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如果都像這樣僵化，那就該繼續嚴格執行太祖高皇帝的條條詔令，大家誰也活不成！

於是就引起了現場的議論紛紛，向來口碑硬朗的王廷相真是那樣的人嗎？在官場中，從來就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

又有人開口道：「文淵閣作為距離文華殿和東宮最近的衙署，卻沒有任何輔政大臣在此入直，也實在稱不上合理。所以將輔政大臣移到文淵閣，也是兩便，又有助於輔導儲君，何樂而不為？」

王廷相有口難辨恍恍惚惚，往常秦德威經常對別人這樣「攻心」，沒想到今天同樣的招式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嚴黨眾人喜笑顏開，真感覺這是歷史性的一刻！苦戰多年，屢敗屢戰，終得首勝！

王廷相回應說：「總憲所言確實也有幾分道理，但是秦板橋強調過，內廷格局應該遵照皇上先前的旨意，一切照舊，不應輕易更改，否則就是抗旨！」

如果皇帝不能正常履職或者偷懶，司禮監和內閣的作用就更大，兩邊加起來相當於實際上的皇權代理。

出於對秦中堂的「敬重」，大家就多等了一會兒，可是王廷相還是沒有任何表現。

許瓚立場比較中立，雖然也從詫異秦黨的潰敗，但還是公事公辦的說：「今日諸君的公論就是，內閣閣臣應當重迴文淵閣入直，軍機處可移至西苑無逸殿，我會照此具本回奏！」

不少人暗暗發笑，都這樣情況了，王大司馬你還迷信秦德威呢？

堂堂一個兵部尚書，威脅別人還不敢親自上，仍然要藉著秦德威的名頭？

卧了個槽！群臣頓時就震動了，這可也是個大事！

別人簡直就無奈了，你王廷相今天離開了「秦德威」，就不會說話了吧？

有人反駁說：「推舉兵部尚書為輔臣，難道朝中無人了嗎？還是王大司徒念及私情？」

屠僑激將說：「秦德威到底做了什麼準備，王大司馬倒是讓我們見識一二，總藏著又有什麼用處？」

而且說起來你王廷相也是宦海四十多年的老臣了，性格人設上向來也是剛正的，今天怎麼臉面都不要了，活像個秦德威門和*圖*書下走狗角色？

眾人紛紛陷入了深思，這是戶部尚書王以旂本人的態度，還是秦德威的幕後指示？難道傳說中的秦德威的布置就是這個？

皇權里屬於司禮監代理的那一半，突然搬到無逸殿去了，怎能不是個政治大事？

以後軍機處豈不就可以和司禮監無縫對接了？那中間還有內閣什麼事兒？

其他人開始懷疑，看王廷相今天這表現，莫非是被秦中堂當炮灰了，準備被犧牲掉的？

趙文華的話可謂是十分誅心，直接往王廷相身上潑髒水，但卻又似是而非的很有迷惑性。

所以內閣和文淵閣原來就是一體的，內閣就是文淵閣，文淵閣就是內閣。

當初秦德威說這話，拿嘉靖皇帝旨意嚇唬眾人的時候，嘉靖皇帝剛剛昏迷，誰都不確定皇帝會不會突然醒來。

結果就導致了目前的局面，翟鑾、嚴嵩、張潮這樣的「入直文淵閣」們都不在文淵閣，唯一在文淵閣值守的大臣王廷相卻又不是「入直文淵閣」。

本來內閣要不要去文淵閣辦公，這根本就不該是一個問題。

那麼今日在場的，除了王廷相之外，就是戶部尚書王以旂了。

趙文華的那些話如果傳開了，不會對自己的身後名造成影響吧？會不會被寫進史書？

最後王廷相面上鄭重其事的對眾人說：「我有幾句肺腑之言說與諸君，當前秦德威剛剛離京，正是他心裏最敏感的時候，諸君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以我對秦板橋之了解，他對於離京之後的事情，絕對不會沒有防範。就算他一時不防，事後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反擊報復。如此一來，朝廷又紛爭無窮，沒有寧靜之時了！我王廷相守在文淵閣不願離去，並非為一己之私，實乃是不想看到朝廷內亂。」

