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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他以柄

作者:周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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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章 餘生

尾章 餘生

「那父皇是受了很重的傷嗎?」裴輕將一盞溫牛乳放到了桌前,對面正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後面又接了句:「該選個太子妃了。」
「那不行。」蕭淵半點不含糊道,「除了這事,別的都能答應你。」說著還曖昧地看了一眼裴輕。
裴輕說到這裏泣不成聲:「若……若不是我,姐姐或許就不會神思鬱結對不對?她一定想好好陪著稷兒長大,一定想好好陪著姐夫……
最後他看向了正巴巴望著他的蕭瑜,面上終於有了笑意:「餓了許久,也沒見你少吃。」
裴輕果然被逗笑。
果不其然,蕭淵誇了句:「這幾句聽著的確是長大了。」
「聽說你今日又訓斥稷兒了,還是在演武場上當著眾武官的面。」
「那我能怎麼辦,能想的緣由我都想過了。再說外祖父他老人家也是男子,有何說不得的。但其實並非因為這個,這也是為何後來我不得不暫時離開你一段日子。」
「但我不該如此自私,明明可以同你過更好的日子,明明可以給我們將來的孩子高貴的地位,卻只因厭棄爭鬥便隱瞞一切。所以那時,我決意回去,待我擺平了一切戰亂,以南川王之身,奉上整個南境富貴榮華,光明正大風風光光地迎娶你。雖未同你言明,但你答應等我,答應做我的將軍夫人時,裴輕,你不知我有多高興。」
後者放下筷子,正色道:「邊關馬市通商,于兩國是好事。但交界之地魚龍混雜,若無人嚴守明察,定然會出現中飽私囊,甚至通敵叛國之亂。」
蕭淵學著當年那番原話,笑說:「所以,是他老人家一言點醒了我。我只想與你廝守,想拋棄那些讓我厭煩的一切,只過些平淡日子。我自幼見識了皇族的爾虞我詐,父親忽然暴斃,我不得不承襲南川王位,自那一日起,便是源源不斷的爭鬥甚至是手足殘殺,我厭棄那一切,便憤然離開。
這種時候,求助母后才是最有用的。
懷中傳來低低的抽泣聲,蕭淵笑了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蕭淵挑眉:「依你之見,朝中派何人去合適?」
她至今仍記得蕭淵那不可置信又受傷的眼神,這些年來她都不敢再回想那日兩人的訣別。
「說起來,以前有些事,可能你不知道。譬如我遲遲沒同hetubook.com.com你成親,是因為在那半年中我提了三次親都被你外祖父拒絕了。」
她手裡正拿著一塊軟香的糕點,聽到此處,是怎麼也吃不下了。見裴輕點頭,她一張小嘴立刻就癟了,眼裡淚汪汪的。
雖瞧著是尋常人家一般的晚膳,但實則還是有些不同的。
「怎麼沒有呀?」此時蕭瑜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皇兄最喜歡我了!」
那時候他說:「裴輕,到了你外祖父家,我們便成親。」
蕭淵聽著裴輕的哭訴,沉默久久,才道:「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後來蕭淵沒有再提成親的事,裴輕以為是他後悔了,卻沒想到其中竟還有其他緣由。
可最終事與願違。
「沒有。」他回道。
只見蕭瑜起身,歡快地撲到蕭淵懷裡:「當然最喜歡父皇了!」她坐在蕭淵的大腿上,晃悠著兩條小腿,「我今晚想跟父皇和母后一起睡。」
若說親生父皇是仁和的君主,那如今的父皇便是強勢的帝王。若沒有他雷霆之勢震懾列國,當不會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蕭淵點頭:「他策略政事長進都不小,但箭術比往日毫無長進,才端了半日弓手就發抖。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百里之外箭無虛發,他還差得太遠。」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輕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寒寧宮中,傳來一聲奶香嬌軟的驚呼。
蕭淵一把將女兒抱起,朝著裴輕走去。裴輕笑著搖搖頭,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他行了禮,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蕭淵將她攬入懷中,裴輕靜靜地聽他說著。
「你不算。」蕭淵捏捏蕭瑜的臉蛋,逗她,「那你最喜歡誰?」
「他告訴我,你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即便父親官位不高,但起碼衣食無憂。你將來匹配的人家,即便不是高門顯貴,橫豎也是體體面面的人戶。你的孩子更會是體體面面的公子、小姐。而你嫁給那時的我,就從官宦小姐變成一介平民農婦,我們的孩子也會一輩子比不上那些出身高貴的世家大族之子。」
此時的蕭稷安已滿十歲,已脫了幾年前圓嘟嘟的稚嫩,承了蕭敬和裴綰的容貌,少年清潤又矜貴。裴輕時常感慨,孩子大了有好也不好,以往稷兒總是軟軟地喚她母親,時不時地在她懷中撒嬌,和*圖*書還揚言要保護她。
「所以,」蕭稷安繼續說,「應以齊將軍為主,再調中樞令賀大人門下那個叫郭安的門生為輔。郭安是賀大人一手栽培,為人穩重溫和,學識淵博通曉各國律例和商賈門道,齊將軍雖然剛直但並非不明事理,這兩人共治邊關,既可通馬市富國庫,又能相互制衡,不至專制管轄之權,成為日後的麻煩。」
「今日怎麼晚了許多?」裴輕接過他換下的龍袍,一旁的織嵐上前,將之拿到一旁整理。
蕭淵不明白這有什麼可臉紅的,裴輕臉紅也就算了,蕭稷安堂堂男兒有什麼可臉紅的?
