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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動嗎？」

「事實更加棘手。」阿德爾解釋道，「萊澤因那邊局勢很複雜，政府一時半會兒無法剿滅亂黨，所以只能在參加萬國博覽會的各國代表團到來之前和亂黨達成和談。」

真正瀕死的感覺，再加上近十天慘絕人寰的折磨，讓一個人心生絕望太正常不過。

可在他自認為臨死前吸這口煙時，那種舒適感似乎被喚醒了，煙草彷彿麻痹了他的疼痛，讓他的精神、肉體都得到片刻的舒緩。

經過一夜的冷靜，維拉克的情緒已經穩定許多，但他還是面如死灰：「我感覺不行了，已經不再是意志力不意志力的問題，我能感受到現在身體有多麼的脆弱……」

丹尼爾先行下車，撐起雨傘接伯因下來。

「克里斯。」基汀叫道。

讓他鬆口氣的是維拉克現在恢復了平靜，儘管依然悲觀：「想想外面的平等會，你無論如何都要再堅持下去。」

基汀沒動飯，俯下身將飯盒放在地上，然後推到了維拉克的跟前：「多吃點。」

「你大概不知道，現在外面那些犯人天天都在討論你，他們從討論你什麼時候會死，又討論到你到底是不是人……」基汀見維拉克笑了，當即說道，「現在大家都覺得你一定會活下去，沒有為什麼。」

通常獄警收完飯盒，負責審訊室那邊的人就會過來把維拉克帶走。因此見收飯盒的來了，維拉克心裏一緊。

萊克特推開門散漫地走到正在處理文件的監獄長謝里夫·阿德爾跟前：「阿德爾叔叔。」

伯因看向肅穆的政府大樓、前方難以計數的持槍士兵，一手拍在了丹尼爾的肩上：「怕么？」

「為什麼要回去？這裏才是我該待的地方。」萊克特將一杯水飲盡，胡亂地用衣袖擦了擦嘴，一屁股坐在了辦公桌上俯視阿德爾，「要麼換我來當監獄長吧，你回萊澤因。」

這些話確實意義不大了。

「我還是想活下來，所以會儘可能撐住的。」維拉克忍不住嘆和*圖*書息，「只是這次真的……」

「我儘力吧。」

基汀完全理解維拉克昨晚的崩潰。

不久后，獄警送來早餐。

「謝謝……」維拉克道謝。

不過事與願違，這重中之重的大事進展並不順利。

這一天的下午，晴朗了許久的萊澤因突然下起了大雨。

九月二十三日

伯因揚起嘴角，推著丹尼爾的後背，邁開腿，視死如歸地一同朝政府大樓走去。

「你還記得你之前說過的話嗎？還有你第一天進這所監室，晚上寫的那些東西。」基汀需要重新為維拉克構建活下去的信心，「你現在已經失去了身體的強大，難道還要放棄活下去的慾望嗎？」

就在基汀不知該如何有效勸導維拉克時，維拉克主動說了起來。

獄警沒有說話，將維拉克放在擔架上之後抬離。

「我——」

「沒什麼。」獄警將飯盒分別分發給了維拉克、基汀，「現在外面人多眼雜，我也無能為力，你們抓緊吃吧。」

「我會等你的好消息。」基汀道。

第二件。

布列西共和國、歐拉爾海灣、戴曼斯監獄

「你小子命挺硬的，能在副監獄長手下撐這麼多天。」獄警感嘆道。

「嘶……呼……」維拉克先是愣住，而後貪婪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霧。

「嗯。」維拉克打開飯盒吃起了飯。

「抬也要把我抬過去是嗎……」維拉克苦笑。

有書的人私下互相傳閱，沒有書的人分享自己所見所聞，一股看不見的浪潮開始席捲萊澤因。

……

「晚上見。」

「基汀先生。」維拉克轉過腦袋看向基汀，「這些話，我對自己已經說了一萬次。」

基汀話音剛落，兩名獄警打開監室的門，抬著擔架走了進來。

「只是暫時的。」阿德爾對政府的這個做法也感到很不滿意，臉色並不好看，「畢竟萬國博覽會馬上就要開幕，如果萊澤因始終不穩定，一旦出現意外，沒有人能擔得起那個責任。所以我們需m.hetubook.com.com要保證那個叫克里斯的亂黨上任頭目活著，隨時供政府調動。」

