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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寵若鯨

作者: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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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和你什麼關係

第九章 我和你什麼關係

「孟大哥說得對。」俞小鯨對上裴游關切的眼睛,想起孟萬里的比喻,「真的像滿肚子委屈的大腹海馬。」
裴游的眼色變得更暗了,他顯然不滿意這些答案。
俞小鯨感覺掌心在冒汗。雖然孟萬里說得輕描淡寫,但莫名的寒意在她的四肢百骸間泛起,她不敢去想象什麼樣的父母會將孩子兩次送進精神病院。
她的劇本不是這麼寫的。
裴游看著俞小鯨動作熟練地取出適量蜂蜜檸檬,放進玻璃杯,兌好純凈水,再加入冰塊,兩杯冰爽的蜂蜜檸檬水就端上桌了。
裴游拍了拍發悶的胸口,又開始後悔去觸碰她的逆鱗。然而,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蘇遙的事,即使他不斷提醒自己,蘇遙已經離開,不要揪著過去的人不放。
這是她第一次遲到。
「師父,我知道我說了過分的話。」俞小鯨撓了撓腦袋,她對蘇遙的事確實容易有應激反應,「看在我孝敬的章魚燒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吧。」
「又是大哥說的?」裴游皺起眉,對她三句話話不離孟萬里表示有意見,「大哥有資格說你的事,對吧?」
「呃?」俞小鯨盯著大腹海馬,無法理解,「哪裡像?」
孟萬里的真摯和誠懇,向來是俞小鯨最欣賞的品質,也是她無法拒絕為他做事的原因。
「沒有資格」四個字才是最扎心的,卻也是事實。裴游再次提醒自己,俞小鯨願意示好,並不代表他可以越線。
「小俞,你也是叫我孟大哥的人。」孟萬里抬手摸摸俞小鯨的頭,「我自然會想了解出現在你身邊的人。」
「孟大哥……」
「什麼吉祥物?」于瀟水不解地看向俞小鯨。
雖然知道孟萬里這麼做是捨不得裴游背鍋受委屈,但俞小鯨心裏仍然憋屈,不想原諒他的「惡趣味」。可想到他是把她當家人在意,才會想去了解她身邊的人和事,初心並非惡意,她又無法太較真。
孟萬里表情凝重起來,瞬間轉移了俞小鯨的注意力,令她不由得在意:「當初……怎麼了?」
距離休息室最近的是水母廳,因為開館不久,還沒有遊客逛到這裏來。水母廳內豎立著五六座玻璃圓柱缸,浮遊的水母隨著變幻的燈光呈現出浪漫夢幻的景象,它們成群地隨波逐流,自由浮沉。
「像滿肚子委屈的小游。」孟萬里轉頭看俞小鯨,「又不得不挺直脊樑面對誤解的樣子。」
進入中學以後,俞小鯨基本沒在學校拍過照片,唯一保留的照片是初三學校運動會,她是後勤人員,給參加長跑的蘇遙送水時被抓拍到的照片。再次看到這張照片,她才發現背景的看台上居然有裴游。他站在最上面最遠的位置,依然遠離人群,冷漠地看著周遭的一切。
俞小鯨的心情有點複雜,她想指責孟萬里侵犯她的隱私,可他特地來跟她道歉,說明緣由后再次道歉……這讓她什麼氣都生不出來了。
「我認為你有資格。」孟萬里卻篤定地說,「小俞,小游的過去有你的存在,你的過去肯定也藏著小游的痕迹。畢竟你們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校,如此巧合,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所以,他讓你去調查蘇遙?」
「小游是特別的。」孟萬里若有所思道,「小俞,如果你願意了解小游,我想他會願意告訴你關於他的過去。」
裴游心間盪起微微的波瀾,腦海里浮現出俞小鯨的笑臉,不由得看著鯨眼發獃。
「小游,你知道蘇遙現在的情況嗎?」當時孟萬里反問裴游。
裴游直直地凝視著俞小鯨,幽暗的雙眼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彷彿來自宇宙的黑洞,會將萬物吸進去,包括俞小鯨。
她的心瞬間跳得有點快。
該配合演出的時候,裴游顯然改劇本了。
俞小鯨沒料到孟萬里的控制欲如此之強,不以為然地反問:「即使侵犯他人隱私,你也要事無巨細地掌控一切?」
「哎。」裴游嘆了口氣,為自己的幼稚汗顏,明明很高興俞小鯨願意示好,主動道歉化解兩人的僵局。他卻小心眼起來,因為她被孟萬里順了毛而不痛快,便揪著「資格」問題不撒手,看著她為他不肯下台階而慌亂,他卻暗自欣喜,便得寸進尺了。
直到這一刻,俞小鯨才確定裴游從來不是有意要冒犯她,也不是為了侵犯她的隱私,更不是為了傷害她控制她。正如孟萬里所說,他只是想了解她。
難道裴游有隱形育兒袋嗎?
