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楚少秦努力睜開眼睛，在暴風雪中尋找著避風處，見不遠處有一塊巨石，想必是可以遮蔽風雪的。他揚鞭策馬，朝著那個方向前進，而鏢局的其他人也在後面推動著馬車。馬車很快停靠在巨石後面，有了巨石的遮擋，馬車和鏢隊都得到了保護。

他撿起一根脫皮的樹榦，勉為其難地支撐著自己繼續逃亡。二月的風雪依舊刺骨，他卻一身單薄。他頂著風雪不斷前進，餓了渴了就吃地上的積雪，必須活下去的信念支撐著他越過龍山來到了青陽城。不過體力不支的他終究倒在了城門前。

她奔向了梨白澤，並親昵地挽著他粗壯的手臂。

正大鏢局的門口站著幾十個人，他們的隊伍里沒有女子。梨白澤抬頭望了望蒼茫的天，雪花紛揚。留下來守鏢局的小李走出來詢問他需不需要等雪停了再出發。

「真的嗎？」梨秋雪再次抬起頭，這次，她親自鬆綁並將楚少秦緩緩地放落在地。

可她信又怎樣？他不能在此久留。

梨秋雪聞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隨後抬起他下巴道：「我叫梨秋雪，從今兒起我就是你的主子，我往東走，你就不能往西，所有的事情都得聽從我的指揮。」

三月末的時候，正大鏢局接了一趟鏢。這趟鏢要護送的是一幅畫，送來這幅畫的人千叮萬囑，一定要完好無缺地護送到薛府。那幅畫價值連城，但鏢局的一群粗人並不懂欣賞。他們接到生意之後飲酒慶祝了一番，這趟鏢的報酬不菲，足夠鏢局三個月的開銷。

「你為什麼想要天上的星星？」楚少秦忍不住問這個問題。

可梨秋雪那個傻丫頭，會不會真的一直坐在樹下等他？

「我現在去摘星星，但你不能跟著我，不然我就摘不到了。你就在這樹下等著我，我摘到星星了就回來找你。」楚少秦原本只是想哄騙她，然後趁機逃跑，可當他看到她熱淚盈眶卻露出開心笑容的時候，他的心微微顫動了。

這二十年來，還從來沒有女子能讓他這樣狼狽不堪。

楚少秦遙望著她開心笑著的側臉，雖然她脾氣很差，性格也很古怪，卻天真單純。

他們站在退無可退的懸崖上，懸崖下是急湍的瀑布流水。楚少秦身上的枷鎖被砍斷，崆景從囚禁他的天牢里將他帶出宮。他們一路逃亡，楚季派來滅口的殺手一路尾隨。崆景是皇上生前最信任的貼身侍衛，他武功了得，但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也身負重傷。

「你想對我做什麼？」楚少秦鬆了一口氣，但卻是一副良家婦女被人凌|辱的表情。

「喂，你去哪裡啊？」楚少秦看著梨秋雪漸行漸遠，內心無比惶恐。這深山老林，最多大型野獸出沒，他真的不相信一個連拔劍姿勢都不標準的人能護他周全。

楚少秦見她轉身，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你長那麼好看，我願意給你當一輩子奴隸，但是你總得先放我下來吃點兒東西吧？」

「你站住！」梨秋雪在他即將推開後院大門的時候叫住他。

「哈哈哈，放心，我不會劫色。」梨秋雪張嘴大笑的時候，嗅到了一股酸臭味，她尋著惡臭嗅到了楚少秦的身上，最後嫌棄地皺起眉頭，「你怎麼比茅坑還臭？」

梨秋雪將啃了幾口的水蜜桃隨手一扔，壞笑著走到楚少秦的面前，蹲下身。

後院繞過復廊，往前就是正大鏢局的廳房，從廳房和正門進來便能看到的殿堂組成了一個回形結構。在殿堂和廳房內部是一塊露天的空地，鏢局的人每天會在這裏進行操練。

「好了好了，你們就少吹捧我了，我的雪兒去哪裡了？這段時間沒給我惹事吧？」

「救……」

「我們護鏢的人最講究的就是信譽，既然接了別人的鏢，收了別人的錢，就應該對護送的物品負責。」梨秋雪說這話的時候眸中熠熠生輝。

烤雞的香味夾雜在花香里，順著風飄進楚少秦的鼻間。餓了很久的他咽了咽口水，一動不動地盯著梨秋雪手裡的烤雞。

楚少秦的乞丐服原本就破了許多洞，而現在他強烈地感受到襤褸衣衫下火辣辣的疼。

梨秋雪指著地上的楚少秦，揚言那是自己買回來的下人，並在梨白澤面前誇他十分能幹，將來一定可以成為梨白澤身邊的好跟班。

「大夥出發！」梨白澤一聲吆喝，鏢局的其他人開始跟隨馬車出發。

「梨秋雪！」楚少秦急忙跳向梨秋雪的方向，緊緊地拽住她的手。他摟緊她的腰，兩人一同墜入了白茫茫的山谷內，身後是狂風暴雪和鏢隊的呼喊聲。

楚少秦沒想到這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也有如此有擔當的一面。他似乎不那麼討厭她，甚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真的在等？楚少秦不知道梨秋雪是傻還是單純，根本沒有人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他是騙她的，她怎麼就信了呢？

