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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缺愛

作者: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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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貓和我你都不要

第四章 貓和我你都不要

「得了,還是我來說吧。」靜靜媽生怕被別人搶去了風頭,成功奪回了話語權,「池老師,周六上午你去了哪裡?」
這樣的裝扮似乎有幾分熟悉呢。池池想了又想,也沒能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這個女人。
她這樣誠摯的道歉,倒是堵住了那幾位家長的嘴,可是幾位平日里跟池池關係不錯的同事,都替她不值得,連老校長也勸道:「池老師何必呢,你那麼喜歡小朋友,如果覺得累了可以先休息一段時間,辭職這件事可不要輕易決定。」
八點鐘左右,沈安拿了早餐券,打算看看餐廳里還有什麼吃的。
旅行這種事,池池平時想都不敢想,她要交水電費和房租,還要計算每天的交通費,雖然不至於過得節儉,但她守財奴的本性告訴自己,旅行啥的就是有錢人燒得慌,她是不會去做的。
「交流會?」池池轉念一想,這傢伙現在已經是人模人樣的院長了,也不疑有他,「哦,那挺巧的。」
聽完他的話,沈安按了掛斷鍵。這種時候,能想的不能想的法子都要想,好在有個發小在航空公司工作,他報了池池的信息,對方很快查到池池坐了今早的飛機,飛到了一個北方小城。
那個前台妹子聽同伴這樣說,笑得捂住了肚子:「二丫你說得對,咱每個月還有幾天帶傷上工呢。」
「沈……沈安?」
大衣上帶著他獨有的氣息,池池裝作不經意般將頭埋在其中,嗅了嗅,心裏卻更加酸楚。
文豪的父親也在今天抗議的這些家長中,此時聽到兒子被點名,這位中年男子也只是微微低頭,向後退了兩步,沒有絲毫想要站出來為老師辯解的意思。
兩人說著話,池池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她微微有些臉紅,笑了兩聲,伸出手指指了指走廊盡頭的餐廳:「不如我們去吃飯?」
眼神冷了下來:「你這樣當人家男朋友?」
另一個前台說道:「也可能是心情不好吧,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咱們一個月不還有七天見誰都想暴打一頓嗎。」
晚上回到酒店,前台服務的妹子,遞給池池一張早餐券,說道:「您好,明天的早餐時間從七點到十點。」
隨後池池拜託一位本地的同學幫她養了幾個月的貓,等她安定下來,一租到房子,立刻就將「白加黑」接回自己身邊,這麼多年來她跟那隻貓還從未分開過。
於是也沒有策劃路線,甚至沒來得及思考自己要去哪裡,隨意選了個北方小城就出發了。
其實,坐上飛機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她問心無愧,沒有做錯事,幹嗎要想不開自己氣自己啊。
恰好這個點是放學的時間,不少家長來接孩子,場面一時混亂。
突然,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不管事情到底如何,我都要說聲對不起,因為我的原因,讓這樣多的家長不滿,也給小朋友造成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對不起。」
向日葵幼兒園離池池住的地方大概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加上走路的十分鐘,她每天算好了時間,七點半出門,八點趕到幼兒園,八點半迎接被家長送來的小朋友。
靜靜媽雖然有些忌憚沈醫生,但還是擺出一副不辭退池池就不罷休的架勢:「老校長,您是南尋市德高望重的人,這件事您就說怎麼辦吧。今天要是不拿出一個解決方案,我們幾位家長就不走了,來您這兒說理不管用,我們就去區里,區里不管用我們就去市裡,總要給孩子一個健康的環境才行。」
池池不疑有他,忙問:「怎麼了,靜靜小朋友為什麼沒來?生病了嗎?」
修長食指輕輕點了點懷裡的小腦袋,他的聲音難過得幾乎沙啞:「她不要我們了,我和你她都不要了。」
