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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初心

作者:唐家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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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燕山遇險 1、憤然離宮

第三章 燕山遇險

1、憤然離宮

「通知那邊的人,看著皇后,切不可有所閃失。」他輕輕地開口,眉眼間俱是疲憊之色。事情走到如今這一步,可以說既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他算到霍庭東回京,卻算不到淑妃的孩子會流掉,更算不到霍青桑會為了霍庭東去燕山。
年前,西涼王病危,國內形勢混亂,皇位之爭幾乎到了白熱化的境地,前太子于奪嫡之爭中落馬,后帶著殘餘部隊攻下燕山,佔著通州準備東山再起。迎接蘇皖的隊伍在經過燕山時被廢太子慕容無風的手下抓住。
思及此,便無心用飯,草草吃了幾個包子,直奔通州當地府衙打探情況。
南宮曜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腳揣在他心口,劉全哽咽一聲摔出老遠。
通州府雖然領大燕俸祿,卻並不在大燕的正式編製之中,她此時身份敏感,不敢冒進,便在府衙外的幾處店家那裡略微打聽一下,才知霍霆東攻打燕山極為吃力,幾天時間就損兵折將三千餘人。
也不知跑了多久,西方漸漸露出魚肚白,女子依舊不知疲憊地驅馬疾馳,馬鞍上掛著的布袋裡露出一抹金紅,仔細一瞧,卻是一塊做工精細的護心鏡。
這一刻,她恍然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場夢,如今夢醒了,她還是她,他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清俊儒雅的少年了。是她把他一步步逼到那個高位上,一步步把霍家推向他手中的屠刀之下。
昏黃的燈光下,霍青桑只穿了一件素白的夏袍站在那裡,偶爾夏風吹過,撩起素白的衣袂,更顯得她身形消瘦,清秀的臉上帶著一抹怒氣。
一股血氣直逼胸口,她苦笑出聲,強迫自己壓抑心中的憤怒,直直地看著他,第一次那麼謙卑地喊了一聲:「皇上。」
糾纏了那麼多年的愛恨情仇終於要在今天落幕了。
霍青桑心一寒,隱隱不安地看著他,難道他……她不敢想,若是霍庭東不能平安回來,她還有什麼籌碼?原來,原來他從沒想過給霍家一條生路?
南宮曜和*圖*書拉住一名進出的醫女,確認淑妃已經累極睡下,才轉身出了焦芳殿,此時才知道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那廂淑妃娘娘剛小產,皇上這還沒問罪,皇后倒是膽子大,竟然私自出宮了。
追雲心一寒,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屬下知道。」
南宮曜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哼一聲:「滾出去!」
他猛地轉身,一把揪起霍青桑的領子將她從地上提起來,目光狠辣地瞪著她染血的臉:「霍青桑,你的傲氣呢?你的驕傲呢?怎麼現在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我憑什麼放了他?當年你們威逼我送走蘇皖的時候何曾想過我的感受?」他連「朕」都不用了,只覺得一股氣焰擠壓得他胸口發疼,恨不能把她吞食入腹。
劉全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說道:「皇後娘娘在殿外候了兩個時辰了。」
她甚至想起燁兒,如果他沒有那麼早死去,亦是得不到父皇的喜愛的,只因他是霍青桑的孩子。而在皇家,不得聖寵的孩子又如何能安穩地活到成人?