難道她看穿了他的謊言？

「大小姐還在生悶氣，關著房門不肯出來。」

楚少秦掙扎著，由於嘴裏塞著布團，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能，我能，你想要多少我都能摘下來。」楚少秦不知道自己答應她是因為不想再吊在樹上，還是不想看到她失落的神色。

楚少秦環顧著四周，一個山洞引起他的注意。他拉起梨秋雪的手，將她扛在肩上，往山洞走去。

「梨秋雪？梨秋雪？」楚少秦呼喚著陷入昏迷的梨秋雪，她雙手護在胸前，保護著懷裡的畫卷。

雖然他不知道梨秋雪為什麼執意要天上的星星，可天上的星星他怎麼摘得下來？還是趁機逃跑更重要，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名人效應嘛！」楚少秦趕緊補充。

「梨小主說要教我武功，說先從倒吊開始，所以就把我吊和圖書在了樹上。」楚少秦轉了轉眼珠子，提供了一個最佳答案。

「我才不稀罕呢。」梨秋雪輕輕一哼，站起身來。

楚少秦原本想解釋，可當他抬頭望向父女倆時，他放棄了辯解。站在他身前的梨白澤不僅一身膘肉，還佩有三把大刀，身後有一群和他一樣虎背熊腰的男人，他們殺他就好比碾死一隻螞蟻。與其逃出這裏，不如藉助他們來保護自己。

楚少秦見勢急忙改口，嚷道：「梨小主，我錯了，你就大人大量放我下來吧。」

帶著寒意的夜風襲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伴隨著這個寒戰而來的是推開後院大門小跑而至的楚少秦，他懷裡抱著一個大燈籠，大燈籠外包裹著一層麻布。他冷得渾身顫抖，在跑進院子的那一刻便迅速地關閉了大門，將寒風隔絕在院外。

「那我去摘星星了！」楚少秦推開後院的門漸行漸遠。

楚少秦撿起玉佩，緊緊地攥在掌心，看到這玉佩，他就會想起父皇被人陷害，就會想起崆景死在自己面前。恨意彷彿要將玉佩掐碎，而現在，楚少秦必須活下來。

「正大鏢局有梨鏢頭在，可謂是前途無限啊！」

夢悄無聲息，如同落在平靜湖面的一滴水，漣漪一層層盪開。

幸好她不在，不然他這聲稱呼一定會讓梨秋雪糾纏。他現在需要隱藏自己的身份，不能出什麼意外。

他雖穿著一身下人的粗布麻衣，但骨子裡透著不凡的氣息。梨秋雪不愛婆婆媽媽過問閑事，所以並沒有詢問他從何而來，畢竟落到她手裡也難以「從何而去」。

「那你說說，我好看到什麼程度？」

楚少秦抱著梨秋雪滾到谷底的時候，一同滾落的馬車在另一處化成了碎片。乾糧和一些零碎的東西散落一地，卻又很快被大雪覆沒了。

「爹爹，你可算回來了。」梨秋雪的臉上洋溢著甜甜的笑容，唇邊浮現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楚少秦謹記梨白澤的教導，漸漸把他當成自己最好的老師。他開始習慣在寒風中晨跑，在冰冷刺骨的溪邊游泳。他生病的次數漸漸減少，也不再需要梨白澤監督。他認真地觀察著身邊的事物，觀察著身邊的每個人，他需要變強大，也需要變得知己知彼。

除此，梨秋雪也愛給他送好吃的，只是他如果不接受，他脖子上就會架上一把刀。而如果他接受了，不是拉肚子就是嘔吐。更慘的是，梨白澤為了提高他的身體素質，每天天一亮就踹開了他的房門，拽他光著膀子去山裡晨跑。

楚少秦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梨秋雪醒來的時候，楚少秦正光著膀子坐在洞口給自己處理傷口。他身上有多處割傷，又因為膚色白皙，更顯得血跡鮮艷。他嚼碎撿來的藥草敷在傷口上，然後用衣服撕開的布條包紮。

