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為我喜歡的人
裴游篤定的護短宣言灌進俞小鯨的耳朵，她的神經隨即亢奮起來，好像瞬間有了對抗全世界的底氣。
裴游今天出外勤，去考察裝配支架材料。為了將鯨雕變成「燈籠」，需要在鯨雕內部安裝支架。裴游將鯨雕的內部結構建模，然後去裝配公司定製支架，而俞小鯨留在鯨展廳負責挖空鯨雕肚子里的泡沫。
俞小鯨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樣的「師門福利」，一路上跟裴游有說有笑的。下車時，她還認真地恭維他：「我真是三生有幸，拜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師父，不僅手把手地教我本事，還能給我保駕護航，簡直不能更好了。師父，以後還請你繼續關照徒弟哦。」
「不是嗎？」裴游哼聲。
「歷史遺留問題清理完成，我這就走。」
「哦——」俞小鯨故意拖長音，「我一直以為鯨鯨能夠茁壯成長是因為背後有孟總裁，原來靠的是館長大人經營有方呀。」
向于瀟水放完話，裴游就拉著俞小鯨走了。他記得握緊她手腕時掌中充實而灼熱的觸感，也記得疾步快走時急促而緊張的心跳。
對上俞小鯨若有所思的目光，裴游心口一窒，有種被看穿的窘迫。他眨了眨眼，有意避開她探究的視線，端起茶來喝，掩飾私心暴露的不自在，腦海里卻響起一個聲音：「裴游，不要往後退，你對她就是有私心，認了又怎樣？」
「不吵了？」孟萬里又問了一次，等兩人乖乖點頭，他才說，「千里，你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的，快收拾下，想吃什麼，我來做。」
俞小鯨湊上前一看，兩個主演都是她喜歡的演員，他們的新電影即將在七夕上映。這是最近宣傳得很火熱的奇幻愛情電影，對單身狗來說，似乎不大友好。
「潛水餵食表演和美人魚表演，兩者從裝備上看，參考性就不大。」俞小鯨不相信孟千里的理由，「我覺得她更需要水下表演的專業教練。」
「好吧。」
「你能說得直接簡單點嗎？」裴游無法理解孟千里的意思。
「作為投資商，提前看到劇本這點福利還是有的。」孟千里忽而正色，「大魚兒，明天于瀟水會來我們海洋館見習。」
坐在後排，裴游垂眸看了看俞小鯨坐過的位置，視線慢慢上移，落在自己的手上。他想起不久前的事，悵然若失。
「呃？」
鮮花店每天會送花來鯨展廳請俞小鯨簽收，時不時還會有各種點心外賣，然後隔三岔五地來個聚餐……裴游都說是師門福利，獎勵她學得快做得好，請她堂堂正正地接受。
「大魚兒只是當工作配合我而已。」孟千里擺擺手，「你不用這麼義憤填膺，我現在已經管不著她了。」
沒有「翻船」，很安全。
「她哪裡皮糙肉厚？」裴游反唇相譏，「我看你的臉皮最厚，有異性沒人性，欺負到我家徒弟頭上來，當我這個師父是死人嗎？」
「八年前結婚，三年後就離婚了。」孟千里簡單地說明，「結婚時她還在上學，所以只領證沒辦婚禮。那時你剛出國，還在適應新環境，大哥讓我別打擾你，就沒告訴你。」
裴游不禁懷疑，他可能收到了傳說中的「好人卡」，不，應該是「好師父卡」！
「大魚兒，不準質疑我的經營能力，鯨鯨在我的英明領導下即將步上新台階，成為地區標誌性景點指日可待。」孟千里吃完藍莓鬆餅，喝完紅茶，毫不客氣地吹捧起自己。
——瞧哥對你多好，別嫌我礙眼，快約會去吧。
「小游，我們孟家欠于瀟水一個孩子。」
俞小鯨此刻喝著下午茶吃著蛋糕，放鬆下來的胃口很不錯。自從在野火燒烤店進行名為「聚餐」的師門福利后，似乎觸動了裴游某個奇怪的開關，他居然開始接送她上下班。她表示「不敢麻煩師父大駕」，他又說：「這是師門福利，不麻煩。」
