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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梟

作者:馮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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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第六章

第八部

第六章

劉亮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下,臉憋得紅撲撲的,右掌狠狠地向外一甩,低聲吼道:「卞老弟,帶路!」
寮口嫂是老舉的頭目兼保姆,負有管理之責。她微微搖著頭,說道:
「衛嘴子」拐彎罵盡了人,還能讓對方捏不住短。區二這等蹩腳貨,只有干喘說不出話的份兒。
「要不想比了,可以認個輸。」大疤拉斜睨著他。區二撲通一聲跪下來,抱著大疤拉的腿吱哇大哭著,說:「我輸了,我輸了!隨便你們罰吧。隨便留記號吧!」
雖說因「抓傢伙」栽了,但跟著拳民干那一陣也好不風光。那次一個洋兵向他撲來,他過了個招把洋兵撲翻在地。他幾乎忘了這是一場生死之斗,而是上去就扒洋兵的鞋。按混混兒的規矩,廝鬥中誰的鞋要是被對方扒了,就一輩子栽到底了。這是最忌諱的事,稱之為「死過節兒」,比性命還要緊。高統靴一時扒不下來,那洋兵卻翻手把他壓到了身下,粗壯的手幾乎要勒斷他的脖子。他這時才猛悟到這不是混混兒間的開打了,嗖地抽出腰間的短斧劈了過去……這次「抓傢伙」倒給他大長了臉。
「慢著。」劉亮探過身子,巴掌隔著桌子搭到區二肩上,笑不嘻兒地說,「林老闆的花枝錢?他六十歲的人了,怕是有心氣兒也沒心勁兒了吧。」
這天晚上,卞夢龍不在。到夜深時,他回來了,捅捅已睡下的劉亮,喘吁吁地說:「跟了區二一段,摸清楚了,他這會兒正在『綠褲衩』那兒睡呢。」
「我要扒區二的鞋,讓他喝我的尿!」劉亮狂怒地喊道。
區二閉眼,點了下頭。
「你玩老舉的事。」
貨船鳴著沉悶冗長的汽笛聲進出碼頭,撼人的迴響一直波及窩棚區內。
大疤拉鄙夷地獰笑著,「剛才那出你不是全看到了嗎,就照那個樣子來。」說著又把刀子往前一送。
「我玩老舉怎麼啦?」區二穿上褲衩,坐在床沿上,歪著脖子,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光棍一條,她是有牌照娼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願花錢一個願賣身,天王老子也管不著,你們來胡攪什麼?!」
再看劉亮,仍端坐著,額上滲出豆粒大的汗珠,頭髮根抽聳著,卻仍掛著可怕的微笑。
「來找你聊聊。」劉亮就勢坐下。
劉亮把椅子拉到屋子當中,緩緩坐下。他看看圍觀的人,看看刀,用手指試試刀刃,又慢慢地捲起了褲腿。然後,氣色若定,在人們緊張的注視下,把刀舉到空中,停了片刻,噌地一下向大腿上扎去,在一片驚恐的叫聲中,只見刀鋒一剜一翻,「叭」的一聲,一塊血淋淋的人肉被甩到了地上。
區二萬萬想不到卡子在這裏。他打了個冷戰,干張著和*圖*書嘴說不出話。
區二心裏暗暗叫苦。他不敢說這錢是林老闆給他出的,因為這會引出一個更大的問題,這就是林老闆為什麼會給他一個爛仔出包老舉的錢,這背後的交換條件是什麼,這層一旦說出去,他縱使有十個腦袋也保不住。但不透這個底,他又無言以對,於是只好當啞巴。
劉亮托起他的腮,「區二,明明是這麼回事,死不認賬,別怪我不客氣,幹了再損的事,拍拍胸脯敢認賬,我還把你當個人看。現如今,『綠褲衩』光腚在炕上躺著,賬是賴不掉了。我只問你一句,你胡掄海造在女人身上扔的錢,是不是我們弟兄扛大個的錢?」