「我把星星摘回來了！」楚少秦仰頭看著梨秋雪，她正準備跳下來，楚少秦急忙伸出一隻手做出「不要下來」的手勢，「你坐那裡不要跳下來，不然星星會嚇跑的。」

過去弔兒郎當的楚少秦既不能文也不能武，在梨白澤變態的訓練下，他很快便病倒了。但梨秋雪並沒有因此放他一馬，在他生病的那幾天里，他總能在自己的葯湯里看到一些奇怪的動物屍體，每當他喝完葯看到那些噁心的動物屍體沉澱在碗底，他總會摳喉大吐。

「少秦，快帶雪兒離開馬車！」梨白澤的聲音在風雪中洪亮刺耳。

「敢喊我就毒啞你！」梨秋雪用力將劍按入劍鞘，抿著嘴唇，挑了挑眉，威脅道。

楚少秦嘴裏的抹布被她取出，但捆綁著他全身的麻繩依舊讓他無法動彈。楚少秦誠惶誠恐地看著一臉壞笑的梨秋雪，而梨秋雪也審視著衣衫破爛的他。

本著想吃飯就要自食其力的原則，梨秋雪用麻繩捆著楚少秦的雙手，像護送囚犯一樣拉著他往林子深處走。

雪越下越大，正大鏢局的旗幟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已遠離青陽城繁華鬧市的鏢局隊伍被風雪吹得睜不開眼，大雪覆沒了前面的道路，也覆蓋了半個車輪。帶路的人已經無法用眼睛去分辨方向，他掏出懷裡的羅盤開始辨別方向。

「一根玉米不至於送你去官府，我還要留著你做更好玩的事情。」

「這點兒雪不礙事，雪兒在做什麼？怎麼不出來送送老爹？」

「雪兒，你湊什麼熱鬧啊，跑鏢都是男人們的活，你一個黃花閨女，就給我乖乖待在家裡頭。你看隔壁家的林千金，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再看看你，一個姑娘家整天到處亂跑，還配一把劍，就不怕以後嫁不出去？」梨白澤調侃道。

正大鏢局是梨白澤當家，梨秋雪是梨白澤唯一的千金。梨夫人在梨秋雪三歲那年病逝，梨白澤沒有再娶，他將所有的愛都放在了梨秋雪身上，從小就給她最好的生活，任著她四處胡鬧。

「不，我們一起走。」

梨秋雪看著他黝黑的眸中泛動著的光輝，忍不住哈哈大笑。

楚少秦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梨秋雪也許比他想象中的更單純，她雖然蠻橫任性不講理，卻很容易信任別人。

「娘親，你說他會回來嗎？」梨秋雪伸出手張開五指，她透過指縫看著沒有星辰的夜空，彷彿在對著空氣說話。

梨白澤的絡腮胡沾著水珠，似乎是融化的霜。他掐了掐梨秋雪的臉蛋，而梨秋雪見他的手有些涼，急忙幫他捂熱，說著「爹爹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娘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病逝了，我總是想她，卻又見不到她。那時候我爹爹說，娘親變成天上的星星，她會在遙遠的地方看著我成長。可我還是想娘親，我想把星星摘下來，就好像娘親https://m.hetubook.com.com回到我身邊一樣。」

他蓬頭垢面，一身乞丐打扮，怎麼看都不像以後能還她十倍糧食的人。就算能還，她也不稀罕十根玉米。

他縮了縮肩膀，挪挪屁股和梨秋雪並肩坐著。梨秋雪身上有淡淡的梨花香，香味從她的發梢漫上楚少秦的鼻尖，漸漸驅走了他身上的寒冷。梨秋雪仰頭看著螢火蟲，順勢將頭靠在楚少秦肩上。她似乎有些睏倦了，沒過多久就靠著楚少秦的肩膀睡過去了。楚少秦輕聲喚著她的名字，見她沒有回應，便準備偷偷逃跑。

「啊——」凄厲的慘叫聲回蕩在林子里，楚少秦雖閉著眼睛，但腦海里浮現的全是自己被老虎撕成肉塊的畫面。

「梨鏢頭，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看著她。」

楚少秦看著這溫馨的畫面，有些感觸，也有些羡慕。

「梨鏢頭，雪好像越來越大了，怎麼辦？」負責帶路的人抬起手臂擋住吹向臉部的風雪，回頭望向後面的梨白澤。和梨白澤同行的人已經寸步難行，大雪的高度快要到達他們的膝蓋。

梨秋雪一邊伸懶腰一邊邁步到院子，三月的梨花開得正美，紛揚的花瓣在風中飄香。梨秋雪閉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似乎完全忽略了在空中晃悠的人。

「前面有沒有遮蔽物？找個地方停下來避風雪。」梨白澤的聲音被風吹散。

「你一定要把星星摘回來，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梨秋雪認真地坐在樹下，她滿心歡喜地看著楚少秦，「你快去摘星星！」

