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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戀人

作者:蘇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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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像貝殼擁抱著珍珠

第四章 像貝殼擁抱著珍珠

我願意被她打敗,我只是不想,將季蔚朗交給她,交給任何一個別人。
董嘉樂娃娃臉上那張故作嚴肅的表情逗笑了我,剛才的胡思亂想變得沒有想象中那麼讓我焦躁了。我忍住笑,扮作認真地重重點頭。
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平淡無奇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有種安靜得極富張力的氣場,也許我真的適合他為我塑造的冰山路線,適合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展示才藝,這不協調的肢體動作只會讓自己顯得笨拙,勉強也無用。
「沒問題。」季蔚朗爽快地答應著大家,目光自始自終都看著沙佳佳。沙佳佳也看著他,羞澀與欣喜的愛全都浮現在她的臉頰,他們就這樣在人群里旁若無人的對望著,我站在他們中間,一個人埋下頭兀自地笑了。這笑,比舌尖殘留的龜苓膏還要苦澀。
我驚住了,抬起頭看她。
「不用了,我們自己打車。」我拒絕。
董嘉樂慌了,她蹲在我身旁,輕輕拍著我的背,像哄小孩那樣安慰我:「知錯就改就還是好孩子,你放心,我會永遠支持你的!」
「你們搞錯了,我朋友只是長得像那個啥林路路而已,林路路不化妝估計就一歪瓜裂棗,哪裡有我朋友漂亮啊。」董嘉樂裝瘋賣傻。
我有多久沒見到他了?從我徹底離開依泉的那個夜晚,我最後一次在夢裡同他告別後,我沒想到,還會再次看到他。
「你只需要說,是,或者不是!」季蔚朗吼了起來。
季蔚朗求婚的消息,在第二天還是傳得沸沸揚揚,前一晚的浪漫照片充斥著當天報紙的版面,戴著面具的女主角身份被人們熱烈地猜測著,據說他們將在10月舉辦隆重的訂婚儀式。
昨晚宿醉並沒有在我們年輕的身體里留下痕迹,一覺睡到現在的我們精神已經完全恢復,我和董嘉樂背著大大的購物袋去超市,準備大採購一番,晚上就在廚房秀出各自的拿手菜,也算作終於整頓好新家的慶祝。
我本能地想轉身離開,卻被董嘉樂一把抓住。女孩們走了過來,稚嫩的臉龐好不掩藏著興奮:「你是……林路雪嗎?」
「誰啊?」我隨口問問,董嘉樂喜歡的明星真是太多太多,每次都狂熱地喜歡一個一陣子,立馬又轉換了目標。
順著郭銘的目光看過去,我看到了匆匆從西餐廳走過的季蔚朗,那穿著西服筆挺的背影,再也找不到17歲叛逆少年的影子。
「哎。」我嘆了一口氣,打量著董嘉樂嬌小的身段,「人家都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三大姑七大婆還有一堆小學中學大學的同學,我這就一個人,還是這麼個小矮人。」
「怎麼都怪我,你們不也覺得很像嗎?」
「莫子林也不錯啊。」
我們就這樣對峙了良久,郭銘轉身走出了出去,「早點休息,明天訓練見。」
大財團千金,便是沙佳佳的代稱。郭銘絕不會牽涉沙佳佳,因為一旦她Sara千金的身份曝光,整個比賽都會被質疑,甚至被觀眾拋棄,我們所有的付出也付之東流。
我加快了腳步。
我心中緊緊揪著的部分忽然就鬆開了。沙佳佳此刻對著我露出的燦爛笑臉,代表那些照片並未被曝光。
沙佳佳幫忙將甜點擺放出來,滿滿當當地鋪滿了休息室的長桌,招呼著女孩們:「隨便吃一點吧,可不敢買太多,怕你們吃壞肚子影響比賽到時候得怪我了!」她說完走到我身邊,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小雪,喝點湯吧。」
「我現在還不能讓你們知道她是誰,因為她說過她有個心愿,要等待實現以後才能牽起我的手走到你們面前。但是,我已經迫不及待。我今天要放飛365個孔明燈,每一個寫滿她的夢想,我希望她的夢想能很快實現,這樣我才能牽起她的手。對她說……」他走到了沙佳佳的面前,單膝跪地,說著俗不可耐的台詞,「嫁給我吧。」
我知道我的音唱破了,在最後還夾雜著吞咽眼淚的聲響,但當音樂停止時,我卻聽到了雷鳴般的掌聲,和站起來為我鼓掌的評委。
「習慣了。」我換好鞋走進了她的書海里,幫著她一起整理。董嘉樂一臉不好意思:「哎,看我真是笨手笨腳的,收拾了一天還一團糟,最後還要勞煩我的大明星幫我。」
「其實我很喜歡郭銘,以前覺得他很帥但是太酷了,看了這次比賽覺得他也好可愛!」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正在切菜的我立馬脫掉圍裙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對董嘉樂說:「突然想起有個調料沒買,我去樓下小賣部,馬上就回來。」
我翻了翻文件,裏面詳細地寫著表演的要點,還有相關培訓課程的時間地點,「然後呢?」
聽到郭銘名字的時候,我的心「咯噔」一聲,直到看到雜誌上的照片我才鬆了一口氣,上面那個喝得醉醺醺整個人靠在他身上的紅衣女子顯然不是我。
而我一動不動地懷抱著他,如同蚌殼懷抱著珍珠。
喝醉的季蔚朗像是一個尋求保護的小孩,他緊緊地追問著我,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等候過我。
我看著她,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我終於哭了出來:「嘉樂,我覺得自己很糟糕。」
「你可以報復我,把我和郭銘的照片也曝光。」我先開口。
而現在,我才驚覺,這海浪聲是如此悲哀,它在深夜的黑暗中找不到出口,絕望而悲哀地一遍一遍拍打在沒有回應的沙灘。我站在光束里用安靜的聲線唱著這首高亢的歌曲,台下季蔚朗的位置已經空空蕩蕩,在我之前,沙佳佳成功晉級,他早已帶著鮮花飛奔去了後台。
雜誌剛丟進購物車,董嘉樂就驚呼起來,抓起一本快速翻閱起來,一邊看一邊搖頭:「虧我以前這麼喜歡你,這麼花心,又傳緋聞了,嘖嘖。」
「比如下一期準備為我製造什麼話題之類的溫馨提示怎麼沒有?」
走出更衣室門口,我聽見沙佳佳在叫我:「林路雪,等下一起聚會吧!」我回過頭沖她笑了笑,搖頭:「不了,我還有事,你們玩得開心。」
