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聽見她的心聲
俞小鯨和其他員工紛紛露出一臉「他瘋了」的表情。
俞小鯨望著人來人往的陳列廳大門，拍了拍額頭，看來是大白天見鬼了。她不過是用心聲在吐槽，就冒出個指責她影響中國遊客形象的「正義人士」，難道心聲的音量還會破壞博物館的安靜嗎？
那個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隨後腳步越來越快，轉眼消失在街角。
男人面朝大海，手捧著杯咖啡，吹著五月和煦的海風，遠遠望著成群的海鷗沿著港灣飛翔，有三三兩兩還會在遊艇上歇腳，非常愜意。
俞小鯨抓著一把門票，不爽地瞪著孟千里，看著對方完美地展示了什麼叫越有錢越摳門。難怪孟煩煩長得人模狗樣，結果三十歲了還是單身狗。
眨眼間賺了幾千歐元，俞小鯨的眼光都直了，激動得心臟差點爆炸。
「老闆，你們慢慢聊，我先把行李送到車上去。」
這頂大帽子扣得俞小鯨有點茫然，她注意到其他遊客的目光，有點心虛，可一想不對，明明先找碴兒的人是他……他人呢？
「老闆，我會保佑你的。」俞小鯨頓時眉開眼笑，揮手送他，「我還會祝你和表弟幸福的。」至於孟千里和裴游見了面看了歌劇後會怎麼樣，完全不在俞小鯨關心的範圍。
當初要不是孟千里給的待遇好，俞小鯨才不會自貶人格進鯨鯨海洋館工作。喂鯊魚的同時還要當吉祥物，孟煩煩應該給她開雙份工資才對。
「老闆，我來了。」
畢竟這是「鯨」事，冠上「鯨之名」的她，當然要責無旁貸。
男人不可思議地盯著俞小鯨，因過於震驚而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意外、懷疑、好奇、詭異、疑惑、不安……各種表情在他臉上變幻。
裴游睨著俞小鯨問孟千里。她是在摩納哥偶遇到令他懷疑人生的人，他以為不會再見了。剛剛他確認了一件事，只要肢體接觸就會聽見對方心聲的毛病依然存在，如今卻出現更大的漏洞，他竟能隔空聽見某人的心聲。他對別人的心聲不感興趣，但如此被迫當「蛔蟲」，他就不得不在意了。
——看什麼看，比誰的眼睛大嗎？
「大魚兒，我在蒙特卡羅大賭場，急需運氣，你來這裏吧！」
俞小鯨愣了下，有些意外，竟然是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
大學畢業前沒有穩定收入，俞小鯨每年只能往這個賬號存一兩次的錢。上班之後，她每月就將一半工資存進這個賬號，像進行某種儀式似的，雷打不動。
「不是魔法師嗎？」俞小鯨懶得猜，反正孟煩煩會憋不住的。
作壁上觀的俞小鯨看著孟千里吃癟的樣子，終於知道什麼叫「一物降一物」了。
孟煩煩參觀佛塔，發現了繞塔許願的儀式，結合微博轉發錦鯉有好運的說法，就腦洞大開，給俞小鯨整出一套專屬於他的開運儀式。
——看來他真是屬烏賊的……
「一個助手就夠了。」裴游抬手指向俞小鯨，「我要她。」
俞小鯨回過神，快步追上陌生男人，拉住他的手腕：「等下，你說我——」
蒙特卡羅大賭場建在小山坡上，盤山而上，就是大賭場正對著的噴泉廣場。
這條鯨鯊可是孟千里的寶貝，取名愛麗絲，是個溫柔害羞的小公主。
「老闆，你讓我考察摩納哥海洋博物館，是為了鯨展廳嗎？」俞小鯨斗膽猜了猜，「放一堆鯨的骨架和標本展覽嗎？」
裴游看了一圈場地，走過來對孟千里說：「這個工作我可以接，但是我有個條件。」
孟煩煩面對裴游的姿態真是諂媚，拿她當樂子取悅人。哼，給她加點獎金，就要全方位地榨乾她的價值，奸商！
手機在這時響起來，俞小鯨一接通就聽到孟千里興奮的聲音：「大魚兒，你跑哪裡摸魚了？快來會議室，我要宣布重大決定，保證讓消協刮目相看。」
俞小鯨不甘示弱，睜大眼睛跟他四目相對，心裏默默吐槽。
