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凌雲搖搖頭。

少林寺名聲在外，來此燒香拜佛的人絡繹不絕，所以這嵩陽城裡，好的酒樓自然是不缺的。畢竟有很多來此拜真武大帝的香客，都是非富即貴的。

凌雲凝思片刻，拱手道：「弟子明白了。」

凌雲點點頭，眼睛只在女子臉上稍作停留，便挪開了：「正是。」心想，書院與少林寺為趙元佐打的那個賭，現在已是人盡皆知，這女子看來大概是識得智通法師，卻不知與智通法師有何過節。

凌雲酒也喝肉也吃，不管什麼山珍海味，他都吃。但他有個特點，從不貪多。酒，只喝三小杯，肉，只吃三筷頭。天上飛的海里游的地里鑽的，任何好吃的，到他碗里，他都只吃三筷。從來都是只吃七分飽。

凌雲早就與智通談論過面壁之事，出身書院的他自然是不認同面壁之舉，因為面壁期間什麼都不做，連吃的喝的都要別人送來。這不符合儒家有為務本之根本。

智通老和尚哈哈大笑，想到第一次與王重陽見面時的場景，那還是七八年前，他帶著才八九歲的覺遠行走天下，路過武當，便上山想看望看望當時尚未離世的老掌教。

智通方才只顧著瞧那腿，待那女子走進店，瞧清臉后，智通大驚：「哎喲，忘得一乾二淨。」說罷，趕忙把頭埋桌子上，裝作酒喝多了。

「你遲早把自己憋死。」智通幹掉一杯酒，嘴裏叼著快紅燒肉，瞥見窗外路過hｔtｐs://m.hｅｔｕbook.ｃom.cｏm的一位在這冬日也衣著清涼的美女，趕忙用油膩的手把凌雲的頭掰過來：「快看美女！」

智通擺手道：「你還未明白，咱們不急，慢慢來。哎，你中午吃飽了嗎，咱們去鎮上喝幾杯？」

智通指著照影壁說道：「凌雲，達摩祖師的功績自不必贅言，你說面壁是浪費光陰，可若沒有這十年，達摩後來也成不了普度眾生的祖師吧。」

少林寺得到王重陽入秋境的消息，是在十五日後。

智通摸摸自己的光頭，嘆道：「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今日得知王重陽入秋境，智通頗為欣慰，這個被情字耽誤了十幾年的小道士，如今真是想開了嗎？幾年前，聽說那個誤他道心的女子成親時，王重陽差點掉境，若不是如今的掌教大師兄竭力替他維持，恐怕王重陽現在就得在春境回夏境的路上努力了。

智通奇道：「何以見得？」

雖然武當也不靠這功德錢為生，但錢這東西，總是多多益善，就像少林寺，有了香火錢，才能做更多事，才能廣開佛堂，多與民眾講經論佛，才能多度眾生啊。

當時才十幾歲的王重陽撅著屁股在瓊台觀前看螞蟻搬家。瞧見智通來，趕忙上前道：「老禿…老方丈從何而來？」

凌雲家世顯赫，是汴京城最一流的豪門大戶，銀子銀票對他來說，只是個數字而已。

在少林寺的這段時間htｔｐs://ｗｗｗ•ｈe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m，凌雲每日與智通同吃同住。說實話，智通是很喜歡凌雲的。凌雲身上那份以天下為己任的氣度，與佛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殊途同歸。

凌雲不置可否，也不說話。過了片刻，又道：「不過我倒是很想與他比試比試。」

凌雲點頭：「好。」

凌雲無奈，只得順著智通手指方向，看了看那女子。

凌雲道：「上回相見，他恐怕尚且與我不分高下，如今他又升秋境，而我這幾年，卻沒有提升。」

智通笑道：「我猜也是，你啊，過於教條了，性子不適合道門那套，倒跟我們禪宗挺合得來。」

所以這對臨時的師徒，在飲食上的習慣是完全相反的。凌雲與覺遠總是絮絮叨叨的說智通不同，他從不置喙智通的大吃大喝，連一句『這樣不好』都不說。所以這段時間智通感覺自己解放了，再也不用聽覺遠在耳邊不停的叨叨，真是一件很愉悅的事啊。

「少林寺。」覺遠一本正經，甚至有點生氣，那王重陽差點就說了個無禮至極的詞。從臉上的表情看來，覺遠倒是顯得更年長些，但事實上覺遠比王重陽小七八歲。

不過智通經常說凌雲，幾乎每次凌雲付賬請智通吃喝時，智通都要搖頭惋惜說句：「你這樣太累了。」

「你也是，明知智通大師是佛門高僧，卻還陪他在此吃肉喝酒！」那女子責怪凌雲一番，俯身搖了搖https://www.hetubook.com.com智通的胳膊，見智通還在那裝醉，咬牙道：「智通法師你若再裝樣，我就去告訴方丈，說你在山下偷吃酒肉！」