她翻到一張在校門口大花籃前拍的合照,背景里人來人往,照片右上角有個跟周圍格格不入的身影,彷彿有結界隔絕了他與別人的接觸。鏡頭抓拍到一張完全不屬於七八歲小孩的冷漠臉。高眉深目,挺鼻薄唇,線條過於利落的五官,即使是照片中的人肉背景,也清晰地反映出他的模樣。
裴游的心底有點泛酸:「大哥說什麼,你都覺得是對的?」
俞小鯨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輕輕地拍著于瀟水的手背,她感同身www.hetubook.com.com受。
被人喜歡這件事,俞小鯨早就放棄了。父母不喜歡她,對她沒有期待,她從小就知道。讓她感覺到「他可能喜歡我」的蘇遙,自始至終都將她當朋友,漸漸地讓她覺得「他可能喜歡我」只是她的錯覺。
「我在鯨鯨三年,天天見它們,自然就熟了。」俞小鯨忍不住翹起驕傲的小尾巴,「再者,我可是拿孟氏集團總裁特別獎的人,在總裁面前更要好好表現。」
「沒關係,不用道歉。」裴游輕輕搖頭,「我明知他是你的逆鱗,還要去觸碰是我的問題。小鯨,你說得對,我沒有資格跟你談蘇遙。」
他與蘇遙截然不同。蘇遙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發光體,而他選擇了迴避與所有人產生關係,自動邊緣化成宇宙中最暗淡的那粒塵埃。
「他的過去……」孟萬里說起裴游的過去,確實讓俞小鯨心生好奇,但是,「我不覺得我有資格過問。」
酸甜冰爽的蜂蜜檸檬水入口,沁人心脾,化解了章魚燒飽滿充實的些微膩味,味蕾得到極大的滿足。
「來,吃完章魚燒喝口蜂蜜檸檬水。」俞小鯨又端起玻璃杯遞給裴游。
俞小鯨的手指撫過照片上的裴游,彷彿能感受他周遭無人靠近的冷冽空氣。這樣從小習慣與人保持距離的裴游,現在卻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以師門福利為名獻殷勤,不過是因為喜歡她。
「作為我喜歡的人,你可以為所欲為。」
面對這樣的裴游,她還在害怕什麼?被人喜歡這件事,她想試著接受,試著回應。
俞小鯨望著玻璃缸中的大腹海馬,孟萬里說的對,真像裴游,滿肚子委屈,還不得不挺直脊樑當她的好師父。
孟千里花了許多心思才弄到這隻箱水母,讓它坐鎮水母廳,時不時還要親自餵食,俞小鯨覺得他有點活膩了。
他這是順著「師徒」的杆子往上爬了,嘴裏說著沒關係,心裏卻較著勁。
自從上次的蘇遙事件,俞小鯨就再沒對著他笑過了。
「她已經走了。」于瀟水的眼眶紅起來,「五年多了,我還是無法接受寶寶離開我的事實。我一看到孟千里就會怪他,甚至恨他。可我更恨我自己,寶寶才會走路,我為什麼沒有照顧好她呢?我無法原諒自己,作為母親我太失職……因此,我和孟千里在一起只會互相折磨,分開才能給彼此活路。」
「師父,辛苦了。」俞小鯨在裴游面前站定,將手中的食品袋遞向他,「這是慰問品,請師父務必收下,這是徒弟的一片孝心哦。」
孟萬里望著玻璃缸內浮遊的水母,光色在他的臉上變幻,忽明忽暗,模糊了他稜角分明的五官,多了一抹溫暖的柔軟。雖然跟孟千里的臉一模一樣,但俞小鯨看著孟萬里就覺得順眼許多,心情變得無比平和。