沈安走到池池身邊,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冷冷地看著那些家長:「你們到底有沒有一點常識,她不過是在我的醫院里做心理諮詢,連心理疾病都算不上,哪裡來的精神病,又何談毆打孩子?」
雖然只有一半的小朋友,池池還是盡職盡責地給孩子們讀故事書,教他們念兒歌。
沈安沒有當著人面喝牛奶的習慣,眼神示意小葉出去,可是小葉依舊那副欠揍的表情,沒有一絲要離開的自覺。
池池萬萬沒想到,等她打開門,看到的人居然會是沈安。
「心理疾病啊,這樣的人怎麼能當老師呢。」
這一瞬間,她竟是如此依戀這個人。
這情景有些熟悉,熟悉的人,熟悉的貓,熟悉的氣氛,讓兩人都有種錯覺,恍惚間好似時光倒轉。
沈安收回目光,淡定地撒著謊:「我來參加交流會。」
好在小葉是他的助理,並非專業人員,若是專業的護士和醫生,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合適人選。
大學時候的沈安沿著路燈,一步步從他們租住的公寓走回自己的小屋,懷裡的「白加黑」像是知道兩個主人在吵架,往沈安的懷裡躲了躲,綿乎乎的小腦袋蹭著他微硬的胸膛。
沈安還是把貓帶走了,順帶拿走的還有「白加黑」的貓窩,那傢伙黏窩黏得厲害。池池獨自坐在靜得嚇人的客廳里,看著空空的角落,無聲地苦笑著。沈安說得對,「白加黑」也是他的貓,就連那條貓命也是他當年救下的,自己有什麼權利阻止沈安餵養「白加黑」呢。
靜靜媽媽是個體態肥碩的女人,燙著一頭堪比包租婆的鬈髮,脖子上戴著一根閃爍著土豪光芒的大金鏈子,穿著一條顏色鮮艷且緊身的裙子。
和沈安分手時,她將「白加黑」扔給了沈安,可那隻肥貓沒幾天的工夫和*圖*書,就穿過半個城市,回到了她的樓下。池池難以形容當時看到「白加黑」時的感覺,除了它作為小奶貓流浪的那幾天,自打被收養,沈安是好吃好喝伺候著,奶貓變成了大胖子,可當「白加黑」獨自回到她身邊時,一身光滑水亮的毛黏糊糊的,整隻貓也瘦了一圈。
家長們被說得鴉雀無聲。確實如這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年輕人所說,平時池老師還是很認真負責的,要不是聽說她有心理疾病,家長也不會找到學校來。
「我說你連女朋友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你配當她男朋友嗎?」
以前跟池池在一起時,他養成每天兩杯牛奶的習慣,今天早上因為忙著工作所以忘記了,倒是小葉一直記得。沈安很感念這些陪著他創業的員工,尤其是小葉,從他回國開始著手創辦心理醫院開始,小葉就一直陪在他身邊。
就像是今天,在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沈安出現在她身邊,只要他在,她就別樣的安寧。可是,這樣的他,終究不屬於她。
……
池池見秦老師不說話,有些慌了,生怕班裡的小朋友出了事。
他喚她的名字,一瞬間有好多話想要告訴她,到了嘴邊卻化成一句:「你的恢復力果然跟狗一樣。」
「萬一哪次犯病了,我們家長也不放心啊。」
沈安努力地勾了勾嘴角,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笑出來:「我來把貓帶走。」
「以後……不要再哭了。」
他一向知道池池是個怎樣的性子,看起來反應遲鈍又面無表情,實際上愛恨分明。在她的心裏人被分為兩類,一類是她愛的、愛她的,這類是不能放棄的。另一類,是她不愛的、不愛她的,如果在她心中被歸位到要放棄的這類人,那麼她就會徹底關上自己的心門,即使再痛苦再難過,也只給自己痛一瞬間的機會,然後她會毫不猶豫地捨棄掉。
沈安關上車門,轉過頭看了看猶在發獃的池池,伸出手臂,越過她的身體幫她繫上了安全帶。
議論聲紛紛,越來越多放學來接孩子的家長聚集在向日葵小班的門口,湊熱鬧的,看笑話的,指指點點的。
「我啊,反正也是個無業游民,無牽無掛的,想去哪裡都可以啊。」
靜靜媽晃動著身子,一步一步走到池池面前,臉色說不上好看:「既然有神經病,就別來學校禍害孩子了。」
她為什麼養著「白加黑」?她並不是那種容易親近小動物的人,反而還有些小潔癖,平時雖然也會覺得這種毛茸茸的小貓、小狗很可愛,好想摸一摸什麼的,但也只是停留在「想」這一層面上,並不會真正去抱它們、撫摸它們,只有「白加黑」是個例外。
池池回家后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早早爬到了床上,翻出自己儲存的那些小說,挨著個兒地看,在別人的故事里流淚或是開心。
沈安關門的動作定在那裡,他盯著對面那個形象不雅的女人,感覺像是某種奇特的力量控制住了他們,或者說是緣分?