俞小鯨疑惑地回頭，在她的斜後方，站著一個男人。他戴著黑色棒球帽，穿著黑色T恤、黑色牛仔褲、黑色球鞋，用黑幽幽的眼睛睨著她，年輕英俊的面容上帶著點小陰鬱。
「烏賊那不叫放……」男人明顯不認同她的用詞，「粗俗。」
俞小鯨驚喜地看著老虎機吐籌碼，十倍賠率，一把就贏了兩百多歐元。
「贏了算我的嗎？」俞小鯨趕緊問，她要感謝表弟的出現，讓孟煩煩突然擺脫對金錢的低俗趣味。
——斜眼看我什麼意思？
「嗯哼。」
——孟煩煩叫他小游，這是他的表弟裴游？
「我不是怕他，是尊老愛幼，讓著他。」孟千里哼了聲，解釋道，「他是個鯨痴，愛鯨如命，他認為鯨聰明感性，是充滿靈性的動物，屬於廣袤的海洋，圈養就是在凌遲它們。他會去全世界旅遊，其實是去不同的海域觀鯨。」
「別以為微信沒已讀顯示就當沒看到，不來扣你的出差津貼！」
俞小鯨默默地在他們身後翻了個白眼，懶得聽孟煩煩「吹捧」她。
帶著意外之財，俞小鯨不敢逗留，就去蒙特卡羅大賭場旁邊的巴黎咖啡館等孟和*圖*書千里。她難得奢侈地點了最貴的咖啡，體驗了一把暴富的快|感。
俞小鯨在心裏給裴游點了個贊。孟煩煩把她當吉祥物也就算了，還不懂得憐香惜玉，活該單身。
——想說他不是屬烏賊的，而是表情包嗎？
呃……她很吵？
阿爾貝一世親王創建的摩納哥海洋博物館，臨崖面海，蔚為壯觀。
動物雕塑師Orca，他的手確實可以創造出全世界的鯨。
「難得來一趟，門票要留著當紀念，報銷什麼？」孟千里從口袋裡抓出他的門票，還有之前他買的海洋博物館門票，通通塞給她，「我的喜氣都給你，不用客氣。」
「這裡是博物館，請保持安靜。」
他們來到國際到達廳時，機場廣播正在通知從葡萄牙里斯本飛來的國際航班即將抵達。孟千里的神情很亢奮。
「你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裴游不冷不熱地回道，從行李車上取下兩大件行李箱，推進電梯。
男人表情複雜地看了俞小鯨一眼，然後轉身離開，腳步匆忙而虛浮。
「他真的是魔法師嗎？」俞小鯨看向裴游。
「大概正在來的路上吧。」俞小鯨煞有其事地掐著手指算了下。下一秒，孟千里的手機響了，有新的信息。
孟千里最讓她煩的地方就是拿錢威脅她！
孟千里乾脆甩鍋，愉悅地看著他的吉祥物因為十歐元糾結，他就是故意為難俞小鯨，誰讓她像守財奴似的斤斤計較呢？
孟千里的算盤打得很好。這個鯨展廳一舉多得，一是解決「鯨鯨」名不副實的投訴；二是順理成章地讓裴游回國；三是預算低、效果好，可以讓孟總裁刮目相看。
男人根本不理會俞小鯨滿臉問號的表情，轉身往門口走去。
裴游所說的場地是鯨鯨海洋館停止使用的動物表演廳，整個廳大得可以媲美足球場。以前這裡有海豹、海象、海獅等動物的表演，是前水族館的招牌。孟氏收購水族館后，逐漸停止了動物表演，這裏就變成了普通的展廳，進行一些臨時的展覽。
——哼，來啊，輸了可別再像烏賊似的落荒而逃。
「她叫俞小鯨，是鯨鯨海洋館的吉祥物哦。」孟千里轉手就把行李車推給「吉祥物」，八卦兮兮地湊近裴游，「小游，她以鯨為名，你有沒有覺得很親切？」
孟千里受寵若驚地回抱裴游，用力地拍他後背：「小游，你可回來了，哥想死你了。」
——一直盯著我看是什麼意思，不知道怎麼道歉嗎？
「在博物館，我只跟你說過話。」俞小鯨有點火大，「你在我身後，哪只耳朵聽到我開口吵鬧了？」
「我哪裡煩了？小游啊，哥是關心你，不想你太累，給你介紹好用的人。」孟千里表示委屈，亦步亦趨地跟著裴遊走出電梯，給他搭把手，把行李都裝到後備廂里，「大魚兒真的很好用，運氣不好時讓她轉轉還會有好運的……」
「我不是在陪你出差嗎？」俞小鯨一想到十歐元的門票就肉疼，「這期間產生的費用應該都可以報銷吧？」
俞小鯨不急著去見孟煩煩，慢悠悠地沿著港灣路走，欣賞著停泊在港的私人遊艇，鱗次櫛比，奢華至極。
——他不會是犯病了吧？