「裴游,你沒有資格跟我談蘇遙。」俞小鯨重複這句話,又看到裴游眼中閃過的受傷之色,她接著說,「我可以撤回這句話嗎?」
俞小鯨無法轉移視線,只能與裴游四目相對。他不是陌生人,是和她有關係的人,至於什麼關係——
「裴游,對不起。」俞小鯨認真地再一次道歉,「我承認我容易因蘇遙的事激動,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說你沒有資格談蘇遙,是我的傲慢,你不是和我沒有關係的人,我不該把你的關心當作冒犯。說了傷害你的話,讓你受了委屈,是我的錯。」
「孟大哥,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師父和徒弟,上司和下屬,雕塑大神Orca和追隨者?」
「我沒有跟你一般見識。」裴游端起檸檬蜂蜜水喝了口,淡淡道,「我們是師徒關係,你說的話我都理解,所以沒關係。」
孟萬里親自示範了什麼叫「敢做敢當」,作為每年拿孟氏集團總裁特別獎的人,俞小鯨覺得自己也得有擔當,既然知道讓人背鍋背錯了,就得自己把這個鍋拿回來。
裴游望著鯨展廳的入口,翻開手機聯繫人,剛想打電話給俞小鯨,手指又從撥號鍵上縮回。
「我不知道你是假的小女友,但你看他的眼神告訴我,你根本不愛他,所以我討厭你。」于瀟水坦白,「我在想,你不愛他,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因為他有錢嗎?為了錢,你總有一天會傷害他,這是我不能容忍的。」
「還在?」這兩個字讓俞小鯨感覺很不舒服。
消息剛剛發送出去,裴游就聽到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從鯨展廳入口傳來。
「他的過去……」俞小鯨低聲重複著,她不願意讓裴游看見她的過去,有資格去過問他的過去嗎?
哼,什麼吉祥物?孟煩煩見她和于瀟水關係變好,就迫不及待地想破壞她在於瀟水面前的形象吧?
孟萬里給俞小鯨豎起大拇指,然後往水母廳外走,來到隔壁色彩斑斕的熱帶魚展廳。他在一個玻璃缸前站定,裏面是一群金黃色的大肚子海馬,有的在珊瑚上攀爬,有的在海藻間遊動。
和*圖*書小鯨一隻手提著白色食品袋,一隻手拿起手機看了下,然後直直地朝他走來。裴游莫名地覺得緊張,雙手悄悄握緊,目不轉睛地迎視著她。
「我今天是來向你道歉的。」孟萬里直說,「我擅自調查你和蘇遙的事,給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擾,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小俞,我侵犯了你的隱私,對不起,我願意承擔所有的後果。」
下午上班時間到了,俞小鯨並沒有準時出現在鯨展廳。
俞小鯨的胸口開始犯堵,隱隱作痛,為他心疼。
「大魚兒,你在幹嗎?」孟千里緊張兮兮地上前將俞小鯨拉開,「怎麼又把她弄哭了?」
不過,日理萬機的孟總裁,應該不會只是閑得來海洋館看魚吧?
「謝謝。」裴游有點欣喜地接過食品袋,打開一看,裏面裝著兩盒章魚燒,「我們一起吃吧。」
怎麼叫「又」?