「今日朝中奏對,聽明白了多少?」蕭淵飲了一口酒,看向蕭稷安。
用完晚膳后,蕭瑜乖巧地跟著織嵐回了永寧宮。裴輕則特意送蕭稷安到了寒寧宮外:「稷兒,父皇對你嚴苛,時常訓斥,你可怪他?」
掌燈時分,膳食的香氣溢滿整個內殿,四人圍坐在一起,如尋常百姓家般用起了晚膳。
「父親說姐夫朝政繁忙,後宮又有嬪妃爭寵,一旦妃子有孕,稷兒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我答應入宮,替姐姐好好撫養稷兒。或許……或許還能有更好的辦法,只是我沒想到罷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的。」
蕭稷安也看著蕭瑜。
裴輕剛飲下一口溫酒,險些就被嗆著,再看蕭稷安,本來還一臉正經地在談論朝堂之事,這忽然就扯到選妃上,他不自在地重新拿起筷子,又順帶著看了裴輕一眼。
他圈上她的身子:「覺得我們相識太晚的話是真,覺得前面十幾年可惜了也是真,但我從未後悔回南川做了南川王,起碼後來這事能傳入你的耳中,讓你在危難之際寫下那封求救信。我終歸還是風風光光地娶了你,不過是其中有些耽擱罷了。往後日子這麼長,難道還怕補不回來?」
可如今呢,小小年紀便清冷穩重,喜怒不形於色。
「我還是更喜歡你在榻上哭,在別的地方哭,實在心疼得緊。」他放下她,戲謔地瞧著她,兀自解了衣裳。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請用晚膳。」織嵐輕聲道。
「齊宴衡此人過於剛正不懂轉圜,邊關馬市一事上要接觸的人很多,派這樣一個直筒子去,難保不會將小矛盾鬧大,平hetubook.com•com白生出戰亂禍端,遭殃的就是邊關百姓。」
蕭瑜不哭不鬧,轉頭就去找了蕭稷安,幾句「皇兄最好」的撒嬌,便換來了他的承諾。或許是從小就被立為太子,蕭稷安不輕易許諾,但一旦許了,就一定會做到。
「沒有,裴輕,從來都沒有。」
「母後放心,那些訓斥我都記著呢,待我強於父皇之時,他再訓斥,我就不聽他的了。」
躲來躲去沒躲過,蕭稷安寧可蕭淵拷問文學武學之事,也不想扯這些事,怪難為情的。
她這麼想著都覺得羞臊得不行。
「嗯?」裴輕驚訝,居然還有這種事。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早就不疼了,瑜兒不必擔心。」他溫聲哄著,把她放回到糕點面前。
「如何就不正經了?」
「就因為他是太子,這點訓斥都能受不了,如何擔得下江山社稷?只顧著太子的面子,卻沒有太子的擔當和手段,想坐穩皇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我們都沒想到,我那一走便是兩年。要徹底剷平統治南境遠比我想象中的要難,前有蠻夷之敵,後有宗族算計,我不能有片刻的分心。更不能透露心中有牽挂之人,我怕他們會順著那些蛛絲馬跡加害於你。
聽見這話,蕭淵對上那雙好看的眸子。
蕭稷安顯然已經習以為常:「是。請父皇母后安歇,兒臣告退。」
這扯著扯著又扯到自己身上,裴輕面色微紅:「那也不能一概而論。」
「新晉鎮國將軍齊宴衡。」蕭稷安毫不猶豫。
又嬌又軟的樣子,看得蕭淵喉頭吞咽,湊上去重重地親了她一口:「那就從這事開始補。」
「外祖父沒能等到我帶回郎中,我安葬了他,回了裴家。我要親眼看到姐姐的靈位,才能相信她是真的不在了。當年陪姐姐入宮的嬤嬤回了裴府,她告訴我,姐姐還是知道了我離家的消息,每日擔心不已卻又尋不得我的下落,後來她生產時難產,臨終前還喃喃地叫著我的名字。」
蕭淵面上雖未有什麼變化,但裴輕看他的眼神便能明白其中的讚賞與欣慰。
他覆下來吻在她唇邊、耳際。
——「我看得出你出身不凡,亦有一身本領。你甘願窩在這鄉野田間是你的打算,但裴輕自幼喪母,在那個姨娘手下定然沒少受委屈,原指著她hetubook.com.com像她姐姐一般,嫁人後會有一番新的光景,此生不再吃苦受累。你若身有功名,她便是良家夫人,你若一介莽夫,她便是莽夫之婦。個中差別,我想你應當看得明白。」
自從不知從哪裡知道了東海夜明珠世間一絕,蕭瑜已經念叨了好多次,此物價值連城,成為孩童一時興起的玩物未免太過奢靡,裴輕發了話,蕭淵便是再寵女兒,也只得尋了些普通夜明珠供蕭瑜玩樂。
