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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姓齊的有後台吧，這多年不動地方，一直原地踏步；說他沒後台吧，但又能佔著京縣位置不動，也沒人把他趕下去或者貶謫。

南京故老相傳，某狀元其實天生欠打，五行缺揍。

「你為何敢這樣猜？」秦中堂不動聲色地問道。

齊知縣連忙又道：「只是順著中堂的思路去琢磨，想中堂之所想而已！」

誰拜訪過自己，秦中堂或許記不清，但誰沒有拜訪過自己，秦中堂肯定記得很清楚。

秦中堂看似閑扯，還有點尖酸，其實都是有目的，主要就是看齊知縣對自己老實不老實。

徐世安叫道：「天下能有幾個這樣的人！別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秦德威叱道：「滾！把前一個去掉！」

秦德威有些詫異，他還以為，自己真正心思除了幾個親近「幕席」之外，沒人能猜測出來。

秦德威眼前一亮，這個建議確實很可以！

雖然這答案很簡單，但以秦中堂的智慧，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尷尬之處。

費翰林也勉強算是一丟丟的老師了，雖然他是被主考張老師強行「搜卷」后，被迫當的房師，甚至內心深處還把這事當恥辱。

在另一個歷史時空，即使到了大清時候也沒徹底解決這種供需矛盾。

齊知縣看了眼徐世安，便又對秦中堂繼續說：「這裏沒有外人，下官也就直言不諱了。倭亂雖然算是禍患，但遣幾員合用猛將，練一些精兵，總能對付了，何至於勞駕中堂長驅三千里？下官斗膽妄加揣測，中堂真正所關注的乃是海事，倭亂可能反而是其次。」

齊知縣又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此乃費翰林的信件，請中堂閱處。」

當初用倭國大銀礦忽悠過嘉靖，但這個「為了銀子」的理由不好拿上檯面說，不夠冠冕堂皇的寫到公文里。

徐老三這回心裏真服氣了，連秦兄弟想在寧波開府的心思都能猜到？但還是嘴硬說：「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碰到兩隻也不奇怪。」ｍ.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

秦德威突然又問：「破局點在哪裡？」

送走了齊知縣后，徐世安問道：「還會有別人來嗎？」

在旁邊看著倆文官場面應酬和互相試探，只感到百無聊賴的徐老三聽聞這句，忍不住插話說：

但在原本時空里，齊知縣早就湮沒于歷史長河裡，秦德威沒有「善於相人」的金手指可用，只能親自測試了。

當然只是翰林也沒什麼，就是費翰林當過嘉靖十四年會試春秋房的同考官，也就是秦德威名義上的房師。

在秦德威印象里，齊知縣並沒來拜訪過自己，這個歷史問題必須說清楚。

齊知縣：「……」

曾經有個最極端的特殊例子，曾經某人當了九年七品給事中，然後直接提拔到了從三品參政。

「寧波府背山面海，田地狹小，還多為鹽鹼地，卻比臨近的紹興更富裕些。因為此地自古就有漁鹽業的習俗，代代都有大批造船討海為生之人。近些年來，與海上私商貿易繁盛，利潤巨大，但與漁鹽業一樣，多壟斷于勢豪大族之手！」

銅是一種必不可少，從貨幣到冶鍊，各方面使用量極大的戰略物資。

所以就形成了這個尷尬局面，動也沒地方可動，升也升不上去，結果齊知縣就一直在京縣位置獃著了。

齊知縣恭敬地答道：「去年聽說中堂將四夷館改為夷務衙門並親自掌管，就預料中堂必將對海事有所動作了。然後就開始儘力搜集這方面書籍和消息，並尋找出過海的人細細訪問，期待對海事學有所成后，能為中堂效力。」