「該說的孟大哥都說了。」俞小鯨點頭,「孟大哥不愧是做大哥的,真誠又可靠,方方面面考慮周到,被他納入保護傘下,我有點受寵若驚。」
他的眼神頓了下,問:「還有呢?」
裴游是在意她的,讓他受委屈確實是她的不對。
「小游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孩子,我捨不得他再受委屈。」孟萬里絲毫不掩飾對裴游的偏愛,「而他現在願意為你受委屈,即使被誤解也不辯解,我這個做大哥的就心疼了。」
「我下午遇見一個小女孩,她是蘇遙的妹妹。」裴遊說,「我才意外得知蘇遙已經不在了。」
俞小鯨怔住,沒料到裴游不肯順著台階下,反而揪著「沒有資格」四個字跟她較真。
裴游不需要她的道歉,他耿耿於懷的是這句話。
看著裴游懊惱的模樣,孟萬里有些欣慰他懂得維護在意的人,又有些不舍他被誤解受委屈。
藏在他清冷麵容下的是一顆極度包容她的心,即使被她冤枉、被她傷害,他都接受了。
「小俞,我道歉是因為我傷害到你,並不是為了獲得你的原諒。」孟萬里看出俞小鯨的小糾結,「不過,我並不後悔用這樣的方式保護家人,我最後悔的是當初沒有早點介入小游的事,讓他遭了很多罪。」
「你沒有錯,不需要道歉。」裴游再次搖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語氣認真,「作為你的師父,我確實沒有資格過問你的私事。」
「看來不了解水母的鯊魚飼養員不是合格的鯨鯨海洋館吉祥物。」
「我懂。」俞小鯨握住于瀟水的手,「就算別人告訴我,那不是我的錯,我也無法原諒自己。這種感覺,我懂的。」
她想起當時對裴遊說過的話,她不過是仗著他喜歡她,才敢那樣放狠話跟他劃清界線。他包容了她,輕輕地點頭允諾她?:「以後我會注意的。」
他的初心並非為了傷害她,她的話卻刺傷他的心。
「師父……」
雖然他們認識三年了,除了確認俞小鯨是值得信任的,孟萬里對她並不了解,所以藉著照片的契機,他才去調查跟她談笑風生的男生。再者,俞小鯨是裴游在意的人,直覺告訴孟萬里,蘇遙的存在不僅會影響俞小鯨,同樣也會影響裴游。
「咳、咳!」
「這些都不重要了。」裴游鄭重地請求,「大哥,你說過你相信俞小鯨,那麼,我希望你別再調查她和蘇遙的事了。那是她的過去,誰也沒資格窺探。」
「別著急,慢慢來。」
「呃?」
「之前我給小游看過一張他高中開學時的抓拍照,因為很巧,那張照片背景中有你,還有另一個男生。」孟萬里看著俞小鯨的表情變化,確定裴游給她看過照片,「小游不記得高中跟你同校,卻記得那個男生,讓我有點在意。」
俞小鯨突然對他這麼親切,令裴游有些受寵若驚。面對她笑意盈盈的眼睛,他張嘴咬住了章魚燒。外焦里嫩的丸子和鮮美有嚼勁的章魚,佐以照燒醬,鮮嫩咸甜的滋味,確實好吃。
「嗯。」俞小鯨和裴游來到方桌旁,她打開冰箱,取出密封玻璃罐,裏面是她用蜂蜜腌制的檸檬,她從家裡帶過來的,「師父等我兩分鐘,蜂蜜檸檬水和章魚燒很配哦。」
「孟大哥今天來找我道歉。」俞小鯨也不繞彎,「他說將我當家人,所以去調查了出現在我身邊的人,對此引起的任何後果,他都願意承擔。」
孟萬里聽得津津有味,又讓俞小鯨介紹其他水母。海月水母、霞水母、太平洋海蕁麻水母、黃金咖啡水母等等,俞小鯨如數家珍。
何況,逝去的蘇遙成了遙不可及的白月光,時間和距離為他鍍上憂傷唯美的光芒,他被妥善收藏,安放在俞小鯨的心間。
「大哥都跟你說了?」裴游很意外孟萬里的行動力,更意外他對俞小鯨的坦誠。
現在,孟萬里依然這樣真摯而誠懇地道歉,俞小鯨卻不懂為什麼他那麼做,因為是裴游要求的嗎?
