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早有小太監匆匆忙忙地奔了過來，花著雨緩步從台階上走下去，低聲問道：「何事？」

她將皇甫無雙親筆所書的那捲詔書交到丹泓手中，向丹泓點了點頭，便隨著皇甫無雙和幾個小太監一起退了出去。

炎帝一字一頓道：「瘋言瘋語！」

小梨妖抿唇笑道：「相爺，梨妖最近新譜了一支曲子，您就賞臉聽聽吧。」

就在百官要俯首稱臣、三跪九叩時，太極殿外的鳴冤鼓驀地響起，沉悶渾厚地在太極殿上空回蕩。

辰時一刻，鐘鼓齊鳴。

姬鳳離一驚，快步上前說道：「太上皇，請聽於太妃說完。」

花著雨思量片刻，緩緩道：「不如讓奴才去試試。」

花著雨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這才察覺後背一片涼意，不知何時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挺多的，聽說這一次從內懲院出來后，便對太上皇的病情尤為關心。白日里沒時間去請安，一般晚上都會過去。」銅手道。

銅手肅然站在姬鳳離面前，低聲稟告道：「相爺，今夜皇甫無雙和元寶先是去探望了太上皇，在那裡逗留了兩盞茶的工夫；然後就去了清之宮，在那裡又逗留了三盞茶的工夫；後來就去了御花園，在御花園的假山群里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再後來去了冷宮，在冷宮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然後去了內懲院，這次待的時間長點兒，有半個時辰；然後就回去了。這一夜，他們快要將整個皇宮走一遍了。」

一直轉到三更的更漏聲傳來，他們才悄悄回到了居住之地。

「奴才並沒有十分把握，但是，如果殿下能寫一紙詔書，言明日後登基絕不傷他，奴才覺得此事便十有八九能成。」花著雨緩緩說道。

「傷弟的病，可並非尋常之病。眾位大臣還是回去和家人商量一番再來吧。」皇甫無雙輕快地笑著，負手漫步進了勤政殿。

康帝皇甫無傷正蜷縮在床榻上打盹兒，被小太監的火把一照，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似乎是難以適應火把的光亮，眼睛剛睜開又閉上了。過了一會兒，終於又慢慢睜開。他的視線從皇甫無雙的臉上慢慢掃過，再掃過花著雨的臉龐，最後凝注在花著雨身側的丹泓臉上，宛若靜水深潭般的黑眸剎那間似乎盪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但也不過一瞬間，便再次歸於平靜。

雪后初霽，整個皇宮被落雪覆蓋，兩人踩著碎雪，一路到了勤政殿。

深冬的日光，暖暖地從稀薄的雲層中射出，照在花著雨身上。她緩步走到百官面前，展開聖旨，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繼承大寶，改元宏武……大赦天下，以示天恩……」

花著雨掃了一眼，只見皇甫無雙先是感念康帝皇甫無傷讓位之賢，並封皇甫無傷為康賢王，賜封地南詔頤養天年，並承諾有生之年定護得皇甫無傷周全，絕不傷他。

她眼睜睜地看著于太妃將袖中寫滿字的染血布帛掏出來，由太監呈了上去，眼睜睜地看著太上皇接過布帛，緩緩掃了一眼，一顆心忐忑不安。劉太妃望了布帛一眼，神色劇變。

溫太傅聞言也從朝臣中緩步走出，隨聲附和道：「左相大人所言極是，請太上皇准其上殿。」

他們沿著台階緩緩走了下去。密室內光線幽暗，環境倒是和他們曾經居住的內懲院相差無幾，一樣的陰冷。裏面擺放著一張簡陋的床榻，上面鋪著棉被。

今日，兩人一到勤政殿，便看到外面的雪地上跪著十hｅtubｏｏk.cｏm.com幾名大臣。此時正是卯時三刻，天色將明未明——在往常，正是皇帝早朝的時辰。這些大臣每人手中都拿著一個摺子，看到皇甫無雙過來，伏地叩頭道：「請殿下讓微臣等前去探望康帝病情。」

