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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初心

作者:唐家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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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曲終人 未散 3、願你我永世不見

第十章 曲終人 未散

3、願你我永世不見

她說,哥,如果有來生,再也不要認識我。
也罷,不來也好,今夜本就不會是個平靜的夜晚,即便如何的光鮮奢靡,可到底掩不住暗裡的殺機。
他揚眉看了眼不遠處的霍青桑,心中遽然一跳。是的,這事別人不知,可當時與他在一起的她又怎會不知呢?
那聲音是沙啞的、撕裂的,甚至是惶恐而絕望的。
殷紅的血染紅了雙眼,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單薄的身體如同折了翼的蝴蝶跌入塵埃,只覺得胸口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南宮曜和霍青桑的身上,沒有人注意到那名刺客眼中的熱淚,亦沒有人注意到他緩緩抬起手中的匕首,對著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我以為你醒來第一個要見的是青桑。」南宮曜微微側目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素衣姑娘。」乾清宮的小豆子笑眯眯地走進月亮門,一進來就看見素衣,他揚了揚手裡的籃子,「皇上那兒新得了些時令外的水果,要我拿過來。」儘管皇后從來沒吃過一星半點,儘管舒蘭殿的庫房裡堆滿了各種奇珍異寶,皇上依舊孜孜不倦地把東西往這裏送。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人群中傳出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整個御花園裡亂成一團。
是啊,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痴傻的女子為了他傾盡所有。思及此,心口便如被刀子般生生凌遲,從沒有哪一刻像此時一樣,他急切地渴望見到她,哪怕只是靜靜地在一旁望著。
洞開的殿門外已經不見他的身影,或許南宮曜一輩子也不會明白霍青桑為什麼在那樣絕境的時候,還會不顧生死地要替他把蘇皖和慕容無樂除掉。
「青桑!」
「等等。」南宮曜突然叫住轉身欲走的霍庭東,眼眶發紅地看著他,緊抿的薄唇輕輕吐出一句,「為什麼?」
劉全狐疑地看著他,下午皇上還巴巴地盼著皇后能出現,如今怎的又是這種態度?
本來埋伏在林子里的御林軍聞聲而來,卻看見南宮曜臉色蒼白地坐在龍椅上,面前的桌案上殷紅一片。
「皇上!」劉全嚇得臉色蒼白,大聲驚呼了一聲。
「宣太醫!」
南宮曜望著霍青桑的身體一點點地滑落,目光最終落在她胸口插著的長劍上。
「為什麼?」他緩慢地開口,身子向下滑落,雙膝落地,手中的長劍卻是直直地刺進了她的胸口。
「皇上!」蘇皖離南宮曜最近,她一邊尖叫著一邊想往南宮曜身旁沖,這時,御林軍中突然衝出一名高大的男子,直直朝蘇皖撲了過去。
那人背對著他,烏黑的長發被風撩起,帶著淡淡的茉莉香氣。
他在閩州接到她的信件時便已經知道她的決定https://m.hetubook.com.com,她要他回宮幫她除去慕容無樂,卻沒想他半途險些喪命。傷愈之後,他連夜趕回汴京偷偷入宮,等候時機把慕容無樂連根拔除。
次日傍晚,還沒到掌燈時分,平素里向來冷清的御花園已是熱鬧非凡,凡是正三品以上的妃嬪均盛裝打扮早早就去了,唯有舒蘭殿始終殿門緊閉。前些日子宮中不太平,如今難得遇上些值得高興的事,壓抑了太久的女人們彷彿突然綻放的花兒,恨不能釋放所有的芬芳。
一時間所有人心思黯然,心中說不出的失落。
霍庭東戰死的消息已傳遍汴京,眼看著皇後娘娘又失了孩子,神志亦受損,帝后二人關係更是如墜冰窖,廢后似乎只是早晚之事。
南宮曜聞言,臉色一沉,冷眼看著慕容無樂,冷聲道:「朕倒不知道,西涼國主何時下了追殺廢太子的旨意。」他這話說得不疾不徐,卻飽含殺機。慕容無樂此時還沒正式認祖歸宗,無名無分,而慕容無風雖然被廢,畢竟也曾是名正言順的西涼太子,他在大燕境內被殺,此時就算是有人殺了慕容無樂,為廢太子復讎,西涼國主也無可奈何。
這時,唱報的宮人進來,百官及家眷紛紛入席。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唱報的宮人又進來,這次,南宮曜被眾人簇擁著款步而來。
他第一次如此正視自己的感情,第一次如此鄙視自己,即便他坐擁後宮三千又如何?她們要麼是為了這天下最尊貴的榮寵,要麼是為了家族勢力,若是他拋下了這天下至尊的身份,她們又當如何呢?