楚少秦轉著眼珠子，從樹上縱身一躍，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並沒有平穩地落在地上，而且倒吊在了樹上。

越是等待越是讓人失落，梨秋雪從最開始的興奮期待到現在的失落難過。楚少秦和她非親非故，不過是她捉著不放的過路人，有了錢財和退路，又怎麼還會回來找她呢？

也許他的生母也在天上看著他、保佑著他。

楚少秦不僅不會做飯，還沒見過土灶和柴火。所以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火生了起來，然後花了一個下午炒了一碟黑色的老虎肉。正大鏢局的廚房開始冒白煙，下人們急忙提水桶前來滅火。梨秋雪聽說此事，二話不說便把楚少秦吊在了梨樹上，讓他在冷風中好好反思。

那天，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失去了世上唯一信賴的人。冰冷刺骨的水如同刀刃，讓他清楚地記住這刻骨的痛楚和銘心的仇恨。

被關在柴房裡的楚少秦神經敏感地抬起頭，一道陰影落在他身上。

「太子殿下，這是皇上臨走前讓我交給你的，你要好好保管，快走！」崆景將一塊普通的玉佩交到楚少秦手中。

梨秋雪麻利地將麻繩另一端掛在了樹榦上，有規律地上下拉動。楚少秦就像在水井裡打木樁，在喝了一肚子水之後又被倒吊在梨樹上。當他恢復神志的時候，梨秋雪正蹺著二郎腿坐在樹下的板凳上吃烤雞。

他和梨秋雪裹著同一張皮裘，兩人守在熊熊燃燒的火堆前取暖。火光照亮了洞穴，梨秋雪睏倦地將頭枕在了楚少秦的肩上，她覺得楚少秦身上有一股倔強，那樣的倔強就像冬日里的火把，溫暖了她的心。

「父皇！」楚少秦從噩夢中驚醒，而他醒來的時候，梨秋雪已經不在身邊了。

「我不是有意偷吃你們家的糧食，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實在是太餓了。要不你放我走，以後我還你十倍糧食。」楚少秦思量了一會兒后，試探性開口，梨秋雪則饒有興味地打量了他一番。

「阿嚏！」衣著單薄的楚少秦打了個寒戰，深夜的冷風帶著刺骨的寒意。梨秋雪解開披在身上的狐裘袍子，分了一半給他。楚少秦怔了怔，卻因為寒冷而沒有拒絕梨秋雪的好意。

「哎，獨食難肥。」楚少秦蠕動幾下，在半空中晃悠著。

梨秋雪聽聞，拔劍將烤雞穿起來，舉高讓楚少秦聞了聞，卻在楚少秦準備張口咬的時候甩手丟進了井裡。

梨秋雪一甩頭，走在前頭，她手腕上的鈴鐺叮噹地響著。

「梨鏢頭真是厲害，把那群想劫鏢的土匪打得落花流水。」

梨秋雪被梨白澤這一問難住，想不到合適的理由。

「可是你綁著我的手，怎麼捕獵？」

「人們死了之後，靈魂就會變成小小的會發光的螢火蟲。螢火蟲會追隨著月亮飛去，然後化成天上的星星。」楚少秦望著成群飛向夜空的螢火蟲，它們猶如深邃的星河，將斑駁的光輝落滿整個院子。

梨秋雪故意在打結的時候用了一些力，楚少秦疼得咬牙。

鈴鐺聲清脆入耳，剛一抬手，楚少秦就停止了逃跑的動作。不知什麼時候，梨秋雪已經用鐵繩綁住了他的左手，繩子的另一端扣在她手腕的鐲子上。她似乎看穿了楚少秦的心思，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楚少秦正欲伸手將梨秋雪拉出來，而梨秋雪甩開他的手，一個回身抓住了險些從車窗掉下斜坡的畫卷。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堪比西施，賽過貂蟬，是全天下第一大美女！」如果楚少秦現在雙手能動，他一定會非常誇張地豎起大拇指，畢竟生命比說謊騙人更重要。

梨白澤拗不過梨秋雪，只好答應帶上她。如願以償的梨秋雪衝著楚少秦露出勝利的微笑，轉身鑽回馬車內拿皮裘。

楚少秦心裏想著，額前冷汗逐漸冒出。而梨秋雪卻慷慨地將身上的所有銀兩交到他的手上：「這些你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楚少秦就這樣一直護著懷裡的梨秋雪，兩人順著山谷最高的斜坡滾到谷底。大雪覆蓋下的枯枝割破了楚少秦的衣袖，而寒氣將裂開的傷口凍結，讓人感受不到疼痛。m.ｈｅｔuｂooｋ•ｃom•com