「喜歡我的人。」俞小鯨終於不再迴避,正視他對自己的在意,「裴游,你是第一個說喜歡我m.hetubook.com.com的人。」
「並非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孟萬里冷冷地勾起嘴角,「如果小游六歲時,我就帶他離開裴家,他便能早七年感受到親情,多喊我『大哥』七年,我也能多保護他七年。」
「巴布亞硝水母,俗稱珍珠水母,可以說是水母界的顏值擔當。」俞小鯨見他興緻頗濃,認真地說明,「珍珠水母是大型水母,一般體長可達三十五厘米,不過在美國發現了一隻長達七十二厘米的珍珠水母,應該是有記錄的最大水母。」
「這麼好看的水母,也有毒嗎?」
「美麗危險的生物,也有它們溫柔的地方,有點意思。」孟萬里點頭,走到鑲嵌在牆內的玻璃箱前,這裏養了只看起來有點方還很透明的水母,「其他缸里的水母都是成群的,難道這隻水母在關禁閉?」
裴游將打磨好的樹脂鯨眼安進鯨雕眼睛的位置,拳頭大小的眼睛跟藍鯨巨大的身軀比起來,變成長在咧開大嘴邊的「小酒窩」。遠望著藍鯨的「小眼睛酒窩」,彷彿在微笑著……有點像歪頭看他時笑意淺淺的俞小鯨。
「嗯,好吃。」裴游給出客觀的評價,見俞小鯨沒有動作,「你怎麼不吃?」
裴游的手順撫著她的背,跟著他撫背的節奏,她努力地調整呼吸,慢慢地停止了咳嗽,深呼吸再深呼吸,終於順了氣。
「小游六歲和十三歲的時候,兩次被父母送進精神病院。」孟萬里的眼神瞬間凌厲,「小游第一次被送進去時,我其實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我沒有去追究,畢竟小游很少來孟家,跟我和千里都不熟,我們就相信了他父母對外宣稱的說辭。小游第二次被送進精神病院時,我不對勁的感覺更加強烈,才意識到自己錯得一塌糊塗,我不應該不去求證不確定的事,姑息只會縱容更大的傷害。」
「因為我們不可能繼續在一起,他有新戀情是想告訴我,他已經重新開始,讓我也放心地開始新生活。」
「然後你向小俞提起這事?」
俞小鯨知道這句話最傷人,這代表著她的拒絕,也代表著她的防備,在話說出口的瞬間彷彿將她和裴游的關係歸零,讓他無法再親近她。
「孟大哥那麼厲害,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孟萬里都能認錯道歉,她自然也能彎腰示好,「師父,我也要向你道歉,關於蘇遙的事,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可是,蘇遙並非出現在你家人身邊的人。」
「好點了嗎?」裴游停止了撫背的動作,再次送上蜂蜜檸檬水,看著她因咳嗽而發紅的臉,「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裴游自嘲地笑了笑,在俞小鯨眼中,眼前的人只是教她手藝的師父罷了。於是,他拍了張鯨雕的全身照,發給俞小鯨,告知她下午的工作安排:「鯨雕的組裝已經完成,接下來要進入上色流程。」
「不管你相信與否,侵犯他人隱私並非我本意。」孟萬里對他人隱私也沒有興趣,「在我家人,尤其是千里和小游身邊出現的人,我都會進行基本徵信調查,確認這些人是可信的,這是我獲得安全感的方式,這樣我就可以在能力範圍內給家人最大的空間,讓他們選擇想要的生活。」
「小俞認為你私下調查蘇遙的事?」
俞小鯨沒有迴避裴游的注視,反而一掃近日面對他時緊繃的微妙表情,整個人彷彿放鬆了下來,眼角眉梢竟然帶上了淡淡的笑意。高高紮起的馬尾,隨著她輕快的步伐在腦後左右晃動,像在昭示她的好心情。