女孩們看看我,眼光就這樣灰暗了下去,卻還沒忘了無比嫌棄地糾正董嘉樂:「是林路雪!而且她素顏的時候肯定比你這個朋友漂亮多了!」
「快上來吧。」沙佳佳催促我們,她坐在駕駛位,「跟我客氣可要生氣了。」
「那天晚上郭銘來找你,我都看到了。」
但人越是緊張,越是在意自己最薄弱的環節,尤其是當我想要逃避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只能將自己投入不斷重複的機械訓練里。我閉上眼睛,在一片快要炸開我腦子的重金屬音樂里揮汗如雨。
「人家可是內定的冠軍,說不定等下還要開小灶,進行特殊訓練,哪裡有時間和我們這些草根一起吃飯。」身後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這才回過神,隨手從超市的閱讀區拿起幾本八卦雜誌丟進購物車,調侃她:「我可沒忘了你從小的志向,不當狗仔隊多可惜,當什麼經紀人。」
「只要你不要再走遠。」
我將手放進了郭銘的掌心,我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魔力,既能讓我恐慌,又能瞬間讓人覺得心安。也許是我太過迷信他的強大,強大到讓我緊緊跟隨著他。我放棄了保送名額、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邀請,將原本簡單通透的生活軌跡完全改變,孤注一擲,讓自己投身於這已經妖魔化的娛樂圈。前方迷霧重重,萬般艱難,而這路上唯一抓著我手的人,只有郭銘。
離開酒吧已是凌晨三點。離開之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巧遇到結完帳的季蔚朗。
「這麼誇張?我還沒晉級就要提前慶祝嗎?」
但他此時的鎮定,又讓我心中不再那麼驚慌。
當然,此刻的我依然平庸至極。沒有人知道這一個月里,我經歷了怎樣魔鬼的訓練和殘酷淘汰,因為空降晉級隊伍,我被排擠和孤立,每一場排舞都會有人故意踩在我的腳上或者假裝不小心撞倒了我,我表現出錯,有人毫不掩飾幸災樂禍,而當我出色演出,始終被人打上「內幕」的標籤。
眼前的她看起來狀態十分地好,似乎沒有任何傷害發生在她身上。
「不用謝,反正我遲早會讓你退出的。」
董嘉樂沒有笑,可以說,她沒有任何表情,她說:「我看過那些爆料了,都是你寫的對不對?別人也許不了解你,但我清楚,這些事情除了你和季蔚朗,沒有人會知道得這麼清晰。」
我連遲疑也沒有,繼續向前走去。
快到中午了,董嘉樂才從房間走出來,她揉著眼睛問我:「昨晚幾點回來的?我這幾天找工作太累,早早就睡了。」
一安靜下來,腦子就開始疼。
「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郭銘語氣輕鬆極了,「你只需要好好比賽就行了。」
季蔚朗,你就是我生命里意外進入的那一顆沙粒,讓我如此痛卻如此捨不得丟開,我分泌出我所有的美好將你一層一層的包裹住,將你變作珍珠,在深海里靜默相擁。
酒吧的音樂越來越輕柔,四周纏綿的情侶已經款款離開。紫色與藍色交匯的燈光打在玻璃酒杯上,折射出奇異的光芒。
「贊成!」這個提議得到女孩們的熱烈擁護。
哪怕我的蚌殼上,已經沾滿了塵埃,醜陋不堪;哪怕你讓我柔軟的內心如此的煎熬,我也捨不得和圖書,與你分離。
季蔚朗並不回答,他只是笑得一臉無所謂:「你知不知道你很幼稚,你犧牲再多,贏得了比賽又能怎樣?成為了大明星又代表什麼?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從小公寓到超市的路程是20分鐘,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儘管我努力迴避行人的目光,也寬慰自己是想太多,但是那些試探的、驚喜的、揮之不去的眼光讓我真切感受到,我就要失去從前的小生活了。
沙佳佳似乎也很疲憊,一副小媳婦的模樣靠在季蔚朗的肩膀上,閉目休息。
沙佳佳追了出來,她抓住我的胳膊:「林路雪,你別這樣行不行?」
董嘉樂的眼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紅了,她看著我的眼神,裝滿了哀傷。
「那你還有一點對我的喜歡嗎?」
當所有的女孩都離開后,他打開車門,對我和董嘉樂說:「上車吧,先送你們回家。」
「謝謝。」我接過紙巾,轉身飛奔下樓。
10月,就是這場比賽結束的時間。
我不說話。
我沒有回答,用默認當做自己最違心的答案。
我唱的是一首老歌,《聽海》,因為它,我和郭銘爭執了許久,他說這首歌很難加入新元素給觀眾耳目一新的感覺,也不適合我的聲線。但我的固執讓郭銘十分無奈,我答應他,往後所有的節目都任由他安排。但這首歌,我一定要唱。
這個晚上我睡得安穩了一些,洗漱好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柔軟的夢境。我將郭銘的電話暫時加入了黑名單,至少明天之前,我不想接到他的電話。他像是邪惡的巫師,給了美人魚一雙能行走的腿,卻讓我失去了聲音,每走一步都猶如踩在刀子上般疼痛。
我好久沒如此安眠過了。醒來時,儘管窗外的陰天讓我夢中的心境陡然下落,卻依然覺得神清氣爽。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起身走出卧室,董嘉樂正擺滿了一桌的美食,當然,全是外賣。
「這?我想應該不是指的比賽。」
我一定要唱,我清楚地知道,我是為誰才站上這個紛擾的舞台。儘管這個人,也許已經不記得,在那個我記憶里最寧靜的下午,我們曾一起坐在書店的地板上,書店的老闆是張惠妹的鐵杆粉絲,他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阿妹的歌曲。當這首歌響起的時候,我聽著海浪拍打著海岸的聲音,望著我身旁的少年,心中一片寂靜。
洗劫這座城市的暴雨已經呼嘯而去,空氣清新得讓人有恍若新生的錯覺。在送我回家七拐八拐的小街道里,郭銘不斷抱怨著,總算將我送到了小區門口。下車前他替我拉了拉帽沿:「等你成為真正的明星后,哪怕在自己的家裡,你也要記得戴上面具。」
「早安。」他看著我笑,突然俯身過來,在我額頭上重重地一吻,然後站起來飛快地套好襯衫,「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秘密上司了。」