「嗯，你的前表嫂。」孟千里眼中漫出笑意，「小游，你知道嗎？這是我們分開五年後，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雖然是讓我做吃的，但我感覺她心情很不錯呢。」
「啊？」俞小鯨又開始頭疼了，「為什麼？」
裴游只能從俞小鯨的表情反應去猜測，有種不得其門而入的無奈。無法忍受于瀟水對她頤指氣使，他忍不住宣告「你是我的人」，表面說得淡定霸氣，心裏卻忐忑不安，這樣自爆心思，百分之九十九會被說越線吧？
俞小鯨很想吐槽又無從下嘴，只好說：「其實現在除了清明節，所有的節日都能過成情人節的。」
至於孟千里為何要對俞小鯨「委以重任」，最初的理由是為了掩飾大齡男人追星的窘態。她假裝無意透露出知道于瀟水是他前妻的事，他才說：「我想讓她看到，我有了新的感情，一切都很好。」
「你覺得我還是小孩子嗎？」裴游皺起眉頭，「因為還不懂事，所以什麼都不跟我說？」
「哼，我和孟總裁是孿生兄弟，他的就是我的，問他要一個億怎樣了？」孟千里一臉得意，「哦，不對，什麼叫叫我問孟總裁要了一個億？大魚兒，你跟小游久了，說話都變得不可愛了，說得好像是我被孟總裁包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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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節一起看電影，這是戀人的標準節目，他們……俞小鯨不自在地瞥了眼裴游，雖說是福利，但總覺得怪怪的。
又因為裴游的出現，于瀟水以為俞小鯨「背叛」了孟千里，惱她踐踏了孟千里的感情，才會親自下場來「撕」她。結果裴游替她出頭，估計把于瀟水氣得夠嗆吧？
即使孟萬里說得平靜又克制，裴游還是感受到了大哥巨大的悲痛，他無法想象失去孩子的孟千里和于瀟水又是怎樣的感受。
笨手笨腳的三十歲男人，一看就不像是會下廚的人，于瀟水提這種要求是在故意刁難孟千里吧？
習慣放飛自我的孟千里無論做什麼，孟萬里都不會意外，反而是向來冷淡少言的裴游，竟然會吵架了，有長進啊。
俞小鯨扶著額頭翻個了白眼，孟煩煩的戲真多，誰惦記他了？
「不好意思，紅包有限額，發不了大的，只能多發幾個。」
孟千里停下手中的筷子，神情恍惚，眼中似有萬千感慨，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小游，愛不愛和離不離婚沒關係，我和她……沒法在一起的。」
「知孟煩煩者，師父也。」裴游現在比她更了解孟千里，「于瀟水明天來鯨鯨見習，我要負責接待。」
一想到這裏，裴游就心生煩躁。聽不見俞小鯨的心聲，就摸不准她真實的想法。或許可以找有經驗的孟煩煩，打聽下解題思路？
「原來是館長大人，有失遠迎了。」俞小鯨故意用一次性紙杯給孟千里倒茶，「請吧。」
孟千里接了裴游的「逐客令」，當著他的面跟俞小鯨「切割」關係，希望他理解當哥的一片苦心。
兩個年齡加起來過半百的男人，像三歲小孩一樣互相嗆聲，沒了平日里兄友弟恭的模樣，真是丟人現眼。
「哈，我懂了。」俞小鯨見裴游低垂著眉眼，遲遲沒有回答，彷彿她的話令他為難了，她很識相地找台階下，「師父是提醒我不要分心兼職，要專心做好本職工作，我懂的。」
「八年前，于瀟水意外懷孕，千里想結婚，是我說服父母讓他們先領證生下孩子。」孟萬里緩緩地說起過去，「于瀟水生了個女兒，讓我這個大伯取名，那是孟家的長孫女，她叫孟長安。小長安特別漂亮，性格乖巧，十分愛笑，非常討人喜歡。她的爺爺奶奶可寶貝她了，也因為小長安不再介意于瀟水的孤兒出身，準備給她和千里補辦盛大的婚禮。」