「你很吵。」男人顏色很淡的薄唇動了動，話語直接，「很煩人。」
俞小鯨瞠目結舌，他從哪裡看出來她很煩人？
「你想得美！」孟千里直接敲她的腦袋，「我要是圈養鯨，表弟會弄死我的。」
裴游不置可否，又瞥了眼俞小鯨。她穿著白色連衣裙，個子比初生白鯨幼崽長一點，兩眼彎彎，嘴角微揚，似笑非笑。這樣一張清秀的微笑臉，跟白鯨迷之相似，難怪被當成吉祥物，叫「小鯨」也算形象了。
半小時后，在接機口，孟千里激動地衝著一身黑衣的男人揮手：「小游，這裏，這裏！」
——我很可怕嗎？
「這還差不多，我大人有大量，接受你的道歉。」
「如果不是孟總裁有令，我才不要錯過女神的紅毯秀，特地趕來摩納哥被人放鴿子。」孟千里對親哥的使喚向來是敢怒不敢言的。
「我看起來像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嗎？」俞小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不過是在心底吐槽了一下，你就冒出來說我很吵，請問，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蒙特卡羅大賭場距離海洋博物館不到一公里，俞小鯨打開地圖導航，步行前往。雖然不能拒絕孟煩煩的「召喚」，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倔強，忍不住想調皮一下。
俞小鯨爽快地原諒了男人，卻見他的臉色漸漸慘白，變得越來越糟糕。
半個月前，孟千裡帶著俞小鯨出差回國，他還沒來得及向孟總裁彙報工作，就被消協的人約談了。
孟千里的車在地下停車場，要坐電梯到負一樓。
——為什麼沉默？想耍賴，還是羞愧得無言以對？
後來回國的漫長飛行，俞小鯨睡都睡不著，不是因為咖啡喝多了，而是她會忍不住笑醒。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孟煩煩的表弟，讓她受到財神爺一時的眷顧。
骨架和標本可遇不可求，強求很貴的好不好？wｗw.ｈeｔｕｂoｏk•ｃoｍ•ｃoｍ
哈，要她考察什麼工作？考察如何在鯨鯨海洋館里進行海洋生物標本展覽嗎？拜託，她是鯊魚飼養員，讓她來看一堆魚骨頭算什麼？當然，泡在玻璃缸中的標本，她更沒興趣，好嗎？還是讓她去地下室的水族館，去「撫摸池」跟小鯊魚進行親密接觸？呵呵，她都與大鯊魚共舞了，還稀罕摸小鯊魚的軟骨頭嗎？
兩年前，俞小鯨刷微博刷到轉載的Orca作品照片——海灣度假酒店的巨大噴水池，有大小兩隻座頭鯨翻騰起大半身子定格在半空的雕塑，栩栩如生又大氣磅礴，噴泉從座頭鯨的呼吸孔噴出來，在陽光下形成了彩虹。
「鯨又不是魚。」孟千里得意揚揚地說道，「沒有海洋也能擁有它。」
「我以為……」「蛔蟲」的目光閃爍，話都結巴了，「可能……聽錯了？」
俞小鯨很想把孟千里給她的籌碼直接換成現金，又怕被他抓住小辮子沒收，於是抱著應付「好好玩」任務的心態，想著就玩一輪，心一狠下了五十歐的注，沒想到運氣爆棚，一擊命中，轉出「777」符號的大獎。一百倍的賠率啊！
「被一堆海獸的骨頭包圍，中邪幻聽了嗎？」俞小鯨終於揚眉吐氣，「所以，請你還我公道，跟我道歉！」
看來這回孟煩煩的腦洞真的大到叫人「大吃一鯨」了。以俞小鯨為代表的海洋館員工們，靜靜地看著老闆異想天開，至於「全世界種類最多的鯨」從哪裡來呢？
——只是要求他道歉，又沒有向他索要精神賠償……
裴游突然「咳」了一聲，抿住嘴，似乎在忍耐什麼，然後一轉身，張開雙臂抱住孟千里。
俞小鯨不以為然地挑了下眉，不過當著老闆的面，她就當個會推行李車的吉祥物吧。
「Orca那麼神秘，我以為可能真的是人形鯨。」
「我需要助手。」裴游想弄清楚一件事。