那晚我離開四季酒店后就給沙佳佳發了簡訊,告訴她董嘉樂突然到了寧錫,我得去接她。後來我始終找著各種各樣的借口避開沙佳佳的邀約,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我的好朋友終於要將我的前男友,鄭重地介紹給我了。
但走到不遠處,他又回過頭說:「明晚8點,你到四季酒店,你會改變主意的。」
董嘉樂順著我的手就躺在了地板上,嘴裏念叨著:「最近老犯困,好想就這麼睡了,啥都不管了,明天再說。」她將手交叉枕在後腦勺,舒舒服服地伸直了雙腿,我也躺在她的身旁:「那就明天再說吧!」
很快,季蔚朗像觸電般彈開,猶如大夢初醒,眼睛並不看我:「對不起,我喝醉了。」他匆匆離開。
「永遠?」我淚眼摩挲地看著她。
「只要你讓我快點上車,趕回家吃片止疼片就沒事了。」董嘉樂推開我,兀自上了車,還衝我笑著勾手,「再不上來會出人命哦!」
我突然不敢直視她的雙眼,只是輕輕地伸出手拉住她的右手,我說:「別走,留下來和我一起參加比賽,我不習慣一個人。」
「沒關係啊,反正我和她也不是很熟,我只是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失去她的好朋友。」董嘉樂打斷我,「還有,如果你還想同季蔚朗在一起,就不要承認是你做的,黑鍋都給我好了。」
這種苦澀的滋味直到我站上舞台還濃重地存在於舌尖上。我的擔心終於發生了,一場華麗的開場舞,我卻徹底亂了步伐,越是想要及時糾正,就越是不知所措,竟然連同手同腳的低級錯誤都出現了,亮若白晝的舞台將我的無措暴露無遺,我甚至看見台下有不少人看著我笑了起來。眼神慌亂中,我看到了觀眾席里著急的董嘉樂、局外人般的季蔚朗、還有評委席的郭銘,他斜靠在座位上,右手放在下巴處,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真的有事,你知道的,嘉樂最近搬來了寧錫,我們昨天剛找到住處,什麼都沒收拾一團亂呢。」我笑著辯解。
「金掌你知不知道什麼意思?就是只要是他要捧的藝人,沒有一個不會紅,想要踩的藝人,沒一個不死!他的一雙手簡直就能在娛樂圈翻雲覆雨!」董嘉樂說得雙眼發光,滿眼的驕傲就像在跟人說起自己有出息的兒子似的,但說完一低頭,看著雜誌唉聲嘆氣,「可惜選女朋友眼光怎麼就這麼差,什麼貨色也敢傳緋聞!」
我沖他擺了擺手。
雙手空空地走回家,董嘉樂問起,我才想起自己忘了買所謂的調料。但董嘉樂什麼也沒說,她只是笑著擺著餐桌:「只差你的拿手菜了!」我走進廚房重新繫上圍裙,魚肉和配菜都切好了,只等下鍋。
董嘉樂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你能不能,」我微微揚起下巴,吞咽下又要流淌而出的淚水,用微弱的,祈求的,絕望的聲音哀求他,「先從我的心裏消失。」
打開房門,董嘉樂正手足無措地站在一大堆的書裏面,看見我回來,立馬揚起笑臉:「回來啦?訓練累不累?」
「哈哈,你看這個,好逗!」
「快換衣服,我們一起下樓吃飯,吃完我就去訓練,你在家好好休息,這幾天別去面試了。」我從陽台收進晾乾的舞鞋,放進了包包里。
「怎麼樣,我有沒有當經紀人的資質?等你紅了別忘了讓姐妹跟著混口飯啊!」董嘉樂洋洋得意地說著,見我發獃,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一束小小的光亮了起來,季蔚朗提著一盞孔明燈,唱著歌,走到了餐廳的中央,漫天的繁星在燈光全部熄滅后,漸漸變得明亮而溫柔,而季蔚朗的眼,也在燈火里顯得格外柔情似水。
「對不起,總是因為我的私人問題給你增添困擾。不過我和他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
我放下了筷子,輕輕地放在桌面,我說:「我不需要你認同我,但我希望你能永遠站在我這邊支持我。」
「是嗎。謝謝了。」
「我就知道,會這麼恨我的人,只有她。」季蔚朗喃喃自語,忽然地將頭放在了我的肩頭。我感覺整個身體都在下沉,感覺自己所有的防備都在一瞬間瓦解,我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語氣卻在逞能:「不就是失戀,至於嗎?」
那天下午沙佳佳沒有來排練,事件發生后,她甚至沒有打來一個電話,我一直希望是她沒有看到新聞。可她缺席了排練,我就知道,她是不想再面對我,連一句質問都沒有,就不想再見到我。
今晚,將有10個人被淘汰出局。
「剛送你回家,這麼快又想我了?」
一個急剎車打斷了我的回憶,但額頭上卻莫名出現了那個清晨的觸感,我睜大眼睛,郭銘正俯身到我面前,他說:「儘管我對女人身體的興趣遠遠大於心,但我會等你情願。」他赤|裸裸的語言與玩世不恭的語氣我早已習慣,但這次他靠我太近,我的臉像是要被燒起來似的。
郭銘看了我幾秒,突然就笑了出來,他一邊笑一邊搖著頭,聲音爽朗:「你這個小丫頭還挺有自知自明的嘛,這麼快就察覺都是水軍在炒作。」
「然後?」
「林路雪,娛樂圈不適合你,如果你不打算退出明天的直播,這些照片也會讓你被輿論轟下台。」
可是這樣的念頭再怎麼強烈也是一瞬間,我知道,若是我不這樣努力爭取過,我的一生都保有遺憾,無法安寧。
「鋼琴不適合你。」
他們說,我這首歌唱得並不專業,但卻恰恰因為這不專業的自然與純粹而打動人心。觀眾席上,董嘉樂興奮得尖叫起來,季蔚朗也對我笑笑,聳著肩膀轉身離開。
更衣室充滿了女生們吵吵鬧鬧的聲音,一邊毫無顧忌地換著衣服,一邊聊著天,相約著晚上的聚會。穿過人群,走到儲物櫃面前,拿了背包我便離開了,身上的運動裝在一下午的舞蹈排練後有濕潤的觸感,膝蓋的傷口隱隱作痛,但這並不妨礙我的腳步。
「可是我壯啊!」董嘉樂舉起胳膊,「我一個人的小宇宙就能秒殺他們一堆人。」
帽沿不過壓低了些許,我卻頓覺得窒息,一下車就甩開了帽子,衝著郭銘揮了揮手,郭銘無奈地搖了搖頭,調轉車頭離開。我也轉身,抬起頭望著小區C座17樓亮起的窗口,董嘉樂的影子正從窗口晃過。她應該忙碌了一晚上收拾著我們的小窩吧,手忙腳亂地,一腔熱血的。也許m.hetubook.com.com打碎了自己的小玩意,也許把地越拖越臟,但這些都沒關係,我不期待推開門就能看到一個整潔得閃閃發光的家,只想看到有一個人亮著燈,帶著笑臉等我回家。
「嘉樂,你不必為我……」
郭銘拉開我的手:「我並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此刻的他冷冷的,和之前的嬉皮笑臉判若兩人,我似乎看到了那個娛樂圈裡能呼風喚雨讓人戰慄的他。
她們吵著吵著又開始說笑,挽著彼此的手臂越走越遠。我漸漸聽不見她們的議論,只聽見不時的歡笑聲,如同潮水般迭起。如果她們知道了那些內定的名額,知道了我和郭銘的交易,還會這樣單純簡單地喜歡我們嗎?