「小游，說得你好像有了異性還有人性似的。」孟千里「呵呵」笑了兩聲，「拿什麼師父徒弟說事，從你問我要大魚兒當助手開始，就盯上她了吧？」
像這午後紅茶，並非師門福利，而是想取悅她又怕被拒絕，就選擇了安全的迂迴方式。他們在彼此的舒適區內，扮演著最和諧的師徒。
「厚蛋燒，于瀟水想吃。」孟千里鬆了一口氣，他搞不定雞蛋碎殼，只好倒掉，擦乾淨料理台。
後來裴游問孟萬里為什麼要不惜代價地「救」他，畢竟他只是親戚家不熟的表弟而已。
「大哥，呃，我們在討論點事。」裴游尷尬地看向孟萬里，瞬間冷靜下來，覺得剛才跟孟千里一般見識，自己簡直是白痴，他只要冷眼看著孟千里做滿是蛋殼的厚蛋燒「孝敬」他的女神就好了。
打車將俞小鯨送到家后，裴游就讓司機直接開往孟家。
俞小鯨有點緊張地確認：「師父的意思是，作為你的徒弟，我也可以仗勢欺人嗎？」
怦怦怦！
「你有潛水餵食鯨鯊的表演經驗，她想當作水下表演美人魚的參考。」
「你家女神？」裴游看到料理台前方的手機，上面顯示著厚蛋燒的菜譜，「于瀟水？」
「她是我招進來的吉祥物，為我工作，我給她最好的待遇，哪裡沒人權了？」
「我沒有精神病。」裴游鬆開手，凝視著孟萬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請你相信我，帶我離開這裏，但不要送我回裴家。」
「為于瀟水量身打造的電影嗎？」俞小鯨想起之前孟萬里來鯨展廳的目的。假公濟私哪家強，孟煩煩認第二，就沒人敢拔頭籌。
「嗯。」裴游點頭，順著孟萬里的話題說起他的小煩惱，「小鯨似乎只想把我當師父，大哥，師門福利還能發嗎，這道題有什麼特別的解題方法嗎？」
「八月十七日晚上七點零七分。」裴游讀出票面時間，「有什麼問題嗎？」
「中國情人節嚴格地說是正月十五的元宵節吧？」裴游實事求是道，「七月初七是女孩子向織女星乞求智巧的日子，是乞巧節。」
「不是師父，不是徒弟。」裴游的手，輕輕地覆在俞小鯨的手背上，「作為我喜歡的人，你可以為所欲為。」
聽見孟千里的心聲，裴游尷尬地看著他的背影。
小長安之於孟家意味著什麼，裴游已然清楚，也明白了孟氏兄弟為何要縱容於瀟水。他說要為孟萬里分擔，首先便是假裝一無所知，將小長安也藏在他的心底。
「雖然我只見過於瀟水兩次，但她每次都有恃無恐地向俞小鯨撒氣，我和圖書不能接受。」
裴游暗暗放鬆了神經，繼續發放「師門福利」，送她回家。
「發生了一些事，我們需要分開冷靜一下。」孟千里故作輕鬆道，「而她現在成了明星，不能暴露隱婚的歷史，當然更不能和我這個粉絲在一起了。」
「唉。」裴游嘆了口氣，表情無奈，「小鯨，你現在的工作只需對我負責，其他工作敷衍應對也沒關係。」
孟千里看看自己被拍紅的手背，再看看嫌他礙眼的裴游，哭笑不得：「小游，別拿防狼的眼光看我，好像我是無良上司利用職權占女下屬便宜似的。」
「晚上我們又遇到于瀟水了，她認定俞小鯨做為你的女朋友給你戴綠帽子了，氣勢洶洶地要替你教訓出軌的人。哥，你倆真入戲。」
「呃。」既然裴游覺得情人節是營銷概念，那就沒問題了，「沒什麼誤會，可能我想太多了。」
「農曆是七月初七，七夕節。」她忘記裴游在國外待太久了，「中國情人節，懂了吧？」
要俞小鯨當助手是為了觀察她，收她當徒弟是為了親近她……裴游並不是想和她只當師徒，現在「師門福利」操作的走向有些微妙。不過，俞小鯨似乎很安於這樣的「師徒關係」。
「大魚兒，給我也倒杯茶吧。」孟千里大搖大擺地落座，理所當然地使喚起俞小鯨。
再者，對於重視家人的孟萬里來說，最好的禮物，一定是新的家人吧？
裴游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會在心底對他說「對不起」的孟萬里，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必須抓住。
