤傲的身影恰如空中翱翔的鷹隼。
要麼,你的鮮血,盛開在我的刀鋒之上。要麼,我的熱血,噴洒在你的素扇上。
黑暗中,姬鳳離坐在她身側,一動也不動。周身上下,滿漾著冰冷的寒意。他好似在和藥性作抗爭,花著雨只希望他能撐得夠久一些,撐到有人過來。
「昨夜……是你?」他強自鎮靜著,嘴唇翕動著,過了良久,這句話才顫抖著問出口。
直到,身軀相貼。
因為,姬鳳離撐著的桌案開始抖動,時而輕微時而劇烈地抖動,將桌案上的棋子震得咯咯作響,酒杯中的暗紅色酒液被抖得濺落出來,灑落在桌案上,好似紅色的眼淚一樣淌開。
自從她搬到虎嘯營后,聽說姬鳳離也從軍營里搬了出去,搬到了陽關城內居住。這個容四據說也隨著一起搬走了。
花著雨盯著那一白一紅兩道人影,心中愛恨情仇不斷翻湧。她微微揚唇,一抹清冷的笑在唇角綻開。
一個身著男裝的女子坐在氈毯上的小矮桌一側,她沒有束髮,長長的墨發好似瀑布一般披瀉而下,在光線黯淡的帳篷內,閃耀著流泉般的光澤。
黑暗裡,她隱約察覺到他的眸光,似乎都是烈火燃燒一般灼熱。
花著雨閃身躲到了帳篷后,這個女子應該就是藍冰找來的為姬鳳離解媚葯的,而她竟然替了這個女子。
「這小子,我早就懷疑他會對相爺不利,他畢竟是皇甫無雙的人。」
花著雨身子僵了僵,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去。迎面姬鳳離帶著南宮絕緩步走了過來,他看到她乍然頓住了腳步。
平緩緩起身,走之前,猶自不放心地說道:「你記著,早點搬到虎嘯營。今日要不是我來,你在這裏昏倒,都不會有人知道。」
唐玉和藍冰站在帳篷外,兩人皆神色疑惑。
咚……
花著雨冷冷地笑了笑,正要將目光收回,忽然眸光一凝,停駐在姬鳳離身側那抹紅影上。毫無疑問那是個女人,這個軍營里,除了女人,沒有人會穿紅色衣衫,這應該就是那個叫容四的女子。沒想到,兩人竟然雙雙來督軍了。
花著雨極為懊惱,不過,夜已經深了,估計不束胸也無人能看出來。她穿好衣服,在溪邊石頭上坐著,將雙腳浸入泉水之中,長發散下來,任由夜風將瀑布般的濕發吹乾。
遠處的高坡上,果然有兩道人影御風而立。其中一道白影,卓然而立,似乎在那裡站了好久。
花著雨躺在床榻上懨懨欲睡,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寶統領,你在不在屋內?」
花著雨鳳眸一眯,冷喝道:「在戰場上,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那小廝忙頓住腳步,向姬鳳離深深施禮,「奴婢見過相爺。」
而她也被他放在地上,躺了好久。
「寶統領似乎病得不輕啊。」南宮絕凝眉說道,那蒼白憔悴的樣子,讓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是不忍心看。
「等一會兒。」花著雨啞聲喊道,喉嚨里也痛得難受。她掙扎著從床榻上爬起來,將地上的血跡收拾乾淨,才撫著額頭,打開了房門。
可是,末了,更受打擊的是,她根本不是什麼青樓女子,她原來是……
一剎那,花著雨只覺得奇痛難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姬鳳離聽到了,身子猛然頓住……
「我……」嗓子里一啞,剩下的話便頓時被扼住,再也發不出來,啞穴被點了,想說話也不能了。
這紅色讓他想起那錦被上的血,這讓他產生了深深的愧疚,縱然他認為對方只是藍冰從青樓找來的清倌,縱然他們只是一場肉體的交易,縱然他對青樓女子原本是懷著鄙夷之心的,可是,他還是很愧疚。
