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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說過，我欠你一句話。」

慕羽站在公墓圓前，眾多墓碑整齊排列，順著山頭蔓延在視線盡頭。

她只要眯著眼，享受這一刻的溫存就好。

終於要和那位傳說中的可怕機師正面對抗了嗎？楚雲琦這樣想著，一邊加快了腳步。戰爭爆發到如今，特別是隨著人類第一機師柳輕狂之死，聯軍對於凌帝這個名字簡直聞風喪膽，似乎只要凌帝出現的戰場，聯軍最後的結局只有敗退。

李若倩眯上了眼，像一隻溫順的貓。這半年裡，她幻想過無數次有一天他突如其來的降臨，每一天里她的幻想里都多了一些想要和他說的話。只是當幻想真得成為現實的那一天，那些足以滔滔不絕的話突然煙消雲散。

……

李若倩愕然抬頭。

溫存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慕羽離開后，李若倩第一時間給電台台長打了電話。電話過了很久才被接通，李若倩深吸一口氣，眸子堅定，認真地道：

但人還未到他眼前，慕羽已經站起身，像那個在無數夜裡的夢境一樣緩步迎面而來。

慕羽默然看著墓碑上刻著的字，那字和火一樣的艷紅，彷彿要滲出血一般。他搖了搖頭，道：「他不必對我有愧疚，當時情非得已，即使沒有命令，我也只能那樣做。」

此時西部戰線戰火正凶。

很久以和圖書前的某個夜晚，他們相擁著彼此，依靠對方各自殘破的靈魂安慰自己。慕羽對她說了晚安，而她說，她要的不是晚安，而是另一句話，這是慕羽欠她的。

李若倩心跳猛然加速，怔怔望著慕羽，不可置信。

當時已經病重的周劍鋒臨危受命，再度上任天華國防部長，但人總是會老的，三個月前，這位受人敬重的老者終於在操勞中昏迷，搶救無效後身亡。

「廢話！」上校的臉色更加難看，吼道：「你連我的眼睛看向哪裡都沒辦法辨別嗎？！」

他終究是來告別的。

但好在，這一次的大會戰中，聯軍同樣也有依靠的資本。雷若有必勝的凌帝，而聯盟卻也有不敗的華爾修。一個神勇無敵，一個智謀無雙，人類最耀眼的兩個將星第一次正面碰撞，會誕生出怎樣的結局呢？

楚橫帶著墨鏡站在慕羽身邊，同樣看著無聲的煙火中騰飛出片片紙灰，輕聲地道：「周老臨終前，依然挂念你的事，他說對你，心懷愧疚。」

於是李若倩止步不前，只是看著慕羽一步步走來，他的眉他的眼、他變得充盈的顴骨、他走路的姿態，都讓這個房間里瀰漫了幸福的味道。那麼簡單，卻又那麼難得。

楚雲琦驟然停住腳步，目光冰冷，直直地看著那上校和*圖*書，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老子叫布萊斯，第三任黑色獄隼特戰隊隊長！」

他面前的墓碑前，火焰無聲地焚燒著，在艷紅中，依然還能看見碑上同樣艷紅的字體：周氏周劍鋒之墓。

「喂！小子！給我站住！」

李若倩愣愣盯了慕羽幾秒，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臉如火燒，心如小鹿，在這個溫婉大方的女孩臉上，居然浮現了一抹羞澀。她低下頭去，腦袋幾乎快要垂到了她高聳的胸部，她鼓起勇氣，低聲地道：「那麼，蘇離呢？」

李若倩忽然明白了，噗哧一笑，道：「真是個花心的人。」

迷醉中，聽見慕羽低沉的聲音：「她出事了，我要走了。」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楚雲琦少年輕狂，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信念，無論如何都要捍衛教官的榮耀。可是如今才知道，他的熱血無濟於事，甚至有可能砸了神靈這一塊招牌。

楚雲琦心馳神往，卻也有些心灰。雖然加入戰爭一來，他拚命地讓自己變得強大，想要捍衛那屬於神靈的榮耀，但對於他來說，要想達到教官的水平還是太過漫長了。他一次次地面對質疑，而現在甚至在軍中都能隱約聽到了別國軍人的一些冷嘲熱諷。

他柔聲地道：「我愛你。」

出於自小嚴格要求的教養，楚雲琦m.hetubook.com.com還是強忍不快，禮貌地道：「不知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轉身，踏著長而寬闊的階梯徐徐走下：「帶我去找范思涵吧。」