孟萬里的眼角有了濕意，聲音變得干啞。這是孟家最深的傷痛，唯有假裝小長安不曾存在，大家才能繼續生活，誰都不敢去想小長安還在，會是什麼樣子？
「這事你心裡有數就好，在千里和于瀟水面前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孟萬里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然後轉移話題，「對了，你今天來家裡，我猜是因為小俞的事？」
「師父，你是在教我偷懶嗎？」俞小鯨歪著頭看向裴游，故意說，「還是擔心我被于瀟水欺負？」
裴游看著俞小鯨一臉的「欲說還休」，不解：「誤會什麼？」
循聲來到廚房，孟家老大一邊扯下領帶，一邊看著在互相較勁的裴游和孟千里，「嘖嘖」地直搖頭：「吵什麼呢，需要我主持公道嗎？」
「雖說是福利，但孟煩煩獻殷勤，只怕……」裴游頓了頓，「是為了于瀟水來麻煩你吧？」
「我知道大哥很照顧家人。」如何護短，裴游還是從孟萬里那裡學到的，「我只是不明白，于瀟水已經離婚走了，為什麼連大哥都在縱容她呢？」
「你是在替小俞委屈吧？」孟萬里有些欣慰，終於有人能進入裴游的世界了。
「開心就好？」裴游大概明白了孟千里的心思，他不以為然地哼道，「所以你們拿俞小鯨尋開心，將她當沙包丟來丟去很好玩嗎？」
「小游……」孟萬里頓住，他確實一直將裴游當孩子看待。
「你看看電影的首映時間。」俞小鯨戳戳票面，委婉地提醒。
閑得孟煩煩來這裏宣傳動物紀錄片？
「你作為前妻腦殘粉，才是護短第一人！就是你縱容於瀟水仗勢欺人……」
俞小鯨一直認為「擔當孟千里小女友」這項工作，她完成得很不錯。她和于瀟水雖為「現任」和「前任」，但相處得很和諧，都沒讓孟千里操心過呢。
「如果你覺得為難，拒絕也沒有關係。」裴游想起孟萬里說的，俞小鯨並沒有虧欠于瀟水什麼，「不用顧忌其他人的想法，我會處理的。」
當天，裴游就被孟萬里從精神病院帶回了孟家。孟萬里請醫生來為他做了全面檢查，確認他的身心狀況，然後又以裴游的代理人身份面對他的父母，跟他們談判，獲得他的「監護權」，從此讓他遠離裴家。
「對了，如歌公司給了我兩張電影首映票，好像是大魚兒喜歡的演員的新電影。小游，你們最近工作辛苦了，去看場電影放鬆下。」
孟萬里只是抬手摸摸他的腦袋：「小游，雖然有些晚，但我會帶你走，請你再忍耐一會兒。」
孟萬里定定地看著裴游，不知從何時起，裴游開始願意關注外界和他人，讓他生出「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慨。
俞小鯨的胸膛中傳來巨響。她聽見了，是心動的聲音。
這事擊垮了孟家，小長安的爺爺奶奶又自責又愧疚，難以面對於瀟水，無法待在家裡，開始在全世界「旅行」。于瀟水則完全崩潰了，只能向孟千里發泄，兩人互相折磨，又彼此舔舐傷口，不得安寧……直到孟萬里建議他們離婚，讓他們分開，才不會因為見到對方就想起孩子而痛苦。
俞小鯨覺得有必要為孟千里說句公道話，卻被他打斷了。
只是裴游打著「師門福利」的招牌，對她發送糖衣炮彈，殷勤得令人浮想聯翩……
「拿開你的爪子。」不知何時回到鯨展廳的裴游，不客氣地拍開孟千里的手，睨他，「不要對我家徒弟動手動腳的，有礙觀瞻。」
「在海洋館見習的事，于瀟水指名要你負責。」孟千里目光閃爍。
和圖書「呃，好吧，我不懂。」俞小鯨被瞪得縮了下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他，「那就請師父賜教？」