沈安這時候有些想掛斷電話,他聽到這個聲音,想到那天在咖啡館里兩人打情罵俏的場景,心裏有些微苦。
「你現在能回國嗎?」沈安皺眉,現在越早確定池池的安全越好。
小葉聽他同意,笑得開心:「成,就再為沈醫生服務幾天。」
什麼?有沒有搞錯,她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她最為珍視的第一份工作,居然被人指著鼻子要她辭職?
靜靜媽說話倒是很直接:「池老師,我們希望你能辭職。」
小葉笑了笑,又摸了摸肚子,說道:「請產假!」
「你們夠了。」
靜靜媽聽了,依舊滿臉不屑:「那入園時有沒有經過體檢呢?別把一兩個瘋子放了進來,對孩子們可是一種威脅啊。」
吵吵鬧鬧的幼兒園被他們甩在身後,校門口的停車位上一輛白色雷克薩斯閃了閃車燈,沈安淡淡地說:「上車。」
昨天沈安去幫哥哥接小侄子放學,恰巧看到池池被一群家長指責的畫面。她低著頭,可他彷彿能看到她委屈、難過的樣子。
「醫院。」
這……葉恆叫來秘書,讓她去查最早一班飛回南尋市的飛機,最後他急切地跟電話那端的沈安說:「沈醫生,最近一班回南尋市的飛機也要明天,能不能麻煩你,麻煩你先幫我找找她。」
已經過了7點鐘,冬天黑得早,沈安說道:「我先帶你去吃飯。」
「對,看監控!」
叮囑司機老王先帶著小侄子回去。
「貓,我說我要帶走我的貓。」
沈安有些為難:「最起碼也要把這幾天班上了吧,好歹讓我找到接替你的人選。」
沈安送走今天早上的最後一位病人,助理小葉敲了敲他的門,端了一杯熱牛奶進來,笑道:「沈醫生這麼拚命工作,我們這些做下屬的真是自嘆不如。」
好大的事由。沈安不禁一愣,隨即說道:「你不是結婚才三個月嗎?這時候請什麼產假啊。」
可他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如果讓他什麼都不做,還打不通池池的電話,那他會急死的。
池池沒有說,那是她最後的尊嚴了。
沒過多久,車子平穩地停在了池池家樓下。
她像是孤軍奮戰的女鬥士,不見一絲的怯懦,一一回視那些投向自己的目光。
沈安沒有說話,將目光從她那截乾淨的皮膚上收回,一語不發地開車。
大約,那就是她無法開口的回憶吧。
沈安覺得自己胸口有些微微的濕潤,他知道那是池池的眼淚,她哭起來無聲無息,又或者不願意在這些家長面前掉淚,只能躲在他的懷裡m.hetubook•com.com舔舐傷口。
可這會兒,哪管得著有沒有錢,燒不燒得慌,只想安安靜靜找個地方,默默地45度角仰望會兒天空,讓自己淡淡地憂傷著。
剩下的幾名家長也走了過來,他們形成一個包圍圈,池池站在中間。秦老師見情況不對,連忙去通知校長。
池池說得肆意瀟洒,可沈安心頭一痛。無牽無掛?她總是這般沒心沒肺地掩飾著自己的傷口。
「別光看著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池池拿出摺子,看了看上面的數字,心情好了不少。雖然錢不算多,最起碼能讓她幾個月里不愁吃喝,還能找個地方,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出乎意料,池池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的狀態。沈安有些著急,他了解池池,雖然極力裝出自己不在乎,但她終究還是在意那份工作的吧。
沈安想,以池池目前的經濟狀況,她一定不會去住星級酒店,而乾淨便利的快捷酒店會是她的首選。
只有靜靜媽還是一臉的怒氣:「老校長,你們幼兒園在招聘教師時,到底有沒有經過嚴格的篩選?」
沈安感到懷裡的人深深嘆了口氣,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想要告訴她不要害怕。可是池池已經推開他,勇敢地面對著家長們的聲討和質疑。