但王以旂昨日就對王廷相坦白了，同樣不知道秦德威是否另有安排。

確定沒有人搶自己風頭后，趙文華站了出來，沒有回應剛才最後發言的戶部尚書王以旂，卻又對兵部尚書王廷相說：

王廷相又道：「秦板橋剛離開京師，後面就有人和-圖-書想要將軍機處移出文淵閣。難道爾等以為，秦板橋對此就毫無預見，不做準備？」

群臣剛從東朝房出去，就看到門外站著個太監，有人認識，是一個叫馮保的文書房小太監。

能站在這裏的人都不缺乏觀察力，到此誰還能看不出來？王廷相是不是炮灰不知道，但肯定黔驢技窮了。

自己強行守文淵閣，歸根結底就是替秦德威守的！

讓別人誤以為秦德威設下了「埋伏」，然後嚇退別人？

尤其是廷議剛決定了，內閣從西邊無逸殿搬回東邊文淵閣，然後司禮監文書房卻要搬到無逸殿去，這是諷刺誰呢？

可以說，這個回應說到了所有人的心裏，誰都好奇，秦德威會怎麼應付？

眾人齊齊無語，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王廷相嘆口氣，便道：「如果文淵閣容不下軍機處，就移至西苑無逸殿吧。」

只是王廷相這會兒終於有點卡殼了，他是真不知道秦德威到底都有什麼安排。

「我剛才就在想，你王大司馬強行盤踞在文淵閣，無論說什麼也不肯離去，究竟為的什麼？按道理說，軍機處遷移到哪裡，也不影響你主持軍機處吧？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王大司馬你原來還是滿心貪圖富貴，所以欲藉助文淵閣為晉身之階！無論加了入直文淵閣也好，還是遞補為輔政大臣也好，都能讓你更上一層樓！能從一個外朝尚書，變成橫跨中外的宰輔級別人物！大概這就是你王廷相內心真實的想法！」

說完了后，屠僑又環顧四周，對參加廷議的大臣們高問道：「諸君以為然否？」

此時此刻，王廷相心裏十分煎熬，陷入了空前糾結和兩難的境地。

而且一定程度上把握住了「大義」的名分，堵住了王廷相的嘴。你王廷相又不是「入直文淵閣」，憑什麼繼續佔據文淵閣？

還有，如果這是報應，為什麼是自己替秦德威遭受？

很多中立的官員看待這個問題，差不多也是這樣認為的。其實在嚴黨與秦黨的歷次爭鬥里，很少有這種中立官員傾向於嚴黨的情況出現。

你王廷相今天到底是怎麼了？m.hetubook.com.com怎麼句句離不開秦德威？秦德威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王廷相無可奈何的嘆口氣，痛心疾首的對左右說：「我一直說過的，別去招惹秦板橋，別去亂動秦板橋定下的格局！我反覆強調過多次，諸君就是不聽，以至於如此！我也沒有辦法了，現在可如何是好啊？」

大概「中立人士」也覺得，王以旂講出了幾條道理的情況下，犯不上去硬剛，把秦黨往死里得罪，那是白白當炮灰。

到目前為止，秦德威的布置沒有顯露出半點端倪，而且無論問起誰，都表示完全不知道秦德威留下了什麼布置。

官職俸祿都不足惜，但如果把自己名聲再賠進去，那損失就太大了！

今天的廷議，到此就結束了。

然後又碰上個更奇葩的秦德威，憑藉勢力公然佔據了文淵閣，然後又另立了軍機處，把文淵閣變成了近乎獨屬於他個人的衙署。

所以今天廷議上，最大的官員就是尚書和都御史，其中左都御史屠僑又充當了嚴黨這邊的主攻手。

別人聽到這裏，心裏也明白，大概這是王廷相最後的「倔強」了。畢竟無逸殿距離皇上近，又是閣老們呆過的地方，說出去也不太掉價。

在嚴黨眼裡，他們的「把內閣搬迴文淵閣」訴求稱得上「撥亂反正」，具有很大的正義性。

屠總憲發表完看法后，沒給最大反對派王廷相太多思考時間，又對王廷相逼問道：「不知王大司馬以為，我說的對不對？」

不得不說，嚴黨這次尋找的角度還是很精準的，時機拿捏的也不錯。

其它該提醒的提醒過，該警告的也警告過了，他已經儘力了。

所以王廷相今天遇到「大逆風」，真不是能力不行，真有點非戰之罪的意思。如果不是強詞奪理，還撐不到現在。

便有人發言說：「我以為，目前朝廷當務之急，就是如何讓儲君親近大臣，以免遭受蒙蔽。就如同屠總憲所說，如果秦德威不在文淵閣，儲君左近確實就無人了！」

略顯輕狂的打斷了王廷相的陳述，開口道：「別的事情就不勞王大司馬操心了！只說今日公論https://m.hetubook.com.com如何？」

最後王廷相只能說：「秦板橋之安排，豈能隨意廣為人知？」

王廷相注視著幾位踴躍發言的「中立人士」，冷聲道：「設若秦板橋在此，爾等敢說這些話？」

秦德威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哪裡還有賣的？

如今看到王廷相的窘境，王以旂琢磨了一下，就伸出了援手說：

政治就這樣，對任何一件事物，每個人都可以從不同角度列舉出對自己有利的條款。最終所比拼的，還是話語權大小。

屠僑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是他入朝一年半以來，被秦德威反覆羞辱過後，第一次對秦黨獲勝！

