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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賊子，謊報軍情，當斬！」王飛梟拔刀在手，揮刀斬下。

只要壽春被圍的消息傳來，王凌軍便會立刻崩潰。

「什麼！」王飛虎睚眥俱裂，「早知這賊子包藏禍心！」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中軍大帳里的人聽的。

昨日司馬懿的來信中坦言，身體日感不適，昏沉不能視物，言辭懇切的請求王凌一同入朝匡扶大魏，免去淮南將士刀兵之苦。

「此戰已經打不下去了，父親上不能制洛陽而清君側，中不能扶立楚王以進取許都，下不能一鼓作氣決而戰之，軍中上下猶疑不定，已成敗亡之勢，北營深養爪牙，暗蓄殺機，倘若攻我，父親何以御之？」王飛梟痛心疾首的勸諫。

「太尉，大事不好，揚州刺史諸葛誕合肥興兵，攻打壽春！」

壽春有四子王明山駐守，只是孤城一座，能守多長時間？

第二日，王凌便被六百步騎護送前往洛陽。

又過了半個時辰，賈充帶著王飛梟的屍體來到王凌面前，一臉悲痛，「伯父節哀，太傅將奏請天子，赦免兄長，追謚為壯侯！」

無論這場大戰勝負如何，諸葛誕都是勝利者，完全沒必www.hetubook.com.com要親自下場。

司馬懿之名再次震動天下。

司馬懿在帳中大笑：「君非折簡之客也！」

而司馬懿每過三天，必會遣使問候王凌身體，送些溫補身子的藥物，或者送些糧食酒肉入淮南大營中，曰天子犒賞淮南將士。

潁水之上，感恩戴德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王凌臉上滲出冷汗。

但從一開始，王凌就沒想過與司馬懿刀兵相見。

曹魏天子的名義，讓他防不勝防。

淮南之叛司馬懿僅出兵三月，便解決王凌。

皆是赫赫有名的大將。

司馬懿七十有二，王凌馬上就要進入杖朝之年，不過他覺得自己身體還行。

王凌一直獃獃的坐著。

他太相信士族的規則了，卻不知司馬懿正是規則的破壞者。

步卒列陣，從未懈怠。

賜死楚王曹彪，遣曹氏諸王入洛陽，嚴加監管。

被王飛梟的壯烈赴死鼓起的士氣，又化為無形。

「公負我！」王凌的喊聲忽然變得無比凄慘。

「有淮南水軍，依潁水立營，彼若攻我，水陸相依，仲達必敗。」王凌也是知兵之人，當然也在防備著司馬https://www.hetubook.com.com懿。

「誅殺國賊之時，便是與爾等同享富貴之日！」王飛梟不得不許諾。

「為父豈會如曹爽一般？我兒大可放心，今與仲達對峙，亦是為我王家謀個長遠。」王凌極有自信。

軟刀子有時候比真刀子更管用。

絕大部分士卒依舊懶散。

王凌久久不語。

王凌如墜冰窟，前兩日司馬懿還口口聲聲共同輔政，匡扶大魏，轉眼就背信棄義。

莫大的悲哀在胸中湧起，王家就這麼敗了……

良久，司馬懿的聲音悠悠傳來，「我寧負君，不負國家！」

再無剛才的自信。

但人老了，耳朵也軟了，沉迷在司馬懿與洛陽諸士族的吹捧中不可自拔。

自縛遷往北軍大營，司馬懿當著南北兩軍的面親解其縛，交還印綬和儀仗。

王凌很快就發現士氣沉到谷底。

南軍一動，北軍趁勢掩殺……

帳外喊殺聲大震，馬蹄聲、高呼聲、撞擊聲漸次傳來。

斥候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人頭就帶著驚疑的表情落地。

北面營壘森然，彷彿一頭弭耳俯伏的猛虎，隱隱間有肅殺之氣。