沈安在聽到精神病這三個字時,恨不得一拳把這個胖女人揍倒。他隱忍著,嘲諷道:「哦?這麼說你也去了心理醫院,是不是可以說你也是個精神病呢?」
被沈安指到的兩位家長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沈安很肯定,自己一定是被歸類到了後者。他想,池池果然是世界上最狠心,又最傷他心的女孩子,可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無論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設,在見到池池的時候,所有堅硬的壁壘全部倒塌,只剩下最柔軟的部分任她揉捏。
「前幾天新聞上不是還有類似的消息嗎?我們也要求看監控。」
池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葉恆,她無聲苦笑,再次跟沈安道別道謝,打開車門離開。
「送我回家。」她努力看向車窗外,不再將目光投向身邊的人。
看著池老師忙去找消毒液,秦老師暗自搖了搖頭。
沈安幾乎是追著池池後面的那班飛機到的洛城,洛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並不希望自己能夠在這裏找到池池。
對面的房門也在此時打開,裏面走出一個蓬頭垢面,打著哈欠,一看就是沒睡醒的女人。
老校長一輩子閱人無數,這位家長一看就不是善茬,可他還是說道:「當然,我們幼兒園可是通過正規渠道招聘教師,每位教師都具有幼師資格證和健康證。」
看著池池進入單元門,看著池池房間的燈亮起,沈安這才放鬆下來,他再次打著了火,點燃了一根煙,猩紅的火光在漆黑的車廂里,溫暖而孤獨。
秦老師一邊應著,一邊去找家校聯繫簿,可她打了一個電話后,臉色突然變得有些不對。
想到這裏,沈安眼底微動閃過一抹暗淡,語氣卻低了下來:「我帶貓走可以嗎?」
「沒……沒什麼。」秦老師撫了撫自己有些滑落的鏡框,「靜靜媽說靜靜有些感冒,今天就不來了。」
早餐的後半段,沈安在池池怒視的目光中吃得香噴噴、暖乎乎的。
老校長走上前,把池池拉到自己身後,說道:「有話好好說,幹嗎這麼多人都來指責一個小姑娘?」
「是啊,池老師入職的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盡心儘力,年年都是我們幼兒園的優秀教師。」老校長也忍不住要替池池說話,他平時並不是一位善於言辭的老人,「不說別的,上周文豪在幼兒園摔傷,是池老師一路抱著他去的醫院。」
池池將沈安的大衣還給他,真心說道:「沈醫生,今晚謝謝你。」
「沈醫生,」靜靜媽很顯然認識沈安,「你別替這個神經病說話了,上周我還在醫院里看到她了。」
她看起來氣色還不錯,沈安鬆了口氣,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裏?」
朋友?沈安突然想到那個跟他聯繫過的男人,也就是當初幫池池交治療費的男人,叫什麼葉恆的,呵呵,多麼一般般的名字。
她的話一說出口,不僅是這十幾位聲討她的家長,連一些聞訊而來看熱鬧的家長也議論紛紛。
「你怎麼會在這裏?」
新聞上屢次報道幼兒園老師傷害小朋友的事情,也難怪家長們會如此情緒激動,稍微有一點疑惑就要鬧得驚天動地。
電話那頭非常安靜,像是一個會議現場:「喂,你好,我是葉恆。」
池池微微垂下了頭,潔白的一段脖頸露了出來,低聲說:「對不起。」
那個時候她是這麼對他說的,那個時候他以為她只是說說,畢竟他們曾經約定過要一起過一生,一生才剛剛開始她怎麼能半道兒就把他拋棄呢?