動動嘴皮子當然容易，可維拉克已經遭受了十天的折磨，且每天都要從早上被拷打到中午，不論是每日的時長還是最終的天數，都是這所監獄不曾有過的。

第一件。

「好受點了嗎？」獄警問。

基汀語塞。

因為克里斯並不抽煙，所以為了偽裝好角色他早就把煙戒掉了，前段時間在托馬斯家族府邸里抽的時候他甚至都覺得煙嗆嗓子。

而令政府真正感到畏懼的還是他們根本看不清平等會的全貌，隱匿在暗處的平等會好似無處不在，無法被徹底剷除乾淨，甚至在打擊中變得越來越強大。

「做起來實在是太難了……」維拉克茫然地看著天花板，「我都、我都不知道前幾天是怎麼撐下來的，就想著堅持一天，再堅持一天，每天心裏這麼默念著走到了現在。」

十分鐘之後，獄警前來收飯盒。

聽到連自己父親也無法掌握局面，萊克特眼裡這才閃過忌憚，他走到辦公桌前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安全部那個情報組織的負責人叫什麼來著？洛克施瑞福？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能在半個月之內解決問題嗎？可真是廢物，連個亂黨都處理不好，得讓整個政府拉下臉面。」

阿德爾冷漠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你可以找你父親談這件事。」

……

「咚咚咚。」

布列西共和國、萊澤因。

維拉克嘆息著：「動不了。」

「不怕。」丹尼爾冷視著士兵們答道。

一本叫《平等論》的書被瘋傳。

在萊克特的眼裡，平等會就是一個登不上檯面的小亂黨，甚至不配讓他記得名字。這樣一個亂黨居然可以逼迫政府和他們達成和談，這簡直是在打他們所有人的臉。

不久之後，車子抵達布列西政府大樓前。

這時候誰又有資格繼續對他說這些精神鼓舞？他能做到這個地步，他自己一定已經和_圖_書鼓舞了自己無數次。

基汀若是真的不忍看到他死，完全可以把黃金的下落說出來，他們兩人就都可以重獲自由。不過他也沒權利沒資格要求基汀這麼做，而且確實如基汀所說，說出黃金的下落容易，他們安然離開比想象中還要難得多。

萊克特怒極反笑：「我都玩到最後一步了，讓我住手？」

「我已經決定了，伯因先生。」丹尼爾開著車，稜角分明的臉龐寫滿了堅定。

於是，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解決問題，正竭力控制輿論封鎖負面消息的布列西政府經過慎重的考慮，決定在各國代表團陸續抵達的前一天，即九月二十二日，與平等會進行一次談話。

「是的，叔叔。」萊克特雙手擔在背後，坦然承認，「今天也是要去的，但是突然聽您找我有事，就先來找您了。」

「你現在還有最後一次離開的機會。」車中副駕駛座的伯因道，「我一個人也可以和他們周旋，你還年輕，還有你的父母。」

「進來。」

阿德爾坐在辦公桌前合住了文件：「聽說你最近在拷打一個叫托馬斯·克里斯的犯人？」

此次的萬國博覽會，布列西共和國將主題從最初的以美術品和傳統工藝品展示為主，變為薈萃科學技術與產業技術的展覽。更是首創各國共同參展的概念，使得關注度超越了四年前威爾蘭王國舉辦的第一屆。

九月二十二號。

獄警看到維拉克凝重的神情，朝後看了一眼走廊，其他監室的犯人已經走光，負責帶維拉克去審訊室的人還沒來，他點起一支煙，也沒問維拉克抽不抽，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裏。

還打算今天結束遊戲的萊克特眯起了眼睛：「為什麼？他的背景很強？那個亂黨不是快要被滅掉了嗎？」

一輛黑色的汽車行駛在寂寥冷清的路上，向政府大樓的方向開去。

「和談？」萊克特歪著腦袋，「開什麼玩笑？」

維拉克聽基汀說了昨晚自己昏睡的時候，是這位獄警給自和*圖*書己餵了點飯。要是不喂那點飯，昨天中午也沒進食的自己恐怕熬不過晚上，就算熬過去今天也絕對頂不住萊克特任何的折磨。