那名刺客冷冷地看著南宮曜,黝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我不是來殺皇上的。只要皇上肯殺了慕容無樂,我便放了她。」他低聲說道,目光陰冷地看著不遠處的慕容無樂。
他這樣一遍遍告訴自己,然後又在一日一日的晨昏交替之中一次次失望。
她忽而笑了,目光仍舊那麼清澈,那麼純潔。她望著那名刺客所在的方向,輕輕地喚了一聲:「哥!」
那時他就知道她的決定,卻不能阻止。
這時,歌舞的鼓樂忽而激昂起來,唱報的宮人匆匆進來:「皇後娘娘到!」
他無措得像個丟失了玩具的孩子,抱著她孱弱的身體號啕大哭起來。
慕容無樂此時的臉色已經陰霾一片,他凝眉看著那刺客,瞧著南宮曜的樣子,心中一寒,已感覺到濃濃的殺氣。
「無礙。」南宮曜朝他擺了擺手,他倒是不怕這毒能毒死自己。他早年在軍中歷練之時有過一番奇遇,當時救過一名苗人,那苗人曾贈予他一種寶貴的苗葯,食過之後雖不至於百毒不侵,倒也不是一www.hetubook•com.com般毒物隨便能毒死的。
那刺客點頭:「是。」
「皇上。」
一旁的宮人面面相覷,剛想走過去,卻被霍青桑的斷喝止住了腳步:「皇上,臣妾無妨。」
那人穿著一身靛藍色的長袍,身形消瘦,墨黑的長發鬆散地披在肩頭,白皙的臉上從眉心到鼻樑骨有一道刀疤。
他越鄙夷這樣的自己,便也越清楚地看到她身上的閃光點,其實從始至終,配不上對方的是他。
由於事發突然,御林軍雖然一開始控制了局面,但注意力全被那名刺客吸引了,以至於誰也沒想到慕容無樂會突然發難。
他既憎恨她,卻又羡慕她,羡慕她可以為愛奮不顧身。而他呢?他甚至犧牲了所謂的愛情,在她面前,他是不是就如同一個跳樑小丑一樣?
他心虛地看了一眼蘇皖,然後閃電般朝南宮曜撲了過去。
他剛放開蘇皖,御林軍已第一時間衝過去將他團團圍住。
可他寧願認為,她還是愛著他的。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皇貴妃。若說之前她前有皇后攔著,後有淑妃這樣家世好的追著,后位怎麼也不會輪到她的,可如今皇后失勢,淑妃死得不明不白,她身下又有唯一的皇子,一時風光無二,誰又能說她不會坐到那個位置上呢?
他看了下方的慕容無樂一眼,微斂的眉眼帶著一絲陰霾:「來人,皇後娘娘身體不適,夜已深了,染了風寒不好,帶娘娘下去吧。」
南宮曜輕輕放下手裡的狼毫,側目看了一眼殿下站著的人。
南宮曜抓著酒杯的手一頓,沒有控制力道,酒液灑出許多,把明黃的龍袍染濕了一片。他微微挑了挑劍眉,卻又急切地朝百花之處看去,便見霍青桑穿著大紅的鳳袍翩然而至。
霍庭東默默打量著他痛苦的表情,心中已經無甚念想,好長時間才道:「臣無話可說。」
他隱約知道當年皇上和皇后之間的恩怨情仇,以前他只以為是皇后愛極了皇上,可如今他又想,其實皇上又何嘗不是深深地愛著皇后呢?