霍青桑瞧著那少年快要走到街口了,不知哪裡衝出來一隻野狗,對著少年的屁股狠狠咬了下去。
手裡的杯盞落地,素衣愕然地看著空蕩蕩的牆壁,上面的三個子午釘還在,卻少了那套金絲甲胄和先皇御賜的金鞭。
南宮曜揉了揉眉心,輕輕嘆了口氣:「明日就放出風聲,皇后染了宿疾又發天花,舒蘭殿暫時隔離,誰也不許進去,著太醫院院士盧芳去舒蘭殿為皇后醫治,直到病情痊癒為止。」
事情發生得很快,野狗咬住少年,彷彿要生生把他撕了一般。
早在霍霆東歸京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和她已經走到窮途末路。
一路上為了避開州府郡縣,霍青桑繞了不少山路,終於在第十八天的上午到達燕山腳下三十里處的一座小鎮。
血水一盆一盆從裏面端出來,他的心彷彿沉浸在冰里。
「人呢?」南宮曜放下手裡的剪刀。
和圖書宮曜滿意地看著她驚慌失措的表情,突然鬆開手,不咸不淡地丟下一句:「若是霍霆東真的僥倖帶著蘇皖平安回來,朕或許會放你爹一馬。」說完,轉身出了焦芳殿。
地上都是血,霍青桑暗罵了一聲,快速地卸下馬鞍上的望月弓,彎弓搭箭,動作嫻熟,一氣呵成。
霍青桑心裏微微嘆了口氣兒,抿唇一笑,那人穿衣打扮瞧著不熟,腰間佩劍鑲了七顆寶石,劍鞘外的饕餮紋雕工精細,不似凡物,且剛剛那回眸一瞬,眉宇間雖芳華內斂,卻也看出幾分霸氣,那是久經沙場之人身上才有的氣質。
「皇上,霍青桑錯了。」她啞著聲音道。
劉全詫異地看了一眼南宮曜,心中瞭然,看來皇上對皇后還是顧念些情誼的。
少年終於得救,回身再去找那出手相救之人,霍青桑已經消失無蹤。
那人側目看了霍青桑一眼,打馬而過。
此時,汴京城外通往燕山的棧道上,一匹棗紅馬風馳電掣般往燕山的方向趕。馬背上,年紀不大的女子穿著一身火紅色的短打扮,腰間挎著一條明晃晃的金鞭,身上背著一隻靛藍色的包裹。
「奴才該死。」劉全嚇得臉色蒼白,冷汗順著臉頰滾落,啪嗒啪嗒掉在地毯上。
焦芳殿里燈火通明,太醫院的醫女進進出出,臉色莫不是青白交加。
乾清宮御書房內,書案上的燭光有些晦暗,南宮曜用剪刀挑了下燈芯,燭光便亮堂了些許。劉全惴惴不安地站在殿下,冷汗順著額頭啪嗒啪嗒往下掉。
通州地界偏僻,並不似汴京繁榮,這樣丰神俊朗的人物,倒是不像當地人。難道是西涼廢太子旗下的將士?
南宮曜突然心慌了一下,抓著她衣領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好長時間才冷冷地丟下一句:「你又怎知霍霆東能安然地回來?」
身後的大殿依舊喧鬧不休,她卻彷彿聽不見、看不見那喧囂,只覺得身體一片冰涼,一股子寒氣順著脊椎骨一路躥到頭頂,不自覺地打了一hetubook.com.com個寒戰。
「皇上。」劉全白著臉走進來,欲言又止地看著南宮曜。
南宮曜猛地從軟榻上站起來,一把抓過小几上的茶杯狠狠擲了出去:「她還有臉來見朕?」
他靜靜地望著她,隔著幾級台階,卻又彷彿隔著萬水千山。
那時他是什麼感覺呢?絕望,冷漠,還是無奈?
南宮曜身子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少年臉色慘白得跟紙片兒似的,坐在藥房門口號啕大哭,死活不起來。
南宮曜心口一陣發緊,忍不住冷笑,居高臨下地看著霍青桑:「霍青桑,這是你第一次這麼卑躬屈膝,看了真是讓朕覺得可笑,你也會錯嗎?你也會怕嗎?」報復的快|感衝上心頭,他笑著笑著,又覺得心口彷彿被狠狠扎了一針,連忙轉過身按住胸口。
霍青桑也抬頭看著他,第一次被迫承認,這些年她從來沒有看清楚過他,她自以為是地沉浸在自己編織的一場愛恨里,卻從來不知道,他從來都是置身事外的,她給的那些愛他從來不要。
「嗯?」南宮曜輕輕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看著內室。
少年只覺得耳邊一陣疾風掃過,再低頭,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大黑狗後背插著一支羽箭,渾身上下血淋淋的。
劉全提著絆腳的長袍跌跌撞撞跑出了焦芳殿。
劉全領命下去,南宮曜朝身後的屏風輕咳了一聲,一直隱在屏風后的暗衛追雲走出來,微白的臉色在燭光下越發顯得有一種病態。
南宮曜陰沉著臉坐在外間,目光時不時地看著內殿忙碌的醫女,間或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喊響起。
藥房的掌柜也不管他,徑自進了藥房,大門「啪」的一聲合上了。
悶熱的風從洞開的窗戶吹進來,他想揮散心頭的那一股躁鬱,卻越發心緒煩亂。他本意是要霍庭東與西涼廢太子殘餘殺個兩敗俱傷,然後藉機殺了霍庭東奪回兵權,可如今霍青桑去了燕山,他還能依計劃行事嗎?
