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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梟

作者:馮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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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九章

第四部

第九章

冀金鼎橫著脖子擠進來,「小鳳姐,我有話要對你講。」
這兩頭一定,那頭就好辦了。兩天後,三方就談妥了。談妥之後,卞夢龍讓吉順給潘大肚子塞了些錢,他見了錢,心裏活泛了,居然同意來給三方的契約當中人。
小鳳姐摔開眼睛望著窗外。
「咱們聚友也開這麼一攤,反正也不花本錢。」有人說。
「是這麼回事。」冀金鼎枕著小鳳姐的大腿說,「你要給我當保人的話,卞老闆放心不說,你也虧不著。只要我把著賭局,贏了錢的賭客全往你盼盼苑轟,每個月我還甩給你幾百大洋——這叫保人費。」
卞夢龍隨他到此,問道:「什麼話?說吧。」
卞夢龍說:「潘局長,您還是說兩句吧。」
她感到他欠起身來,想象得出他聽了她的話而有所動作了,她看到那件白色的汗衫被他當空拋向床邊的椅子。他赤|裸著身體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她聽到了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嗅到了他的欲氣,感到了他在撫摸自己,她翻身仰面,張開臂膀,又突然合攏臂膀,用雙手捂住了臉。
他遲疑了一會兒,顯得很尷尬。當他依次脫掉衣服時,已失去了往日的敏捷,變得馴服。他把褲子慢騰騰地折好,上床時掃了她一眼,流露出一閃即逝的羞愧。
「快他娘簽字畫押吧,老子還有公務要辦。」潘大肚子的肉巴掌往契約上一拍,催促道,「快快快。」
「真人面前不說假。」冀金鼎說,「這片江山是我幫你打下來的,盤進這會館的五千是咱倆聯手掙的,沒動你的本,空手套出來的,冀老弟這話不假吧?」
「從你給我做保人說起。」
小鳳姐冷笑了一聲,「又往裡闖,又把人往外踢,是不是難受了?要睡的話,就來吧。」
他是在聚友會館里說這番話的,聽眾是過去吉順的門人。這幫人早就服他的氣,待吉順把賭館讓出去后,他們把他請來了,讓他傳經授藝。
「所以你選中了我。」和*圖*書
他抬頭掃了一眼,心裏想到,派頭真是不一樣了。前呼後擁,卞夢龍走進來,向四下頻頻點頭微笑。
冀金鼎眼珠子一轉,說道:「這個人我有了。」
「這話不假,我卞某人什麼時候也忘不了你的頭功。」
「小鳳姐,今天算了……到那天,我給你梳攏。」他匆匆地穿上衣服,輕輕地合上門,走了。
「這點我知道,你出的力比他多,點子也是你出的。」
這日,盼盼苑的點戲花廳暫時歇業,三方在此簽約。
「我定不了。這得問卞先生。」他登時頹唐起來。
冀金鼎用胳膊肘撐起身子,俯向她的臉,在粗重而急促的喘息中說:
兩個人默默地平躺著。他只用臂部碰了碰她,呼吸平緩正常。目光卻在躲閃著什麼。
「但他有根,整個是他為主,我為輔,所以會館盤進來后安到了他的名下。本來他與我是一回事,但現在他名下的會館交由我來經營,這中間總得有個保人。」
「我把著賭場,你給我作保,這隻是浮頭的話……」冀金鼎翻身坐起,捧起小鳳姐的臉,衝動地說,「小鳳姐,你也賣笑多年了,後半輩子還能讓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包下去?不知你想過沒有,我幾度把包你的嫖客往外打,這僅是莽夫之勇?我心裏就沒梗著點真東西?老冀騙了半輩子,心裏還有一片情是真的。」
「潘局長不是走了嗎?」
