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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難過的跟師父說：我升不了秋境了，我要夏境到死了。

以前師父還在的時候，師父就從不嘆氣。師父總是笑呵呵的，師父喜歡摸他的頭。師父總喜歡騙他，說道士能成親，說武當山有你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五師兄在，你下山去與青青好好過日子，咱們武當倒不了。

大天師軒轅化雨得到消息，十日前，武當山王重陽入秋境，騎著一條黃狗下了趟武當山，而後又騎著黃狗回了瓊台觀。

王重陽摸著阿黃，想嘆氣，但忍住了。升境了，應該高興，何必總嘆息呢？

而屋內的軒轅化雨也是一聲冷笑，道：「你那踮腳才夠上的秋境，竟去王重陽那自取其辱，還妄想自己是王重陽入秋境的契機？真是笑話！我不會削掉你的封號，我還沒蠢到出爾反爾的地步。」

多美好！可惜只是她的幻想！

夫子望向幾十裡外，武當山的方向，面帶微笑道：「小重陽，終於長大了，武當要興起了嗎？」

夫子看了眼安溪，道：「看來你很屬意那個陳樂天，他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那聲『小小秋境不足為賀』，不太像那個謙虛的他呢。

真武大帝和祖師爺都沒回答他，依然沉默。

如今，他終於向天下證明了他不是方仲永。

然後天子就封了包括謝冰在內的十二人為小天師。

軒轅化雨搖搖頭，這草廬十二大天師十二小天師，大天師與小天師從修為上來說，有著天差地別和-圖-書。大天師是草廬內部封的，而小天師則是梁國當今天子所封。天子亦是草廬的虔誠信徒，但天子地位特殊。而且當今天子非常熱衷於在各個門派里安插自己的心腹。當然，明面上，天子的借口是賜封，而不是安插心腹。

謝冰捏著拳頭長嘆一聲，苦笑道：「師伯，謝冰知道，掉境后重返秋境無異於痴人說夢。」謝冰忽然跪下來，道：「弟子請師伯收回小天師的封號！」

為數不多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唬得住普通百姓。在民間，只要一報出草廬小天師的名號，百姓們都是磕頭頌德的。

梁國，草廬。

草廬三小天師，這個封號來之不易，是謝冰花了無數汗水和鮮血才換來的。現在，他居然自請收回封號。

安溪道：「夫子不要誤會，我只是惜才而已。覺得孺子可教，才讓他去武當。至於夫子是否願意收他為徒，弟子不管。弟子看中的，是他的那份心性，我敢說，這屆學生里，心性如他堅韌的，不會超過一百個。」

阿黃打個噴嚏，繼續張著嘴哈哈哈喘氣。

軒轅化雨道：「王重陽十日前入了秋境。」

青天閣。

所以掌門只是象徵性的開了個十二大天師會議，便通過了這個提議。

軒轅化雨彎腰扶起跪在地上的謝冰，溫言道：「切不可亂說，你回去好好靜養，小天師的封號，只有往大天師升，斷沒有削掉的道理。你放心，師和-圖-書伯師叔們都理解你，只要你吸取這次教訓，日後多多努力便可。回去吧…」

她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牽腸掛肚的他，就在自家的院牆外。他與她，只一牆之隔。

柳雲天哈哈大笑：「征服這個詞用的過分了…」

謝冰泣不成聲，喊了聲師伯，然後抹把淚，轉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啊？」謝冰吃了一驚，一拳捶在身旁的柱子上恨恨道：「師伯，是不是與我的一戰才讓他得了個入境的契機？」

軒轅化雨點點頭：「極有可能。你入夏境才三年，入秋境才幾個月，就去找他比劃。他實打實的十年夏境，穩如磐石。你輸就輸在太急了！所以你不要因為一個敗仗就亂了道心，勝負本就是常事。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急功近利，若你能靜下心來，何至於掉境？」

在江湖上，小天師們連英雄榜前兩百名都進不了，打起架來，真正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會怕他們。

夕陽漸漸隱沒，風漸冷。

王重陽靠著牆根坐在地上，旁邊的阿黃伸出舌頭不停的喘粗氣，可能是方才御風而行的時間長了，所以有點累。也難怪，畢竟阿黃是第一次上天，沒有嚇出尿來已經算是很給王重陽面子了。

師父笑呵呵說：不升就不升，沒事的。

——

軒轅化雨將才敗給王重陽的小天師謝冰叫來。謝冰身上的傷還沒好，一瘸一拐的來了。

旁邊的安溪柳雲天兩大宗師對望一眼，安溪道m.heｔuｂｏｏｋ.coｍ•com：「武當能興，自然是咱們大宋的好事。那陳樂天似乎是個福將啊，才到武當沒多久，那王重陽就邁出了十年都沒邁出去的那一步。」