心情一好,到了目的地,池池就開始找吃的玩的,這不,已經耍了一整天。天黑了,才想著要回快捷酒店休息。
沈安覺得胸口漸漸灼熱,有些疼痛。
原來,這種時候,她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懷抱。在被眾人所指、手足無措的時候,她要的只是來自他的庇護。
她以為自己最起碼要意志消沉幾天,可是老天爺似乎就沒有給她消沉的細胞,第二天一覺醒來,她就開始替自己規劃起來。
而現在,因為她的電話打不通,自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所有能想的辦法都想了,甚至給她所謂的男友打電話。
只是,沈安離開前那句意味深長的「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還養著『白加黑』」讓她有些晃神。
沈安還記和*圖*書得當初鬧分手時,池池氣沖沖地把「白加黑」連貓帶窩扔進他的懷裡,兩隻水潤的眼睛里全都是對他的厭惡:「帶著你的貓走遠點。」
沈安挑了家快捷酒店住下,一顆心還是無法平靜。池池,他默默想,她可真是他一生難以擺脫的魔障。
可是今天已經過了八點半,班裡還有一半的座位空著。池池所在的小星星班一共有二十多個孩子和兩個跟班老師,她對另外一位跟班老師說:「秦老師,我們跟家長們聯繫一下吧,問問孩子們為什麼還沒來學校。」
這時候班裡某個男孩子的家長站了出來,這位家長也經常來接孩子,跟池池還算是比較熟:「池老師,不是我們家長不講理,而是像您這樣的情況根本是無法從事教育工作的吧。」
沈安的聲音淡漠,通過話筒都能感受到森森寒意,葉恆微愣,疑惑地問:「沈醫生你剛才說什麼?」
雖然這位貴婦人平時都是讓保姆來接孩子的,很少自己來,但上周六她去醫院時,在醫院走廊遇到一個體態胖胖、眼神詭異的中年女人,如今再一回想,當時遇到的那個女人分明就是靜靜媽。
秦老師有些為難,她剛才把電話打過去,那頭的家長態度惡劣,還說了許多不好的話,可她猶豫著該不該把這些話說給池老師聽。
等年近六十的校長趕來時,幾位家長正群情激奮地指責著池池。
身後的兩個前台嘰嘰喳喳又在說別的事情了,沈安一手拎著一些簡單購置的洗漱用品,一手按下電梯的樓層,明早吃早餐的地方跟他所住的房間在同一層,都在六樓,這樣倒是方便了一些。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戀愛,分手,和好,爭吵。太多太多,沒什麼稀奇,可為什麼他要做念念不忘的那一個。
「池池出事了?她怎麼了?」葉恆焦急的聲音里滿是真摯的關心,這些情緒是瞞不住的,也是沈安深深羡慕著的,能夠如此正大光明地關心她,該是多好的事。
其實葉恆聽到了沈安的話,只是他覺得一個醫生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
下午快放學的時候,原本因為感冒在家休息的靜靜,卻出現在小星星班的門口,跟靜靜一起來的還有她的媽媽,以及另外幾位請假孩子的家長。
老校長倒是個黑白分明的人,沒有將責任全部推脫到池池身上,也沒有讓自己的員工辭職以平息眾怒的打算,可越是這樣,池池就越不能躲在人的身後,她必須站出來,事情因她而起,無論如何她都要圓滿地解決才行。
不願意讓你知道,離開你之後,原來我如此的狼狽。
沈安終是再也看不下去,拉著池池的手就往外走,越過人群,池池跟在他的身後,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像是一座能夠扛起一切的山。
如今,還是兩個人,一隻貓,可到底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他們分離了三年,白白浪費了那樣多的時間,那是多珍貴且無法找回的時光。
按理說,產假沒這麼個請法,可沈安一向拿小葉當朋友,而她老公也是自己的發小,怎麼著也應該批假。
第二天,沈安固有的生物鍾讓他在6點鐘就醒了過來,昨夜睡得並不好,前半夜他幾乎都在想她會去哪裡?各種猜測,可是毫無頭緒。人果然不是能夠強大到隨意掌握一個人的行蹤,天地之大,她要躲,他又怎麼能找到?