下午三點，微光島酒店的下午茶套餐外賣送到，有祁門紅茶和紅絲絨蛋糕、藍莓鬆餅、抹茶蜜瓜巴菲……俞小鯨順勢進入了休息時間，脫下工裝，洗好手在桌邊坐好，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師門福利。
孟千里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作為鯨鯨海洋館的員工，俞小鯨只好接受工作安排，希望于瀟水也能當這是工作。
「于瀟水背後有孟千里，所以肆無忌憚。」裴游想給的不是師門福利，而是個人特權，「同理，你背後有我，所以無須忌憚。」
孟萬里讓裴游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家人。家人，是能坦誠相對的人，也是願意互相包容的人。他想把俞小鯨也變成這樣的人，而不是對他畢恭畢敬的徒弟。
「你……懂什麼？」裴游放下茶杯，瞪著越來越會找台階的俞小鯨，心裏莫名地冒起了無名火，點燃了名為「不滿足」的情緒。
俞小鯨似乎很平靜……再次證明，他真的聽不見她的心聲，感受不到她內心的波動。她究竟在想什麼？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不要以為叫她大魚兒，就當她是魚沒有人權，我有意見！」
「那你管得到于瀟水嗎？」裴游反問。
「當然，這可是館長大人給的福利。」
孟千里的形容讓俞小鯨的嘴角抽了抽，她忍住吐槽的衝動，假裝聽不懂：「館長大人很閑嗎，鯨鯨海洋館運營還正常嗎？」
「誰作妖了？她不過是個性耿直，並非故意為難大魚兒，有點小摩擦而已。小游，你太護短了，根本就是無理取鬧。」
如果孟千里有尾巴，此刻一定翹到天上去了。
俞小鯨無語地看著憤憤不平又念念有詞的孟千里，真是「煩煩本煩」了。
為了維護孟千里的面子，她這個「擋箭牌」自然要盡職盡責了。
「她開始了新的生活，我不能成為她的阻礙。」孟千里頓了頓，「我只要她開心就好。」
「這是福利，不是假公濟私。」俞小鯨涼涼地開口糾正，「館長大人，你是來蹭福利的？」
孟萬里說過以後于瀟水還會來鯨鯨海洋館見習，如果她還是針對俞小鯨，裴游是無法對她忍氣吞聲的，這恐怕會讓孟萬里很頭疼。
「小游，你別因為于瀟水跟千里較真。」打發走了孟千里，孟萬里才說，「一碰上于瀟水的事，千里的腦子就像灌了糨糊。這麼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因為小游向我求救。」孟萬里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是不會拋棄任何家人的。」
「小鯨，」裴游回過神，正視俞小鯨，「在於瀟水的事上，我不想你委屈自己。」
……
「小長安呢？」裴游感覺很怪異，在孟家看不到任何小孩子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小女孩的照片，孟萬里口中的小侄女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俞小鯨真的比他還會找借口來迴避兩人的曖昧，是不是在她眼中，他們只有工作關係，沒有私人交情。
突然有隻手伸過來，拿走俞小鯨面前的藍莓鬆餅，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裴游對原生家庭毫無留戀，卻很慶幸有孟萬里，給了他重新選擇家人的機會。他，也想要新的家人。
「一個億？」俞小鯨懷疑，「你問孟總裁要了一個億？」