王重陽與凌雲的秉性相比，幾乎是相反的。凌雲想與王重陽交流比試，是正常的，但王重陽拒絕比試，也是正常的。

「別別別……」智通法師趕忙坐起來，滿臉堆笑的看著女子道：「小月，胭脂我已經買過了，可忘帶回來，丟在覺遠那了。」

智通和凌雲兩人已經在酒館里吃喝了一個多時辰。

凌雲忽然說道：「王重陽比我強。」

智通老和尚當然不在意那聲未說出來的『老禿驢』，小孩子嘛，童言無忌。

智通滿嘴肉，吐字不清道：「呃…凌雲啊，你把自己管的這麼嚴，不累嗎？」

「咱們嵩陽城裡，美女還是很多的，我常與覺遠在城裡轉悠，覺遠雖不願意，但我這個當師父的說話，他不敢不聽。其實他不知道，我帶他看美女，是對他的一種考驗，是一種修鍊。」智通翻了翻面前那個盛魚的盤子，已經被他吃完，只剩滿盤魚刺。這盤鱸魚其實燒的不怎麼樣，沒有青天閣里的魚味道正。

說罷，兩人便往山下走去。智通法師抬頭望望，彷彿看見鎮上的雞鴨酒肉正在向他這個老和尚招手。

凌雲正奇怪，只見那女子蹬著皮靴大踏步朝他們這桌走來，邊走邊道：「智通法師，別裝了，我方才還見你精神的很！」

凌雲拱手答hｔｔｐs://m•ｈetｕｂoｏｋ.ｃom•cｏm道：「見過幾次，彼此認識，但不熟悉。」

智通笑著搖搖頭：「無論儒道釋還是百家，其實說到底，還是修心二字。儒家讀書修心，道門治病救人修心，佛門苦行修行。這樁樁件件說來，任何修行法門只不過都是手段而已，修心才是目的啊。」

兩人說話間，少林寺吃午飯的鐘聲響起。

智通法師作為少林寺除方丈外地位最高的高僧，在得知這個消息后，對身邊的夫子二弟子凌雲道：「你與武當那王重陽有交情嗎？」

在武當山待了好幾天，智通老和尚覺得這個小師弟王重陽天生一顆道心，雖然有些頑皮，但小小年紀就已能看破很多事。譬如那些敬香的香客，捐個一文兩文功德錢，他也不住道謝，跟對那些個捐幾百兩的態度完全一樣。搞的那些捐幾百兩的香客疑神疑鬼，總覺得別人是不是捐了幾千兩。

大冬天的，那女子上面是棉襖，下面卻穿了個到小腿的紅裙。白皙的小腿肚子露在外面，讓人看了都覺得冷。

吃過午飯，智通帶凌雲來到達摩祖師當年面壁的洞穴。達摩祖師在此面壁十年，一朝頓悟成佛。

智通自言自語間，只見那個衣著清涼的女子居然走進了酒樓里。

少女哼了一聲：「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是忘了買，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把我交待的事放在心上，不行，我現在就去方丈那告你狀！讓方丈狠狠責罰你！」說罷便轉身要走。

一位京城來嵩陽城公幹的禮部官和圖書員，將這個消息帶到了少林。這個官員來少林寺敬香，與一個相熟的和尚閑聊時提到的，和尚又趕忙將此消息稟告給方丈以及師叔師伯。

王重陽一驚，趕忙跑進觀里找找師父師兄們。

凌雲與智通相對而坐，滿桌子的魚肉，智通依舊在大吃特吃，而凌雲已經吃飽了，正在慢慢品茶。

智通法師自小出身貧苦，吃不起什麼好東西，後來又做了和尚，修成得道高僧前，不敢逾越寺規，更是滴酒點肉都不沾。後來，用住持方丈的話說，就是得成小道后，他就開始了吃肉喝酒。不過這麼多年來，他身上最多時也就只有一兩銀子，所以他都是蹭吃蹭喝。這回，身邊跟了個不缺銀子的凌雲，他自然是不肯放過的。

這座照影壁並沒閑置，此後，很多被罰或自來面壁的少林僧人不計其數。上回使用，是幾個月前的覺遠。因為擅自去天龍寺挑戰，所以被方丈罰面壁幾個月。

那女子最多十七八歲，容貌雖不算極美，但勝在青春洋溢膚白似雪，臉頰騰起兩朵紅艷艷的，轉過頭看著凌雲，氣鼓鼓道：「你就是青天閣夫子的那個二弟子凌雲嗎？」

豫州自古便是中原腹地，嵩陽城又是豫州的腹地，嵩山恰又在嵩陽城的腹地。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茂密叢林又恰在嵩山的腹地。

凌雲拱手道：「若達摩祖師能用這十年去度一二人，或許也能有後來的成就，或許在這期間，亦能頓悟。」

累不累凌雲心裏清楚，但智通看著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