花著雨將新衣遞過來，皇甫無雙伸手接過，懶懶地披在身上。花著雨上前，伸手為他束帶理衣。以前做皇甫無雙的隨侍太監時，這些事也沒少做過。今日做來，卻總覺得和以前感覺不太一樣了。

「欽此！」

「好，你退下吧。孤都知道了，一定會為你做主的。」炎帝的聲音威嚴地傳了過來，「大典繼續吧。」

銅手點頭稱是，匆忙下去布置了。

花著雨心中一沉，這個于太妃是康帝皇甫無傷的生母，多年前便被炎帝打入冷宮，聽說這麼多年來一直是瘋癲的。前段日子，康帝皇甫無傷登基為帝，要將她從冷宮接出，她都瘋癲地將康帝打走了。今日，卻如何來這裏鳴鼓了？莫非，此人是裝瘋？

花著雨回身拉長聲音道：「百官跪拜，參拜新皇……」

皇甫無雙點了點頭，「好，既然如此，那大典繼續。」

通過丹泓從皇甫無傷手中得到讓位詔書後，皇甫無雙的登基也算是名正言順了。經過幾日籌備，終於定在十二月初舉行登基大典。

花著雨目光一凝，這于太妃看上去三十多歲，容貌娟秀，雙目清澈，根本沒有一絲瘋癲之態。

花著雨倒是從未料到，看似柔弱的皇甫無傷竟然也有幾分骨氣。

雪后極冷，寒氣撲入鼻尖，冷意襲人。

「派人攔住她，別讓她上殿，我去稟告皇上。」花著雨悄悄說完，轉身拾級而上。

「殿下，」花著雨趨前一步道，「既然各位大人心系康帝病情，不如就讓大人們去探望探望也好。如此冰天雪地，大人們若是凍壞了身子，豈不是我南朝之禍。」

花著雨心中驀然一凜，姬鳳離此人，怕是笑得越溫雅，出手越狠辣，她頓時感到事情十分棘手。

「這些個老東西！」皇甫無雙到得勤政殿，便坐在龍椅上，拍了一下桌子，憤然說道，「當日本太子要登基，沒幾個敢出來反對的，如今左相回了禹都，一個個都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會兒要見什麼康帝，一會兒什麼若是見不到康帝本太子就不能登基。哼！本太子偏要在八日後登基。」

太極殿上，百官齊齊拜倒在地。一襲龍袍的皇甫無雙拾階而上，身著絳紅色從二品宦官服的花著雨手捧聖旨，緊隨其後。

皇甫無雙聞言分外高興，不知為何，竟是分外地期盼元寶知悉自己長高了長大了。

到了玄承宮，皇甫無雙從車輦上下來，早有小太監迎了上來，領著他們幾人朝著玄承殿一側的偏殿而去。偏殿內以前似乎是太上皇的書房，裏面有一座極大的書架，小太監手腳麻利地將書架推開，底下現出一段黑幽幽的台階來，一路蔓延而下。

花著雨側首望向姬鳳離，只見他恰好朝她看了過來。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手腳也漸感冰涼。如果今日皇甫無雙登基不成，被姬鳳離打倒，那麼自己便徹徹底底地敗了。

「以後，不能再當本太子是小孩了。」他笑吟吟地說道。

花著雨望著皇甫無傷凝了凝眉，心中輕輕嘆息一聲。不論皇甫無雙還是皇甫無傷，若非生在帝王家，他們或許會是一對互敬互愛的好兄弟。然hｔｔps://ｍ.ｈｅtｕｂｏok.ｃoｍ.ｃｏｍ而，在這帝王家，他們卻成了兄非兄、弟非弟的對手，定要斗個你死我活方肯罷休。