雖然于瀟水一見到俞小鯨就要挑她的不是、刺|激她，甚至慫恿她去找孟千里「告狀」，似乎很想讓孟千里出頭替她討公道。不過，她向來謹遵孟萬里的教誨，在於瀟水面前心如止水，任其挑釁，「逆來順受」得讓于瀟水覺得索然無趣，好像她是「爛泥扶不上牆」，成不了刺|激孟千里的導火索，現在於瀟水都懶得正眼看她了。
「大哥，告訴我為什麼。」雖然孟萬里只大裴游五歲，卻是他實際上的監護人，給予他想要的一切，「我也想為大哥分擔些。」
「阿姨這兩天回老家看剛出生的孫子，大哥又在加班，沒有人幫我煮東西。」孟千里抬頭瞥了眼裴游，繼續小心翼翼地挑蛋殼，「可我家女神活動結束后想吃消夜，讓我做厚蛋燒，我正在努力。」
「唉。」
「是又怎樣？」裴游哼了哼，「反正她現在是我的人，于公于私，我都不准你和于瀟水再欺負她。」
「不必要的肢體接觸，都可以稱之為騷擾。」裴游再次拍開孟千里的手，給他的行為下定義，「孟館長，你想麻煩法務部給你處理這類糾紛嗎？」
孟千里沒有介意紙杯紅茶，吃兩口藍莓鬆餅喝口茶，吃得有滋有味，還衝俞小鯨擠眉弄眼：「嘖嘖，小游真會假公濟私。」
「哥，怎麼是你做飯，阿姨呢？」
「嗯，商家為了刺|激消費，可以營銷出很多情人節的概念。」裴游點頭，又問，「你說會被誤會是什麼意思？」
「不管是我還是千里，或者我們的父母，都對於瀟水心存愧疚。」裴游出國這些年，孟家也發生了很多事，「但我不能因此要求你和小俞也包容於瀟水，這是我的問題。」
「那個……」裴游頓了頓，將票直接遞給俞小鯨，「孟煩煩給的福利，你看怎麼辦？」
「那天千里和_圖_書陪于瀟水去試婚紗，小長安的爺爺奶奶帶著她來找我，因為一歲多的小長安會走路了，想讓我這個大伯看看。」孟萬里眼眶不由得泛紅，「小長安的爺爺開車帶她們來孟氏，小長安一向不喜歡坐安全座椅，她的奶奶常常順著她，坐車就抱著她，讓她的爺爺車開得慢點，不要顛著小長安。可是，肇事司機醉酒開車速度太快，撞上了他們的車。兩個老人只受了點輕傷，小長安卻被撞出車外，當場身亡。」
「當然不是。」孟千里否認，伸手拍裴游的肩膀，「這個動作表示的是我的親切，同時代表著我的認同和鼓勵。」
裴游想起向孟萬里請求破解「師徒關係」的思路，孟萬里卻問他?：「你還記得當初為什麼決定向我求救嗎？」
「……」
那是裴游為自己準備的台階，俞小鯨用起來相當得心應手。面對她粉飾太平的笑臉，看著她閃爍迴避的目光，裴游決定當個「俊傑」，識相地順著台階下來。
「所以，館長大人的一個億項目是什麼？」
裴游湊過去一看，就見碗里打了三四個雞蛋，粘了一堆雞蛋碎殼。孟千里正在用筷子挑碎殼，他一片一片地挑出來，放在料理台上，弄得料理台上黏糊糊的。
「專業教練也有，只是她想熟悉海洋館，我和她……不適合近距離相處。」孟千里嘆了口氣，「你就當是工作吧，回頭我給你加獎金，好不好？」
「恭喜你，可以跟女神近距離接觸了。」俞小鯨終於明白孟千里來鯨展廳的用意，孟氏兄弟對於瀟水的事都很上心。
「說騷擾有些嚴重，館長大人只是……」
「你在怪我對千里偏心？」孟萬里失笑，他解下圍裙，示意裴游去客廳聊，「還是你也不想讓我省心？」
裴游來到孟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孟萬里還沒有回家，孟千里正在廚房搗鼓著什麼。
「沒有長進，肯定是大哥太慣著他了。」裴游覺得孟千里不是比孟萬里晚出生三分鐘，而是三年。
「大哥……」好像有什麼東西刺進裴游的胸膛，扎得他難受。
裴游聽見孟萬里的心聲：「對不起，小游，我來晚了。」
孟千里從西裝兜里掏出兩張票，塞給裴游，拍拍他的手示意，然後揮揮衣袖離開鯨展廳。
作為人家徒弟，俞小鯨啞然地看著裴游變成「護徒狂魔」，強勢霸氣地懟孟千里。用力明顯過猛，他對這個表哥是不是太嚴格了？
裴游六歲時第一次被父母送進精神病院。從那之後，他的父母就以他身體不好為由，不再帶他去孟家，同時警告他不要再「犯病」，讓他自覺地跟其他人保持距離。他不了解孟萬里，但他別無選擇，他必須主動地賭一把。