「怎麼能說是廢紙呢?」小鳳姐略帶羞澀地說。潘大肚子說:「對卞先生來說,由於把賭局交出去經營了,你每月可當甩手大爺不說,經營方得每月交你一千大洋。對你冀金鼎來說,本是個無業的大賭棍,這下把住了一個大賭場,除了該交業主的和該分的,剩下的你乾落。對你保人小鳳姐來說,本來一個盼盼苑只生一份賣大腿的錢。這麼座爛樓房由於給他二人間作保,被保的人按月又得付你幾百現大洋的保人費,既不出力,又不搭本,最合適的就和-圖-書是你小鳳姐。」
的確,他看中這個地方了。秦淮河畔,賭得全,來往賭客多,鬧好了能掙大錢。他原以為卞夢龍跟他一塊盤進后,會馬上把這攤子甩給他把著,自己吃現成的。沒想到盤進好些天了,卞夢龍親掌,一點也不提讓出的事。
「那得力幹員……您有更大的事要操持,管理這個賭局委託一個人來干就行了。」
這份契約一式五份。三人處各一份,中人潘大肚子處一份,另一份由潘大肚子帶給剛成立的官方機構存檔。
冀金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茫然。「裹著賭局的收入跑?不會啦。我這把年紀到了安定下來的時候了,錢這玩意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有安個家是長久的。」
小鳳姐伏在他的肩膀上,淚水流出來,「來吧。」她甩起頭,「話都說開了。不要錢,你買我的身體,我們睡。」
「我還能往哪兒跑?」冀金鼎動了感情,「我無家無業,闖蕩江湖多年,身無長物,只有賭技門門精。要給我一個賭場把著,這就是我的家就是我的業,我還跑個什麼?」
「讓我拿盼盼苑擔保?」小鳳姐問。
「別跟我說這些!」他粗暴地用虎口卡住了女人的下巴,「你跟他睡了沒有?你像貓一樣在他懷裡呆過沒有?你對他嬌聲嬌氣地說過話沒有?你對他說過『親親我』沒有?」
門口一片亂,幾個人邊跑邊說:「新館主來了。」
有人喊起來:「冀大哥,那這就貼告示吧。」
他轉身便走,出了會館,進了盼盼苑,噔噔噔上了二層。一直來到小鳳姐房間門口。正待敲門,兩個娘姨過來告他說小鳳姐正接客,他不管,撞上了門,直到小鳳姐前來開門。
「我不是賣,是心甘情願的。」說完這句話,連她自己也感到清新,感到吃驚。
「我正接客呢。」
「不是要干那事。」他坐到了床上,煩躁地搔了搔頭髮,說道,「有件要事需與你相商。」
和圖書「卞先生說他剛剛讓出會館……」
「一來你有盼盼苑,二來,我是老賭,普天下誰能賤待咱,除了你這鴇。」
她聽著他的腳步聲漸遠,把頭側向一旁,像少女般遙想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當她長嘆一聲無力地從床上撐起時,才發現枕頭上已沾了一大片淚水。
「哈!到底是辣鳳子!」潘大肚子笑了,「對非親非故的立這條文還管事,對你的這棒打不散的難兄難妹,這還不是廢紙一張。」
冀金鼎獃獃地看著他,瘦得嶙峋的面孔,令人憎惡的嘴。平常那雙細小冷淡的眼睛合著,似乎還在做著什麼美夢。這龜兒子起碼有五十歲了。
「斗蟋利大嗎?」有人插口問。
「這還用問。」他說,「清末的時候,賭注多者達幾百兩以至上千兩銀子。開斗蟋棚的如果逢百抽五,光拉賭客來斗蟋就能發起來。現在南京也有鬥蟋蟀的。」
看著這些人聽得認真,冀金鼎也有了勁。他接著說:「雄蟋蟀生性嗜斗。斗則出死力爭勝,不至力竭聲嘶,身受重傷不甘敗。養蟋蟀可大有講究。蟋蟀一年產兩季。初夏所產名茶蟀,夏末秋初所產為麻蟀。茶蟀小,只能參加小獵,故斗蟀者多注重餵養麻蟀。它幼小時,要喂以草雞蟲、風東草、綠豆芽。長大后要用蓮肉、豆角等滋補。衰老時要喂以參湯、蟑螂肚墩飯,以之培補。麻蟀壯大時便可參加大獵。大獵時,要用細緻無火氣的舊瓦罐盛之,不能用新瓦罐,新瓦罐有火氣,易灼傷蟲足。斗蟋者將它拾至場上司戥人之前,再裝入有孔的厚紙小盒中,戥出重量收回瓦盆,由寫條人寫明某號若干重,加蓋紅戳,貼于盆外封閉。寫某號者……」
「對。」