庚子年義和拳勃興,雖然短短几個月,但那是跟洋人真刀真槍地干,以打群架見長的混混兒被大無畏的拳民比得沒影了,也就蔫巴了下來。劉亮認為這是給自己撈本的絕好機會,也跟著拳民到處打洋人,並因用斧子劈死一個洋兵成了津門混混兒中的風雲人物。誰知八國聯軍破城,《辛丑條約》訂立,袁世凱做直隸總督,即下令嚴拿混混兒,一經拿獲,即指為海盜送往營務處斬首正法。他見事情不對了,即刻南逃,一氣兒逃到了廣州,就這麼一混又是二十幾年。
老舉寨以夜間活動為主,劉亮等人進入時,幾個哈欠連天的老舉仍等著接客。儘管他們破衣爛衫的,下等細寨的老舉們卻顧不了那許多,仍嬌聲浪氣地迎上來。
「林老闆的花枝錢,每個人都扣出來了,又不是單扣你一人的。」區二頗為不耐,「下一個。」
大疤拉向下溜一眼,順著唇邊吹出口氣,把刀往衣襟上揩了揩,看看眾人,亮開了嗓門,「動刀子前,話得說在前頭。區二這小子,罪有三條:其一,剋扣我們血汗錢玩老舉;其二嫁禍於林老闆,反誣所扣之錢是林老先生玩老舉之用;其三,在我師兄擺陣見血之後,他竟退出比試。此三罪本足當宰!但俺饒他這回,且——」他托起區二的臉,左手卡住兩腮,運運氣,右手揮刀,只見白光疾閃,嗖嗖兩下……
區二不傻。他這會兒心裏正緊張地權衡著:由他的口裡把林壽山為他出錢的事捅出去,死路一條,而認下來剋扣工錢玩老舉,沒準還有個緩。
卞夢龍在窩棚中守候著。待把劉亮安置好后,大疤拉掏出個血淋淋的人耳朵,邊在手中玩弄著,邊對卞夢龍說:
「我當時就是宰了區二,有那麼多證人在場,官府也不見得能拿我怎麼樣。但按您的意思,我也就是給他破了相。兩刀,一刀給他腮上開了個口,二刀割了他個耳朵。『區爺』的漂亮臉蛋算是給破完了。」
「甭!」劉亮右手向和*圖*書空中一擋,「我們仨老爺們兒收拾你個猴兒子,不算能耐。江湖上講究個公道,咱們就按津門混混兒的規矩,一對一地擺陣。你比贏了,容你接茬兒剋扣工錢玩老舉;你要比不過,怎麼樣?不打不殺,但要給你留個記號。這不能說不公道吧?來!」
區二一腦門子火,「也不分個鐘點?你沒看到我正玩老舉嗎?出去出去,有什麼事明天說。」
十幾條漢子悄然聚在一起,壓低聲音傳遞著恨不得大聲喊出來的消息:大夥給老兔崽子湊的花枝錢,林壽山並沒拿去嫖妓,而是給區二拿去包老舉「綠褲衩」了,足足花了幾百塊!大伙兒的血汗,大伙兒壓彎了脊樑累折了腰的錢,在供著一個爛仔把頭玩女人,北方的,南方的,當地的搬運工湊在一塊,被震呆了。起初有人不信,區二沒這麼大的狗膽吧?可老劉亮說話了,其時其地說得明明白白,不信的也得信了。
區二綳起了臉:「你敢罵林老闆?!」
劉亮轉而語調平和:「你自個兒掏的錢?一個爛仔把頭能有幾個錢。包老舉一個月少說得二百,你賣了褲子也出不起。可你一包幾個月,錢是打哪兒來的?倒是說嘛。」
老舉寨中不少人早已被驚醒了,老舉和嫖客密密匝匝地堵在門口,屏聲禁息地看著往下的一幕。
在場的人聽了莫名其妙,區二干這麼損的事,把他剁成八塊也不解氣,扒鞋喝尿怎麼倒成了最高懲治方式?再者,誰也沒見過蔫巴巴的老劉頭髮過這麼大的火。
劉亮甩開他的腮,長嘯一聲,背手停立在屋子當中。
「好,你不說,劉叔給你提個醒兒。」劉亮站起走過來,單腳支在床沿上,威視著他,「你玩老舉的幾百元錢是打哪兒來的?是我們弟兄扛大個的血汗錢!這幾個月來,你沒少托著『林老闆花枝費』的名剋扣我們的工錢,直到今兒個你還是這麼干。我對你說林老闆年老力衰已玩不動花兒了,你倒說我罵林老闆。現在可怎麼說,我們沒見著林老闆玩老舉,倒是你玩老舉被我們堵住了,而錢的來由又說不出來,這不是我們弟兄的血汗錢是什麼?!」
「咸不咸?是不是鹽?」大疤拉問著問著,拿了個架勢,喊道,「龍哥,俺且把這白花花的咸鹽當葯給您敷上。」言畢一個疾步上前,把一包鹽「噗」的一聲全糊到了劉亮大腿的創口上。所有的人都閉上了眼。
區二渾身篩糠,牙齒捉對打架,「要打要罰,我認我認。」