再等等吧,應付于瀟水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俞小鯨只能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不知道說什麼,俞小鯨叉了顆章魚燒往嘴裏送,想掩飾此刻不知所措的尷尬,結果吃得太急,沒有嚼碎就咽下去,被嗆到了,猛咳起來。
她忽然理解了孟萬里的「個人興趣」,他對家人的極度愛護,是因為見過家人受傷的樣子吧。
當孟萬里跟著孟千里來休息室找俞小鯨時,就看到她和于瀟水促膝而坐手拉手卻無語凝噎的畫面。
俞小鯨翻閱了所有過去的照片,雖然只在兩張照片中發現了裴游的痕迹,但已經足夠令她震驚了。過去那麼長的時間里,她和他可能擦肩而過無數次,卻從未意識到對方的存在。
「師父,你快點吃,章魚燒涼了會不好吃的。」俞小鯨催促著裴游,直接用竹籤叉了一隻章魚燒往他嘴邊送,「這是X大學生街網紅店的人氣小吃,每個章魚燒都有一隻完整的章魚,我排了半小時的隊才買到的。」
「收集跟家人相關的情報,是我的個人興趣。」孟萬里收回手,看著她微微笑道,「小俞,當你像小游一樣叫我大哥時,我感覺多了一個家人,卻對你做出失禮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
而俞小鯨眼前的他,並非她的心上人。
唯有裴游很肯定地將她當成「喜歡的人」,不是下屬,不是徒弟,不是校友,而是喜歡的人。
「小hetubook.com•com俞。」孟萬里微微側首,好奇地問,「這種長著小白點的水母叫什麼名字?」
「珍珠水母長得美麗溫婉,毒性也比較低,不過性格十分兇猛,會獵食魚蝦。」俞小鯨說,「珍珠水母唯一的溫柔大概給了小牧魚,在海洋中,珍珠水母會與這種六七厘米長的小牧魚共生,為其提供保護傘,躲避敵人的攻擊。而小牧魚會清理珍珠水母上棲息的小生物,還會將大魚引誘到它的狩獵範圍供它獵食,小牧魚也能吃到一些殘渣。」
「孟大哥,你想說什麼? 」孟萬里的言外之意是她讓裴游受委屈了嗎?
俞小鯨點頭,又搖頭,不需要去醫院的。她喝下冰爽的蜂蜜檸檬水,發紅的臉頰似乎降了溫,紅色漸漸褪去,隨之褪去的還有剛剛的慌亂無措。
孟萬里目不轉睛地看著大腹便便的海馬,意味深長道:「像小游。」
「這是大腹海馬,也叫膨腹海馬,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大的海馬。」俞小鯨解說員適時上線,「大腹海馬與其他海馬不同,它們非常擅長游泳,習慣夜間活動,喜歡吃各種小型甲殼類,是個小嘴巴的食肉動物。海馬跟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是它們由雄性生育後代,因為雄性有育兒袋,雌性將卵產在育兒袋中,雄性就會受精進入妊娠期,一個月後產出數千幼仔,之後幼仔可以離開育兒袋生活。這些大腹海馬的肚子圓滾滾的,看起來好像都是有育兒袋的雄性海馬,其實雌性大腹海馬身上的黑斑比較少,雖然肚子也大,但並沒有育兒袋。」
「《世界野生生物》雜誌列舉出全球最毒十大生物,榜首就是它,來自澳大利亞的箱水母。」俞小鯨愉快地為大佬吶喊助威,「箱水母有劇毒,習慣獨居,跟其他隨波逐流的水母不同,它會主動遊動,獵食魚蟹。我們這隻箱水母還比較小,成年箱水母有足球那麼大,毒素足夠放倒六十個成年人,如果被它蟄了,五分鐘內不救治就必死無疑。」
「大佬有什麼過人之處?」
跟孟萬里談完話,俞小鯨回到以前住的X大教職工公寓。工作后,她租了離鯨鯨海洋館比較近的房子,很少回X大那邊的家。畢竟父母忙著各自的工作,經常住在研究所,沒空管她是否回家。
「為什麼?」俞小鯨糊塗了,裴游真的沒有讓孟萬里調查蘇遙嗎?