這時候沈安才意識到自己對現在的池池有多不了解,甚至連她身邊朋友的電話也沒有一個。
「你們有什麼資格來指責一位認真負責的老師。」沈安沉聲說道,「哪次她不都是等所有孩子回了家,默默打掃完教室才走。任何一個孩子生病了,她都會跟家長聯繫,叮囑孩子吃藥。而相對於你們這些不負責任的家長,她比你們更像是孩子的父母。」
沈安發動了車,依舊堅持著:「先去吃飯,然後回家。」
怎麼算也輪不到臨產吧。
沈安夾小鹹菜的手停了下來,他放下筷子,仔細地看著坐在對面的人。她跟三年前相比,變化並不大,但也有些微不同。他突然明白自己重逢池池時為何會那樣生氣,只是因為她的變化沒有在他身邊。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越說越激動,大有用唾沫星子淹死人的氣勢。
葉恆也並不知池池會在哪裡,那個丫頭一向心思深沉,要是想要躲起來,必然是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沈安人長得高大帥氣,天生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平日里倒是極力內斂,這種時候說起話來卻有幾分盛氣凌人。
池池抬頭,恰好看見他越過人群,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灰色的羊絨大衣,緊抿的唇角,不發一語的嚴肅,不怒自威的氣質,都是他。
「那個姑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不見個笑臉,連咱們給她早餐券也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他說得很篤定,倒是讓池池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她低下頭去,像是累極了,低低地說了一句:「貓不是你的。」
池池嘴巴吃得鼓鼓囊囊的,口齒不清地問:「沈安,中式早餐你還習慣嗎?」
「葉先生你好,我是沈安。」
靜靜媽這樣一說,其餘幾位家長紛紛附和。
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在這一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敵不過別人的一句詆毀,也敵不過這些憤怒的目光。
「是嗎?那你再給豪豪媽打一個吧。唉,難道是流感盛行,所以我們班的小朋友才不來?看來,我們得加強消毒工作了。」
「池池。」
池池看著這樣的「白加黑」,哪裡還管它臟不臟,抱在懷裡一通大哭。不是說貓最m•hetubook.com.com是冷漠,不是說貓最是傲嬌,可這隻傢伙也不知道是如何艱難地回到她的身邊。
她不應該對著沈安發火,今晚要不是沈安,她不知道會被那群憤怒的家長如何吵罵,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幸好啊,有他。
快捷酒店的早餐是自助式的,味道很雞肋,池池卻吃得津津有味,雞蛋,豆漿,小鹹菜,這些簡單的食物在她那裡好像都變得很好吃。沈安的胃口也跟著好了起來,多吃了一些。
兩人就那樣站著,一個在門裡,一個在門外,隔著微開的門,打量著彼此臉上的表情。
池池回到自己的房間,看了眼門牌號,621,這一層走廊的盡頭就是餐廳了。她打了個飽嗝,今晚吃得太多,這時候光是想想吃的她就飽了。
「BOSS,趁熱喝?」小葉一向對自家沈院長很崇拜,此時因為有事相求,表情更加諂媚,「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的。」
池池點了點頭,把早餐券收進了口袋。
池池在沈安懷裡緩了緩,這才想起來靜靜媽為何會有些眼熟。
他想,一定要問問她,怎麼做才能像她一樣,毫髮無傷地從一段感情中脫身。
沈安是氣極了,池池躲在他的懷中都能感覺到他的顫抖,她深吸一口熟悉的氣息,憋了半天沒掉的眼淚,終於一滴滴沒入他深色的羊毛衫里。
等小葉走出辦公室,沈安立刻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她的名字被排在第一的位置。沈安想,自己這是多好的品格啊,雖然那個女人又世俗又貪財,可他不計前嫌,還想著幫她找工作,完全以德報怨,值得表揚。
池池即使像鴕鳥似的藏在他的衣服里,也能感受到他在這一刻的凌厲,她的左手不自禁地抓住他胸口的毛衫。
小葉瞪了他一眼:「沈醫生,我家那位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我一查出來懷孕,他就讓我請假。我都跟他說孩子現在也就豆芽大小,可他不依啊。」
「你說什麼?」池池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麼。
很顯然,池池已經將那段過去遺忘,她有了新的生活,有了男朋友,她的圈子完全脫離了他,她表現得那麼不需要他。
池池整個人蜷縮在副駕駛的座椅上,沈安脫下自己的大衣,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又調高了空調的溫度,饒是這樣,他還是能感受到池池渾身輕顫。
池池打哈欠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確定對面那個朝她微笑的男子不是幻覺,更加驚異。
「是這樣的,葉先生,請問你這兩天有跟池小姐聯繫過嗎?她最近沒來做心理諮詢,我怕她出問題。」
靜靜媽帶著諷刺的笑:「醫院?什麼醫院?你要不要跟我們大傢伙說說?」
沈安也想問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在得知她的消息時,沈安沒有一絲遲疑追到了這裏,可是一個小小的疑問卻將他難住。他要告訴她是為了找她?告訴她自己有多擔心?