這浩瀚的大海,寬闊得讓我迷失了方向;此刻溫柔的海浪,不知道何時,就會將我吞噬。
「嗯。」我略帶遲疑的回答讓郭銘很不滿意,他又追問我:「不信我?」
但只是一瞬間,呼嘯而過的車從我身邊擦過,我清醒過來,聽到司機探出頭狠狠地罵我不長眼。
第一次我帶著輕鬆而好奇的心情,只為打發無聊的周末時光;第二次,我是渾身長滿刺的復讎者,要自我毀滅在季蔚朗的眼前。這一次,我的心情已經變得十分平靜,我不再期待也不再害怕季蔚朗的出現,因為即使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心與眼也永遠在高於我許多的地方,那遙遠的差距,像是兩個永不交匯的世界。除非我能變得光芒耀眼,不然他是不會再多看我一眼的。
她垂下眼瞼,一滴冰涼的淚珠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們就這樣沉默地站了很久很久,沙佳佳終於抬起頭,臉上又換上了那張燦爛的笑臉,她拍拍我的肩膀說:「再見了林路雪,我會為你加油的,你要連同我的夢想一起實現。」
說到這裏她兀自笑了:「我本來打算再也不原諒你,也不想見到你,直接離開。但去機場的路上我突然原諒你了,你的過往是你自己的,有不告訴我的權利。我不能因為這樣就責怪你。」
我假裝剛蘇醒過來,迷濛著雙眼走到長桌前,當我面對著滿桌的甜品選擇時,旁邊的季蔚朗將一碗西米露推到了我的手邊,我卻伸長了手,彎腰拿起了龜苓膏。他還記得我愛吃的一切食物都是顏色清淡潔白的,一切鮮艷濃烈或者陰霾的食物,我都不願意觸碰,那讓我想到毒藥。
「可以了。再等兩分鐘魚就上桌。」我關掉火。
我不再說話,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爆出我和季蔚朗的曾經。
開場舞結束后,大家一起回後台換服裝等待個人秀的環節,我衝進洗手間不斷漱口,想要衝刷那種苦澀,但最後我發現,越是想要去除它,它就越牢牢依附在我的舌尖。而當我終於坐在鏡子面前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這苦,其實是在心底。我也突然不想去用力抹滅它,我想要留住一瞬間的苦澀,唱給季蔚朗、唱歌所有人聽。
看著我紅了的眼眶,董嘉樂以為我又想起了外婆,她趕忙收聲,幫我夾起一大塊魚肉放進我碗里:「這個不會長胖。」
冗長沉悶的下午總算過去,當我從排練室出來時,窗外的天空已經變成了灰黑色,大樹劇烈地晃動著枝幹,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沙佳佳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有點不好意思地辯解:「那晚你提前走了,所以沒看到他。之後大家都忙著畢業和比賽,就一直沒機會介紹咯……那你就今晚比賽結束后陪我們一起宵夜作為報答?」
這是周一的中午,路上擁擠的行人一如往昔。畢業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我一直處於高強度的訓練中,回家的車上總是靠著玻璃一不小心就睡著,下車時華燈初上,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地看這個城市一眼了。它依然沒有變化,而深陷其中的我,卻在悄然改變。
「那你待會兒聚會的時候,記得幫我跟她們解釋解釋,別老誤解我被潛規則,有背景什麼的了,太誇張了。我倒是真希望如此,就不用這麼努力訓練了。」我打趣道。
我站了起來:「如果你只是想說這個,我要回家了。」
「沒事吧?」我拿出紙巾幫她擦汗。
甚至,連我父母早亡、相依為命的外婆也在十八歲那年離世的故事,也被網友翻了出來,寫成了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就連郭銘交代我的不要笑,也變成了一大亮點,甚至有網友寫出《如何讓林路雪大笑的24種方法》。
「他不會相信的。」
鋼琴師是一個年輕的男孩,一束淺淺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個美好的剪影。他如同王子般安靜地坐在那裡,修長的指尖靈活在在琴鍵上翻飛著,微微仰著頭,沉浸在自己意向的那幅畫面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眼前的那副畫面,清澈得閃著光芒的河流,藍天白雲下奔跑著微笑的女孩,輕快得如同要飛起來的腳步,每一個細節都美好至極,不然怎會讓聽的人,因為這份美好而想要落淚。
到晚餐時間,郭銘終於給了我信息。這個信息讓我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流言與猜測都沒有錯,平日除了節目組的排練之外,我的身後還有一個專業的團隊對我加強訓練。為了避嫌,郭銘出現的時候並不是太多,訓練場地也是私下裡與尚喜有合作的工作室,而我總是獨自搭車前往。
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就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別人的傷害,我再也,不會走遠了。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
「我還喜歡沙佳佳!我覺得她跟我們家林路雪有點像呢!」
但諷刺的是,在他深情求婚的消息之後,便是昨晚深夜被八卦出來的關於他和我的往事,故事的結尾是他為了追求更美好的未來,狂熱追求大財團的千金,拋棄了我這個平凡的女孩。
「那你願意為我決鬥嗎」我調侃他。
我沖她揮揮手,轉身,一場傾盆大雨已經拉開黃昏的序幕。我將馬尾扯掉,從背包里拿出帽子戴在頭上,大雨如同刀子般割在臉上,我埋下頭大步地踏著水花,向著街尾的公交站跑去。一輛黑色的車遠遠地停在拐角處,大雨中,車燈照映出兩道金黃色的光圈,在我路過它的時候不斷閃爍。
季蔚朗,你要我如何消失在你的世界,分明是你自己,在不斷推開的我時候,又用力地拉住我,不讓我放棄你,不讓我放棄這個還愛著我,我也深愛著的你。
我把魚片一片一片放入鍋里,一轉頭,就看見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的董嘉樂,她抱著胸看我煮魚,目光卻愣愣的,沒有焦點。見我回頭,又揚起笑臉,問我:「可以開飯了嗎?」
這是我第三次來到四季·鑽石酒店。
「你真的那麼愛她嗎?」
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季蔚朗給了我電話,聽到他聲音的時候,我久久不能回過神。他的聲音脆弱得像是隨時會隱沒在空氣里消失不見。他說:「林路雪,我在你家附近的南柯一夢,你來。」
比賽結束,已是深夜。被淘汰的女孩們都默默離開,成功晉級的40個人則留下狂歡。而又能狂歡多久呢,下一周一到來,不知道又有誰不得不殘酷離開。
寶藍色的長裙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如此隱蔽,我戴上了鑲滿珍珠的面具坐在餐廳的最角落耐著性子等待,同時也猜測著等待著我的又會是什麼。
此刻邀請卡真正的主人,正和郭銘登上了去拉斯維加斯度假的航班,臨走前將自己私人造型師也一同借給了我。女孩和我有著極為相似的身材和臉型,至於五官的差異,完全能靠化妝彌補。何況,我還有面具。