對王以旂能列出幾條看似合理的理由，眾人完全不感到意外。

在秦黨公認的三大骨幹里，禮部尚書張潮因為晉陞為內閣大學士，所以沒有參加今日廷議。

難怪秦德威找你來守家，盲目迷信到你這個地步的人，還真不好找。

可王廷相也沒辦法，這次秦德威體驗卡的體驗太差了，就算是捏造什麼，他也編不像！

這一出實在令群臣猝不及防，嚴黨的笑容都僵住了，搞的剛才廷議勝利像個笑話似的。

大明內閣制度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與文淵閣綁定的，連內閣閣臣的差遣都必定加「入直文淵閣」。

雖然秦中堂並不在廷議現場，但每個人總是不約而同的想到秦中堂。

只是碰上個嘉靖這樣的皇帝，把閣臣入直地點都搬到了西苑無逸殿，造成了內閣實際上在無逸殿辦公的情況。

如果秦德威本人站在這裏，根本不需要對此「辯解」什麼。

「其實屠總憲所言，無輔政大臣與儲君接近的問題，也不是沒有其他解決辦法。輔政大臣原本有五位，秦板橋離開京師后，便少了一人。如今兵部王大司馬暫代秦德威主持軍機處，已經開始駐守文淵閣了。不妨再繼續推舉王大司馬遞補為輔政大臣，也是兩便之舉，還能見少朝廷的動蕩。」

廷議所在的東朝房裡，暫時出現了冷場。

廷議若非特別標註內外集議，一般就是外朝核心骨幹官員列席，內閣閣臣並不參加，以示內外有別。

事已至此和圖書，王廷相不由得嘆口氣，他和秦德威的差距大概就是這樣了。

故而這個情況反過來，又給予了嚴黨這邊巨大的信心，預感這次終於能扳回一局了。

屠僑看王廷相「服軟」了，又對主持廷議的吏部尚書許瓚催促說：「今日公議再無疑議了！」

得到義父撐腰和授權，今天一直再尋找機會表現的趙文華，這時候感覺終於等到了。

更要命的是，剛才朝臣把軍機處趕到了無逸殿，結果司禮監也搬到無逸殿，這就很微妙了。

所以屠僑聞言后毫不猶豫地答道：「時候已然不同了，焉能繼續刻舟求劍？豈不聞時移世易之理？閣臣都是直接為君王效力，是君王左近的顧問大臣，入直地點應該圍繞著君王！昔日皇上在西苑，諸大臣要供奉皇上，自然就近入直無逸殿為宜。如今監國儲君在文華殿，輔政大臣和閣臣自然也應該在文華殿附近入直！最適合地點莫過於文淵閣！總而言之，將內閣移迴文淵閣，再將軍機處移往他處，如此才算合乎天理人情。」

王以旂又解釋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如今輔政大臣中，皆以文事見長，唯一精通戎政的秦板橋，又暫時離開。所以推舉王大司馬遞補為輔政大臣，便可彌補缺憾。況且其他輔臣多是館閣出身，只有王大司馬久任地方，對輔導儲君同樣不無裨益！」

秦德威所能幹出來的事，往往比瞎編胡扯還瞎編胡扯，讓別人怎麼編？

不由得讓很多人產生了一個想法，莫非王廷相在虛張聲勢，上演的是一出空城計？

馮保見大臣們出來，就上前行了個禮，高聲道：「奉命前來告知諸公，今日司禮監文書房搬遷至西苑無逸殿。從明日起，司禮監文書房只在西苑迎和門接受奏疏！」

現在皇帝都昏迷了有一段時間了，還是未曾醒來，大臣們心態上就開始逐漸對皇帝「放鬆」了，還守著「遺旨」幹什麼？

在大明朝廷的公文流程中，內閣和司禮監相當於陰陽兩半，內閣負責擬票，司禮監負責批紅。

再傳統挂念里，推舉輔政大臣應該和推舉閣臣模式差不多，「非翰林不入內閣」的那種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