「這丫頭，算了，我不在時替我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到處惹事。」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楚少秦的臉上，他努力睜開眼，不知自己在岸上昏厥了多久。醒過來后，他立馬在自己身上摸索，玉佩從他懷裡掉出來。

「一隻老虎就把你嚇成這樣，膽子太小了吧？」梨秋雪拍了拍楚少秦的臉，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梨秋雪瞧不起人的表情映在他黝黑的眸底，而那隻老虎已經掉進了梨秋雪預先挖好的深坑裡。

「敢說主子肥，再吊一天。」梨秋雪玩弄著垂在右肩的一束長發，淡黃色的交領襦裙在風中輕揚。她看著楚少秦已經被太陽晒乾的衣服，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轉身就走。

「他一定會回來的，我就在這裏等著。」

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眉頭擰成一團，卻努力地抑制著本能的作嘔，繼續撕咬生肉吞咽。梨秋雪喜歡看那樣倔強的表情，畢竟太容易跪下來求饒的人不好玩。

「敢直呼主子的全名，再吊一天。」梨秋雪的臭脾氣又開始發作，她噘嘴甩頭，便要離開院子。

「是星星，好多星星。」梨秋雪鼓著掌，明眸閃動著光芒，清脆的鈴鐺聲在夜裡變得異常動聽。

楚少秦打開燈籠外面的麻布時，螢火蟲從小小的出口飛出，無數光芒將梨樹照亮。螢火蟲很快便布滿了整個院子，它們的光芒時明時暗，就和閃爍在夜空的星星一樣美好。

梨秋雪悶悶不樂地噘著嘴，跑回了閨房。楚少秦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梨秋雪不跟著他，他逃離正大鏢局便不是難事。

「白少秦？少秦？好像咱們大楚的太子也叫少秦……」

「那是當然。」

「看在你救我的分上，允許你以後叫我梨秋雪。」

「好吃還吐？」梨秋雪皺起眉頭，不滿地看了楚少秦一眼。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正大鏢局的一分子，梨秋雪自幼就隨身佩劍，但那並不能掩蓋她功夫馬虎的事實。此刻，她提了提腰間的佩劍，啃著水蜜桃，推開了後院柴房的門。

趕馬的車夫是楚少秦。梨白澤雖然表面不說，卻也擔心楚少秦這小子會半路開溜，所以他安排楚少秦在馬車最前面，這樣可以隨時觀察他的 動向。

「少秦啊，你來我們鏢局也已經一個來月了，是時候帶你出去跑鏢了。」飲酒飲到即興的梨白澤拍了拍楚少秦的肩。

「你是誘餌，不需要手。」梨秋雪輕描淡寫地說道，而楚少秦的臉上滿是震驚。等楚少秦明白自己的處境后，他已經和一棵大樹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楚少秦的表情是知難而退的，梨秋雪從那樣的表情得出了答案。她失落地垂下眼帘，前一刻的驕縱傲慢被一種莫名的悲傷填滿。

楚少秦環顧四周，院子里除了他之外，別無他人。

楚少秦接過銀兩，心中暗喜，這下連盤纏都有了。

「現在我們去捕獵，捕到什麼就吃什麼。」

這次，楚少秦並沒有因為梨白澤的大力氣而彎下腰。他聽聞梨白澤要帶他出遠門，眼中立即神采奕奕。他忙不迭地點頭應好，端起酒碗回敬梨白澤。

梨秋雪停在了水井邊，她目測了一下深度，然後將楚少秦丟了進去。回蕩在水井的慘叫聲十分凄厲，楚少秦甚至不知道這個看著嬌弱的女子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趁梨秋雪不在，得趕緊離開這裏。

「小姐這段時間可乖了，沒出去惹事，不過……」小李說著，笑了笑，停在了靠近後院的走廊盡頭。

「你叫什麼名字？」

「小李，把老虎肉搬去廚房。」梨秋雪蹲下身，伸手撫平了楚少秦皺著的眉頭，手腕的鈴鐺叮噹響著。

這些螢火蟲是楚少秦在山上捉來的，他原本只想越過高山離開青陽城，卻在夜裡看到了這種會發光的蟲子。他跟隨著它們找到了螢火蟲的巢穴，布滿整個山洞的螢火蟲就像天上的星河，他在那一刻忘記了自己逃亡的命運，只想將這些「星星」帶去梨秋雪身邊。

梨秋雪伸手抓了一隻螢火蟲，當她緩緩張開手掌時，螢火蟲閃爍著光芒飛向遠方。

「你笑什麼？」

梨秋雪也是青陽城惹不起的人物，惹不起有兩點：第一點是因為她背後是梨白澤和鏢局那群壯漢；第二點則是梨秋雪本身就是一個膽比天大的蠻橫大小姐，只要她喜歡，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梨秋雪挽著梨白澤的手臂搖晃著，嚷道：「爹爹，女兒都跟到半路了，你就帶上女兒嘛。你看風雪那麼大，女兒回去也是很危險的對不對？」