街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只有我們一大批人在酒吧的門口告別著,夏末的夜風吹過來,讓剛走出酒吧的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季蔚朗已經恢復了常態,十分紳士地幫女孩們打車,一隻手還沒忘記緊緊牽住沙佳佳,甜蜜得虛偽。
報紙是董嘉樂拿進來的,報紙的旁邊是她喝到一半已經涼掉的牛奶。這篇新聞被她摺疊起來放在餐桌的角落,卻還是被我看到了。
「成交。」我笑了,勾起了她的指頭。
我害怕突然靜止下來的時間,突然停頓下來的聲音,那段空白讓胡思亂想的我不得安寧。我只能不斷回想郭銘最後的那句話,害怕又祈禱著明天真的能發生什麼,讓我終於能堅定的,不再害怕傷害。
「別岔開話題。」郭銘搖了搖頭,又說,「不過哪怕你成為天後,不給我點甜頭嘗嘗,我怎麼可能為你拚命?」
我會連董嘉樂也失去嗎?我不敢去想,我只是走得很快很快,快到有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我又看到眼前那道白色的大門,那片透著光的明亮世界。
我從後視鏡里望著戀人之間的笑,將頭撇開了。打開車窗,猛烈的風灌了進來,我心底的苦澀就這麼隨著風蔓延了周身。
不知為何,想起郭銘竟然有些不安,也許是因為比賽結束后,他一直沒有再聯繫我。當他沉寂的時候反而是我最恐慌的時候,我不知道他究竟又在為我謀划著怎麼的未來。
隨著季蔚朗的孔明燈被放飛,四周更多的孔明燈都飛了起來,在天空里越飛越高,幾乎要觸碰到星辰,在他們相擁那刻,鋼琴聲忽然變得激昂,煙花從露台上奔騰而起,變化成瀑布,變化成愛的誓言,變化成花朵,絢麗m.hetubook.com•com地燃燒著他們的幸福。
讀書的時候,我最愛在做完兼職的閑暇獨坐街頭,捧著一杯冷飲看過往的行人。儘管這個城市風塵僕僕,忙碌得就連紅綠燈的轉換都如此匆忙,但依然還是有如此多人遊盪在寫字樓之外,悠閑地感受著生活。帶著小孩的全職太太,青春洋溢的學生族,時髦的紅唇女郎,在咖啡館談天說地的中年男人……我不知道他們的職業,更不知道他們的故事,只是他們臉上蓬勃的生活氣息,讓人感覺到再疲憊的人生,也充滿著希望。
「咔!」一個清脆的響聲,我埋下頭,看見郭銘正按下安全帶的按鈕,他很快地直起身,打開了車門,回頭叫我:「怎麼,肚子還不餓?」
參加選秀的選手,最怕露富,因為富,就一定和「後台」與「內幕」相關聯,反而越是草根越容易得到輿論支持。所以這場狂歡被季蔚朗定在了最普通的酒吧,並哭喪著臉表示自己可是為了討女友歡心傾盡了腰包。女孩們情緒都比較high,喝上幾口酒就紛紛跑進了舞池,我借口累靠在沙發上不肯動彈,沙佳佳便與董嘉樂和季蔚朗一起玩起了篩子。董嘉樂心中藏著一口怒氣,玩遊戲時處處針對季蔚朗,一旦季蔚朗輸了,她便毫不留情地灌酒,一打啤酒灌下去,季蔚朗毫髮無損,依然勇猛地替沙佳佳擋掉一切的酒。
「你少諷刺我。」我推了她一把。
女孩子們似乎對我真的友善不少,至少綵排時沒有人再踩我的腳。這次的綵排大家都沒有完全發揮,只是走走流程熟悉舞台,刻意保存著實力等待晚上的直播。綵排結束后的漫長等待時間里,女孩們就在休息室放鬆著,有的人在看雜誌,有的玩手機,還有的同往日般輕鬆地三三兩兩聊著天,雖然臉上帶著笑,但硝煙味卻在不覺間瀰漫開來。
不管他將是我的敵人還是朋友,至少現在,是他在守護著我。
「你說這些話,是出於關心,還是什麼?」我問他。
「這麼大的雨,把我的愛將淋病了我可會心疼的。」郭銘丟過一塊干毛巾,熄滅了煙頭。在我擦著頭髮的時候,他彎腰過來,替我繫上安全帶。在他靠近我的瞬間,我的動作停頓了半秒,但我很快恢復自然,我將毛巾交還給他:「謝謝。」
在超市正逛著,幾個女孩探究地看著我,然後慢慢靠了過來,竊竊私語。
關上門轉身,看到了身後的董嘉樂。她戴著大大的黑框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劉海被夾了起來,手裡拿著一隻筆,看樣子正在畫設計稿。她探著頭看看門口的位置問我:「剛剛有人來過?」
在和郭銘合作之後,我才隱隱感覺他不是一般的人物,偶爾也在網路看到他的各種新聞。但我從來不曾想過,他竟然知名至此,已經擁有自己的粉絲隊伍了,一個幕後反而更像是一顆備受矚目的明星。
一夜躥紅的感覺是什麼?
「你怎麼來了?」我問。
我在天旋地轉間看見時光可怕的輪迴,那些曾經,它們在眼前如同電影般放映著,它們全部蘇醒了。
「你應該找別人送來,不然被記者發現就完了。」
「上去吧,我喝了酒肚子現在也疼得厲害。」董嘉樂在我耳邊小聲說,她臉色有些蒼白,還有微微的汗水。
樓下的中餐館一到中午就生意火爆,我們坐下后不一會兒店裡就爆滿,店外支起了一些餐桌,整個店鬧哄哄的,滿溢著飯菜的香氣。飯館牆上的電視正放著娛樂頻道,季蔚朗求婚的消息在一片鬧嚷中清晰地傳達到我們耳朵里。
我埋下頭,回報給她我的笑臉和好胃口。
有時候身體,比心還要誠實。
但不管怎樣,現在,這就是最值得慶賀的事。
「馬上下樓。」
「是你自己不要。」我將頭髮撩到耳後,不自然地撇過頭望向了車窗外。窗外是瓢潑大雨,看不見一點風景,我眼前浮現的,全部是那天晚上的畫面。在我回到郭銘房間之後,我們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我們像是兩個互不相干的沒有性別的陌生人,各自躺在大床的一邊沉沉睡去。我記得清晨第一道陽光照射過來時,我睜開雙眼,看到他的那一秒,我竟然沒有一點驚慌。
這是一場化妝舞會,從7點開始,四季·鑽石酒店就戒備森嚴,只接待VIP客戶。而在頂層的露天餐廳燈火輝煌,樓道口有專人負責收手機和相機等一切通訊攝影設備,看來季蔚朗是要將報道的主動權都把控在自己手裡,不要出現絲毫差錯。
我只想狠狠傷害自己去贏,哪怕丟掉自己的靈魂。卻不想,將別人的心也踩在腳下。
「郭銘啊!」董嘉樂翻開大大的版面到我面前,「就是你們評委,別看他台上挺正經,花邊新聞可多了!不過是真的有才,一直有娛樂圈金掌的稱號!」
董嘉樂伸出食指,晃了晃:「NO,NO,NO,,是為了讓我這個親友團晚上有力氣加油而準備的。」
「小雪,放棄好不好?我真的不願意看到你越走越遠。你再這樣也沒有用,季蔚朗的心已經沒有了,你不要再試圖找回了!」董嘉樂停頓下來,又說,「也許你走得更遠,我就跟不上,就沒辦法站在你這邊了。」
董嘉樂指著的,是將我同手同腳的開場舞做成的gif動畫,這個動畫已經在網路上瘋傳,配上我無措的表情,被網友們稱為「又萌又呆」。不過一夜,網路上全都是我的照片,我唱歌的視頻,我跳舞的模樣,就連被八卦出來的履歷,也全是天才少女的曾經。
我垂下目光,看著錚亮的餐具上自己的影子,我似乎看到我的身後有一雙巨大的翅膀在撲騰著,拉扯著我就要蓄勢而飛。我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端起紅酒杯同郭銘碰杯:「謝謝這一個月來對我的幫助,我敬你。」
表情變換之快,跟演戲似的。我只得坐了上去,季蔚朗在副座,臨開車前,吻了一下沙佳佳的額頭:「喝多了,只能辛苦你了。」
「恭喜你。」季蔚朗十分客氣,眼神卻並不客氣,「不過你得謝謝沙佳佳,我是實在不想讓她對你失望不開心,才沒曝光那些照片。」
「信。」我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個字,說完后心中竟也踏實不少,有郭銘在,我還害怕什麼?他在我心中,等同於呼風喚雨的神。