俞小鯨有點幸災樂禍地嘟囔，這表弟比孟煩煩更加放飛自我。
估計這輩子的運氣都用在這裏了，幸福來得太突然，嚇得俞小鯨趕緊把所有籌碼一收，跟做賊似的去兌換，直到拿著沉甸甸的現金才有了天上掉餡餅的真實感。
既然無法迴避，他就選擇進攻。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發獃的俞小鯨，聲聲「Orca」闖進他的心間，有些意外她知道Orca，又有些驚喜她知道Orca。
孟千里發來的微信讓俞小鯨翻了個白眼。她想起被錄取的理由是孟千里喜歡她的名字，覺得她很適合當鯨鯨海洋館的吉祥物。
——哦，不是夢，我正抱著小游……等等，我得拍張照片，向萬里炫耀下，我們家的小游終於願意跟哥哥親近了。
「原來你有關注Orca，眼光不錯。」孟千里向她比了比大拇指。
Orca來自虎鯨的學名Orcinus Orca，所以Orca的個人簡介就是虎鯨的基本信息，至於Orca賬號後面是什麼，俞小鯨就不知道了。
「嗯？」孟千里盯著她，「你說什麼？」
俞小鯨是信了孟煩煩的邪，才會跟他來這裏，真想把他做成標本，留在這裏示眾至少一百年。
他似乎在用目光丈量著什麼，時不時地停下，閉眼算著什麼。
裴游聽見孟千里的呼聲，卻沒有回應孟千里，反而直直地走向俞小鯨，表情有點古怪。
那是俞小鯨心裏的聲音，他卻清楚地聽見了。
俞小鯨打了個寒戰，看了看四周，不確定地指著自己，在說她嗎？
「能用魔法化腐朽為神奇嗎？」俞小鯨不是很相信。
「別碰我。」他克制著音量再次強調，「這裡是博物館，請保持安靜。」
——他迫不及待地逃什麼呀？
「老闆，還是讓我幫你開掛吧。」俞小鯨一聽，這可不行，關鍵時刻還得靠玄學，「快把表弟的生辰八字給我，我給你算算。」
海豚屬於鯨目齒鯨亞目海豚科的哺乳動物，理論上也是鯨的一種。
消費者協會收到投訴，鯨鯨海洋館涉嫌虛假宣傳欺騙消費者。投訴人稱海洋館取名「鯨鯨」誤導消費者，他們全家花了三百元買門票去看鯨，但館內只有鯨鯊。鯨鯊是鯊不是鯨，這是欺詐，要求消協懲罰鯨鯨海洋館掛羊頭賣狗肉的行為。
蒙特卡羅大賭場是座歐式巴洛克風格的宮殿建築，氣勢恢宏，造型典雅，精緻而奢華。雖說是賭場，但並非免費開放，俞小鯨肉疼地花了十歐元買門票，確定著裝合格，登記護照以後，才被允許進入。
……
這樣毫無防備地見到Orca本尊，俞小鯨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俞小鯨的心聲源源不斷地傳來，在他的腦中炸開，似有萬馬奔騰，又如狂風呼嘯。
「其實，這裏的老虎機有毒。」孟千里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花了快一萬歐元賭運氣，都沒賭贏。現在靠轉魚兒贏了，總算出了口氣，就放它一馬吧。」
「誰這麼大牌？」俞小鯨好奇，她以為孟煩煩的剋星只有孟總裁。
俞小鯨望向裴游，有點移不開視線，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心裏一直回蕩著：Orca……Orc
ｗｗｗ•heｔubｏｏｋ.ｃｏm•ｃoma……Orca……Orca……
「裴游，二十五歲，六月六日生，什麼時辰我不清楚。」孟千里頓了頓，「大魚兒，這樣算得出他在哪裡嗎？」
「什麼？」俞小鯨嗤笑出聲，「你是自戀狂，還是有被害妄想症？」
「孟總裁交代的任務沒完成，我們就是有國也不能回。」上有孟總裁壓著，下有表弟卡著，孟千里成了夾心餅乾，還得兩頭討好。
孟千里似有千言萬語，但在裴游嫌棄的目光中，也只能乖乖地閉嘴開車。
俞小鯨滿腦袋都是問號。
「孟煩煩，開車。」裴游坐上副駕駛座，直接指揮，「我要先看下場地。」