終究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
池池有些詫異,她不曉得沈安如何知道自己的那些日常,那些她默默做著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她眼底的淚光,柔弱而委屈,面上還要強裝出冷靜,沈安雙手握拳,看不得她在人前這般低聲下氣,可他太過了解池池,她想做的事情,就算是低頭道歉,那也要讓她順順利利做完。
「白加黑」似有所感,喵了一聲,毛球團似的腦袋在沈安淺色的褲子上蹭了蹭。這種黑白花紋的貓並不罕見,好多校園裡、小區里都有這樣的流浪貓軍團。眼前這有九年高齡的老傢伙,也曾是流浪軍團里的一員,它比較好運,遇到了願意收養它的主人。
沈安目視前方,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語氣也有了幾分不耐:「去吃飯。」
「是啊是啊,萬一她打孩子怎麼辦?」
沈安取了放在床頭的眼鏡,揉了揉眉心,去浴室洗漱。
沈安翻著通訊錄,如果沒有記錯,他這裏倒是有葉恆的聯繫方式。
「來心理醫院不一定就有心理疾病,而心理疾病也有輕重之分,現代人大部分都有這樣或那樣的心理疾病,你,或者你,可能都會有焦慮或者神經衰弱吧,你們也是精神病嗎?」
靜靜媽一時啞口無言,隨即爭辯道:「那可不一樣,雖然這位池老師不曉得患的什麼病,但總歸是要教小朋友的,這樣多危險啊。」
這下擁有五險一金外加過節福利的工作是沒有了,她必須要找一份新的工作,還好她平時足夠機智,很曉得留點儲備金的好處,所以每月省吃儉用,從牙縫裡摳出來,給自己存了個小金庫,這時候剛好能派上用場。
或許葉恆以前的評價很中肯,他說池池是那種很不容易接受別人,可是一旦接受了這個人,那她就會死命地對這個人好,哪怕全世界都說這個人不好,池池也覺得他做得對。
池池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大聲吼道:「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沈安見她這樣,就知道是有事兒,向後輕靠椅背,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說吧,什麼事?」
一些圍觀的家長,這時也見風使舵起來:「幼兒園有這麼個老師,誰家敢把孩子送來。」
現實是如此的可笑,她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想要好好對待的一份工作,居然就這樣丟掉了,難過之餘,池池有些遷怒於身邊的人,雖然她知道不應該,可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她認為安全的,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
老校長雖然只是幼兒園的校長,但一輩子從事教育事業,也算是南尋市裡一位很德高望重的老人。大家見他發了話還是有幾分威懾的,紛紛停下聲討。https://m.hetubook.com•com
面對緊閉的門,沈安一手抱著懷裡的「白加黑」,一手拎著貓窩,少年最後的倔強就是一個轉身。可沒人知道,他的這個轉身有多麼的捨不得。
別人看不出來,可是沈安知道,池池的強硬全部都是撐出來的,離得這樣近,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她微微的顫抖,一定是怕極了,難過極了。
臨近跨年,池池所在的幼兒園也忙碌了起來。年底幼兒園要舉行新年運動會,還要帶著小孩子們排練歌舞節目。每天從天剛擦亮出門,到天徹底黑下來,她才能拖著筋疲力盡的身子回家,有時候累得倒頭就睡。
池池揚了揚嘴角,接著說:「對於今天靜靜媽媽,和這幾位家長的疑惑,我只能說,我可能是有些心理問題,但對這些孩子的付出,我問心無愧,還有從今天起,我會辭去幼兒園的工作,老校長會另外聘請教師來向日葵小班的。」
只有他,還在原地,無法自拔。
池池去意已決,婉拒了老校長的提議,再次跟各位家長道歉:「對不起,希望帶給大家的困擾能夠早些散去。」
池池愣了一下,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哪裡有神經病。
沈安看著她,任由她將所有的火氣和不滿發泄在自己身上,他什麼都不說,只是那樣安靜地看著她。
此時的池池剛從一家特色小食店裡出來,左手拿著烤麵筋,右手拿著一串糖葫蘆,左右開吃不亦樂乎。
旁邊的校長和幾位老師卻是越聽越糊塗,完全不明白這群家長的來意,問池池,她也只是搖搖頭,滿臉迷茫地挨罵。老校長頓了頓拐杖,高聲問道:「你們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有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說清楚。」