「銅手,你先去吧,我們兩個去看看相爺。」唐玉低聲說道。
「去查!」姬鳳離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姬鳳離迷濛的雙眸越發迷亂,瞧著花著雨散亂的青絲,他修眉深擰,眸中閃過一絲清明,忽然伸袖扇滅了帳內燭火。
「千真萬確早就來了,你們不知道,莫非她沒有到,出了意外?」銅手疑惑地說道。
「不是?」冰冷的聲音里充滿了嘲弄,「軍中可沒有女人的!」
他猛然停止了動作。她感覺到了寒意,姬鳳離身上有濃濃的寒意混合著悲涼在慢慢溢出。
平臉色沉沉的,將花著雨扶到床榻上,拿起一塊汗巾,浸了水,放在花著雨額頭上。他手腳麻利地開始熬藥,不一會兒葯熬好了,涼了一會兒,端到花著雨面前,「怎麼弄成這樣子,病了也沒有熬藥的?前段日子姬鳳離不是挺照顧你的嗎,讓伙夫專門給你做吃的,若非如此,我怎麼能這麼放心。」
她站在小河邊,舉目遠眺,天空高遠,遠山蒼茫,落日渾圓,北地的景色讓人頓生一種雄偉壯麗的感覺。
女子抬首,凄然笑道:「我只想一醉方休,這樣就能忘掉不該記住的事情!」
花著雨揚聲問道:「何事?」
姬鳳離冷冷地點了點頭,「她呢?」
「有一件事,我打探到,軍營有一批軍糧運了過來,但不是朝廷運送來的,而是西江月籌集的。」
花著雨扶著侍衛的臂膀,穩住身形,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一如之前每一次見到姬鳳離那般,只是寬袖中的手卻慢慢地握成了拳頭,握得緊緊的,指甲幾乎陷到了肉里,好久,才慢慢鬆開,抬眸說道:「元寶謝過相爺。」淡淡的語氣里,盡量不帶任何情緒。
纖細的腰肢被姬鳳離摟住了,花著雨掙扎得更厲害了。她拼了不能用內力的危險,用上了僅有的全部內力,但是,依然逃不開姬鳳離的一雙魔掌。腰肢上被他一戳,渾身頓時軟了下來,卑鄙的姬鳳離點了她的穴道。天旋地轉間,她被他抱著向裏面走去。她的前胸抵在他的胸膛上,腦中轟然炸響,臉瞬間便紅了起來,又羞又怒,天啊,這可怎麼辦?
姬鳳離按住酒杯的手抖了抖,啪的一聲,白瓷酒杯因為他用力過猛,碎落。酒液和碎片一起四濺開來。
相爺的這句話,比昨夜她看到的,還要讓她震驚。
姬鳳離猛然抬首,墨黑的眸中閃耀著冷寒至極的幽光,定定地看著唐玉,靜靜問道:「你說什麼?」
「阿容來了!」唐玉說道。
花著雨很快將所有精力投入到練武和訓練兵將上。
姬鳳離站立良久,才緩緩挪動腳步,走到床榻前,一字一句沉聲問道:「四兒,你願意……還願意做我的夫人嗎?願意原諒我嗎?」
「我討厭聽你的聲音!」姬鳳離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了過來,沙啞而清冷。
如同一聲晴天霹靂,雷得她幾乎昏厥。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對她而言,皎皎如明月的相爺竟然和一個男子在一起。
姬鳳離帳篷的大門敞開著,燭火的亮光從裏面透了出來。她看到藍冰和一個女子從帳篷內走出來。
他伸臂一揮,黑暗中一道涼風襲過,床榻上的錦被已經被他鋪在了地上。
唐玉將姬鳳離晚間用剩下的膳食檢查了一番,並未發現青絲繞。他拿著一根銀針,在長燭的燭焰上燒了燒,那銀針卻並未變色。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這毒是下在何處、又是何人下的毒呢?