在地方官體系裡，四品就是按察副使，齊知縣能猜測出，八成這就是自己下一個官職。

秦德威看了看日頭，「今天已經沒有時間等了，再等下去就太晚了。再說像齊大人這樣真能領悟到我深意的，這段時間內早就該來了。其他不懂的人，再等也不會來。」

秦德威便又對齊知縣問道：「那麼你想m.hetubook.com.com去哪裡效力？」

齊知縣要是個歷史名人，秦中堂說不定就直接收了。

秦德威也有點無奈，作為一個高層大佬，總會被別人詳細的剖析揣摩，要習慣於這點。當然也有玩不起的大佬，比如殺了楊修的曹丞相。

聽到這裏，齊知縣也不用多問，對於自己的未來，心裏就有數了。

齊知縣說的這個費首輔，乃是橫跨成化、弘治、正德、嘉靖的幾朝元老費宏。

秦德威指了指徐世安，對齊知縣說：「你繼續說說，把他說到服氣為止！」

齊知縣答道：「開海與禁海，近幾十年反覆爭論，但如今政策偏向是嚴厲禁海。中堂若想尋求變革，那就需要找一個朝廷也很難拒絕、面上也能說得過去的由頭，逐漸打開突破口。」

因為老首輔餘蔭，別人也不會把齊知縣怎麼樣，刻意從京縣發配到別處；但京縣知縣再往上升，那都是好位置了，別人也不會給齊知縣。

齊知縣又說：「而且下官還有個大胆猜測，中堂心裏傾向於開海，對禁海十分不喜。」

嘉靖十四年費宏確實也短暫的起複過，但還沒多久又去世了，齊知縣就徹底沒了指望。

但偏偏國內銅礦產量相對於大明的海量需求，又實在偏少，導致銅料一直緊缺。

要說為了銀子，就很不體面；但如果說是為了銅料開個政策口子，那聽起來就體面多了。

如果阻力比較大，那就可能先委任一個正五品按察僉事，反正總要分巡浙東。

當今主流讀書人不會去刻意關注海外貿易的事情，更不會對政策口子問題進行思考。

但在面子上，秦德威給費翰林一下尊重又不損失什麼。

秦德威轉頭對目瞪口呆的徐世安說：「你看看，什麼叫能跟上我的腳步？我說你幾句，你還不服氣，如今可知厲害？」

故而接下來隨口考校說：「我去浙江，應該做什麼？」

按道理說，地方官進京時，都會拜會和_圖_書下「本地」的在京大佬，此乃人之常情。

秦德威回應說：「我幕中確實缺人，不但在京師抽調人員，而且已經遣人去請羅洪先、唐順之等人了。」

徐老三喜滋滋的說：「這個好，這個好！那她們就都要聽我的！」

齊知縣現在是京縣知縣，正六品，攢了十多年資歷，如果有人力挺，越級提拔到四品也不過分。

就這樣吧，挺好的，總算跳出了這個該死的上元縣知縣位置！這個位置就像是一個牢籠，把自己禁錮了這麼多年！

秦中堂給齊知縣點了個贊，又問道：「你又為何會去思考這些的？」

徐世安萬分無奈，「我都打著你的名頭安排好了，一堆花魁都請到了！你若不去，那全都白費了，以後我在秦淮河上還有什麼名譽可言！」

其實超過九年的也有，但都是極其罕見的個別例子，秦德威還是第一次遇到齊知縣這樣連續在任十多年的情況。

齊知縣便建議說：「中堂可以向朝廷奏請，以貨物換取外洋的銅料！我多方打聽過，倭國其實就產銅料。」

齊知縣就答道：「中堂莫非忘了？十年前在南京寫過《西番述略》，其後更名為《西洋述略》。從小可以見大，由此可見中堂之志向所在！」

但嘉靖初年費宏退休后，齊知縣就沒硬靠山了，連馮恩這樣的小白都能硬剛齊知縣了。

而且秦中堂不是正在講究「尊師重道」嗎，不然站在王老先生私塾的院子里作甚？

秦德威便又好奇地問：「你怎麼做到的，能在上元一連當了十多年知縣？當年你隔壁的江寧縣馮老爺，如今都是戶部郎中兼管寧波市舶司了，結果你還是知縣。」

齊知縣尷尬了笑了笑，「前番兩次進京敘職考察時，終究是不巧，也是無緣，沒能遇上中堂在京，下官也毫無辦法。」

秦德威仍然拒絕說：「不了，我這次在南京最多三天，時間很緊張，今天再去次國公府，把該談的公事都談了。」

秦德威和_圖_書正式承諾說：「關於你的情況，我知道了！在我想來，以你的十余年資歷，超擢一下也不為過。」