「終於沒有誤了你……」

——

阿黃站起來，抖了抖，又重新趴下。

她很開心，十年了，她第一次這麼開心。因為他終於升境了。雖然她不太懂江湖上那些境界之分，可總聽人說，她也略知一些，知道他一直被壓在夏境，而今，十年後，他終於邁出了升境的這一步，入了秋境。

武當縣第一富戶趙家的院子里，那個已經嫁人了的青衣女子，驟然聽到天空中傳來的熟悉聲音，頓時淚流滿面。

一人一犬，又徐徐飛上天空，直往武當山天柱峰瓊台觀而去。

王重陽待院內的青衣女子回房后，他站起來，對阿黃說：「阿黃，咱們回去吧，下次再來看青青。」

師父笑呵呵說：人生天地間，現在不開心，不一定以後也不開心。你要是不放心，就下山去把她搶回來啊。

王重陽不願再想往事，他覺得陳樂天說的很有道理。就算他還了俗，與青青成親了。他們就一定會幸福美滿一輩子嗎？萬一十年後青青不愛他，抑或是十年後他不愛青青有了新歡呢？甚至將來他又想去做道士，不想做俗人了呢？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就是有可能是好的結果，也有可能是壞的結果。

甚至，她經常會想，他若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道士，身上沒hｅtｕboｏk.cｏｍ•ｃｏm有背負那麼多責任。那他就可以還俗，與她在一起了啊。那樣多好，他們一起蓋個草屋。就算下雨漏雨冬天漏風也沒關係，他們可以都在鎮上找份活干，或者都在家耕田織布。再生個一兒半女，看著孩子長大，而他倆慢慢老去，然後他先走，她就把他葬在屋后，每日她都去陪他說說話。最後，她也死了，就讓孩子把她與他合葬，永遠也不分開了。

柳雲天點頭道：「我看不超過二十個。我給他強灌的浩然正氣，他不僅沒有被廢，直接入境不說，而且還將那些浩然正氣化入自己的氣海，貯存起來。雖然現在他自己並不知道，但遲早會將那些浩然正氣吸收的。」

「若是亂世，若是要保護咱們武當山、武當縣、汴京城，乃至大宋。那沒得說，莫說不結婚生子，就是不吃不睡也是應該的。可是…天下太平！連阿黃你，在武當山上都有三師兄的阿花陪伴啊！」王重陽聽到了裏面李青青喃喃自語的聲音，心中盪起漣漪。

走出門，謝冰原本惶恐感激的表情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冷笑，他在心中道：我以退為進，師伯，你說過的話，可就是潑出去的水了。

總聽鄰居們說，雖然他是入夏境最年輕的人，是神童，可總是停在夏境，都說他是那前朝小時了了大即泯然于眾的方仲永。

在外面的信徒看來，大天師小天師都是草廬的頂樑柱。但稍微有點心的，都能看出來，大天師才是ｈtｔps://wｗw•ｈeｔubｏｏk.ｃｏｍ.coｍ真正的草廬定海神針，小天師嘛，無非就是天子沒事時叫去說說話解解悶的道門待召罷了。

「阿黃，你說，這太平盛世，不結婚生子，非要中興武當，會不會有點虧？」王重陽小聲道。

那就姑且認為，沒有與青青成親，恰好避開了將來的相看生厭吧！

帝王開口，誰敢拒絕，誰能拒絕？

為這事，他跟師父大吵了一架，三天沒理師父。師父卻也不生氣，只是憐憫的又摸摸他的頭。

「好想你啊……」李青青擦擦眼淚，喃喃道。其實在她心裏，他是什麼境界都不重要，他是謙虛還是張揚，亦不重要。她喜歡的，是那個滿臉心疼牽著她滿是污垢的小手，把她帶上山的他。

可也難怪。

他抹著淚跟師父說：她嫁人了，但她好像並不開心。

他跪在真武大帝和歷代祖師爺畫像前，不停地磕頭，然後問：我道心不靜，道心不純，何以修道？

安溪道：「這就是你將他踢進不器池的原因？怕他體內正氣亂竄傷了他？沒想到，你也跟我一樣被他征服了…」

十年前，梁國天子推薦了十二個人進入草廬。五年後，天子便藉著來草廬敬香的時候，與草廬掌門和大天師軒轅化雨說：朕想再封十二小天師，算是一種彰顯咱們草廬綿延萬年的象徵。

這也是謝冰為何年紀不大，但卻能收到一大幫徒弟的原因，也是他為什麼總是急著報年少一敗之仇的緣由。因為，受慣了百姓景仰的他，是不能容許自己還有仇沒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