素衣心裏一寒,倉皇地衝進和-圖-書內殿,果然,空蕩蕩的床榻上被褥摺疊整齊,絲毫沒有人睡過的痕迹。
握緊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書案上:「今天宣德門當值的全部給朕殺了。連個人都看不住,要他們何用?」
「求皇上放了我爹吧!」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凸起的石粒磕破額頭雪白的皮膚,有血滲出,她卻恍若未覺,一下一下,悶悶的聲音傳進南宮曜的耳里,彷彿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地割著他的心。
霍青桑始終低眉順眼,她靜靜地看著他猩紅的眸子,忽而抿唇一笑,恍如開了一瞬的曇花,美得驚人,卻轉瞬即逝,她說:「皇上,你放了我爹,從此,這大燕再無霍家,再無霍青桑,你厭惡的,統統都會離去,沒人再礙你的眼,蘇皖會平安回來,是封妃還是立后,隨你。」
「救命,救命啊!」少年早嚇得六神無主,俊臉扭曲,瘋了似的跟狗滾在一塊。
霍庭東的軍隊早霍青桑三天到達通州,第二天,霍庭東要人叫陣,並三天內二攻燕山。燕山雖是三不管的地界,但勝在山勢險峻,易守難攻。霍庭東在邊關多是與敵軍展開大規模的正規戰役,于這種圍困剿匪之戰並無優勢,相反,兩次強攻過後,損兵折將。
棗紅馬已經筋疲力盡,霍青桑尋了路邊一家小店,把馬交給小二牽去後院喂些食料,轉回身,便見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從身邊疾馳而過,馬上端坐一人,素白的長袍包裹著他略顯清瘦的身軀,墨黑的長發微微揚起,露出一張冠玉一樣白皙的俊臉。
她不去看他的表情,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奔涌的情緒。這麼些年,她的眼中,他只是自己的愛人,無關權勢,可是直到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君,她是臣,她焐不熱他的心,他眼裡亦容不下霍家。
燕山隸屬通州管轄,位於大燕和西涼邊境,左臨西域摩國,接蘇皖的隊伍需要經過燕山才能順利進入境內州縣。
霍青桑牽著棗紅馬從通州府西側的小巷子經過,心中惦念著晚上要去燕和-圖-書山腳下的大營見霍霆東,順便把爹爹入獄的事說說,兩人尋個法子保霍家平安。
那少年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咒罵著什麼,聽著,倒不像是大燕語。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這麼些年,她高高昂起的頭終究低下了,那麼謙卑地喚著他,施了君臣之禮,卻讓他心裏無端地難受。
霍青桑苦苦一笑:「只要皇上放了我爹,我會勸誡霍庭東交出兵權,從此霍家再不入京。若皇上念及當年我霍家忠心輔佐皇上,留下臣妾一命,我自悄然無聲離開後宮,此生不見;若是不能,賜我一杯鴆毒亦可。」她的聲音很低,沒有任何波瀾起伏,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舒蘭殿的素衣正在殿外跪著呢。宣德門的當值首領也在,說是皇后拿著先皇的御賜金鞭,他們不敢攔著。」劉全戰戰兢兢,心說,還算那丫頭知道害怕,發現皇後娘娘出宮后便悄悄來了乾清宮,若是真鬧開了,霍家算是徹底沒有翻身之地了,當然,這也要看皇上的意思。
披著外袍,素衣躡手躡腳地到桌邊倒了杯涼茶,藉著從窗外透進的淡淡月光,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西面的牆壁。
恍惚中好像回到燁兒早夭的那一天,他也是這樣無力地坐在殿外,霍青桑緊緊抱著燁兒冰冷蒼白的屍體,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已經進了七月,大燕的夏天格外悶熱,本來供應舒蘭殿的冰早被內務府那幫子閹人給停了,夜裡,素衣被熱醒了。
太陽西沉,昏黃的陽光在身後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倒是有些古道西風瘦馬的荒涼感。街道上的行人漸少,出了小巷子,經過一家藥房的時候,見一十三四歲的少年被掌柜從裏面攆了出來,掌柜一邊推搡著一邊罵道:「沒銀子尋什麼醫?你家少爺得的是癔症,要死人的,治不了,治不了。」
「啪!」
南宮曜心裏一緊,好像一記悶錘狠狠地砸在胸口。他詫異地看著她緩緩屈膝,直挺挺地跪在台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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