樓下的大廳內，琉璃燈光線迷離。戲台上一名美貌的歌姬懷抱琵琶，縴手輕撥，奏出美妙動聽的《醉花間》。

「相爺，今日一幫老臣都敗在元寶手下了，他一句話便讓他們打消了去探望康帝的主意。」藍冰在一側緩緩說道。

皇甫無雙棄了車輦，帶著花著雨和丹泓、吉祥悄悄地出了玄承宮，沿著宮中的青石路，穿過嬪妃居住的後宮，繞過清之宮，到了後宮的御花園。他們在假山群中轉了良久，出了御花園，又直奔後宮的冷宮地界，後來又到宮中的內懲院去了一趟。

皇甫無雙忽然冷喝道：「堵住她的嘴！」

花著雨神色平靜地笑道：「我也這麼覺得，只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皇甫無雙愣了一瞬，隨即便明白了花著雨的意思，微笑道：「既然小寶兒想轉一轉，那本太子便奉陪到底。」

一曲未終，珠簾被掀開，銅手快步走了進來。

左相府，鳳園。

皇甫無雙走到花著雨身側站定，十分幽怨地說道：「小寶兒，我怎麼總是覺得，我們很像天生一對？如果你是女的就好了。」

皇甫無雙負手走到皇甫無傷面前，居高臨下地笑道：「傷弟，到了今日，你還要如此固執嗎？你還等著誰來救你呢？這是父皇的詔書，就算沒有你的讓位詔書，我也一樣能登上寶座。只不過，為了讓那些大臣少流些血而已。」

皎花照水一般的少年，在戰場上竟然作戰勇猛。若非他自己屬下回報的，他幾乎不敢置信，怎麼也無法將元寶和作戰勇猛聯繫在一起。

皇甫無傷冷冷地笑了笑，並不說話。

她隱約猜測到，這于太妃的冤屈定是和皇甫無雙有關。而且，她雖然不清楚其中利害，但卻可以確定，這對於皇甫無雙而言，絕對會是致命一擊。

雖然已經過了三更，然而醉仙坊內依舊熱鬧非凡。

花著雨的話語頓時好似被斬斷一般，停了下來。她冷眼望去，只見姬鳳離漫步從朝臣之中走了出來。他躬身向太上皇炎帝的方向說道：「太上皇，今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有冤申冤。于太妃雖然瘋癲，但也說不定此時已好，還請太上皇准其上殿。」

花著雨從未料到，玄承宮內竟然也有這樣一處密室，而康帝皇甫無傷竟然就被關在這裏。這，恐怕是任誰也難以想到的。

皇甫無雙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接過詔書，掃了一眼丹泓，微笑道：「宋昭儀此番立功不小，從今日起，你宮裡的幽禁本太子便解去，你可以自由出入了。」

花著雨勾唇笑道：「奴才哪裡敢將殿下當小孩看啊。」

這是一個素衣簡飾的女子，她低頭而行，到了台階前，屈身跪了下來，朗聲道：「臣妾參見太上皇。」聲音柔和淡定，根本不似瘋癲之人。

十二月癸未日，這一日天氣晴朗，空中飄蕩著淡淡的雲。

室內靜悄悄的，除了衣衫的窸窣聲，就是彼此間或急或緩的呼氣聲。

姬鳳離一襲朝服站在百官之首，神色淡然地凝視著花著雨，兩人的目光無意間碰上，眸光俱冷然猶如刀鋒上泛起的光澤。

皇甫無雙驚異地掃了一眼花著雨，皇甫無傷眼下被他囚禁，自然是不能見人的。

姬鳳離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也好。」

花著雨擰緊了眉。姬鳳離從十五歲入朝為官，到如ｈttｐs://ｗwｗ•ｈｅｔuｂooｋ•ｃom.ｃｏｍ今已有多年，在朝中根基很深。今日這些鬧事的臣子中，也不知有多少是被姬鳳離唆使的。皇甫無雙若要順利登基為帝，光有太上皇炎帝的詔書恐怕還不行。