按照大明的官場制度，三年一考，九年考滿，大概意思就是三年算一個任期，在一個位置上最多干三任九年。

見怪不怪的秦中堂對齊知縣的際遇沒有多大反應，問道：「你今日來拜訪我，所為何來？」

秦德威不耐煩地說：「以後不要這樣擅自安排，她們所求無非就是個名而已，我人不到也可以！我現在就寫上十幾首詩詞，你拿著過去，視情況發給她們，我想這樣就足夠了！」

齊知縣就答道：「聽說秦中堂出鎮浙閩，願助一臂之力！」

用這樣一種大明確實緊缺，又必不可少的戰略物資當政策突破口，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秦德威收下了費翰林的信件，貌似漫不經心的說了句：「不愧是你，事事都能想到前面！」

從今以後，山海之間，有需要開創的事業，有算是自己人的上司，廣闊天地，大有所為！

徐老三嘆道：「看來整個南京城，能理解你的，也就是陳老鴇和齊大人了。」

在大明官場上，這都能算「活化石」了，不由得秦中堂不驚奇。

大明官場確實有這樣的規矩，在一個位置熬了很多年資歷后，遇到「風口」可以越級提拔，尤其是清流向俗職的轉任。

這潛台詞的意思就是，我看中的人都是羅洪先、唐順之這樣的人，你姓齊的自己掂量掂量。

看自己當初對恢復倭國朝貢貿易的態度，能猜出這點並不意外，故而秦德威回應說：

齊知縣毫不猶豫的再次說：「下官確實有心出力！」

其實秦德威一直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目前也拿不準方向。

這樣類似的事情在官場很多，並不算稀奇，個人的進程不但要看能力，還要看機遇。

秦中堂不問齊知縣的態度和立場，既然想投靠自己，那就必須與自己立場一致。

「齊大人你這話說的好生怪異，秦兄弟怎麼就不是為和-圖-書了平倭？如果不是倭亂，秦兄弟去浙江作甚？」

齊知縣胸有成竹地答道：「世人皆以為中堂出鎮東南，主要目的為了平倭，下官卻以為不然！」

齊知縣所說的這個費翰林就是費宏的兒子費懋賢，現在翰林院任職，人很淡泊不爭。

這很正常，地位差距在這裏，不居高臨下才是不正常。

齊知縣暢想著未來，正胸懷激蕩的時候，冷不丁聽到秦中堂問道：「啊，對了，齊大人尊名怎麼稱呼？」

秦德威確實也恍然大悟，大致明白怎麼回事。

秦德威先不理徐老三，只看著齊知縣嘆道：「雖然你我素來交情不深，但對於有用之材，我也是唯才是舉的！就是我要想想，以什麼理由舉薦你。」

再說現在時間不早了，還磨蹭下去，什麼時候才能給秦兄弟接風洗塵？一船花魁們還在等著呢！

「能看出來這些，也不算什麼本事。我需要的並不是發現問題的人，而是能解決問題的人。」

徐世安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現在總可以去接風洗塵了吧？」

「怎麼你去京師敘職時，也沒來看看我？」秦德威居高臨下地問道。

有這層關係在，秦德威看在費翰林面子上，提攜一下齊知縣也理所當然了，這就是秦德威所需要的「理由」。

就是對於這些問題，齊知縣確實有點扎心，還是簡單的答了句：「在下與昔年費首輔有些淵源，故而如此。」

「行了行了，我服了！」徐世安聽著頭大，急忙說。

聽到這裏，秦中堂終於來了興趣，鼓勵說：「你還有什麼想法？一併說來！」

齊知縣真有腹稿，不假思索地應對說：「一在於內，二在於外。內者，有很多中小商人只能往返于姑蘇杭州和寧波之間販運貨物，但利潤極高的海上貿易，卻被本地大族操持。這些大族只要隨便海陸換手，就能輕易賺取暴利，其餘只能在內地販運賺辛苦錢的中小商人不滿久矣……」

齊知縣立刻回答說：「願往寧波為中堂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