是郭銘攔截下來了,還是季蔚朗沒有這樣做?我望向遠處的季蔚朗,車窗上倒影的風景弄花了他的臉,一點也看不清楚表情。但還不管怎樣,這都值得我長長地舒一口氣。
此時,季蔚朗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看屏幕並沒有急著去接,將一張紙條塞進了我的手心:「今晚12點以前,你還來得及告訴我你的決定。」他說完就離開了,走到不遠處接起電話,儘管背對著我,他那句充滿寵溺的話語,依然讓我看到了他那一瞬間臉上揚起的溫柔笑容,他說:「佳佳,還沒睡嗎?」他的面前是美妙的春天,而我站在陰冷黑暗的冬天里,轉身獨自離開。
沙佳佳笑了起來,她將我推到大廈門口,說:「那你趕快回去吧,要下雨了。」她說完小跑著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喊著,「放心吧!這邊姐妹們的思想工作就交給我了!」
沙佳佳綵排一結束便不知所蹤,應該和季蔚朗在一起。我將外套蓋在身上,半躺在沙發上休息,但耳機里,還反覆播放著今晚要演唱的歌曲。不一會兒我就聽到休息室里有了小小的騷動,有人在起鬨:「哇,這麼帥的男朋友,怪不到要藏到現在才肯讓我們見見。」
是那位一面之緣的鋼琴師,眼中裝滿溫暖的男孩。
我打開門,想請她進來坐坐,她卻搖搖頭:「不用,我說完就走。」
平日吃飯的時候董嘉樂可以一直說話,但今天恰恰相反,我變得異常活躍,不停地講話,甚至還把客廳的電視打開,鬧哄哄的,卻充滿生活氣息。飯後我爭著洗碗,收拾完廚房又開始整理自己的房間,一刻都不肯停下來。
「別以為男人的世界會因為女人而改變,能改變他們的只有利益。你知道上次的事件后,四季特地向我贈送了一間VIP房表達歉意嗎?」郭銘饒有興緻地看著我,「你是不是很希望他為了你能和我來場決鬥?聽到這個很失望嗎?」
整整一天,我不開電腦,不看報紙,甚至手機也沒有開機,像是鴕鳥般戴上耳機,反覆練習著開場舞。舞蹈是我的弱項,在一個需要表現力的舞台,這也絕對是我的致命傷,我曾申請郭銘為我加強肢體方面的指導訓練,而他一直毫不在意。由始至終,他對我只有兩個要求:一個是儘力而為,但不勉強,做好自己就成;第二個要求就是,不笑,哪怕是最開心的時候,也只能微微一笑帶過。
「林路雪,我真的認清現實了。」沙佳佳嘆了一口氣,「我以為隱姓埋名的生活,靠自己進入這個比賽就是證明了自己,但是這很幼稚,自從直播開始,不管我如何阻止,家裡已經開始向節目組施壓,我不要這樣的第一。如果到最後,這些被人知道了,這個比賽都毀了,我不想連你們的夢想都一起毀了。」
她們還穿著校服,在離開時相互推推嚷嚷,責怪著對方——
季蔚朗看了我許久許久,眼神寧靜,而握住我的手掌幾乎要將我捏碎,許久后他終於放https://www•hetubook.com.com開手,從西裝里拿出一疊照片,一張一張從我眼前晃過,全是今晚我和郭銘在一起的照片,有我挽著他胳膊的,有他為我撐傘的,還有因為錯位而看起來親昵無比的畫面。
「他會的,相信我,他會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厭惡他。」
我睜開眼,季蔚朗正提著滿手的袋子走進來,白襯衣的袖子高高挽起來,臉上帶著溫和討好的笑容,標準二十四孝男朋友的模樣。
他笑完又說:「不過你本身就很有亮點,我們不過是幫忙點醒下群眾去發現你的『又萌又呆』。炒作也很成功,成功到Sara已經給我們施加了壓力,不能讓你的勢頭蓋過沙沫。就算不能名正言順讓你出局,也要壓制你。」說到「又呆又萌」的時候,郭銘明顯在憋笑,但之後他的神情格外嚴肅,說完這些他停頓下來,探看我的表情。
我扶起他的頭,將他枕在我的腿上。他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我如何去撫摸,都無法平息。我又看了,藏在他身體里那個敏感而自卑的小男孩。
只有他才能讓我相信即使是在萬丈深淵,也有奇迹存在。
她的聲音有一點點大,周圍有人看了過來,眼神越來越探究,我抓著包站了起來:「我先去排練了。」飛快地走出飯館。
「我可是犧牲色相,才換來這張邀請卡的。」郭銘是這樣說的。
「怎麼季蔚朗訂婚你比我還難受,難道你暗戀他?」我抹掉眼淚,開著玩笑。
「這麼高調,你就不怕被媒體曝光?」我遲疑著。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同我一起參加這個比賽我真的很開心,就像以前一樣,我們總是在一起努力,感覺心裏特別踏實。你不要去管別人怎麼說,也不要刻意避著我。」沙佳佳攀住了我肩膀,同我一起慢慢走著,「別人也許不了解你,但我絕對相信,你就是躲在角落也會被人看到光芒的那種人,得到額外的晉級名額,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渴望一整晚的安睡,在安睡中,做回曾經那尾美人魚。
「呵。」季蔚朗冷笑起來,「你以為我是表面這麼光鮮嗎?沒有Sara的投資,我就完了,徹底完了……」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在我的肩膀上慢慢滑落。
也許這天我們都太累,不一會兒,我們就真的睡著了,董嘉樂睡得很沉很甜,我知道她選擇畢業就來到這個城市,只是想在我身邊照顧我,她不放心獨自面對季蔚朗的我,如同多年前一樣,自己還是個孩子卻總想保護我。這些天因為我的訓練,找房子的事情都是她在奔波,同時還要找工作,早已疲憊不堪。
也許我們都會遇見如同那位鋼琴師般美好的男孩。談著小戀愛,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過著安穩恬淡的一生。
「這可比贏得比賽難太多了。」因為拆穿我,郭銘臉上充滿了戲謔的笑容,「看不出小姑娘這麼有志氣。」
「哎,又要等一周才能看到下次直播了,除了林路雪,你們還喜歡誰?」
透過金色的面具,我看見沙佳佳幸福的眼淚流淌而出,她哽咽著,將手放進了季蔚朗的掌心,她說:「我願意和你一起實現夢想。」她接過了孔明燈,正準備放飛時,季蔚朗輕輕按住了她的手,他說:「不要為我做任何事,都交給我來。」
但我依然睡不安穩,總是不斷想著各種可能性,那些照片,究竟曝光了嗎?人們會如何看我?我還能繼續參加比賽嗎?太陽穴的地方越思考越緊繃,我坐起來,打開了音響,《River Flows In You》,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想聽這首曲。
「是董嘉樂對嗎?」季蔚朗問。
我將手中的邀請卡遞了過去,一翻審視后,才得以通過。
「沒什麼,我只是去找她,告訴她,爆料人是我。」董嘉樂不在意地說,「她懷疑過爆料人是你。但比你們自己還清楚你們之間故事的人,還有我。」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平靜,至少我心裏是這樣的,在昨晚撕心裂肺的痛疼之後,我的心得到了短暫的麻痹。可直到董嘉樂這樣看著我,我才驚覺,自己的眼淚已不知何時流淌而下,滴落在面前的米飯里。
果然,在宴會的中途,燈光忽然全部熄滅,一片驚呼聲中場面有些混亂,短暫的黑暗后,有鋼琴聲悠悠地傳來,有個熟悉的歌聲也伴隨而來,在吹著晚風的露台上,這份深情被風吹散,再緩緩環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好久不見。」我笑著對他說,像是對老朋友般。
可是我現在端著一碗黑烏烏的龜苓膏,在他面前無限滿足地吃掉一口,我說:「不敢吃太多,不然晚上的衣服要穿不上了,要不,晚上結束后,你請大家一起出去吃大餐吧!」
