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而藍發的青年繼續說道：「公司並不想剿滅下城區。他們希望下城區一直存在，始終成為上城區住民的心腹大患。

「而各個幫派嚴苛的戒律就是屬於他們『死』，是吧。」

「難道要讓你們活的幸福起來，而讓那些循規守矩、不騙人也不傷人、甚至不給其他人添麻煩的人變得不幸？」

「就算能夠造成混亂，但也僅僅就只是混亂。而反過來說，下城區越是混亂、那些上城區的薪奴就越是恐懼於成為無|碼者。在這種恐懼與厭惡之下，他們開始自己約束自己。雖然公司法沒有什麼強制性可言，但『不希望成為無|碼者』的念頭本身就成為了最堅固的鐐銬。

「……喔。」

理髮師看了一眼精靈幼子，毫不客氣地說道：「但他們會活的這麼辛苦，不就是因為你們這些精靈嗎？」

「那可不一定。」

「更何況……包括他們，包括你。這裏的人多數都是渣滓吧。沒有人要。被人趕了出來。殺了人。犯了罪。或者償還父母的罪與債。

哪怕是最兇惡的暴徒，也不會破壞這些工廠。因為大家都體會過生活不易，每個人都會將它們視為自己的和-圖-書財產……破壞它們就等於是對所有人過不去。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就默認……不持有晶元就成了一種罪呢？

聽到這話，一直低著頭走在理髮師身後的樂園鳥，也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向身前理髮師的背影。

說到這裏，理髮師回頭與托瓦圖斯對視著。

大多數的無|碼者，都對整個上城區懷有強烈的敵意。

如果公司真的想要抓捕這些無|碼者……他們真的做不到嗎？

「如果所有人都這樣做。最終獲利者又是誰呢？」

理髮師頭也不回，眯著眼睛輕聲說道：「會不會下城區的誕生，本身就是『公司』的計劃？

「據我所知，幾十年前人們對無|碼者並沒有這麼大的抵觸。那時的下城區僅僅只是黑市，甚至有人在沒有犯罪的情況下自願成為無|碼者、進入下城區生活，只是為了不被公司監視。是在下城區成立之後……在無|碼者們聚居於下城區后，雙方的交流開始極大幅度的減少。殘餘不多的『接觸』，通常都與犯罪行為有關。

不和者嘴角微微上揚。

藍發的青年像是在詢問精靈、又像是在自問自答ｍ•heｔuｂooｋ.cｏm.ｃoｍ：「可是，有沒有晶元，從普通民眾的角度來說又有什麼不同呢？

雖然食品工廠是全自動生產，但裏面卻並非是漆黑一片。

那些看上去就非常粗暴而野蠻的無|碼者，小心翼翼、甚至躡手躡腳的在機器之中穿行。就擔心自己不小心碰壞了什麼。

理髮師喃喃念著。

但他說著說著，這虛構的言語之中……卻也不自覺的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我從很久之前就在考慮了。」

如果被人追殺，進入到工廠內部通常也不會再繼續追。再追下去的話，可能就會破壞機器——引來執行部都是小事，回去必然會被老大處罰。

為了與「藍歌鴝」區分，羅素正全心全意扮演著一位憤世嫉俗、嚮往自由的智者。

「上城區對下城區的人們恐懼而厭惡，下城區對上城區的人們嫉妒而憎恨……」

聽到這話，不和者托瓦圖斯有些訝異的抬頭，微微斜了一眼理髮師。

也正因如此，在進入工廠區域后理髮師就將夜視鏡向上推起。

「因為說到底，作為無|碼者的我們什麼都做不到。我們沒有晶元，就無法參与到最高級別的生產研wｗｗ.hｅtuｂoｏｋ•ｃoｍ.ｃom究中、更無法使用先進的武器……下城區的這些工廠完全是無人運行的。而且就算毀掉公司也能輕易重建。

仍然轟鳴著運轉的立體式流水線，沒有任何人去觸碰。

眯著眼睛的藍發青年，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四周。

托瓦圖斯聽到這話，終於徹底抬起頭、饒有興趣的看向理髮師：「繼續說說？」

這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孩子，卻以無比成熟的口吻淡然說道：「難道董事之中就只有精靈嗎？短生種的董事不也是董事嗎？既然都是董事，那麼活的長一些和短一些又有什麼不同呢？

「那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出乎預料。你居然是共存派的主張啊。」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以前竟然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事。

理髮師雙手抄在口袋裡，看也沒看不和者一眼、就只是這樣往前走著，口中悠然道：「我聽人說過，上城區對罪犯的抓捕與其說是『不上心』，倒不如說是『故意放走』。

包括「薪奴」和「公司狗」之類的蔑稱，也正是這一感情的衍化——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將那些在公司里討生活的打工人，也下意識的作為「m.hetubook.com.com公司的財產」而視為了公司的一部分。

「於是，人們開始自發抵觸無|碼者。不管犯罪是大是小，只要捨棄晶元成為無|碼者，就會立刻從自己的圈子裡面驅逐出去——而無|碼者們也將『摘除晶元』視為與過去的生活一刀兩斷的證明……」

他們穿行於鋼鐵與鋼鐵之間的縫隙，就像是學者行走于圖書館的書架之中。

上城區的薪奴還需要用收入來購入食物。但他們這些無|碼者就生活在這些巨大工廠的夾縫之中，如果飢餓的話，可以直接進來拿走一些食物——這是不會觸發警報的。流水線的攝像頭可以立刻檢測到缺失，並第一時間把空缺的部分補上。

樂園鳥並不愚笨，她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很簡單吧。把人群分化，將最主要的矛盾設為彼此。」

不管上城區還是下城區，大家的食物基本都是在這些食品工廠里進行合成、生產、封包的。因為有著自行警衛機器人巡邏檢視，只要不破壞生產來引發警報……那麼哪怕這裏燈火通明，也依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麼，如果真的是故意放走的……又會如何呢？」

「對犯罪者完全不監管，把他和_圖_書們放走、讓他們湧入下城區。但隨後派遣出的執行部，他們的剿滅行動卻是那樣無力。那些公司狗幾乎每天都要巡邏，可拉上這麼多人鬧得聲勢浩大，除非故意找麻煩、想出名、要復讎而主動迎上去的那些組織，真要說抓捕小耗子、他們又逮住了多少？」

無論是維護用的機器人、亦或是監測生產狀態的攝像頭都需要充足的光源——正如同在亮度不夠的情況下，AI識圖的錯誤率也會高上很多。

「如果說你們活的很辛苦，那地上那些人呢？

這個話題，讓樂園鳥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就是他們所珍視的『生』啊。」

看著理髮師專註的看著他們，不和者感嘆著：「天天處於生與死的夾縫之中，只有這些美味而自取的食物能給他們強烈的『活著的感覺』。」

精靈幼子感慨著。

「真正的問題，」理髮師眯起眼睛，聲音溫和、語氣卻變得尖銳，「難道不是『為什麼總要有一個不幸者』呢？」

因此就可以看到非常矛盾的一幕。

理髮師緩緩嘆了口氣：「下城區才誕生了不到五十年，彼此之間就仇恨到了這種程度。很難說這裏面沒有你們這些精靈，在背後當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