「太子殿下，我身負重傷，恐怕會成為你的包袱。」崆景用長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猩紅的血順著他的手臂淌落，他氣若遊絲，卻用不屈的意志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奴才恐怕是不能再陪伴殿下左右了。殿下，你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著，才能回來報仇！」

她換了一身綠羅裙，梳了好看的朝雲近香髻，發簪的碧綠玉花和她的長裙相互輝映。她精心打扮似乎是為了見什麼人，楚少秦猜測著。沒等他開口，院子外的走廊上便傳來一群男人的聲音。

「崆景！」楚少秦被崆景推下水裡時，一支羽箭刺穿了崆景的身體。羽箭上滴落的鮮血濺在了楚少秦的臉上，他伸手想救崆景，卻只能任由急湍的水流將自己帶走。

梨秋雪看他對自己使著眼色，急忙附和起來：「對對對，就是這 樣的。」

「小姐，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先下來吃點兒東西吧！那個楚少秦摘不到天上的星星，他是騙你的。」樹下的小李擔憂地看著梨秋雪。

梨白澤打量著看似弱不禁風的楚少秦，似乎很懷疑梨秋雪說的話。但看到梨秋雪眉飛色舞地誇他，做爹爹的總不能讓自己閨女不開心https://wｗw.heｔuｂｏok.ｃom.com，所以他笑著點頭接納了楚少秦。

「老虎肉好吃嗎？」梨秋雪說這話的時候正撫摸著手中的長鞭。平時幾乎沒人的院子里擠滿了下人，他們的臉上寫著「慘無人道」四個字。但誰也沒敢出來阻止梨秋雪逼迫楚少秦生吃老虎肉，他們一邊同情著，一邊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人同情的人。

楚少秦凝視著她鍍著熒光的側臉，恍惚間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生母。生母在世的時候會帶他去放風箏，他們坐在高高的屋檐上數星星，聽著夜風穿梭在冷清的深院。再後來，他的生母遭人陷害死於非命，他再也不能依靠著那樣的懷抱撒嬌了。

楚少秦怎麼還沒有回來呢？難道他真的是為了逃跑而編織的謊言嗎？天上的星星真的沒有人可以摘下來嗎？

楚少秦背過身就開始嘔吐，似乎竭盡全力要將吃進去的生肉吐出來。圍觀的下人也紛紛散了，將老虎肉轉移到廚房的小李領著他去了廚房。

「好吃！」楚少秦含著淚，點頭說出這兩個字，而在他艱難地將血淋淋的老虎肉咽下去時，胃部的抗拒讓這些食物從嘴裏吐出來。

將他救走的是幾個乞丐，他們將他拖到了一處可以避風雨的巷腳，好心喂他吃了點兒別人施捨的粥。恢復神志的楚少秦淪為乞丐的一分子，為了感激這些救了他性命的乞丐，他將身上唯一值錢的玉簪贈給了他們。臨走前，楚少秦和救他的乞丐交換了衣服，披頭散髮的他成了徹頭徹尾的 乞丐。

她到底在做什麼？為了護鏢，連命都不要了嗎？

面對梨秋雪靠近的臉，楚少秦有些尷尬地往後靠去。

「我問你，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能摘下來給我嗎？」梨秋雪負手仰頭望向楚少秦，她披在身上的狐裘袍子在風中微微鼓動。青陽城四面環山，初春的時候還是帶著寒意的，偶爾會有風雪。

「哎，不對啊，既然他那麼好，你把他吊樹上做什麼？」梨白澤突然感到困惑，小李也一臉尷尬地退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雪兒，你怎麼在這裏？」梨白澤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揉了幾下眼，才確定鑽出馬車的人是梨秋雪。

「那我拉你上來。」梨秋雪將掛在樹丫上的繩子垂了下去，而楚少秦將懷裡的大燈籠捆綁住，動作不靈活地爬到了樹榦上坐著。

翌日。

從這天開始，這鈴鐺聲就成了楚少秦的噩夢。

楚少秦就這樣猶豫到了傍晚，在他決定離開青陽城之前，他偷偷來到了正大鏢局後院的圍牆外。透過後門的縫隙，他看到梨秋雪坐在高高的樹丫上晃著雙腿。她哼著歌謠，望著逐漸消失在天際的紅日。

他每撕一塊布條便皺一次眉，似乎那樣的動作讓他疼痛。梨秋雪凝視著他，想起墜落山谷時他也是皺著眉頭，緊緊地擁她入懷，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她。

