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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德威解釋說：「倭寇之外還有海賊，海賊之外還有私商，狀況必定層出不窮，絕非可以輕易預料的。譬如有個叫王直的海賊，大概今年已經與倭人諸侯勾結上了，在海外勢力極大，擁眾可能數千之多，素來以走私為生計，與沿海民戶多有貿易勾連。若倭寇之患一旦泛起，王直就肯定跟著一起作亂，不可預測因素太多了。」

直到現在，才算說起正事，秦德威就提出說：「主要有三件事，第一件是關於火器的。需要將一些京師目前儲備的火器運往南方，尤其是大小佛郎機炮這種新式火器。」

王廷相去南京當兵部尚書之前，大部分時間都在地方工作，對此深有體會。

這個回答讓眾人都有些意外，沒想到秦德威在這裏居然沒有吹逼，說得如此保守和謹慎。

秦德威來兵部辦事，肯定不只是為了辦理欽差關防。想想就知道，用兵平亂的事務，怎麼可能少得了兵部的支持？

秦德威想了想后，答道：「最快也要一年，如果進展不順利就要超過一年。總而言之，不會比一年更短。」

秦德威連忙道：「可不敢用京營的大爺兵，只用廣西、貴州這些地方的土司兵就行了！」

兵部尚書王廷相帶節奏評價說：「這個策劃聽起來就很穩妥，先穩住陣腳，不急於求成，有大將之風。」

又因為不是正式的朝會，司禮監諸太監也在場，和大臣一起共商國是。

翟首輔又問道：「為何最快也要一年？這個時間可有什麼講究？」

王廷相也很機敏，隨即就意識到什麼，「莫非你還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底牌？」

只是剛才過來時，看到王廷相因為年老多病情緒有點消沉，就先開導了一番。

即將臨盆的徐妙璇摸著肚皮說：「男兒志在四方，我不該阻礙夫君建功立業，只是不知夫君臨行前，能否見到孩兒誕生。」

秦德威就說了一句：「若遇非常之時，老前輩可與東廠秦太監合議大事。」

只有屠僑和-圖-書被氣得臉色鐵青，大部分人還在議論，誰也搞不清楚，秦德威到底是算是想拖延避戰，還是真計劃養精蓄銳。

你秦德威與秦太監雖然都姓秦，但在朝堂上只同姓沒卵用啊，難道你和秦太監偷偷認了本家？

張老師疑惑地說：「既然你心裏已經有了粗略籌劃，以及進度預估，想必已經便覽全局，還有什麼其他方面值得你關注，或者讓你沒有把握？」

張老師不禁嘆道：「我現在才真正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親自去東南了。」

「你還是悠著點！」王廷相忍不住告誡說：「在外與在內截然不同，要防範的很多！最難過的就是猜忌，無論做什麼，都會被人懷疑！你奮勇前進，會被人看成輕敵冒進，你若謹慎行事，又會被彈劾畏敵如虎。」

王廷相點頭道：「此乃應有之義，你要用哪裡的兵員？京營好說，邊軍略難。」

秦德威如實答道：「我最短也需要在東南呆到到明年，具體情況如何，還要再看其他方面。」

秦德威答話說：「若想獲勝，先要知己知彼。別人只怕連知己知彼都還沒有做到，我又怎麼放心別人去東南？」

王廷相聽了秦德威的話后，點頭道：「嚴閣老這人最大的強處在於，很難被抓住過錯和把柄。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嚴閣老被罷免的難度極大。你若不在時，我等面對嚴閣老，若能做到但求無過，那就很不錯了。」

朝廷也是講究程序的地方，總不能任命了一個欽差，然後就不聞不問了，任由欽差隨便去搞事。

你秦中堂到底想幹什麼？不就是去剿個倭寇嗎，哪來那麼大的殺心？至於想弄一把尚方劍嗎？

秦德威感慨說：「我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能隨機應變了。」

王廷相又主動提出來說：「你這次去東南，任務艱巨。如果有需要兵部協助之處，趁著老夫還在主掌戎政時，盡可提出。」

殿內眾人只能嘆服，雖然秦中堂當欽差hetubook.com.com去東南，似乎是被嚴閣老擠兌去的，但秦中堂確實是最佳的人選。

有些細節性的東西，比如王直與倭國諸侯勾結的行徑，別人都是聞所未聞，很多人連王直是誰都不清楚。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以秦德威之多疑，能讓秦德威在不得已時信任一下試試看，就已經很難得了！