「我真不知道這個前表嫂是怎麼回事？你們究竟什麼時候結婚，又是什麼時候離婚的？」
俞小鯨不得不打斷孟千里，來鯨展廳是想炫耀他的豐功偉績嗎？
那樣從容不迫的孟萬里，似乎對一切瞭若指掌，並未將他當「有病的人」。父母避他如蛇蝎，視他為禍害，用盡他們的關係將他送進精神病院。孟萬里是唯一來看他的人。他和孟氏兄弟並不熟，從小到大因為他的特殊性，父母有意無意地將他與外界隔離，逢年過節，才會帶他去孟家「走親戚」，刷下存在感。
「哥，你還是點外賣吧。」裴游對著碗里的雞蛋碎片搖頭，「免得噎著你家女神，氣鼓鼓地變成河豚，見到俞小鯨就要扎兩下。」
「我還是不懂。」孟煩煩的經驗很失敗，看來沒必要找他問解題思路了，「她是明星，你是粉絲，在一起有問題嗎？」
「我要更加主動地發放『師門福利』嗎？」
「這話怎麼說的？」
十八歲的孟萬里，剛剛成年，卻有著遠超年齡的成熟和冷靜。孟萬里沒有驚慌也沒有掙扎，沒有任何過度反應，反而阻止醫生過來打鎮定劑，只是靜靜地與他對視，等他開口。
「她現在不為你工作，沒義務當於瀟水的出氣筒，你最好看緊于瀟水，別讓她再作妖！」
孟萬里一回到家，就聽到裴游和孟千里吵嘴的聲音，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
裴游揚揚票：「那要一起去看電影嗎？」
俞小鯨開始吃冰爽的抹茶蜜瓜巴菲，大熱天吃這種水果冰淇淋確實爽快，她不介意類似的師門福利多一點。
「嗯，鯨鯨有今天也離不開我們孟總裁的支持。」孟千里瞪了眼拍馬屁技能不合格的俞小鯨，清了清喉嚨，「但我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就在不久前，我簽訂了價值一個億的項目。」
裴游這麼誠心誠意地發紅包拓展師門福利的內容，俞小鯨也只能配合地當著他的面戳手機屏幕，收下師父的心意。
「你對電影不感興趣？」見俞小鯨沒應聲，裴游自覺找台階下，「我把票還給孟煩煩吧。」
既然是師門福利，俞小鯨就毫無負擔地接受了。
見俞小鯨恭敬的樣子，裴游又嘆了口氣，她並非不懂，只是裝不懂罷了。
「怎麼算欺負了？」孟千里堅決不承認，「那是大魚兒的工作，于公于私，我都沒有虧待她，每年給她的年終獎是最多的，她都沒意見呢和-圖-書。」
「師父，為什麼你覺得我會為難呢？」俞小鯨請裴游坐下來，給他倒了杯茶，「我認識于瀟水三年，知道怎麼跟她相處。」
「河豚氣鼓鼓的也漂亮。」孟千里頂回去，「再說大魚兒皮糙肉厚扎兩下又怎樣？疼的話我給她算工傷。」
空曠的鯨展廳，隨著泡沫雕塑工作的展開，漸漸變成了充滿泡沫廢料碎屑的白色海洋。在日光斜射到的一角，最近被清理得很乾凈，擺放著原木方桌和靠椅，還有裝著各種零食飲料的雙開門冰箱，保證隨時都有東西填肚子。
「大魚兒，今年的優秀員工獎，非你莫屬了。」
「既然是福利，我當然是光明正大地享用。」孟千里不動腦筋也知道，所謂福利掏的肯定是裴游的腰包，「不過，小游求偶的把戲真老套，他該多看些動物紀錄片，自然界有各種花樣供他參考。」
俞小鯨愉快地接受，畢竟明天還要看于瀟水的臉色呢。
「三點有師門福利，請注意查收。」半小時前，裴游給俞小鯨發了消息，吊足了她的胃口。
在裴游門下工作，師門福利可以說是相當不錯。
「聰明！」孟千里讚賞地向她比出大拇指，「這是一部以海洋館為舞台展開的電影，于瀟水扮演從事水下表演的美人魚，其實假裝美人魚表演者是真正的美人魚。」
「孟氏集團和鯨鯨海洋館參与投資的電影項目，我作為投資方代表與如歌公司簽訂合約，正式啟動該項目。」
「我對電影有興趣。」首映說不定有主演現身，不去有點可惜，「只是，我們去看電影可能會被誤會。」