「你在哭。」他說的是陳述句,而不是問句,這讓我驚覺自己的眼淚原來已經奪眶而出,他遞過紙巾,言語平淡又真摯,「幸福總是讓人動容不是嗎?」
「別走。」季蔚朗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告訴我,不是你做的,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傷害我的人,對嗎?」
我是如此渴望,成為他的模樣。
季蔚朗微醺的臉就在我的眼前,他重重按住我的肩膀,痛得讓我無法呼吸。曾經那總對我溫柔笑著的男孩,已經長成這樣可怕的男人,一個用力,就可以將我整個人都捏碎。
我輕輕搖醒了董嘉樂,讓她回到房間入睡,而我倒在她的身旁,看著牆上的指針一點一點指向12點,揉碎了掌心裏那張寫著季蔚朗號碼的小紙條,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我不說話,埋著頭扒飯,泡了淚水的米飯帶著鹹鹹的味道。
剎那間,我被定在了原地。
董嘉樂的身後是她為我做的海報板,大得能整個蓋住她,估計她舉著這個牌子走進會場,會讓人懷疑這是塊能自己移動的牌子吧。但海報真的很搶眼,也很美麗,服裝設計出身的董嘉樂,一定是背著我,修改了好久好久才完成的,然後在下著雨的天,在印刷廠將它獨自扛了回來。
南柯一夢,是個非常安靜的輕音樂吧,整個酒吧被燈光渲染得像一個夢境。季蔚朗就縮在角落的沙發上,一杯接著一杯,看見我來,也久久不再說話。
「這是整個寧錫,最不用擔心有狗仔或者八婆出現的地方了。」他撐開黑色的打傘走入了雨中,然後替我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伸出左手,「這樣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
季蔚朗瞪大的雙眼慢慢眯縫起來,手漸漸放開力道,然後,將頭重重地埋在了我的肩膀。
在我們靜坐對視在酒吧的半個小時里,我有想過放棄,真的。他們就在我的對面,那麼甜蜜溫暖,那麼登對,登對得讓我都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可恥的。我問他是否愛著沙佳佳的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說出殘忍的答案,我好累,我寧願這個答案讓我就此放手。
他的笑那麼淺那麼柔,陽光呈現成一片潔白透亮的光暈打在他的臉上,他在我身後始終看著我笑而不語,慢慢地走著。而這一刻我竟然覺得如此輕鬆快樂。
終於季蔚朗出現了,他是全場唯一沒有戴面具的人。他很低調地從側門進來,身旁是一個戴著金色面具的高挑女孩,他牽著她的手很快淹沒進了人群。
最後化成灰燼。我在心裏冷冷地補充。一片歡呼里,我被這片天空刺傷了雙眼,跌跌撞撞地下了露台。走過鋼琴的位置時,我差點被自己的長裙絆倒,鋼琴聲戛然而止,面前的人站了起來,問我:「你沒事吧?」
這金子般的愛,我根本不配得到吧。
一隻有力的手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強勁的力量將我整個人帶到了樓道的角落,昏暗的光線里,季蔚朗的臉放大在我眼前。在他抓住我手腕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他。所以我一點也不意外,也無驚慌,我平靜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哪怕身體里,溫柔的潮水已經淹沒了我的心臟。
我再也不要看見季蔚朗這虛假的柔情,我再也不要看見他們那幸福的模樣,我也不想聽見別人,對他們的祝福。
「不玩了,玩不過你們這對神鵰俠侶。」董嘉樂擺擺手終於罷休,倒在我身旁,轉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裝滿了想要給我的慰藉。
季蔚朗停止喝酒:「所以說你承認是你做的?」
「你回答我,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我說過,我願意承擔後果,你想做什麼,儘管沖我來。」
「噓……不用解釋你們是青梅竹馬還是什麼前世孽債,這些我都不管,我只需要好玩就夠了。沒挑戰的東西我一向不碰,林路雪,你真是給了我驚喜,我現在覺得遊戲越來越好玩了。」郭銘毫不擔憂,反而充滿了期待。
我不痛不癢的模樣激怒了季蔚朗,他突然將我推到酒吧閃耀著霓虹的走廊牆壁上:「林路雪,你能不能從我的世界消失!」
當我再睜開眼,突然不敢直視郭銘,明知被他察覺我的失神,卻依然不願表露心跡,我撇過了頭,望著鋼琴師的方向。
如果你無能無力,那請等等我,讓我遁入深淵,再用力將你拖起,好嗎?
我就這樣對著那片空白,對著空白里十八歲的季蔚朗唱著我們的歌。當我唱到最後那句「說你在離開我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時,我側過了頭,高高揚起脖子,不讓眼淚流淌在鏡頭前。
「希望你們不會受到我www.hetubook.com.com的影響。」
「有人?」郭銘笑了,「是季蔚朗吧?」
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用最快的方式攀爬到與季蔚朗同等的位置,現在的我可以靜靜等待、磨礪,然後在一瞬間完美蛻變在所有人的眼前。
我忽然好想抱抱面前這個女孩,不管我怎樣被這個世界拋棄,只有她永遠像天使般,守護著我。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放棄現在努力著的一切,放掉季蔚朗和我們那薄弱的曾經,放掉那讓我不安的比賽,和董嘉樂一起去遠遠的城市,像很多平凡的女孩子那樣,找一份小工,下班窩在一起做飯、看碟,在深夜一起分享著彼此的心事。
季蔚朗緩緩抬起了頭,面對著我,吻了下來。這個吻如此殘暴而匆忙,似乎花光了此生全部的力氣與愛。我仰著頭,深深呼吸著他的呼吸。迷亂的燈光打在我的臉上,在鏡面的天花板上倒映成悲傷的表情,我多希望,這個夢,不要,不要醒來。
跑出酒店,我似乎像是溺水中忽然浮出水面的人,我看見自己垂死掙扎的模樣,狠狠嘲笑自己太過天真,我怎能將季蔚朗托起?我只能選擇將他狠狠摁在海底,將他遺棄,才能自救。
再次見到沙佳佳,是在三天後的一個傍晚,有人輕輕地在敲門,打開門,沙佳佳雲淡風輕地站在了我面前,她穿著米色的風衣,雙手放在口袋裡,淡淡地對我笑:「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對我來說,就像是坐在一葉孤舟中,經過黑暗曲折的峽谷,忽然進入到廣闊的大海,陽光灑在我的身上,海鳥在我頭頂盤旋歌唱,腳下的藍色波浪在為我歡呼,所有的美好都爭先恐後地呈現在眼前,而我在短暫的喜悅之後,卻是更大的恐慌。
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你還有臉去?」想起上次他被季蔚朗一拳打翻在地的模樣,我忍不住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笑。
「不要為我做任何事。」我看見十八歲的季蔚朗溫柔地對我笑著,將雙手放在我的肩上,低下頭吻了我的額頭,「都交給我來。」
是什麼活動,讓他如此重視?