梨秋雪滿意地轉過身，她抿嘴笑著的時候嘴邊有兩個酒窩，看著格外可愛，卻和她的性格相差甚遠。

「你這隻老鼠，敢偷我家的糧食，你這是嫌命長。」梨秋雪故意拔了拔腰間的佩劍，做出一個嚇唬楚少秦的動作。

老虎的天靈蓋被一塊巨石砸碎，而巨石原本懸在高高的樹上。楚少秦順著斷開的繩子往上看，繩子被人從遠處切斷，而切斷繩子的主人拔劍一揮，給他鬆了綁。

「你該不會想把我送官府吧？」楚少秦臉色突然發白，官府是他現在最恐懼的地方，他好不容易從雁都逃出來，又怎能再回去送死？

終有一天他會回來，會讓那些奪走他一切的人生不如死！

「你看，星星出來了，那顆最靠近月亮的一定是我娘親。」梨秋雪指了指被風吹開的烏雲，夜空的星星終於露了出來。

果然，他也辦不到，沒人能摘下天上的星星吧？

「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大小姐。」經過老虎事件，楚少秦清楚地明白了兩件事，第一，他可能逃不出梨秋雪的魔爪；第二，他如果不學會討好梨秋雪，可能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喂，這樣我會死的，我死了就沒人當你的奴隸了。」楚少秦叫住了梨秋雪，似乎不打算和這個惡趣味的大小姐硬碰硬。

半晌，梨秋雪打量著綰起長發、換上乾淨衣服的楚少秦。他梳洗一番倒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與其說眉清目秀，不如說是眉目晴朗，五官分明，看著有一絲西域風味。

偌大的院子飄著花香，花香來自那花瓣飛揚的梨樹。這裡是正大鏢局的後院，也是梨秋雪的秘密基地，她喜歡在這裏捉弄別人和設置小機關。正大鏢局的人平時都不會來這裏瞎晃悠，因為一不留神就會被某個機關陷阱命中。

聞言，楚少秦露出愕然的表情，可沒等他答應，梨秋雪便拽著地上的麻繩將他一路拖了出來。

梨秋雪停頓了片刻，揉了揉下巴，轉過身，似乎覺得他說得挺有道 理的。

「馬車怎麼停了？是到了嗎？」躲在馬車內睡覺的梨秋雪被馬車的顛簸震醒，她興緻勃勃地掀開車簾，探出腦袋。最先看到梨秋雪的是坐在馬車前的楚少秦，他先是驚訝，然後嘆氣。他就覺得梨秋雪不會善罷甘休，果不其然，她還是偷偷跟了出來。

「梨秋……不，梨小主，你醒了？」楚少秦看著上前為自己包紮傷口的梨秋雪，有些受寵若驚。

「爹爹，我也要去。」察覺到楚少秦變化的梨秋雪跑到了梨白澤身前。楚少秦那點兒心思是逃不過她的法眼的，他一定是想趁機溜走，所以無論如何她得跟著，好好看緊這隻老鼠。

如果說險些被老虎吃掉是楚少秦噩夢的開始，那麼生吃老虎肉則是這個噩夢最精彩的部分。從小沒有吃過一點兒髒東西的楚少秦，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梨和-圖-書秋雪的長鞭下徒手撕生肉吃。

「白少秦啊白少秦，你說你怎麼就是學不乖呢？本小姐明明說過，我是你的主子，我叫你往西，你不能往東。沒有我的許可，你就想從樹上下來，還是你想趁我不在偷偷溜走？」梨秋雪的聲音從復廊傳來。

「雪兒，那個人是怎麼回事？」梨白澤很快注意到了楚少秦，他順勢走上前，拔刀割斷了繩子。

「梨秋雪，你快放開我，我要是死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因為我是……」樹叢後傳來的窸窣聲扣動心弦，楚少秦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一隻老虎正以優雅的姿勢向他走來。

「好險。」梨秋雪緊緊地將畫卷藏入懷中，不料下一刻馬車的繩子斷裂了，失去平衡的馬車將梨秋雪從車內甩了出去。

巨石果然在他們撤離半刻后傾倒，激起大片雪花。梨白澤鬆了一口氣，他們在一個斜坡上行走，斜坡下被大雪填埋。馬車的車軲轆咯噔一下側向了斜坡，受驚的馬兒嘶叫起來，前蹄高高揚起。車內的衣物和糧食從車窗內抖出來，紛紛落下斜坡。原本在車內的梨秋雪被楚少秦拉了出來，而梨秋雪的視線卻停留在車內那幅畫上。

「就你那三腳貓功夫，也就能欺負幾個下人。想學真本領，還是得跟我學！」梨白澤一把拽起楚少秦，往他肩上拍了幾下，每一下都讓楚少秦覺得自己身負千斤，不由自主地往下跌。再接著，楚少秦就被梨白澤拽著去了另一個地方。