那是他第二次被送進精神病院，無法逃脫，陷入絕望時，孟萬里來探望他。他緊緊地抓著孟萬里的手，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當然。」孟千里挑眉，「沒看到我正在給她做好吃的嗎？」
「我和于瀟水不是朋友。」俞小鯨認真地說明，「準確地說，她是我的一項工作，我不能挑剔，也不能逃避，更不能對抗。按照僱主的要求，在她面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完成得不錯，僱主滿意，我也有成就感。所以，我不覺得為難，也沒有委屈。」
求偶的把戲？
「我們都結束了。」孟千里瞥了眼裴游，鄭重其事地點頭，「大魚兒，別惦記哥了，以後咱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俞小鯨意外的淡定，她彷彿讀不懂曖昧，感覺不到裴游欲蓋彌彰的佔有慾，反而笑著說：「師門福利真好呢。」
孟千里伸出手，滿意地拍著俞小鯨的肩膀，後面突然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小鯨，你說的相處是指單方面地忍耐嗎？」裴游不以為然地皺起眉頭，「這樣的相處方式，我不認為是正常的。」
難怪孟煩煩說俞小鯨很「好用」，她還真是恪盡職守，懂得忍耐，也懂得控制情緒。
孟千里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地問：「你猜？」
「哥，你說完了嗎？」裴游不耐煩地提醒他，「還有事嗎，嗯？」
「小游，雖然你有意迴避他人，但能進入你世界的人，都是你主動選擇的。」孟萬里提供了解題思路，「當初是你讓我當你真正的家人，就算處在絕境，你還是正面出擊了。」
「這麼多福利，還不如獎勵我大紅包呢。」師門福利來得太頻繁，俞小鯨忍不住嘀咕，結果裴游的耳朵太好了，他好像怕唯一的徒弟落跑，拿起手機就給她發紅包。
「師徒只是借口，但別作繭自縛。小游，記住，你不是等待被選擇的人。」從一開始，就是裴游選擇靠近俞小鯨的。如果藏起真心，換來的只能是假意。
「為什麼離婚？」看孟千里現在一副被于瀟水「招之即來」的享受模樣，裴游不用觸碰他聽取心聲也能確定一件事，「你現在還愛著她。」
「嗯哼。」裴游勉強表示滿意。
「我投降！」孟千里舉起雙手，論有異性沒人性，裴游真的是後生可畏，他甘拜下風，「以後我會注意跟你家徒弟保持距離，不給法務部添麻煩，行了吧？」
「不知道。」俞小鯨搖頭，她不想猜，靜靜地看孟煩煩表演，「你說，我聽著呢。」
「不用解釋。」孟千里連忙表明立場，「一個億」有個條件就是要跟俞小鯨撇清關係，「大魚兒，我們之間只有工作關係，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為好，共勉吧。」
裴游不是在國外待了很久嗎，怎麼知道元宵節才是中國古代正宗的情人節？看來他真的在國外待太久了，不知道如今大家都把七夕當情人節過了。
於是，裴游就看著孟萬里利落地捲起衣袖，繫上圍裙，熟練地料理起來。十幾分鐘后，孟萬里就做好了厚蛋燒，裝進保鮮盒，讓孟千里趕緊給於瀟水送去。
「只有工作關係？」俞小鯨覺得孟千里矯枉過正了，「所以不需要『小女友』陪你追女神了？」
「聽起來蠻有意思的。」俞小鯨看著一臉興奮的孟千里，「不過電影還沒有開拍，你就劇透我一臉，館長大人，你要改行當編劇了？」
「對，我和小游在討論事情。」孟千里順台階就下，可不敢讓孟萬里主持公道，他對自己處於孟家食物鏈底端這件事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