俞小鯨終於確認,裴游是杠在一棵名為「資格」的樹上了。
女孩眉眼間的笑意彷彿隨著調皮的話語在跳躍著,他收到了名為「示好」的訊號。
「大魚兒?」孟千里一臉驚詫,「你這麼親切地叫她,是認同她吉祥物的身份了嗎?」
孟萬里雖然向她道歉,但也給她上了一課,道歉是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不是為了獲得原諒才低頭的。所以,有錯,她就認了。
「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俞小鯨煞有其事地介紹,「這話同樣適用於水母,這隻水母可是惹不得的大佬,也是水母廳的鎮廳之寶。」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笨了,還是無法理解你的意思。」
見於瀟水眼中出現了期待,俞小鯨無語地望向孟千里,真的很想翻臉了。
「孟千里要我扮演他的小女友時,我的內心也是崩潰的。」對俞小鯨放下敵意的于瀟水,眼神都變得很溫柔,她便肆無忌憚地說大實話了,「我不同意,他就要扣我工資,同意就每月給我加特殊津貼,我只能屈服於資本家的威逼利誘之下。」
俞小鯨心裏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你……因為我才去調查蘇遙?」俞小鯨一臉愕然,頭頂溫柔的力量似乎在告訴她,她被孟萬里當成家人,納入他的保護傘下。
俞小鯨瞥了眼孟萬里,向他頷首表示招呼,在心底對孟千里翻了個白眼。
「鯨鯨海洋館的吉祥物。」孟千里愉快地解釋,「人形鯨魚,轉轉就能開運,我讓她給你表演下?」
原來,他們心裏有一座墳。
俞小鯨有些頭疼了,她沒有「哄人」的經驗,裴游這樣較真,讓她感覺有點慌了。
在受人歡迎、討人喜歡這方面,蘇遙是佼佼者,他以前不可能贏,現在依然不可能。
「來自過去的……校友?」
俞小鯨不由得忐忑起來,回鯨展廳之前做好的放鬆姿態又緊繃了起來,她又仗著他喜歡她,理所當然地要求他的包容了。
「你在怪我嗎?」俞小鯨有點不自在,她確實因為蘇遙太敏感了。
俞小鯨一愣,能讓日理萬機的孟總裁光臨鯨鯨海洋館,無一例外,都是為了親愛的弟弟。轉了一大圈,他才藉著海馬說起裴游,耐心真好。
鯨展廳內巨大的泡沫藍鯨雕塑已經組裝黏合完成,安放在支架上,等待上色。
「我和他是奉子成婚的。」或許在俞小鯨面前哭過,于瀟水就卸下了心裏的包袱,「如果寶寶還在,跟『小紅帽』差不多大了吧。」
搖晃的發尾,好似俏皮的小手,偷偷伸進裴游的胸膛,撩撥著他的心弦,他的心湖間再次盪起微波。
和圖書起孟萬里,她的眼睛就在發亮,眼裡有著不加掩飾的讚賞,嘴角翹起愉悅滿足的弧度。
俞小鯨彷彿看見了明月背後的烏雲,隨時都要遮擋明月的光。孟萬里告訴她,于瀟水有嚴重的創傷后應激障礙,希望能夠遷就、包容對方。孟千里也會偶爾「犯病」,開車像尋死。現在,她總算知道為什麼了。
俞小鯨用咳嗽聲回答了裴游,她感覺到背後撫拍的力量,溫厚而堅實,掌中的熱量透過輕薄的布料傳遞過來,肌膚上便有陣陣的灼熱感。
「我真的恨自己,我真的希望孟千里他們能責怪我……」
「不,小游並不知道我會去調查蘇遙,我調查蘇遙也不是因為小游。」
她小學二年級時,恰逢X大附小五十周年校慶,她和小一歲的堂弟同班,而大她三歲的堂姐已經六年級了。因為俞家小輩都在X大附小就讀,難得有空的俞沁就來參加校慶,給他們三個小孩拍了很多照片。當時的她很彆扭,不願意跟太優秀的堂姐堂弟同框拍照,但俞沁不放過她,於是照片中的她總皺著眉頭苦著臉,扭扭捏捏不願意跟堂姐堂弟靠太近。
孟萬里太坦誠了,讓俞小鯨無法生氣,但也無法認同他的一些做法。
裴游見狀,忙不迭地遞上蜂蜜檸檬水,伸出手來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怎麼樣?」
「因為我的私心。」孟萬里毫不避諱地承認,「我想給家人提供全方位的保護,就要了解跟他們相關的人和事,我不希望有任何我不知道的不穩定因素存在。」
「作為我喜歡的人,你可以為所欲為。」
裴游看不懂俞小鯨眼中變幻的光色,琢磨不透她靜謐如深海的心思,沒了「聽見」這個「作弊神器」,戀愛這道題對他來說,真的太難了。
「我和大魚兒在聊女生話題,你來做什麼?」于瀟水不以為然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孟千里。
裴游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他定定地望著俞小鯨,沒有馬上回答她。
「總裁表示,這樣的員工很優秀。」
「嗯,我可能在害怕,也可能是在嫉妒,所以又去觸碰她的逆鱗,讓她對我很失望。」
「我受委屈了?」裴游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跟他一起吃章魚燒是反省?