蒙特卡羅大賭場主要有歐洲廳、美洲廳、貴賓廳、白廳四大區，內部裝潢豪華氣派，又有文藝復興時期的典雅風範。若非有那些輪盤角子機的存在，可以當成藝術館了。
自助銀行服務區。
蒙特卡羅歌劇院在蒙特卡羅大賭場的另一邊，兩者在同一座建築里。
下一刻，裴游就放開孟千里，彈了彈身上的衣服，不客氣地將行李車推給孟千里。
「……」
只能說這門玄學實在太玄了，每次都讓孟煩煩得逞。俞小鯨剛給他轉完圈，他重新下注，啟動輪盤，就出現了萬能符。贏了這一輪，他卻不玩了。
大快人心啊。
「她是誰？」
——還是覺得孟煩煩太煩了？
「我來。」裴游伸手攔住俞小鯨，姿態高冷地拿回行李車，表示要自己推。
「對，不叫放屁，叫吐墨。」俞小鯨涼涼地道，「吐出一堆烏煙瘴氣的東西，把我熏糊塗了……這就是你對我做的事，不認賬嗎？」
男人的眉頭皺起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生活助手還是工作助手？」孟千里覺得裴游的條件太簡單了，「兩者都要也沒問題，哥給你安排。」
「我姑姑家的表弟。」孟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孟總裁得知他在摩納哥，要我跟他見個面。表弟這人居無定所，全世界旅遊，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了。難得這次他願意見面，可他一會兒給我發海洋博物館的定位，一會兒又發矇特卡羅大賭場的地址，把我耍得團團轉，他也沒出現。」
「哦，那真巧。」他依然懷疑，「你想做什麼？」
俞小鯨看得啼笑皆非，這人真奇怪，別是個傻子吧？
「小游是心中有鯨，所見皆鯨。」孟千里說，「他是個我行我素的動物雕塑師，只創作與鯨相關的作品。我告訴他，可以提供巨大的空間給他製作各種等身比例的鯨目雕塑，不管是大到藍鯨，還是小到海豚，鯨鯨海洋館都容得下。」
俞小鯨終於明白了孟千里的腦洞：「所以，鯨展廳實際是鯨目雕塑展廳？」
「什麼？」
為了應對消協的投訴，孟千里召開臨時會議，對全體海洋館員工宣布他的決定：「我要在鯨鯨海洋館開設鯨展廳，這裡會有全世界種類最多的鯨。」
俞小鯨有點恍惚，忽而明了，摩納哥的相遇看來不是什麼偶然。
消協約談孟千里，給他提供解決思路：一是向消費者道歉，改名?；二是真的要有鯨，名副其實。
為什麼他能聽見她的心聲？
大賭場門前和噴泉周圍停著許多頂級豪車，俞小鯨一眼就認出了孟千里的保時捷跑車。不愧是資深敗家子，希望他還沒有輸掉他的跑車。
實在太中二、太羞恥了……俞小鯨對此敢怒不敢言，礙於孟煩煩是發工資的老闆，不得不修這門玄學課。所以，她大學畢業來鯨鯨海洋館工作了三年，也給孟煩煩執行了三年的開運儀式。
愛麗絲作為鯨鯨海洋館的絕對主角，它的故事吸引了眾多遊客來海洋館參觀。不過，它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它會被投訴欺世盜名吧？
「什麼意思？」
「老闆，我們向別的海洋館買只白鯨養吧？」
「摩納哥之行是孟總裁的意思，你想報銷，找他。」
「誰不安靜了？」俞小鯨忍不住懟他，「你憑什麼訓我？」
裴游正在評估場地，沒空搭理孟千里。
聞言，男人握緊了手中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地確認：「你沒有在自說自話？」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按照這種邏輯，俞小鯨覺得老婆餅廠家會瑟瑟發抖，夫妻肺片的廚師會直冒冷汗，連煲仔飯的砂鍋都要被嚇裂了。
有錢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孟煩煩用行動告訴她，可以的。