我坐在電腦前,看著這些素未謀面的人對我的喜歡,對我的深究,一股寒意從脊背傳遍周身,我簡直覺得一|絲|不|掛地站在他們面前。
「你沒辦法低調了,現在已經不是我們在炒作你,是你自己在發光了。」郭銘靠在牆上,微微仰起頭,斜下眼看我,「Sara已經在懷疑你的背景,相信很快就會開始調查,與其讓他們調查,不如我們自己先爆出勁爆消息轉移視線。」
「都怪你,非要我去問,我就說不是了。」
……
而這些只是開端,從此以後,我選擇的這條路,也許就連自己也弄掉了。
「可是我想你了怎麼辦?」郭銘歪著脖子沖我笑。
我重新坐回了他的身邊。
而我一直在半夢半醒間聽見時鐘的滴答聲不斷敲擊著我的耳膜。12點,12點,我終於睜開了眼,翻身坐起,走到陽台上撥通了郭銘的電話。
車裡,那悠閑抽著煙注視我的男人,分明是郭銘。
我不再追問,起身挽住他的右臂一同離開,走過大廳時,季蔚朗正迎面走過,我看著他,終於從容一笑,同他如同陌生人般擦肩而過。
今天,郭銘竟然親自來接我,這讓我受寵若驚。我加快腳步跑了過去,一拉開車門就被滿車的煙味熏得咳嗽了起來。
她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疲憊,這些時日里她憔悴了不少。雖然不是富家千金,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長大的小公主,如今為了我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為工作和生活而奔波,真是讓人心疼。
被敲擊的耳膜猛地得到釋放,董嘉樂不知何時走過來拔掉了我的耳機,一把將我按在沙發上,表情嚴肅:「你再這樣跳下去,晚上就要沒力氣了。待會兒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晚上精神滿滿地去比賽,別給我在全國人民面前丟臉!聽見沒有?」
音樂緩緩地將我包圍,大腦也漸漸鬆弛,我看見自己正奔跑在一片綠色的草地上,這樣的奔跑並不讓我覺得累,而是難以言喻的輕快,我甚至聽到了自己放肆的笑聲,我一邊跑著一邊回頭,然後我就見到了他。
我當然知道這次突如其來的走紅,原本就是他計劃之類的事情。那些剪輯的視頻,那些對我的分析甚至挖掘的故事,都是他僱人所為,然後一幫水軍為我造勢,輿論自然而然被他誘導著,走向最有利的方向。
郭銘隨手將毛巾丟在了後座,他問我:「明晚比賽開始全國首播,今天就不訓練了,我們去吃晚餐放鬆下,四季怎麼樣?」但顯然,他並沒打算徵求我的意見,車已經向著四季酒店的位置出發了。
「隨便。」
「我自己會承擔。」
「昨晚我可費了不少勁讓他們拋開對你的成見,怎麼報答我呢?」
我在傍晚到達電視台進行最後一次的綵排。在大門口遇見了沙佳佳。她正從季蔚朗的車上下來,見到我快步走了過來。我獃獃地站著,腦海里不斷回放沙佳佳從車上下來時,季蔚朗在她臉頰上的那一吻。
愛著的人和別人在一起,我不是應該痛恨嗎?應該恨不得分開他們,但當我知道我能夠傷害他們時,我最擔心的卻偏偏又是他們。
季蔚朗沉默了,他的眼中有一種莫名的光亮,像是淚光,又比淚光還要閃爍。
可是他為何不回答,他像小孩般將頭放在了我的肩膀,給了我深深的一吻。那一吻像是接通了我們之間分別太久的心,我的心感受到了他的猶豫與掙扎,那個以為自己不需要愛的心,和那段同我一樣用力封存在心底深處的愛。
這句話,是真心的。我願意她成為內定的冠軍,以為自己得到了夢想,我多喜歡看她提起夢想時,眼中的那種光芒。
「聽我的。」董嘉樂的語氣堅決極了,「我不在乎他的看法,可他的看法對你很重要。」
儘管戴著面具,我依然能準備地辨認出,這個女孩就是沙佳佳。
熱鍋,放油,放入各種調料開始爆炒,爆炒到空氣里滿溢著辛辣的香氣,才將水加入鍋里,滾燙的鍋于冰涼的水碰撞著,發出「撲哧」的聲響,之後廚房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老舊的排氣扇呼呼轉動的聲響。
「事實上,我很緊張,這對我太重要了。」
季蔚朗沒有回答。
「看來明天的晉級賽你一點也不緊張。」郭銘拿過我手裡的紅酒杯,獨自一飲而盡,「但為了保險起見,今晚我是不會讓你喝酒這麼冒險的。」
「這套衣服真不上鏡。」我遺憾地嘆了口氣。
「是沙佳佳,她讓我轉告你,說謝謝你。」我問,「為什麼謝謝你,你們之間怎麼了?」
「我也會鋼琴,但不及他好。」我輕輕地說,平生第一次因為被打動,而有了想要學好一種樂器的強烈願望。
夢想。沙佳佳將如此高貴的詞用在我那骯髒的交易里,我第一次站在她面前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卑微,我甚至不敢去擁抱她,好像一個擁抱,都會把面前這個美好的女孩給弄髒。
「那我就低調點,別炒了。」
沒有失望,沒有惋惜,他像是早知如此般,無動於衷地看著我的狼狽。
「不行,我不同意!」我追了出去,拉住他的衣服,似乎他一旦離開,就再也無可挽回。
董嘉樂看了看餐桌上攤開的報紙,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後點點頭回房換衣服去了。
「是不怎樣,但至少現在,你也在關注我,不是嗎?」我仰起頭微笑著望向季蔚朗,我看得那麼用力,幾乎將他的整個輪廓都放進了心底,「而且你也沒有資格判斷什麼適合我,什麼不適合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敢說你了解我嗎?人是會變的。」
郭銘沒有回答我,他站起來走到我身旁,很紳士地將胳膊伸給我:「走吧。」
「得了吧,你應該早看到新聞了,我們已經解除了婚約。也許我應該感謝爆料人,她讓我認清了現實。」沙佳佳抿著嘴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在乎,「我終於解開了這麼久以來的心結,季蔚朗對我的愛來得太熱烈,太突然,一切美好得讓我覺得不真實,我的心從來沒有踏實過,現在倒是踏實了,覺得,果然如此。」
我突然覺得,我再也無法原諒他。
「如果有人曝光了我們在一起的照片會怎樣?」我開門見山。
「那我們該怎麼做?」
「所以這些就是你跟郭銘的交易?」
「前提是我沒被淘汰哭著先回家。」我強撐著笑臉說。
餐廳布置得異常的浪漫,四周都鋪滿了鮮花,洋溢著玫瑰和百合的香氣。這似乎就只是一個普通的私人派對而已,大家都放鬆地在聊天,沒有什麼要慶賀,也沒有什麼要宣布。許多人跟我一樣對外面的隆重感到迷惑。
我不再理會他,埋著頭細緻地切著牛排,鋼琴師在彈奏著《River Flows In You》,歡暢中夾雜著靜靜的感傷,細膩的音符將我的心弦一點一點拉緊再緩慢鬆開。我停止了咀嚼,發獃半秒后,將牛排細細吞下,在牛排劃過我喉間的那一瞬間,那種曾經被愛的回憶如同潮水般向我襲來,我忍不住閉上眼睛,用手按住胸口。
郭銘戴了一頂鴨舌帽,就站在上次季蔚朗站過的地方,樓道的路燈很恰好地壞掉了,他將我拉到角落,將一份文件交給我:「這是你下期節目我為你設計的表演。」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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