而且懂行的都知道，所得到的信息越豐富，做出的決策就越正確。秦德威做出了今年備戰，明年大力圍剿的方針，一定也是有道理的。

王廷相當然懂，秦德威不需要去找靠山的意思就是，秦德威自己就是靠山。

當秦府一干人得知，秦老爺即將領命南下，一去不知多久時，頓時也雞飛狗跳起來。

王廷相當場同意了，「這些火器按慣例都是送往九邊裝備，今年可以分出兩成南運。」

因為事情干係重大，年幼的太子又被請了出來，坐在寶座上充當一個吉祥物和背景板。

各房也是各有心事，有想跟著南下回南京的，有想繼續女扮男裝，跟著老爺出征的。

正好這時候，有兵部官員進來了，辦好了欽差關防的相應手續，連同王命旗牌一併同時辦好。

秦德威答道：「王命旗牌肯定是要的，就是再賜個尚方劍就好了。」

其實如果不是有王廷相坐鎮兵部，能夠給予強力支持，秦德威還真未必敢輕易答應南下。

王廷相感到很奇怪，問道：「你這又是什麼意思？不想要王命旗牌？」

此後王廷相催促道：「明日還有關於倭亂事務的朝議，朝廷要聽你的籌劃方略。你還是早點回家去準備吧，不要胡亂琢磨不該有的東西了！」

但左都御史屠僑質疑說：「為何今年要無所作為？」

如果兵部尚書是一個死對頭大臣，打死秦德威也不會南下。

聽到秦德威拋出了如此細緻的「乾貨」眾人終於可以相信，秦德威已經掌握了非常多的信息情報。

兩成看似少，但已經很不容易才能擠出了，www•ｈeｔｕboｏｋ.coｍ.coｍ畢竟九邊邊防壓力更大，而且拱衛京師更重要。

新上任的大學士張潮張老師出來打圓場說：「秦德威還是再說明白些，難道驅逐倭寇一定要一年以上時間？」

王廷相接了過來，隨便看了幾眼。名單上位列第一的名字叫「俞大猷」，只是福建一個小守備，也不知道秦德威從哪扒拉出來的。

秦德威想了又想，又鄭重其事的對王廷相說：「還有句話要向老前輩交待，但下面這句話，只能出入你耳，不可使他人知。」

身為浙江人的屠僑可能是心急，責問道：「數千人之禍患，何至於此！莫非秦中堂有養寇自重之心，或者是無能處置，只能坐視不理？」

所以秦德威臨行前，需要向核心大臣闡述自己的平亂構想，證明自己做事有思路，朝廷沒有所託非人。

秦德威忽然又開口道：「東南情況複雜，還要總督多省，海陸兼具，尤其浙閩都是科舉大省，地方名流薈萃。我單人去了東南，只怕鎮不住地方，有損朝廷威望，讓人嘲笑朝廷無力啊。」

屠僑怒道：「秦德威！你這是議事的態度么？難道別人就不能質疑你了不成？」

但秦德威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肯定有他的道理，王廷相一般配合著照做就是，多少年老關係了，各種默契還是有的。