在蒙特卡羅港口，俞小鯨一眼認出坐在路邊長椅上的男人，全身黑漆漆的，化成灰她都認得出來。
那個全身黑漆漆的男人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摩納哥就這麼小。」俞小鯨伸出伸手比了比，「我們這叫冤家路窄。」
——難道他來自四川，會變臉絕活？
雖然摩納哥是世界第二小的國家，小到站在高處便能一覽無餘，但對她來說依然是人生地不熟的異國。摩洛哥的官方語言是法語，而她只會說「笨豬」和「傻驢」好不好？
雖然關注Orca兩年了，但俞小鯨對Orca本身一無所知，Orca的社交賬號上只有各種鯨雕照片，沒有其他隻言片語。
「說！」孟千里豪氣道，「什和-圖-書麼條件哥都答應你。」
「我這是讓大魚兒表現。」孟千里義正詞嚴，跟著進了電梯，還用眼神示意俞小鯨上前按鍵，「畢竟以後一起工作，我得讓你知道大魚兒有多能幹。她當得了吉祥物，喂得了大鯊魚，還能與鯊共舞呢！這種跑腿賣力氣的活，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會給她加獎金，不會虧待她的……」
她該考察的是孟煩煩的腦袋到底進了多少水，是不是晃一晃就能聽到海浪的聲音？
「嗯哼，有了小游，等於擁有了全世界的鯨。」
當老闆的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孟煩煩用行動告訴俞小鯨，可以的。
俞小鯨以為孟千里會去貴賓廳試手氣，結果在白廳的老虎機前找到了他。孟老闆穿著打算圍觀戛納電影節的正裝，跟這裏貴氣的裝潢很相配，他臉上不甘心的表情跟賭場的氛圍也很搭。
「對不起。」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恐慌，「是我誤會你了。」
兩小時之前，俞小鯨還在法國戛納的酒店，吹著海風，喝著可樂，等著陪孟煩煩去紅毯圍觀他的女神亮相。但是孟煩煩不知哪根筋又搭錯了，半路突然改變主意，放棄去女神面前刷存在感，反而驅車一個多小時來到法國鄰邦——摩納哥公國。孟煩煩將俞小鯨帶到海洋博物館，讓她進行考察工作，轉眼就不見人影了。
俞小鯨總算明白孟千里讓她來接機的用意，原來是讓她來當行李搬運工的，他真是好意思呀。
簡直是侮辱她的人格！
「小游的技術確實堪稱魔法。」孟千里就是個「裴游吹」，「你猜他的職業是什麼？」
冷不防地身後響起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音量很小，是用中文說的。
俞小鯨愣了下，忙不迭地打開社交應用INS（照片牆），點開她關注的Orca主頁，向孟千里確認：「這個Orca嗎？」
「你怎麼才來啊？」孟千里語帶抱怨，催促俞小鯨，「大魚兒快轉轉，我要運氣。」
「有人會魔法，」孟千里神秘兮兮地說，「能變出鯨來的。」
「表弟說他在蒙特卡羅歌劇院，讓我陪他看歌劇。」孟千里眼睛一亮，把所有籌碼推向俞小鯨，「我馬上過去，大魚兒，你在這裏等我，好好玩，這些輸光了也沒關係。」
「討個公道。」俞小鯨對於剛剛在海洋博物館里啞巴吃黃連的事還耿耿於懷，「我討厭被冤枉。」
「哥，你很煩。」裴游打斷孟千里的喋喋不休，「你改名叫孟煩煩好了。」
他走到俞小鯨面前，兩隻黑幽幽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只要道歉，看在同胞的分上，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男人並不想跟俞小鯨糾纏，起身準備離開。
「老闆，你家有海洋嗎？」
男人的反應卻如驚弓之鳥，他猛地甩開俞小鯨，動作幅度大到把他的棒球帽也順勢甩掉了。