楚少秦慘叫著垂直落地，這一刻，他深深地了解到什麼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梨秋雪既得意又傲慢地揚起下巴，楚少秦的話讓她心花怒放，她隨即拔刀砍斷了綁在樹上的麻繩。楚少秦保持著討好的笑容筆直落地。

時間一眨眼便過了一個月。這個月里，楚少秦消化了他們父女倆所有的虐待，開始變得強壯起來，不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梨白澤教他一些拳腳功夫，並告訴他身體和四肢是人最好、最原始的武器，比任何武器都鋒利。在學會使用兵器之前，要先學會掌握自己的肢體。

原本在梨樹上掛玉米是為了捉老鼠，沒想到捉了個人。這個人大半夜的潛進後院偷玉米吃，又正好被她的老鼠夾夾住了腳，被她捆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梨秋雪，你把我吊在這裏已經一個晚上了，該放我下來了吧？」

翌日，青陽城下起了一場雪，雖是四月初，但這被大山擁抱的城鎮依舊有些寒冷。

雨沒有大得需要打傘，卻潤物細無聲地沾染在梨秋雪的衣裳和發上。春雨綿綿，仰頭望去，夜空被烏雲遮蔽，有風吹過時能看見月色，卻終不見星辰。梨秋雪眨巴著眼睛，望著梨樹上的夜空。

不過梨秋雪呢？難道她想通了，打算放他走？

楚少秦愕然地看著梨秋雪轉身離去的背影，她裙上的綢帶輕輕揚起，牡丹圖案的繡花鞋邁過門檻，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楚少秦的視線里。

「你明知道有危險，為什麼不放棄那幅畫？」

楚少秦嘆了一口氣，安分地坐了回去，生怕鈴鐺再響一次會弄醒梨秋雪。他倒不是擔心打擾她睡覺，而是擔心自己會被吊在樹上賞夜景。

在梨秋雪的夢裡，娘親溫柔地笑著，她枕著娘親的大腿，搖晃著手腕的鈴鐺。娘親手中的刺繡十分精緻，彩色的細線編織著一針又一針的幸福。而楚少秦的夢裡，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以後要記住，性命永遠比信譽重要，屬於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失去了，信譽也會變得沒有意義。」楚少秦包紮好傷口之後將衣服披上，外面的風雪開始轉小。他起身出去找了一些埋在雪下的枯枝，回到山洞用火摺子點燃。

小李是負責廚房事務的下人，也是看著梨秋雪長大的，他知道楚少秦是為了逃跑才說謊騙小姐的，可沒想到小姐真的信了。

滿地的梨花紛揚而起，摔得頭暈眼花的楚少秦趕緊給自己鬆綁，然後用力掰開腳上的老鼠夾，已經麻木的腳漸漸恢復知覺。他剛一抬起頭，梨秋雪便迎面丟給他一套不太合身的下人穿的衣服。

楚少秦詫異地看著她，不知道下一刻她會如何待他。但她只說了一句話：「以後你想吃什麼，就自己去廚房煮。」

楚少秦倒吸一口氣，拼盡全力往後退縮，卻發現背後已經是牆壁。

他的鞋子又破又臭，左腳的大拇指露了出來，右腳則被一個老鼠夾緊緊夾著。

楚少秦忍俊不禁，心裏想著梨秋雪一定是喜歡他叫她的名字，但又放不下架子，所以就連這麼簡單的話也要繞個彎說。

「我叫白少秦。」由於某些原因，他不得不撒謊。

老虎嗅著人肉的氣息一步步朝他走來，他拚命掙扎，卻無法從中脫身。老虎加快步伐，最後狂奔而來。

他原本打算攜帶盤纏逃跑，可他忘不了梨秋雪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因為那樣的眼神，他無法做一個逃跑的騙子。

該怎麼辦？大仇未報，他怎麼能死在這裏？

他的確有一個月沒洗澡了，因為一直在逃亡，生存之外的事情都被拋到腦後。如果不是梨秋雪這樣一說，他還真沒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惡臭。

楚少秦急忙閉上嘴，整個後背都貼在了牆上，不敢妄動。

楚少秦一怔，微微側頭看著梨秋雪安恬的睡顏，唇角不禁浮起一抹淺笑。他嗅著她發上淡淡的香味，輕輕靠向她的頭，緩緩地垂下眼皮。

篝火在風雪中無法燃起，困在暴風雪中的鏢隊只好聚在一起喝酒暖身。風雪愈來愈烈，似乎不打算停止。數丈高的巨石有些搖搖欲墜，察覺到不妥的梨白澤只好硬著頭皮領著鏢隊繼續前進。

楚少秦怔了怔，忙不迭地點頭，隨即轉身想離開正大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