「超過兩分鐘,不能撤回了吧?」見裴游不語,她訕訕一笑,「那……我為這句話,再次向你道歉,師父,對不起。」
裴游只是看起來冷淡,但他心思細膩,觀察力敏銳,才能創造出那麼多令人震撼的鯨雕作品。
裴游來家裡,問他是否調查了蘇遙,他就意識到出問題了。
俞小鯨在看到的瞬間就認出來,那是小學時的裴游,五官是成人裴游同比例縮小的樣子。原來在那麼小的時候,他就跟人保持距離,獨來獨往了。
「為什麼?」
「他沒有問題,對吧?」
「我想看著師父吃。」俞小鯨喝了口檸檬蜂蜜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最近表現不好,讓師父受委屈了,我得反省。」
「小俞,你陪我去看看魚吧。」孟萬里適時出聲,理所當然地帶走了俞小鯨,回頭給孟千里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孟萬里有孟總裁和孟大哥兩副面孔,俞小鯨都見識過。她知道他極度愛護家人,但護短到這種程度是她想象不到的,難怪同齡的孟千里被慣得那麼幼稚。
「就是因為他有錢,我才容忍他的為所欲為。」俞小鯨不客氣地吐槽,「你不知道,他每次為了見你有多折騰?我要擔當他的形象顧問,還要陪他綵排演練,免得在你面前露餡。哎,我不懂你們為什麼要這樣?他那麼愛你,卻找我在你面前演戲,太奇怪了。」
裝配公司的工作人員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已經離開鯨展廳了。
在他的記憶中,蘇遙是過於閃耀的存在,那個少年爽朗帥氣,有著親和的笑容和討喜的性格,優秀得無可挑剔,理所當然地受萬眾矚目。
俞小鯨就這樣被孟萬里蠱惑了,鬼使神差地回到以前的家,找出那些壓底箱的相冊。過去彷彿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這些照片像是被黏住的小蟲子,通過它們,她窺見了一些過去的片段,尋找裴游存在過的蛛絲馬跡。
「小鯨,我和你是什麼關係?」俞小鯨對裴游示弱,露出明顯的破綻,他不願放過,想要一個確切的回應。
「不,我沒有怪你。」孟萬里搖頭,「小俞,每個人都有過去,想要了解一個人的過去,是因為在意這個人,才想知道這個人的一切,並非為了傷害。」
她以為她低下頭彎下腰,擺出好姿態說些好話,以四兩撥千斤之勢就能將這事翻篇。
她對自己的過去諱莫如深,當然不能雙重標準,肆無忌憚地探聽他人的過去。
俞小鯨突然想起有次裴游在鯨展廳睡著,囈語著「不要回家」,那時他顫抖著,好像要被夢魘吞噬。
俞小鯨忽然明白,當裴游發現孟萬里抓拍他的照片中有她和蘇遙,為什麼那麼好奇地想探知,她以前知道他嗎,她記得蘇遙嗎?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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