說什麼呢?那日他確實遭到了慕容無樂的伏擊,慕容無樂想瓦解霍家軍,想利用蘇皖下毒謀害南宮曜,想借蘇皖的孩子挾天子以令諸侯,想吞併大燕,而這些的前提必然是霍家軍群龍無首,霍青桑不再插手護著南宮曜。
他忍不住苦笑,想起舒蘭殿里的人,心口還是那般的疼,彷彿破了一個巨大的洞,無論如何也再難填補。
他瘋狂的眼神帶著控訴和絕望,可他終歸是想不明白的。他想伸出手去碰觸她的臉,可終究只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氣。
「胡言?」那刺客冷冷地一笑,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朝南宮曜拋擲過和圖書去。
他扭頭示意劉全,極力忍下胸口沸騰的熱意:「你親自護送娘娘回去。」
劉全第一時間衝到南宮曜身前將他扶起來,然後擔憂地看了一眼被挾持的蘇皖。
「你是什麼人?如何進的皇宮?」說到這了,他微微一頓,銳利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刺客的雙眸。
他恍惚地愣神,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初見的那年。那時她也是如此笑著,肆意瀟洒,沒有束縛,彷彿天地間沒有能讓她煩惱的東西。她是那樣的驕傲,那樣的盛氣凌人,那樣的讓人著迷。而直至此時他才悲哀地發現,他不是不愛她,只是不敢愛,這麼些年他的抗拒也不過是源於內心的一絲自卑而已。
南宮曜看著蘇皖,猛地咳出了一口黑血。
慕容無樂會突然出使大燕本就稀奇,年前又暗中謀害了慕容無風,儼然就是西涼的下任國主。對大燕而言,養一頭豬在枕旁無憂,若是養了慕容無樂這樣一匹餓狼,南宮曜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的。
他穿著一身的明黃立於百官之中,身後是一位蘭心素雅的白袍溫潤男子,二人有說有笑,姿態甚是悠閑。
皇後娘娘雖然沒死,卻一睡不起,而那名刺客最後如何了,怕也只有皇上知道吧!
那刺客一陣冷笑,大聲道:「哈哈哈,我是什麼人?我不過是太子殿下的一個門客而已,受太子殿下照顧,如今殿下慘死這賊人之手,我替殿下報仇,有何不可?」
「皇上,切不可聽他胡言。」
這不是他想要的,這不是他要的!
她如一隻高傲的鳳凰立在他面前,蒼白的臉上染著一抹笑。
慕容無樂亦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又低頭看了眼插|進自己胸口的長劍,滿眼的難以置信。
「霍青桑。」南宮曜臉色一沉,「朕不想見到你,回去。」
沒有皇上的命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可此時的皇上還是那個威嚴冷酷的皇上嗎?他只是緊緊地抱著皇后的身體悲痛欲絕地呼喊著,一遍又一遍喊著皇后的名諱。
素衣推開殿門,素白的臉上帶著一絲愁緒。她扭頭看了眼殿內,床榻上隱約躺著一個人影。
劉全本是離南宮曜最近的,他亦做了擋箭的打算,可是在他有所動作的第一時間,胸口突然一陣劇痛,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只見白刃穿胸而過,身後站著的正是蘇皖宮中的那名宮女。
蘇皖眼見著已快奔到南宮曜身前,右手卻被一隻突然伸過來的大手死死地拉住,一陣天旋地轉后,人已經被身後的人控制在懷中,細白的頸上壓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南宮曜明顯一愣,好長時間才吐出一句:「你就沒什麼要解釋的嗎?已經死了的霍庭東霍大將軍突然間活過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了,而且易容成刺客出現在皇宮之中。」他低著頭,長發從肩頭滑落,本來烏黑的長發中卻已經摻雜了些許白髮。
南宮曜揚手接過信件,展開一看,臉色瞬時一片陰霾。
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無人不愛,無人不盼,可即便如此,又有哪一個才能有福分坐上去呢?
當然,知道他這般奇遇的人不多,不過……
可這世間的情情愛愛又豈是誰能說得清的呢?若真如此,也不會有那麼多話本子里的痴男怨女了。
可他終究沒有死,她卻再也不能睜開眼看看他,叫他一聲哥了。
那刺客目光悲痛地看著他們,手裡的匕首無情地揮出,蘇皖只來得及尖叫一聲,鮮血便很快噴濺出來,灑落在地,如同一朵盛開的紅梅。
看著她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他突然間亦覺得生無可戀。既然他們都以為霍庭東早就死了,那他便真的死了吧!
可他又是慶幸的,至少她還沒有徹底離開是不是?至少他還可以騙自己,有一天她還會醒來是不是?至少他還是有機會告訴她,他愛她是不是?