楚雲琦只覺得這人莫名其妙，決定不再理睬他，還是先趕往機體倉庫等待出擊命令為正事。他正邁開步，那上校卻又衝著他語氣憤怒吼了一句：「就你這熊樣，他媽也配得上神靈這個代號？！」

楚雲琦劍眉微挑，心中有些惱怒。他確認自己與這位上校素不相識，更不明白他為什麼一見面就好像和自己有仇一般，言語失禮，怒氣沖沖。

她看見慕羽的那對黑色眸子變得柔和，宛若被輕風吹動的海，起伏不定、連綿得簡直讓人甘心沉沒。

卻不想慕羽很快就回答了她：「我也愛她。」

如果這世界上存在真實的夢境，那麼對於李若倩來說，此刻近在眼前的慕羽的微笑，便是夢境。她心凌亂不堪，好一半會才略微鎮定，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包，帶著不敢相信的僵硬笑容向慕羽走去。

李若倩只好睜開眼，來不及沉湎剛過去的溫柔，眸子尚殘留著一絲媚意，語調卻傷感：「嗯，我知道。」

這一天的陽光對於蕭瑟的秋日來說，難得的溫暖。到了午後，溫度漸漸上升，炎熱雖不及夏日，卻正好宜人。

突然傳來的怒喝讓亂想的楚ｗｗｗ.ｈｅtｕbook.ｃom•cｏｍ雲琦清醒過來，他定睛一看，一名上校正攔在面前。那個上校年紀和教官差不多大，一頭筆直的發順延至脖頸，額前則略微遮住了他銳利的眸子，英姿勃發，卻滿臉怒容。

透進來的陽光突然變得刺眼，即使心有準備，但仍不免失落。李若倩原以為慕羽說完這句話便會離去，留給她一個匆匆回憶，卻不想慕羽放下了撫著她臉蛋的手，還未曾離去。

「嗯。」慕羽看了墓碑最後一眼，緩緩地道：「有些事，終歸是逃避不了的。」

「那麼。」楚橫深吸了一口氣，雄厚的胸膛微微鼓起，望著慕羽道：「慕羽先生，你真的這樣決定了么？」

「您個屁！」上校走了過來，破口大罵道：「沒看清楚我的軍銜嗎！懂不懂叫長官？一點規矩都不守，哪裡帶來的毛病？！」

那每一個字，都捲起了巨大海浪，淹沒了佇足眺望的李若倩。

李若倩笑著點了點頭。

他的手由遠及近，冰涼的手指滑過側臉，感覺和李若倩曾熟悉的一模一樣。時間在這一剎那，彷彿被殺死了，似乎這半年的離奇曲折、悲歡離合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說完這句話，李若倩忽然後悔了。她明知慕羽對於那個冷艷女子的感情，卻還是本能地想要獨佔慕羽，與所有窺覷他的女人一爭高下。大抵所有女人都會如此，但若ｈｅｔuｂｏok•com.ｃｏｍ真愛一個人，又怎忍心讓他為難？

「台長，我想申請戰地記者，前往前線。」

李若倩從來沒有奢望過慕羽能償還給她，人的生命中，總有對你這樣意味的存在：他欠你的，是你給的，還與不還本無所謂。

而顯然，華爾修和雷若皇帝都將決戰之地放在了同一個地方——戰爭中已經換了三次主人的西部重鎮法爾斯坦。時值今日，聯軍已經做好了決戰準備，而通過偵查消息也顯示，對面的雷若帝國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凌帝甚至親自前來戰場。

楚雲琦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看著那名軍官，遲疑地道：「你是……在叫我么？」

慕羽的回答簡短坦然，他的臉，也不見有絲毫的猶豫。

「不如說是無恥。」慕羽認真地道：「可是若不正視自己的內心，只是不斷的逃避，越是怕傷害別人，就越容易傷害別人。索性將真實的自我坦白于所有人面前，讓痛一次痛快。只是……現在時間不容許兒女情長。若倩，我答應你，等一切安定后，便給所有人一個答案。」

楚雲琦穿著機師戰鬥服，腰間夾著偷窺頭盔，匆匆向機甲倉庫走去。因為蘇離事件，聯軍和雷若帝國雙方停戰了半日，恰好給了雙方契機。在一邊派遣兵力對蘇離失蹤區域進行搜救的同時，雙方都不約而同地利用這難得的停戰時間大規模調動集結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