俞小鯨站在存取款一體機前，從自己的卡上取出現金，再選擇無卡無折存款。她熟練地輸入兩次賬號，核對收款人姓名后，將現金放進存款口，確認，列印存款憑條。
俞小鯨瞅著孟千里被「嫌棄」瞬間失寵的哀怨表情，極力地忍住笑意。
「大魚兒，你跟我去迎接魔法師吧。」
男人撿起棒球帽重新戴上，瞥了眼周圍側目的其他遊客，挑了下眉：「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在博物館吵鬧的人，才影響了中國遊客在外的形象。」
俞小鯨不是很懂他的操作方式，他都說圈養鯨會被表弟弄死，那弄個鯨展廳做什麼？
「老闆，你不乘勝追擊嗎？」
俞小鯨清清嗓門報到，瞥了眼他手邊的籌碼，有一兩百歐元的樣子，看來只是在老虎機上小玩，沒有去私人廳豪賭。孟總裁如果看到，會被弟弟的勤儉持家感動吧？
孟煩煩是鯨鯨海洋館的館長孟千里。俞小鯨表面上尊稱他為「老闆」，卻經常在心裏吐槽他是「孟煩煩」，因為他做事經常放飛自我，弄得她很煩躁。
鯨鯨海洋館的鎮館之寶是只六七米長的未成年鯨鯊，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魚類，比有些海洋館養的白鯨大得多，沒想到被嫌棄是掛羊頭賣狗肉，孟千里倍感委屈。
俞小鯨咋舌，一萬歐元啊，四捨五入都有十萬人民幣了。孟煩煩就這樣撒向老虎機，只為賭下運氣……看來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老闆，讓我沾點喜氣。」俞小鯨快速地打起了小算盤，掏出賭場門票，「給我報銷這個吧？」
俞小鯨覺得第二個解題思路很靠譜，鯨鯨海洋館的玻璃展池是以鯨鯊可能生長到二十米的最大體量標準設計的，所以非常巨大，放一群白鯨進去，陪愛麗絲玩「來呀，來追我」的遊戲絕對不成問題。
俞小鯨還沒開始欣賞博物館的精緻藏品，就被「拋棄」在海洋動物陳列廳。她面對著廳中巨大的抹香鯨骨架，反覆深呼吸，暗暗告誡自己：來都來了，開心點。然而心底卻洶湧澎湃著無數槽點，讓她不由得握緊拳頭。
現在，他卻被迫與一人為伍，這之於他，可以說是非常稀罕了。
俞小鯨這次學聰明了，立刻錯身擋住和圖書他的去路：「這位先生，你是屬烏賊的嗎，每次放完屁就跑？」
員工們的白眼翻得很整齊，紛紛起身，表示水裡的寶貝們吃飯時間到了，得給填肚子，不然大魚會吃掉小魚的。俞小鯨作為鯨鯨海洋館的吉祥物，當仁不讓地被眾人留下，配合老闆演出。
看起來不是很友善的男人，渾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
——啊啊啊，小，小，小……游，這個萬年潔癖男居然抱我了，我是在做夢嗎？
「是那個摩納哥見的表弟？」俞小鯨不解，「老闆，你到底有多怕他？」
下午三點半，日光微斜，化作碎金在地中海的水面閃耀。
俞小鯨想起在蒙特卡羅大賭場贏的錢，算了下，又拿出一半的意外之財存進去，心裏覺得更舒坦了。
「沒有嗎？」他一臉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樣子。
——他的表情變來變去的，面部神經失調了嗎？
俞小鯨望向那人，他周遭的空氣顯得特別冷冽，彷彿自帶結界似的與他人隔開距離。
俞小鯨驚訝地望向裴游。她從未將「孟煩煩」三字說出口，只在心裏吐槽孟千里，居然有英雄所見略同者。
俞小鯨未出口的話語，清晰地穿透男人的耳膜，震動著他的神經，他的身體驟然緊繃。
等等，她不是啞巴，憑什麼吃黃連啊？
「不是跟蹤我？」男人表示懷疑，「那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是說……」俞小鯨正色道，「如果沒有見到表弟，我們就不能離開摩納哥嗎？」