秦德威又提出了第二個請求，掏出一份名單遞過去：「這是一份名單，通知名單上這些人，未來全部聽從我調用，我有臨機任命處置之權。」

秦德威先對張老師說：「不是驅逐倭寇，而是平定倭亂，如果只是驅逐的話，便如野草生生不息，還會有一波又一波的倭寇前來，仍然沒有寧日。」

秦德威就請教道：「老前輩宦海四十多年閱歷豐富，你說說，怎麼才能得到尚方劍？」

王廷相：「……」

他還是提醒了一句：「最好不要常年累月在外，那樣隨著時間遷移，你在中樞的威望也會漸漸流失。」

王廷相聞言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和圖書秦德威會提到秦太監。

參拜過監國太子后，首輔翟鑾便代表朝廷，對秦德威問話說：「你此去東南，平定倭亂大概要多久？心中可曾有了方略？」

秦德威阻止了王廷相繼續追問：「別問，問就是天意。打住不說了，老前輩心裡有數就好。」

「沒問題。」王廷相收起了名單，這都是小事。

王廷相愕然，你秦德威怎麼想到的調那些西南土兵過去？以夷攻夷嗎？

王廷相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有這樣的暗線？」

秦德威順著答話說：「只希望孩兒懂事，能在這兩日及時出來，叫我看上一眼。」

官方有官方的準備，個人有個人的準備，都是瑣碎麻煩的事情。

來了來了，又來了，這才是大家更熟悉的秦中堂。

眾人：「……」

其實這是所有人都想詢問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好奇，但翟首輔作為朝廷代表，除了好奇之外還有官方溝通的意味。

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秦德威這個濃眉大眼的正道清流之光，居然和東廠太監在暗地裡有政治勾結。

又看了看王命旗牌，秦中堂嘆氣道：「昔年王命旗牌還是各稀罕物事，所以才能物以稀為貴。近年來王命旗牌也開始泛濫了，是個督撫就想奏討王命旗牌，感覺也沒那麼大威權了。」

秦德威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在沒辦法或者困境的時候，可以去選擇信任一下秦太監試試看。

怕朝臣們不能理解，秦德威就仔細答道：「倭寇往來全靠季風，往往隨春夏季風而來，隨秋冬季風而去。如今正值春夏，大批倭寇作亂，朝廷及地方猝不及防，並不是剿滅時機，再等到秋冬，這些倭寇大概就會退去。預計明年春夏，嘗到甜頭的大倭寇還會再來，若這次朝廷準備得當，或許能剿滅大部。所以按我計劃，此去東南準備應對的的不是今年的倭寇，而是明年復至再來的倭寇。」

難得秦中堂居然肯為了朝廷做出「自我犧牲」，大家就應該相信他，支持他。

王廷相也幽了一默和-圖-書，朝著北方拱了拱手，「這你要去問躺在仁壽宮的那位。」

秦中堂這次是浙閩總督兼浙江巡撫，所以有兩塊關防印信。

及到次日，所有內閣大學士和部院大臣彙集在文華殿，聽取和審議秦德威提出的方略。

秦德威對此也有心理準備，「在外做事的難處，莫過於此。若非朝中有強力靠山撐腰，外臣難有成就，幸好我不需要去找什麼靠山。」

秦德威瞥了眼屠僑，「今年部署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命令各處嚴防死守，儘力減少損失。」

秦德威繼續提出了第三個請求，「從別地一些兵員去江浙，整訓並聽用。」

大明朝多少年都只是「便宜行事」，沒有賜尚方劍制度了，被你秦德威這麼一說，搞得東南問題關係到社稷生死存亡似的。

然後又繼續對朝臣解釋說：「其實此次倭寇之患還不算太過於劇烈，只是我國家東南武備有所廢弛，這才是最大問題。所以我去東南有三層目的，剿除倭寇固然是最重要目的，趁機整頓東南武備也同樣是重中之重，算是第二層目的。如果有機會，反攻倭國鄰近大明各諸侯本土，徹底解決百年倭患也不是沒可能，這是備用的第三層目的。所以今年時間雖然不以徹底解決倭患，但整頓武備也是重要工作，甚至可以說是打好根基的關鍵工作！只有無知的人，才會認為這是養寇自重或者無能處置！我跟這樣的人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於是秦德威就離開兵部，結束了一天工作，回了家去。

張老師又詢問道：「一年之後，就一定能平亂？」

秦德威不耐煩的說：「想必屠總憲一定有破倭良方，那就請屠總憲做欽差南下吧，我還省事了！不過還是先請屠總憲說說，敵人都是什麼樣，又該如何破敵！並且立下軍令狀，今年之內必定掃平倭患，否則軍法從事。」

如果皇上還清醒著，以皇上的猜疑秉性和對大臣專權的防範心，你秦德威哪敢如此放肆？還敢索要尚方劍，不怕皇上先拿你試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