大腿上的血汩汩地往外翻。大疤拉操著天津口音開了腔:「老哥,血這麼流可不成,為弟的給您上點葯。」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紙包,裏面是白花花的東西。
……一切都m.hetubook.com.com久遠了。當年的風采就像眼前的江水,越流越遠,往事猶如一支唱疲了的老山歌,在江風中慢慢飄散。五十齣頭了,是不是真老了?扛二百斤的大包覺得比以前吃勁了。上跳板腿腳沒前些年利索了。在別人眼裡,他就是一把等著在碼頭上熬死的老骨頭,但只有他透亮:不服!當年「花鞋大辮子」的英氣總在心裏翻攪,總想再干點什麼,不能總這麼窩癟地讓工頭抽大頭。
月黑風高,幾個人影摸出了窩棚區,出出溜溜地在夜路上潛行,不大會兒就摸到了那家海棠寨。
按卞夢龍的囑託,對區二那事,心裏憋屈就先憋屈幾天,千萬別上臉,免得打草驚蛇。至於什麼時候下手,聽他的招呼,反正三幾天內,肯定叫姓區的吃不了兜著走。想到這兒,劉亮齜牙一樂,嘖嘖,瞧人家,幹個什麼都有急有緩,有板有眼,不像當年那幫混混兒,給個鼻子就上臉,這興許就叫他娘的謀略。
劉亮看看他,嘿嘿一笑,猛地拍案而起,逼上一步,低聲咆哮道:「知道『綠褲衩』有牌照,可你是拿誰的錢玩她?又是拿誰的錢月跟月地包她?嗯?」
「你們來幹什麼?」他氣勢洶洶地問。
區二的嘴唇劇烈地抖著,身邊的「綠褲衩」已不省人事。
有幾個老舉當時嚇暈了。
卞夢龍只是厭惡地瞧了一眼那隻人耳朵。
劉亮依然掛著笑,「我怎麼敢罵林老闆,我是疼他呢。狗鑽草棵子也論個二八月,他老人家總不能動不動就採花。弟兄們給他攤倆錢不要緊,只是怕他掏虛了身子。」
那時節的混混兒穿著和常人不同。他才二十歲出頭,便學上了老混混的樣兒。老混混兒做一件青洋縐長衣,一般不|穿,或搭在肩上,或挎在臂上,人前一過,要的就是那個自在勁,他也弄了這麼一身,披在身上,不扣紐扣,走起來飄飄蕩蕩,帶著一股子風。老混混兒腰扎月白洋縐搭包,腳穿藍布襪子和花鞋,買上髮辮繫上大綹假髮,名叫辮聯子,越粗越好,不垂在背後而搭在胸前,他也置下了這副行頭,只是髮辮上捆著大朵綢布製成的牡丹花。年輕的混混兒,越是剽悍不羈,辮子就越出格,越花俏,「花鞋大辮子」的派就越足。老混混兒走路,邁左腿,拖右腳,故作傷殘之狀,他把這架勢拿得十足,到了鬧市,身子乾脆跟著一塊晃,招引得滿街人見他都不敢出大氣兒。
他把紙包托起,在人們木木痴痴地盯著瞧時,驟然壓低了聲音:「看官,您以為這真是葯呢,這是鹽。不信就嘗嘗。」紙包被遞到門口,真有幾個大胆的嫖客用指頭蘸上嘗了嘗。
「區二啊區二!」劉亮疾轉身,「你也是苦人家的孩子,也和_圖_書是扛過大個的,也在跳板上走過成千上萬個來回,你算過賬沒有,你一宵歡樂夠多少個兄弟掏盡死力干一天的,合算窩棚揭不開鍋是供著你干『綠褲衩』呢!」
無事只在裏面吃喝,有事「寨主」一聲呼喚,眾兄弟抄起傢伙便衝出去一場群毆。他入夥后不久便狠打了幾架,但到底是不懂其間規矩,這就是混混兒打群架時不要命,平日里卻以討一頓打來成名,被打得越慘越不吭氣,能耐就越大;挨不住了叫喚一聲,對方立即住手,不屑地掉頭而去,此人從此就算栽了。他趕上一回,被人打得頭暈眼花,咬定牙關不吭氣,對方見狀抄起板凳就往他身上砸,按規矩,本應用頭迎著板凳上,被砸個頭破血流方顯出好漢的本色,他情急之下卻抄起另一條板凳「哐」地一擋,對方見此,嘿嘿一笑,扔下板凳,走了。他愣了一陣,四周圍觀者哄地笑了,他心裏一沉,知道自己犯了「抓傢伙」的戒條了。從此,他在那一帶成了讓人恥笑的「不賣味兒」混混兒。
劉亮的眼可怕地瞪著,鼻翼急速地張合著,汗出得連頭髮都濕透了。大疤拉心痛的小聲說:「劉哥,實在扛不住了就喊出來,喊出來吧!」劉亮卻緊緊地合住嘴,下唇被咬得滲出了血珠。屋裡靜得連根針掉地上全能聽見,好大一陣子,他才鬆開嘴,無力地向大疤拉點了下頭,看來是挺過來了。
這天收工后,區二照例坐在桌后發工錢。輪到劉亮了,他拿過錢后數了數,問道:「區爺,怎麼錢比昨兒少啊?又是隨的哪門子『規矩』呀?」
區二臉黃了,汗珠子成串地往下淌。