「寶統領,我們能衝出去嗎?」花著雨的左側右側也是兩名校尉,有些擔憂地問道。
「哪個該死的給相爺下的毒?」藍冰恨恨地咬牙道。
她緩步到水邊,輕解衣裳,解開纏繞胸間的布條,投入到清澈溫暖的泉水裡洗盡了身心的重負。迅速洗好后,花著雨披上放在岸邊的衣裳,這才發現纏繞胸間的布條被水沖走了。
這讓她頗為遺憾。不過,南白鳳容洛那般神秘,要想打探他的消息,恐怕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這件事,只怕要從長計議。
「相爺,能夠接近監軍帳篷的,除了我們幾人、姬水、姬月,便只有元寶一個外人。」藍冰小心翼翼地說道。
「真的來了,這麼說,這麼說……」藍冰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花著雨勾唇一笑,忍不住撮唇呼哨一聲,舉手打了一個響指,步伐加快,飛速向山下趕去。片刻便到了軍營,她經過姬鳳離軍帳時,看到帳篷內還亮著燈,快步走到帳篷前,在門前的立柱上敲了敲。隱約聽到帳篷內傳來姬鳳離的聲音,她掀開皮帘子走了進去。如若可以,她想今夜便將姬鳳離擊敗。將狂傲的姬鳳離擊敗,她感覺比在戰場上將敵軍首領的頭取下來還有成就感。
「快去派個兵士打聽一下。」藍冰焦急地說道。
女子聽到他的腳步聲,轉身望向他。披散的黑髮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但這無損她的美麗。娥眉秀長,瓊鼻高挺,麗目幽深,這是一個略帶英氣的女子。只是此時,她的眼角卻帶著一點兒晶瑩,一點兒濕潤,顯得她風姿楚楚,隱隱透出一種令人憐惜的嬌柔。
「在裏面呢。」小廝猶豫了一瞬,說道,「相爺,姑娘不知怎麼了,夜裡從外面回來,就沒有安睡,一直坐在那裡垂淚,天亮了才睡著,這會兒剛剛起來。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說。」小廝口齒伶俐地說道。
花著雨坐在床榻上,急促地喘氣,感覺到自己的出氣都是熱騰騰的。但是,她的情況自己還是比較清楚的。她並不是醫者,不過,在軍中待久了,通常的一些病症也都知曉。她知悉自己這是感染了風寒,外加昨日動氣太大,傷了肝火肺氣。
「誰說軍營里沒有女人,眼下就有一個!」一和-圖-書道粗重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摟著她站在那裡,一瞬間,所有的僥倖和期盼都沒有了。他渾身的力氣好似乍然被抽干,悲傷和絕望奔涌而出,在他胸口凝結成徹骨冰寒。
她想自己之所以被稱為四大絕世男子之一,得益於自己的赫赫戰功,而在單打獨鬥上,還需要加強。她除了拚命練武,還教導虎嘯營的將士們排兵布陣。似乎只有這樣忙碌起來,她才能將一些不願記起的事情暫時忘記。
花著雨一驚,他的手,迅速捏住她的下頜,冷冷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女人,是藍冰找你來的?」語氣雖然冷冽,但聲音沙啞而充滿磁性,花著雨知道,那是藥物的作用。
腦中一片空白,思想似乎是停頓了。她無意識地走了出去,腳軟得像踩在棉花上。
容洛此人,在世人眼中,那是很神秘的。花著雨對他所知不多。只聽丹泓說起過,他建立了一處樓閣,名為「西江月」。每月初六這日,需要幫助的百姓可以拿著帖子來西江月,他會派出屬下過來收帖子。任何人,只要有困難或者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可以寫上去。只要他能辦到,他就會接下帖子,幫你辦到。
今日的天很晴,太陽掛在正當空,花著雨乍然從帳篷中出來,被日頭耀得眯了眯眼,良久才定下神來緩步穿過營地。頭沉重得彷彿不是自己的,身體里好像有另一個靈魂在代替著她,輕飄飄地向前飄去。
「相爺來督軍了!」不知哪個兵士忽然喊了一聲。
伙夫動作挺快,不一會兒就取了葯回來,「寶統領,我看你這個樣子,恐怕也熬不了葯,我去替你熬吧。要不然,和相爺說一聲,派兩個侍衛來伺候你。」
「你可以在這裏睡一會兒,也可以現在就離開。需要什麼,你可以和找你來的人說,什麼都可以滿足你。」他翻身下來,坐在她身側,低低說道。
山間的夜色極美,星月淡淡,一切景物都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幽靜和純真。在這樣的夜色下,花著雨沉下心來,又將那日的殘局在腦中過了一遍,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步妙招。她頓住腳步,飛快地將接下來的每一步都算計了一番,發現竟能將姬鳳離擊得落花流水、步步慘敗。