「這個人和你之前殺掉的都不一樣。」阿德爾知道萊克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因此特意說明維拉克的重要程度，「他所能發揮的作用遠比你想象得大，要是你現在把他弄死，激怒了亂黨，也使得我們沒有了足夠的籌碼，到時候別說是你，就算是你父親也自身難保。」

「我知道他們在討論我。在我清醒，他們又恰好可以走動時候，只要一經過我們監室就像看稀奇的動物一樣看著我。」維拉克知道這些，「還是那句話，基汀先生，我儘力。」

「好。」維拉克其實無心吃早飯，可見這位幫了自己許多的獄警依然熱心，他不想辜負好意，只得拚命努力地坐了起來。

維拉克剛想說恐怕撐不過今天，獄警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了他。

「呼……」維拉克又深吸了一口，緩緩吐了出去。

前幾日他能走動的時候被押著走，走動不了的時候被拖著走，現在乾脆直接換成抬著走了，萊克特那個瘋子真的是要把他趕盡殺絕。

「嗯，謝謝。」維拉克點點頭。

戴曼斯監獄、監獄長辦公室

「好，那到時候按我命令行事，不能出任何亂子。」伯因瞥向窗外，密集的雨幕讓他看不清萊澤因的繁華，「這是決定平等會能不能走向最終勝利最重要的節點。」

望著獄警離去的身影，維拉克無奈地苦笑著。

基汀看向監室門口，焦急擔憂道：「還能堅持下去嗎？」

早在一年多以前就組織工人們舉行抗議遊行，迫使政府頒布歷史上第一個關於工人工作時長政令的亂黨，在政府持續打壓了一年多后，仍然頑強生存著，並且更名為『平等會』，在萬國博覽會舉行之際，聲勢愈演愈烈，用兩件事逐漸打響了名聲。

「……嗯。」維拉克發出微弱的聲音回應著。

清晨，哨聲響起，喚醒了一眾囚犯。和-圖-書

只要順利舉行完畢，布列西共和國的國際地位就會得到鞏固，同各國的經濟聯繫也能大大增強，因此，此次投資巨大萬眾矚目的萬國博覽會是布列西政府今年最重要的安排，它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布列西未來的經濟走向。

這個年輕人已經用意志力把生命力拓展到了極限。

「您吃吧……」維拉克推了回去，「我現在根本吃不了這麼多。」

「別操心他們的事了，你父親讓我叮囑你收斂一點，過段時間就把你調回萊澤因。」阿德爾沒有理會萊克特的不禮貌，點起了根雪茄。

墨納館早在一周前就徹底修建完畢，近期已經進行了多次小規模綵排。現在政府只等待從二十三日起各國代表團陸續抵達后，進行正式的綵排以及最終的開幕，達成彰顯國力、與各國深入交流的最終目的。

近半個月來，政府與平等會在萊澤因多地爆發了不低於二十次的小規模槍戰。這些遭遇猛烈抵抗的清剿行動非但沒有對平等會造成根本上的傷害，還使得萊澤因人心惶惶風聲鶴唳。

「那你抓緊吃。」基汀撿起飯盒叮囑道。

丹尼爾難掩興奮，死亡在他的理想、信仰之前太過微不足道，他低喝道：「我們終將勝利！」

「你怎麼看著不太樂意呢？從來沒人關注過這個負責收容垃圾的地方，也沒人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存在。現在可是你晉陞的最好機會，好好把握吧，阿德爾叔叔。」萊克特道。

維拉克輕笑一聲沒再說話。

布列西政府大樓前戒備森嚴，布下了極其嚴密的保護，孤零零的一輛車和穿著雨衣密密麻麻拱衛在大樓前的士兵形成鮮明對比。

「只要你真正儘力，我相信我們還會見面的。」

「我已經安排人送他去醫務室進行治療，你以後不要動他了。」阿德爾吩咐道。

布列西政府的安全部門四處搜羅，沒收的書堆成了山，同時也搗毀查封多處秘密印刷《平等論》的小型工廠，但這並沒有有效地遏制住書中思想的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