沈安冷著臉解釋,池池只是去做心理諮詢,根本沒有心理疾病,可是這種時候,家長們都像是高高在上的批判者,哪裡還有清醒的判斷理智。
沈安從外面回來時,剛好聽到前台兩個女孩在討論。
沈安在這頭聽著他的客套和感激,有些可笑,沒想到有一天,他連關心她,也要受到別人的感謝。
「我……」池池遲疑著說出來,「心理醫院。」
從走到她身邊的那一刻,從帶著她從人群中逃離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終究是輸了,他沒有她那般鐵石心腸、若無其事。
電話那端的葉恆,呼吸明顯有些紊亂,他來回踱步,伸手鬆了松領帶,說道:「沈醫生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美國總部開會,請問是治療方面出了什麼問題嗎?池池還是不肯配合治療嗎?」
「看監控!」
想到昨天她在他胸口流下的那些淚,沈安有些急了,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出了什麼事。
想到葉恆,自然也就想到他跟池池那點不太正常的關係,沈安想了下,還是撥通了葉恆的電話。
有那麼一瞬間,沈安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跟這個男人通話,不明白自己為何還要去關心池池。她怎麼樣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是幾年前談過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她現在只是他的病人,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不斷提醒著沈安,他還是要她。
沈安在心裏默默地唾棄自己:沈安啊沈安,你不是一向自詡驕傲嗎,你的那些自尊呢?
這樣想著,池池又暗自怪自己不爭氣,沈安一定會把「白加黑」照顧得很好,反倒是自己,平時不注重養生,加之冬季里乾燥,這幾天感冒加上火時時陪伴著她。她吸吸鼻子,拿著一包水果麥片去找牛奶。
「是啊,萬一哪天犯病了毆打學生怎麼辦?」
葉恆自然曉得沈安是誰,特意給身邊的秘書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出去,這才說道:「你好沈醫生,難道池池有什麼問題嗎?」
而池池更是化悲憤為食慾,堅決不浪費這免費的自助早餐。
這句話聽在沈安耳中,卻是別有深意,他冷冷地笑著:「哼,你倒是想讓你那無所不能的男友陪在你身邊,可惜他並沒有。」
「怎麼是你?」
「不,送我回家。」她不想吃什麼飯,只想回家,躲在暖暖的被窩裡,驅散這一身的寒意。
池池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在沈安的懷裡,事情總要有個合適的解決方案,而眼下最好的,能平息家長怒氣的,不過是她辭職罷了。
對「白加黑」可能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她不喜歡貓,獨獨鍾愛「白加黑」。所以她沒有深究過其中的原因,直到沈安剛才的追問,她也在心裏默默詢問自己。
這天在鬧鈴的反覆催促下,池池迷糊著眼從被窩裡爬出來。她下意識地摸索到櫥櫃,手在碰到貓糧袋子時才想起來那隻貓已經被沈安帶走了,也不曉得他把「白加黑」照顧得怎麼樣了。
池池整個人都有些木木的,也沒來得及想那麼多,暫時忘記眼前這人是自己最討厭的心理醫生,爬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車內有些沉默,沈安打開車窗,摸出一根煙來,火苗在略顯黑暗的車廂內清晰而微弱,他終究沒有將煙點著,而是看著火苗漸漸微弱、熄滅。
池池愣了愣,抬頭看著沈安,對方卻已經扭頭看向窗外,她又低垂下頭,說道:「請相信我,如果可以,我最不願在你面前掉眼淚。」
這時,一道清冷的男聲打斷了所有非議。
家長越圍越多,他們的話一句句鑽進池池的耳朵里,怎麼捂也捂不住,她微紅著鼻尖,眼中含著淚光,她想喊一句:我從未打過孩子,我對每個孩子都很好,可她喊不出來。
這一天,她說了太多的謝謝和對不起,她擺低了自己的姿態,收起了那些鋒芒和利刺,可沈安覺得不習慣,她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洗完,他打開電視,看起了早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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