姬鳳離將手中密報放在燭火上慢慢點燃，火光映得他狹長鳳眸中一片幽寒，勾唇冷冷一笑，「他的確做得很好，不過，本相猜他和皇甫無雙也應該明白了一個事實，沒有康帝的詔書，皇甫無雙是無法順利登基的。如若本相猜得不錯，今夜，他們必定會去見康帝。你命人盯緊皇甫無雙和元寶，看今夜他們去哪裡，務必將關押康帝的地方尋到。一有消息，立即派人送回來。」

「相爺，銅大爺來了。」小梨妖按住琴弦，笑道。

姬鳳離拿著酒盞正在飲酒，聞言黑眸一凝，唇角勾起一抹凌厲的笑容。

早有太監上前，掏出汗巾塞到了于太妃口中。

「稟皇上，是冷宮裡的于太妃，恐是宮女們沒看好，逃了出來。此人一向瘋癲，難免做些癲狂之事。」花著雨淡淡稟告道。

這兩個人，要說誰更適合坐上那個皇位，無疑是皇甫無雙。因為皇甫無傷只會是姬鳳離手中的傀儡。所以今夜，無論如何都要說服皇甫無傷。

玄承宮的偏殿內，燭火搖曳。等了大約兩盞茶的工夫，丹泓終於從地室中走了出來。

車輦一路向前，花著雨以為會向後面偏僻的冷宮方向抑或內懲院的方向而去，畢竟那裡才是適合關押人的地方。卻未料到，皇甫無雙的車輦竟是一路向著太上皇炎帝居住的玄承殿而去。

姬鳳離仰首將杯中酒飲盡，手執琉璃盞隨意把玩著，「不用了。」

花著雨感覺事情不妙，回首望了一眼皇甫無雙，只見他眸中也閃過一絲驚愣。她的目光靜靜地瞥向姬鳳離，只見他神色不變，望著自己的目光淡定從容，唇角掛著一絲溫雅的笑容。

花著雨抬手磨墨，皇甫無雙執起狼毫，蘸墨在宣紙上揮灑自如，片刻書好。

他將目光再次轉到皇甫無雙臉上，冷然道：「我早說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小宮女為皇甫無雙梳好發，他端坐在案前，手拿著銅鏡，看似在照鏡子，視線卻在銅鏡中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花著雨。

花著雨也有些意外，姬鳳離既然讓于太妃上殿，勢必是有十分把握的，那布帛上寫著的必定事關重大，足以讓今日大典無法進行，炎帝何以會作此反應？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于太妃絲毫不瘋。

花著雨心中雖略有疑惑，但想著或許皇甫無雙打算先探望太上皇，再去探望皇甫無傷，便沒有在意。

已是深冬，一場雪紛紛揚揚飄了兩日。一大早，不到卯時，花著雨便醒了過來，這日是她當值，她是宿在皇甫無雙外殿的臨時卧榻上的。其實，作為值夜的宮人本不能歇息的，但是，皇甫無雙特意准她歇息，花著雨便也沒有推辭。