花著雨點了點頭,伙夫緩步退了出去。她靠在床榻上好久,約莫鍋里的葯差不多了,便掙扎著下床,緩步挪到爐子前。剛把葯端起來,她頭一昏,手忽然一軟。只聽哐當一聲,葯鍋掉落在地上,滾燙的葯汁四濺,濺落在花著雨的腳面上、腿上,一陣燙人的疼痛。
外面的夜,靜得如此寂寥。北地的夜風,冷得如此哀涼。她邁著沉重的步子挪到自己的帳篷內,將身上破碎的衣衫換了下來,胸前用長巾縛住。
她站起身來,將水邊的陣法撤了,趁著夜色慢悠悠地向山下踱去。她刻意沒有束腰帶,軍服穿在她身上十分寬大,這樣沒有束胸也不至於被看出來。
立刻便有另外五十名兵士按照花著雨教導的隊形集結起來,花著雨策馬奔到隊伍中,帶領著兵士們練陣。從利於攻擊的隊形,到便於防守的陣法,都一一習練。
花著雨率領五十個騎兵向前奔去,六個校尉率領幾百名兵士向他們圍了過來,一圈又一圈,圍得密不透風。
花著雨心中猛然一凜,難道,姬鳳離發現她是元寶了?可是,又不像是。因為,他的聲音那樣悲涼,那樣凄楚,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和沉重。
就在這時,姬鳳離猛然轉身。他側首望向她,絕美的鳳眸中好似含著兩汪晶瑩的春|水,氤氳而迷亂。瞳孔放大,沒有焦距,他望著她,好似根本不認識她一般。
花著雨端起葯碗,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喘息著說道:「平,我睡一會兒,你守在這裏,別讓人進來。」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有平在這裏守著,她才能放心地睡。
是每日為她送膳食的伙夫,這段時日,她內力受損,一直都有伙夫專門為她送飯。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看到平守在床榻一側,衝著她笑了笑。有一個人守著,感覺真好。
隊伍成功突圍,花著雨一勒韁繩,撥馬回身。夕陽將最後的光影眷戀地照耀在她身上,將她蒼白的臉映照得添了一抹嫣紅,清澈的黑眸中,閃耀著一抹孤傲倔犟的光芒。她喘了一口氣,將額邊的汗水輕輕拭去,背後的軍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病了這些日子,身子虛了不少,她還需要再練才行。
姬鳳離慢慢閉上眼眸,濃濃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一抹冷色。那些人,若僅僅是要他毒發身亡,何以要用媚葯?
姬鳳離眯了眯眼,昨夜的記憶凌亂而模糊,就好似一團水中亂影,讓他根本無法抓住。但是,這一頭秀髮,他卻是記得甚是清楚。他心頭一震,雙腿頓時如同灌了鉛一般,再也邁不動一步。
「是誰?走!」他鳳眸眯著,劇烈地揮動著衣袖,迷迷糊糊地說道。說完話,他猛然仰頭,劇烈地喘息。
她手中端著酒盞,看到姬鳳離,神色頓時一震,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慘白如雪。漆黑的眸中,漸有水霧凝聚,秀眉凝了凝,她忽然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回身,伸手,執起酒壺將酒杯斟滿,正要端起酒杯再次飲盡。
這帳篷沒有窗,黑得就算是咫尺之間,也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她還是直直地望著他。
白衣映著燦爛的日光竟是冰寒至極,好似三九寒天的白雪。他的容顏也冰冷得幾如覆雪,只有望著她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痴怔、幾分心痛、幾分悲傷……
她掀開帳門走了出去,忍受著身上的疼痛,在軍營間緩緩走過。轉過好幾個帳篷,她才看到幾個兵士佇立在夜色之中。幾個兵士笑著和她打招呼:「寶統領,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身後幾十名騎兵跟著她,在重重包圍中,左突、右突、疾奔,最後,就好似一支利劍撕破了幕布一般,從包圍圈中勝利地沖了出來,帶著凜冽懾人的攻勢,疾馳而出。
姬鳳離,我與你之間。
花著雨躺在地上,她很累,覺得全身的骨骼好似被打散了,疼得儼然不是自己的了。如若可以,她好想在這裏睡上一覺,然而,胸臆間滿漾的怒氣,又如何能睡得著?她又如何能在這裏睡?
「什麼時候來的?」姬鳳離的手抖了抖,眯眼問道。
花著雨在聽到「相爺」兩個字時,整個人已經化身為一柄出鞘的利刃,鋒芒凜冽。她放下拭汗的手,在馬上側首,眯眼向遠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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