她們愛的並不是他南宮曜,只是這王位和一世榮華而已。
「咳咳咳!」他猛地再次咳出了一口血,修長高大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
霍庭東的身體一僵,卻沒有回答。
在霍家軍歷練的兩年時間,他與她不是沒有過值得回味的時光,只是最終被那些愛恨糾葛掩蓋了,如今再去回想,他才知道他與她之間怕也只有那個時候是最真最好的時光,只是他從未在意過而已。
霍庭東搖了搖頭:「我是來辭行的。」
剛剛冊封的秀逸公主跟在皇貴妃蘇皖的身後一同入席,彼時皇上和百官及家眷還未入御花園。幾個位分高的妃嬪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龍椅一側的鳳椅,心中莫不是百轉千回。
偌大的御花園裡鴉雀無聲,南宮曜目光冷冽地望著蘇皖,突然間發現自己這些年執著追求的東西原來都不過是一場騙局,一場陰謀。
「青桑。」他輕輕地喚了聲,微微抬起的手臂卻頹然放下,臉上的神色忽而變得諱莫如深。
過了掌燈時分,御花園裡升起無數琉璃燈盞,把漆黑的夜裝點得燦如白晝。
他剛舉步往前走,卻猛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酒杯落地的聲音,他驚愕地扭過頭:「皇上!」
心思已動,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去舒蘭殿見她,可微微抬頭對上慕容無樂那雙黝黑的眸子,心中無端生出一絲寒意。他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不遠處的梅林,心裏沉了沉。
「皇上。」她驚慌地望著南宮曜,他似乎想從桌案上站起來,卻又無力地跌回了龍椅。
御花園裡的眾人皆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這一年冬天的雪特和*圖*書別大,舒蘭殿的院子卻打掃得格外乾淨。
為什麼?為什麼他都那樣對你了,你卻還要救他,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為什麼?
慕容無樂又豈會認不出這是他與蘇皖最近互通的信件呢?
這麼些年,他負了她,接下來的所有歲月里,他只希望能陪著她,哪怕她永遠不會醒來……
他想她是不是真的恨他,所以永遠都不想再睜開眼見到他?
辛辣的酒液穿過喉嚨,帶著一股子苦澀。他微微側目看了眼右手邊一眾風華絕代的女人,心中卻又越發失落。
他心中冷笑,表面卻與慕容無樂相談甚歡,卻不知兩人均是懷著別樣的心思。
如今慕容無樂還未正式受封,即便是死在大燕,西涼王又能如何?
南宮曜聽罷,忽而一笑:「你說的殿下,可是慕容無風?」
南宮曜微斂著眉,目光越過攢動的人群看向另一邊的鶯鶯燕燕,心底漫過一絲失望。他在奢望什麼呢?已是如今這般地步,他又怎能指望她會來?
他站在門外,風雪撲面,心卻已經不會再為任何人跳動。
忽而想起她曾說過的話,她說,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另外一個霍青桑了。
半年前,盂蘭盆節的那場動亂死了很多人,亦牽連了很多人。劉全死後,乾清宮的內務都移交給內務府其他人了,而他那時正好剛剛入宮,皇上說不想看見老人,他便被送到了乾清宮當差。
她說,哥,我對不起你。
她依舊直挺挺地擋在那個人身前,一如這麼些年,她全心全意地護著他,可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信件輕飄飄落地,卻彷彿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在心上。
宴席正式開始,舞姬紛紛入場,而皇上身邊的位置始終是空的。
霍家可以敗落,國卻不可無君。霍庭東不知道她最後替南宮曜擋的那一劍到底是出於私情還是大義,可他知道,那是她想要的。
他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聲音,只覺得一瞬間心臟彷彿被人死死地捏住了,疼得不能言語。
南宮曜眼見著慕容無樂撲過來,身體卻一時無法動彈,只覺得眼前紅光一閃,利刃破肉的聲音分外清晰。
她近年來甚少穿著大紅的衣服了,單薄的身子包裹在寬大的鳳袍里顯得格外羸弱,那殷紅的袍子也越發襯得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但那雙炯炯的眸子卻燦如星辰,漆黑如墨,彷彿看一眼便會沉溺其中。
慕容無樂機關算盡,離間南宮曜和霍青桑,卻沒想到,即便是走入絕境,霍青桑依舊是霍青桑,她不會因私情而忘了國家大義。
乾清宮裡。
她說,哥,了卻這件心事,我們回邊關大漠吧!
大殿里頓時一片嘩然,眾人無不驚恐地看著口吐鮮血跌坐在龍椅上的南宮曜。
是的,四周早已暗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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