「寶總管，冷宮裡的于太妃不知怎麼跑了出來，在前面擊鼓，說有重要的事情要面稟太上皇。」小太監悄聲說道。

她勾唇笑了笑，緩步走入內室，看到皇甫無雙已經穿好內衫，正坐在床榻上打哈欠。有宮人端了水過來，皇甫無雙自行去洗漱——這要是從前，恐怕得讓別人動手服侍他了。

二樓雅室內，姬鳳離一襲白色輕裘，神色慵懶地斜倚在几案旁，透過垂掛在門上的珠簾，神色淡淡地凝視著外面。

御前總管、南朝內監第一人花著雨手捧黃綾聖旨在御階下宣hｔtps://ｍ•heｔuｂooｋ•ｃoｍ•cｏｍ讀，清澈無塵的聲音猶如夏日的一縷清風，撲面而來。

皇甫無雙聞言笑道：「小寶兒，傷弟是本太子的皇弟，本太子怎會傷他？你磨墨，我來寫。」

身側為他倒酒的醉仙坊的頭牌小梨妖見他始終神色淡漠慵懶，笑吟吟道：「相爺，可有想要聽的曲子，梨妖為您彈一曲？」

這些日子，皇甫無雙並未稱帝，只是代替康帝監國，所以每日里也不用上早朝，只命小太監到金鑾殿將大臣們的奏摺帶過來，在勤政殿批閱。

于太妃頓時呆若木雞，尖聲喊道：「太上皇，那可是先皇後手書，句句是真。太上皇，你怎麼還能讓這個逆賊登基，他幽禁了傷兒，他不是……」

皇甫無雙點了點頭，道：「小寶兒，你能勸動他？」

「出了何事？」皇甫無雙沉聲問道。

這小子真是長高了，站在他面前，她得仰首踮腳才能為他扣上最上面的盤扣，真不能再拿他當小孩子看了。

皇甫無雙聽到花著雨的前半句，雙眼一亮，聽了後半句頓時沮喪起來。

太上皇朗聲說道：「准！」

「慢！」姬鳳離一聲冷喝，語音清冷，如同水濺玉盤泠泠通透。

皇甫無雙將詔書捲起來放入衣襟中，淡淡道：「今夜，你便隨我去見康帝。」

咚咚咚……

花著雨頓住了腳步，回首對皇甫無雙道：「夜色如此美好，殿下要不要在宮內轉一轉？」

坐在御座上的太上皇頭上戴著冠冕，珠簾擋住了他的面目，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什麼。身側站立著一身華服的劉太妃，聞言，她低首在太上皇耳畔說了什麼。

小梨妖頓時笑靨如花，將手中酒盞放下，掀開珠簾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取了一架瑤琴過來，放在地上，錚錚地彈了起來。

丹泓唇角輕勾，扯出一抹笑，向皇甫無雙施禮謝恩。

「殿下，沒有康帝的讓位詔書，殿下登基總是名不正言不順。」

眼下這種狀況，皇甫無傷恐怕是誰的話都不會聽在耳中。丹泓畢竟是他的嬪妃，如今，或許只有她才能和他說上話。而他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姬鳳離和溫太傅此言一出，一眾朝臣中倒有半數跪拜在地，山呼道：「請太上皇准其上殿。」比山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還要響亮。

姬鳳離端著茶盞，緩緩說道：「看來，需要走另一步棋了。」

花著雨站在一側，眯眼掃過那些大臣，只見其中並無姬鳳離，據說自從回到京中，他便稱病沒有上朝。花著雨卻明白，他的人雖然沒有到，但這些鬧事的大臣卻無疑是得了他的授意。她冷眼看著那些大臣互遞眼色，很顯然見不到皇甫無傷是不會罷休的。

「皇甫無雙平日里去太上皇那邊多不多？」姬鳳離淡淡問道。

穿好衣衫，花著雨後退兩步打量了他一眼，看到少年長身玉立，貴氣凌然，忍不住感嘆了一句：「殿下，原來你都長這麼高了！」

一眾朝臣頓時愣住了。

丹泓無論如何也是皇甫無傷的妃子，不管丹泓是否對他有情意，花著雨都覺得有必要暫時留下他的性命。

「怎麼樣？」花著雨問道。

花著雨心中頓時一緊，連呼吸也乍然變得急促起來。難道自己露出了破綻，皇甫無雙懷疑自己是女子了？不能吧，自己男裝多年，最親密的平安康泰以及丹泓都沒有發現，甚至姬鳳離也沒有看出來。皇甫無雙怎麼可能？更何況，還是他親自下令將自己凈身的，他不該有所懷疑的。