「小游，你的手是用來創造奇迹的。」孟千里推著俞小鯨上前，「這種活還是讓大魚兒來，你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要是不道歉，哼，我就去網上曝光，讓網友們瞧瞧到底是誰在博物館無的放矢，是誰在外影響中國遊客的形象。
「只要你保佑我跟表弟成功會師。」孟千里拍了拍她的肩膀，「贏了就算你的。」
俞小鯨只得跟孟千里走，等車上了高速，她才知道是去機場接所謂「能變出鯨」的魔法師。
男人死死地盯著俞小鯨，她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犄角尾巴，就是個普通女人，不驚艷也不脫俗，只是清秀而已。
五年前，孟千里在海邊衝浪，救了被螺旋槳打傷擱淺的愛麗絲。那時愛麗絲還是只兩三米長的鯨鯊寶寶，傷勢嚴重，奄奄一息。孟千里不惜斥巨資救它，後來確認它回到海洋難以獨自生存后，就由孟氏集團出面買下寄養它的水族館，改造成如今的鯨鯨海洋館。
男人的後背瞬間僵硬，他緩緩地轉過頭。見到是俞小鯨，男人眯起眼睛：「你跟蹤我？」
——他是把孟煩煩當病菌嗎？
「不是魔法師勝似魔法師。」孟千里一臉「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地揭曉了答案，「小游其實是動物雕塑師Orca，大魚兒，你知道Orca吧？」
「又不是我放你鴿子。」俞小鯨抓到重點，「你不給我報銷，根本是在遷怒。」
只是照片就讓俞小鯨彷彿看見了座頭鯨媽媽在教幼鯨寶寶如何躍出海面，聽見了它們翻騰入海的聲音，視覺和聽覺都受到了衝擊。她順著微博轉載顯示的Orca賬號，摸進INS關注了他，也看到了更多鯨雕的照片，真實夢幻的風格吸引著她，在她心海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手機振動著……看吧，俞小鯨進入博物館時就將手機調到了靜音振動模式，哪輪得到「正義人士」教她博物館禮儀呢？
「我不能對孟總裁生氣，也不能對放我鴿子的人生氣。」孟千里今天的運氣很差，他不否認自己在遷怒，「所以，大魚兒，你還是保佑我快點見到那人吧。」
「看來你有健忘症。」俞小鯨抬手看了看表，提醒他，「就在半個小時前，在海洋博物館，你莫名其妙地指責我喧嘩吵鬧，影響中國遊客的形象。」
「先生，你不想道歉嗎？」俞小鯨不爽地眯起眼，「你冤枉了我，還想一笑而過嗎？」
俞小鯨無語地看著而立之年幼稚卻不減的孟煩煩，在他有些輸紅眼的注視下，只得配合演出，執行他所謂的開運儀式——圍著他，雙手合十，順時針轉三圈。
要不就去朋友圈問問：老闆花樣作妖，太煩人，如何應付？在線等，挺急的……
孟千里打算將這個大空間改造成鯨展廳，連接著鯊魚廳所在的玻璃展池和環形隧道。
俞小鯨輕手輕腳地走到男人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喲，真巧啊，同胞，又見面了。」
孟總裁是孟氏集團總裁孟萬里，孟千里的孿生哥哥。跟放飛自我的孟煩煩不同，孟總裁穩重內斂，正經得讓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人心太複雜，複雜到他寧願孤獨，也不願再去傾聽真實的心聲。
「孟總裁不會給我那麼多的預算。」孟千里搖頭，「所以得靠小游化腐朽為神奇了。」
俞小鯨的心聲，如實又霸道地灌進他的耳朵，不容拒絕。像是寂靜許久的空間，突然闖進了未知的怪物，令他慌亂，本能地想要逃離。
比如這回，孟煩煩以考察為名，出差到國外，其實是他追星追到了戛納電影節，為了掩人耳目，才帶上俞小鯨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