「你也真夠啰嗦的,這麼個事非要請我來做監督人。」潘大肚子對卞夢龍說完,轉向小鳳姐和冀金鼎,揚揚手中的一張紙,大大咧咧地說,「這上的條文也很簡單,也就是他卞夢龍盤進一個賭局,和*圖*書交你冀金鼎經營,為讓這事牢靠些,你小鳳姐用妓院給冀金鼎作保,老冀要拐了卞老弟的賭局的錢溜了,你的盼盼苑可就得歸業主卞老弟了。你可得想把牢了。啊?」
兩個女人先擠進門,嘰嘰喳喳地說:「這老冀也不知是怎麼啦,我們說你正在接客呢,他非要進來。」
「為什麼單單選中我呢?」小鳳姐的臉微微泛紅。
他低頭想了想,抬頭一揚眉,「還就是這事。」
「你是說要找個保人?」
「你問這些幹什麼?」小鳳姐吃驚地拿開了他的手,「需要的話,比你說的更賤更浪的事我也做得出來。他掏他的錢,我取了他的錢……我就是干這個的。」
「你是干這個的……」他衝天火起,「媽的!這個鳥人也配在這裏叼上一口。」說完,他把吉順呼啦一下拽下床。吉順驚醒,大喊「救命」,沒喊兩聲就被拖過了地板,緊接著被一腳踢出了門。
小鳳姐脫掉衣服走到床前,只見他正仰面躺在床上,用手臂遮著眼睛。她穿著內衣上了床,而他卻仍然動也不動,連貼身的汗衫也沒脫。
他苦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他把門砰的一聲合上,再次搓著手走到床前。
「十賭九騙。」冀金鼎說,「牌九、搖寶、魚寶、抹紙牌、打麻將、花會、番攤、大寶、紅寶、金錢攤,全有騙人的把戲。可為什麼說『十賭九騙』呢?還有一樣是騙不了人的。這樣是什麼呢?是斗蟀賭。人可人騙人,蛐蛐可騙不了蛐蛐。兩個蛐蛐咬架,那是憑真本事的。」
三個人先後在契約上簽字畫押。
「從何說起呢?」
「所以臭魚保爛蝦。臭魚不和爛蝦攪在一塊又和誰攪?」
「是這意思。」
「是卞先生讓他包你幾天的?」他小聲而兇狠地問。
潘大肚子坐在桌旁,揚揚手,「都他娘的是舊日相識,用不著那麼多假正經,開始吧。」說著站起來。
吉順歪著脖子睡得正香。
「你今天是怎麼啦?」她問。
「我偏要www•hetubook.com•com看看是誰。」冀金鼎晃著身板走過去。
「又來了新人。卞先生非要我先侍候他幾天。」
那三個人都樂了。
「不怎麼。」他嗡嗡地說,顯得膽怯。
小鳳姐不知所措地點點頭。
小鳳姐慢慢地梳理著他的頭髮。
「你沒家沒業的,要裹著賭局的收入跑了怎麼辦?我的祖業不全砸了。」
「做什麼保人?」
「言之不謬。這個保人要你我都認識,要有自己的產業能做抵押。而且產業要跟此地很近。」
「從頭說吧,聚友會館是卞先生與我共同盤進的。」
門小心翼翼地推開,吉順先小心探進腦袋看看,又進來整個身子。他凍得直流清水鼻涕,哆哆嗦嗦地說:
「什麼事?」小鳳姐譏諷地說,「是不准我再接客的事?」
「沒什麼,沒什麼,」冀金鼎從床上抄起條被子走過去,披在他身上,說道,「小鳳姐今後再不接客了。就這麼回事!」說完照著腰來了一腳,他一個滾翻到門外。
「慢著。」他一招手。
「小鳳姐,這是怎麼啦?冀老哥,您這是……」
他站起迎上去,卻找不到能單獨搭話的機會,一直到卞夢龍背著手在各攤位間巡視時,看到圍著的人散去,他才走了過去,小聲說:「卞館主,我有話對您說。」說完來到一無人處。
「我是想委託你來管管這個賭局。但說開了吧,你無家無業,我又不知你是何方人氏,一旦……」
他把門呼地關上,搓著手走回床前,又用虎口卡住小鳳姐的下巴,兇狠地說:「你不是干這個的,今後也不准你再說『我就是干這個的』!聽到沒有?!」
桌后,卞夢龍居左,小鳳姐居中,冀金鼎居右。
眾人散去,留下的冀金鼎悶悶不樂地自己跟自己斗麻將。
「你不是定了嗎?」
小鳳姐笑了,「老哥能坑老弟嗎?再說……老哥他能玩我嗎?」她面上泛起紅暈。
「可以呀,加張桌子就行了。」他說。
「卞先生在賭館的事上還不得聽你的嗎。」有人討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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