皇甫無雙劍眉一凝，快步走到和*圖*書大臣們面前，冷笑道：「本太子說了多少次了，傷弟的病是要傳染的，本太子是顧慮到你們的安康，你們怎麼還這麼固執？！」

于太妃被拖了下去，大典繼續進行。百官臣服，向皇甫無雙三拜九叩，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看了看天色，聽到內室傳來皇甫無雙起身的聲音，便披上外衫，到內殿門前等候。不一會兒，便聽到皇甫無雙低聲喚人的聲音，嗓音醇厚低沉，不再是之前那樣的公鴨嗓了。

不一會兒，于太妃便被帶了上來。

姬鳳離自從回京后，便稱病未去上朝，然而對於朝中局勢他卻了如指掌，宮中的密報更是由銅手每日里送呈。此時，他坐在卧榻上，伸手接過銅手的最新密報，慢慢翻閱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花著雨漫步走上前去，藉著火把的光亮打量著昔日的康帝。這些日子的幽禁，讓他憔悴了不少，看上去極為消瘦。很顯然，他也受過刑，裸|露在外的手背上有一道鞭痕。不過，一雙眼睛卻是分外晶亮森冷，暗含著一絲不屈。

「但是，這個死瘸子就是死也不寫詔書，本太子倒是未曾想到，他的骨頭竟這樣硬，以前倒小瞧他了。而且，他還不信父皇的詔書是真。」皇甫無雙咬牙說道。

「平身，因何擊鼓？」太上皇炎帝的聲音刻板地從御座上傳來。

花著雨微笑著朝皇甫無雙做了一個手勢，皇甫無雙心領神會，回首冷然道：「既然各位大人一定要去探望康帝，那便隨元寶去吧。不過，本太子將話說在前面，不管是哪位大人，但凡前去探望了康帝，都須在宮中隔離幽禁一段日子。」

一眾大臣面面相覷，臉上俱閃過思量。

洗漱完畢，一個小宮女進來為皇甫無雙梳發，花著雨便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衣櫥前，將內廷司依制新做的冬衣朝服取了出來。

花著雨靜靜地站在御階上，修長身姿站得筆直，一襲絳紅色的錦袍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恍若謫仙欲飛。

這一日，是南朝新皇皇甫無雙登基的大日子。

是夜，花著雨去了一趟永棠宮，將裝扮成太監的丹泓帶了出來。兩人和一眾小太監，簇擁著皇甫無雙的車輦，一路向前走去。

姬鳳離目光一凝，抬眸向太上皇望了過去，目光犀利好似要刺破珠簾。隨即，他忽然笑了，眸中卻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哪位大人要隨小寶兒前去，請了。」花著雨淡淡說道。

那一個小太監，經過了戰場的洗禮，不再似先前那般白皙，但是卻更添一種旁人沒有的風姿。眯眼望向他時，濃黑的睫毛撲閃著，清澈的雙眸在長睫掩映下，閃著粼粼波光。她仰頭時，那柔美朱紅的唇，就好似花瓣綻開一般，帶著令人難以抵擋的魅惑。

「臣妾有大冤！還請太上皇為臣妾做主！」于太妃緩緩地抬起頭來，凄然說道。

那些大臣原本是要起身的，但是聽到皇甫無雙後面的話，臉上頓時一僵。誰都明白，在宮中幽禁一段時日代表著什麼。那豈不說明有去無回，皇甫無雙自可對外放出消息：他們探望康帝之後，也同樣感染了疫病，甚至於病重而亡。

幾人出了偏殿，花著雨忽然心中一動。想必姬鳳離也在尋找幽禁康帝的地方，若是被他知悉皇甫無傷關在此處，依姬鳳離的實力，恐怕會來此救人。今夜，難保他沒有派人盯著他們。

丹泓點了點頭，從袖中將皇甫無傷親筆所書的讓位詔書拿了出來。花著雨接過詔書，交到了皇甫無雙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