「什麼?」裴輕轉過身來,「你怎麼能同祖父說這些!」
「皇兄待瑜兒最好了。」蕭瑜捧著那顆夜明珠,牽著蕭稷安的手往內殿走,「織嵐姑姑做的軟糕可好吃了,瑜兒給皇兄留了好幾塊呢。」
結果身後傳來一聲不屑的冷哼:「嘁,野心不小。那還早著呢。」
對於自己的身世,蕭稷安已經知道得非常清楚,身邊還能有血親姨母,他已然心懷感念。至於訓斥,他深知其中緣由。
「皇兄來了!」蕭瑜又跑了過去,像剛才撲到蕭淵懷裡一樣撲到了蕭稷安身旁,「皇兄今日晚了好多,我都餓了好久了。」
「諸國進貢之事繁雜,下了朝又在演武場多操練了幾把。」蕭淵攬過她的腰,「你給女兒講當年之事,為何還挑挑揀揀地說, 你在那木屋裡把我嘴都咬出血的事怎的不提?」
「兩年後回去時,只看見了外祖父的墳冢,和那張訣別的字條,我不願相信,便立刻去找了你。知道你……決意入宮,知道你是真的不要我了,我才知道……所做的一切是真的沒有用了。」
他要做的,就是將來也成為這樣的帝王。
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隻木盒。
「對不起。」裴輕抬起頭,漂亮的臉蛋上滿是淚水,「我本來一直都在等你,後來……外祖父病了,須得去大醫館請郎中,我那時才知道宮中的姐姐去世了。當時姐夫傷心太過,並未大肆告知天下,只安葬了姐姐之後便一直空著后位。我這才明白為何我寫的信都有去無回,因為那些信根本都沒能到姐姐手中。
「父皇……」蕭瑜一見蕭淵回來,立刻蹬著兩條小腿下地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帶著哭腔問,「你還疼不疼呀?」
「你幹什麼呀?」她驚訝一瞬,還帶著哭腔。
裴輕立刻開口:「怎麼扯這個,稷兒才多大。」和*圖*書
午後聽了母后和父皇的故事,晚上又能聽織嵐姑姑的故事,蕭瑜立刻點頭,脆生生地應了聲「好」。
蕭淵走過來攬住裴輕的腰,語氣涼涼地對蕭稷安道:「睡前再端一個時辰的弓,端不滿時辰不許睡覺。」
「走吧。」蕭淵擁著裴輕往回走,趁其不備在她臉上偷了個香,「聽兒子的話,安歇去。」
衣衫剝落,赤|裸交纏。
「嗯?啊……」裴輕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壓到了身下。
「你可有心上人?喜歡哪家的姑娘?」蕭淵睨著他,直白地問。
木盒打開,就聽見蕭瑜又驚又喜:「是夜明珠!」
可她還是哭個不停,蕭淵乾脆一把將人抱起,往床榻走去。
情至深處時,裴輕滿面潮|紅,雙眼迷離:「蕭淵……你,你恨過我嗎?」
裴輕感嘆,她什麼也沒說,他卻一眼便知道。方才聽到他說可惜他們相識太晚時候,那一剎那湧上的酸澀竟久久消散不去。
「在想什麼?」一雙結實灼熱的手臂圈了上來,頸間氣息噴洒,「想以前的事?」
赤|裸的胸膛露出,裴輕擦著眼淚別過頭去:「你總這樣不正經。」
裴輕趕緊回頭看了眼那小丫頭,見她還在吃糕點,這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蕭淵沐浴完出來,就見裴輕只著白色裡衣,散著長發,站在窗邊安靜地看著夜幕。
儘管挨了訓斥,蕭稷安進來時仍第一眼看向蕭淵,喚了聲「父皇」,而後又看向裴輕,語氣柔和了些:「母后。」
「這跟多大有何關係,一輩子那麼短,就該與心上人早些相識才是。我還嫌咱們相識太晚,前邊十幾年都可惜了。」
聽他這麼說,裴輕心裏好受了許多,她主動環上男人的脖頸,聲音柔和:「往後幾十年,定然是能補回來的。」
裴輕真是拿他沒辦法,說:「瑜兒不是想聽織嵐姑姑講她幼時的故事嗎?今晚織嵐姑姑陪瑜兒回永寧宮如何?」
於是,蕭淵處理完政事回來時,就看見了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但稷兒也大了,又是太子,你這般當著大臣的面訓斥他,是不是……」
「他不允親,我便不好強行忤逆。除了我身無分文孤身一人之外,我猜想,是不是他老人家將我當成了登徒子,以為我們早已有了夫妻之實,這才怒而不允。於是第三次提親時,我還特意同他言明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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