劉亮伸出巴掌一擋,「我們是來找區爺的。」
大疤拉舒了口氣,把牛耳刀從他手中取下來,陰沉著鐵青的臉,向區二走去,把刀子往他眼下一送,冷冷地吐出五個字:「該看你的啦。」
那兩天,劉亮幹活時心氣兒就是不一樣了。瞧著區二叼著煙捲在那兒轉悠,不像過去那樣不待見他了,有時還上去區爺長、區爺短地寒暄兩聲,可心裏卻在叫著:小子,你美不了幾天了,該輪到爺爺收拾你了。
滿屋像秋月下的池塘般安靜。
排著隊的搬運工們哄地笑了。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寮口嫂說:「區爺已經睡下了。」
區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劉亮那條腿劇烈地痙攣著。大疤拉按著鹽包,跪在他腿邊,朗朗問道:「老哥,不痛了吧?俺就知道,這葯一敷上,您就舒服了。」說完向區二嘻嘻一笑。
「說嘛,就當個樂子說給我們聽聽。」劉亮蹺起二郎腿,心平氣和地規勸他。
時下,他對卞夢龍佩服得五體投地。瞧人家,來了不幾天,就憋著跟把頭們開練,話說了沒和_圖_書多久,不顯山不露水,游游轉轉,嘿!一下把把頭的小辮攥到手心裏了。這才叫有腦子的高人呢。有高人在身後指點著,和那些壞種們干,心裏就踏實多了。
「是跟『綠褲衩』吧?我們是老相識啦。他們睡在哪兒?哥兒幾個有點事找區爺絮叨絮叨。」
劉亮扒拉開寮口嫂,「他不睡下劉爺還不來會他呢。」說著帶著倆弟兄徑直往裡闖。
「要我認什麼賬?」區二困惑了,接著厭煩地一揮手,「好吧好吧,非要說就快點說。什麼事?」
卞夢龍交代了幾句,劉亮帶著倆弟兄客客氣氣地敲敲門,走了進去。
太陽快落山時,顏色最好看,像個腌得冒油的鹹鴨蛋的蛋黃,橘紅中透著金黃。它一點點地向西墜下去時,珠江猶如一條抖著金鱗的火龍,威武得不可一世,可也就能延續那麼一小會兒。
區二正抱著「綠褲衩」熱乎時,門被人從外面咣當一腳踹開了。「綠褲衩」尖叫一聲,躲到了區二懷裡,區二也嚇出一身汗,等看清了來人,他倒放心了。
區二驚恐地看去,只見隨劉亮來的一個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的人,把一把牛耳刀遞到了劉亮手中。
天蒙蒙亮時,大疤拉和同來的另一個弟兄,把痛得昏死過去的劉亮抬回了窩棚。
江邊的小路彎彎曲曲,坎坎窪窪。劉亮佝僂著身子走來,到了自己的窩棚不遠處,他把披肩往地上一扔,感到全身疲軟,一屁股坐到泥地上。
說起來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劉亮才十幾歲,在天津的鞋行里當學徒,因一次交活兒時鞋鋪百般挑剔,一惱之下,投入鍋伙充當了「混混兒」。混混兒原本是哥老會的支派,曾一度反清,只因年深日久,漸漸忘卻根本,成了天津地面上的地痞組織,其斂財之道多是開賭、腳行,把持糧棧、魚市或地方土特產的行市。貨物要由他們經手過秤,然後向賣家和行販雙方取佣。他初來乍到,只憋著隨鍋伙打幾架過過癮。鍋伙即鬧中取靜處的幾間民房,內有一鋪大炕和一領葦席,內藏蠟杆子、單刀等兇器。
「最後那間屋。不過他們已經睡下了。」
「不能明天說,非得現在說。」劉亮不緊不慢,「要等到明天說,你就不認賬了。」
周圍只有一波波的江水吧嗒吧嗒地舔著岸上泥地的聲音,只有碰撞的蘆葦窸窸窣窣的聲音。他點了一鍋煙,那煙光一閃一閃,把他皺紋縱橫的黑臉映得發紅,連下巴上那幾根稀疏的鬍子也泛著紅光。一張死板板的瘦長臉,一雙總也睜不大的眯縫眼,兩隻圓溜溜的招風耳,人們只認為他是個沉默寡言又沒脾氣的癟老頭,誰會知道他曾是在津門死戰中幾進幾齣的人物。
區二渾身哆嗦著,身子往後仰,兩手向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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