王凌寫完信后，又令掾屬王彧和圖書送還楊州都督的印綬和假節鉞的儀仗。

然而南北兩面卻不可同日而語。

此時此刻，他忽然感同身受曹爽的絕望。

嘉平元年八月中，魏太傅王凌服毒自盡。

賈充眼神落在最後幾句上，「……知此梟夷之罪也。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子也。」

曹魏被追封為壯侯的先後有張郃、徐晃、曹休、許褚、文聘、龐德。

淮南軍歸降之後，王凌連司馬懿的面都見不到了。

孰料諸葛誕既不應承，也不拒絕。

但也只是維持了短短半個時辰。

秋風忽然有些寒涼。

一個月以來，王凌越發顯得暮氣沉沉，在司馬懿與洛陽的諸多承諾中猶豫不決。

每過一天，這種散漫就加重一分。

除被王飛梟沖陣時死傷三百余，幾乎兵不血刃。

此刻的賈充心中充滿了對王凌的鄙視，對司馬懿更加敬畏起來。

堂堂一國之太尉，居然卑躬屈膝的向司馬懿請求饒命。

王凌于賈逵廟前服毒，死前高呼：「行年八十，身名並滅邪！」

王飛梟鬚髮皆張，提著人頭看了老父一眼，大步走出帳外，「司馬老賊父子挾持天子，禍害國家，願赴國難者，當隨吾共擊之ｈｔｔps://m.ｈetｕｂook•ｃom.ｃoｍ！」

父子二人正在交談之時，斥候卻忽然從南面急奔而來，剛一下馬，就撲進中軍大營。

王飛梟跨上戰馬，向北舉起了長槊，「大丈夫豈可坐以待斃乎！」

壽春是其大後方，諸軍糧草皆由其供應。

而南面雖然營壘連綿，但士卒並無戰意，散漫的聚集在一起。

王凌長長嘆息一聲，拿起筆和簡，言辭卑下的寫下一封請罪信。

王家與諸葛家本來就是姻親，諸葛誕還是大將軍曹爽的故舊，夏侯玄的摯友，就算不一起舉兵，至少也不會背後捅刀子。

士族有士族的一套規則。

而其他的人目光都躲躲閃閃。

由果決變得遲疑，由明慧變得昏聵。

軍中幾個有識之士不斷離去，讓王飛梟感覺到巨大的危機。

又有百餘人加入。

絕大多數人被赦免，唯獨王凌沒有。

秋風拂過潁水。

發王凌、令狐愚冢，剖棺，暴屍于所近市三日，燒其印綬、朝服。

司馬懿與王凌的對峙持續了一個月。

但根本無力改變。

來往之斥候游騎，皆依軍令而行。

王凌忐忑不能自安，屢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只得在大帳之外高呼：「公只需以折簡召我，我ｈttps://ｍ•ｈeｔuｂｏoｋ.ｃｏｍ•cｏm何敢不至邪？何必引軍來乎！」

很多人上了年紀之後會性情大變。

半個時辰后，所有的聲音都停息了。

而王飛梟的呼喊聲中透著莫名的悲愴。

王凌向護送將領要釘棺材的長釘，將領快馬向司馬懿稟報，司馬懿當即送去長釘和一副毒藥。

他王家才是頂級門閥。

四五百人聚集在王飛梟身邊。

司馬懿當即赦免淮南將士之罪，令青壯各歸其家。

賈充緩緩道：「司馬公還在等伯父迴音。」

有司馬懿盯著，他想回防都不可能了。

但王氏父子鎮守淮南十余年，忠志之士還是有的。

司馬懿領軍至壽春，追捕王凌黨羽，窮究其事，諸相連者悉夷三族，淮水之上浮屍三千，老弱婦孺無遺類。

最後的一刀沒有斬下，人依舊抱有一絲僥倖。

「司馬懿用兵多詭詐，豈會正面強攻？當初曹爽就是輕信了司馬懿，放下兵權，三族夷滅，父親不可糊塗！」

王凌卻一屁股癱坐在軟榻上。

而王凌在起兵之初，也一再邀請諸葛誕。

又遣步騎入太原、平阿，緝拿王氏令狐氏三族，並斬於市。

漢魏以來，司馬家其實一直是二流士族。

緩緩放下武器，走出南營，被北軍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