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什麼鳥綽號！

停好車，王立冬掏出大前門煙，各點上一支，塗志強吸了口，看了眼周圍，發現沒什麼人後，就開始吐槽起老爺們的種種不是。

「牛忠旺的事定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王立冬指著插滿糖葫蘆的棍子道，「我全要了。」

有大白兔奶糖，風乾香腸、哈市紅腸、雞絲卷、叉燒肉，辣汁豆腐……

「哪個混蛋給我起的綽號？」王立冬掏出大前門，散了一圈煙，他自問第一天上班至今，沒偷過懶，廠里交代的任務，一點都沒打折扣的完成了。

鄭娟瞪大眼道，「全要？」

「哦，剛才主任講的太好了，我正複習主任的講話呢！」

「哇哇……」兩人的女兒，許嘟嘟小朋友，嚇得嗚哇大哭，許志年本就惱火，見賠錢貨又添亂，抬手給女兒一巴掌，付麗麗眼睛瞬間通紅，衝上去和許志年扭打在了一起……

牛忠旺昏迷進醫院的消息，沒半天就傳遍了整個紅星木材加工廠，絕大部分工人都拍手稱快，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但他也沒覺得多少意外，一貫的。

今天天氣不錯，風不大，太陽老兄高掛在天空，照的身上暖洋洋的。

「太平衚衕，行，我知道了。」王立冬揮手告別了鄭娟一家三口，拎著三個袋子，來到了一家調劑商店，花了十八塊大洋，買了一套二手的木工十件套。

鄭娟哦哦點頭，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認真打量了兩眼王立冬，也就十八九歲，不過看神情好像又不像開玩笑，最多就是浪費點不值錢的時間，她數了數大木棍上的糖葫蘆，「一共35根糖葫蘆，十塊五毛錢。」

這是把大家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

「小兄弟，小兄弟，要不要糖葫蘆？」鄭娟見王立冬站在攤位前，不說買，也不說不買，再這麼站下去，肯定會影響他們的生意。

騎了有五六分鐘，就到了吉春最熱鬧的地方，中心大街。街上到處都是人，人挨人，人擠人，烏壓壓的一大片。

這年代，老百姓們沒啥娛樂活動，條件好點的，家裡配上個收音機，打發閑暇時間，不過大多家庭能吃飽飯就不錯了。

「周秉昆！」

還真是鄭娟，鵝蛋臉，柳葉眉，笑時，一對淺淺的酒窩浮現在兩頰，比演員櫻桃還要漂亮上幾分，而且還是青春版的……

「不過強子哥，你可是受益者。

『用忠誠履行職責……記工作中突發嚴重疾病的牛忠旺同志。

不怪母女倆這麼小心和-圖-書，去年她們馬虎大意，收到過一張五塊錢的假幣，她們一個月也就賺十來塊錢，一下去掉一半。

「買。先來一根，嘗嘗好不好吃。」王立冬中午吃得有點多，正好吃點山楂，消消食。

已經上了一周的班，明天是周末。他已經打算好了，明天早上睡個懶覺，中午去市裡的國營飯店，犒勞一下自己，下午到處逛逛，領略一下吉春的風景。

「知道了。」王立冬沒客氣，把錢和票子都揣進了兜了。

王立冬吐槽不能，暗罵了幾聲，不過大腿還是老實地邁向了大禮堂。

……

牛忠旺在醫院，沒法圍觀，事件的另外一位主腳，可還在廠里。

掏出香煙點上一根，吸了兩口，抬腿走進了人群里。他準備走一圈，消消食，再找一家調劑商店，淘一套木工的傢伙什，應付老娘用。

當然也只敢偷偷高興，誰敢在公共場合表現出來，紅袖箍分分鐘教你重新做人。

「周秉昆！」

王立冬瞥了眼老黃，是他們搬運小組的組長，四十多歲，他想了下，進廠至今，沒得罪過這人，「我沒得罪他，什麼意思他？？」

「除了糖葫蘆，其他的全是我師傅送我的。」王立冬指了指床頭的木箱子，「我師傅還送了一套二手工具給我。」

周母停下手，疑惑道，「麥芽糖多吃了會生病？」

星期天，王立冬和周母說起，去同學家談拜師的事，『老娘』貼心地遞上了一張大團結和糧票糕點票少許。

邁步來到電影院前，看了看門前海報，上面畫著一個長波浪大洋馬，『多瑙河之波』，羅馬尼亞電影，主演：拉扎爾·弗拉比耶……愛琳娜·帕翠斯庫。

到了十點，他告別老娘，騎著自行車出了院子。

師傅叮囑我，這件事不許外傳，還有你和爸也別上他家去串門，免得露了餡。」王立冬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總結下來就是，你們就當沒這個師傅，以前啥樣，以後還是啥樣。

點了兩份烤羊排，手撕肚……燒賣，又要了三瓶啤酒……菜味道馬馬虎虎，不過量是真的足。

把收據放好，跟著人群，逛起了中心大街。街邊的建築大多都是歐式仿歐式，多是些兩三層的小樓，偶爾會冒出一幢五六層的建築。

「為什麼？」

王立冬把木匠十件套放在床邊，「我哪有那麼多錢，是我同學送的。她爸是食品廠的，最近發了不少當福利。」

話很粗糙，不過話糙理不糙，「www.hetubook.com.com都是瞎幾把扯淡的玩意兒！」

這……兒子拜的師傅，對自家兒子也太好了吧？

「冰棍……糖葫蘆……賣冰棍……糖葫蘆……」一聲聲帶著點磨砂的女聲，傳進王立冬耳朵，他循聲望去，不遠處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姑娘正不停拉著客，左右各站著一白髮老嫗和一小男孩。

「賤貨！」許志年怒火中燒，抬手給了付麗麗兩個大耳刮子，「不要臉！搔貨！破鞋……」

周母接過他手裡的三個尼龍網袋，驚訝道，「這麼多糖葫蘆，昆兒，你買的？」

肖國慶聽到上工打鈴聲，「咦，都到上班點了吧？強子怎麼還沒來？」

讓他別空手上門，到了中午，帶『女』同學，一起到館子撮一頓。

周六，王立冬一早來到單位，剛進大門，就見公告欄前擠滿了人……剎車，下車，打聽一番，牛忠旺的處理意見下來了。

牛忠旺同志苦幹實幹的工作作風，值得我們每一個同志……』

半小時后，主任過完嘴癮，揮手散場。

「怎麼還不開工？」

叼著煙，提著兩網兜，頂著冬日，王立冬晃悠悠散著步，不遠處一座兩層小樓上掛著五個霓虹大字『兆麟電影院』。

鄭娟說了聲謝謝，接過繩子紮好幾十根糖葫蘆，再塞進網兜，「小兄弟，拿好了。」

沒一會兒，一串糖葫蘆進了他肚子，正要找垃圾桶扔竹籤，鄭娟伸手拿過了竹籤，放到了小車側面的一個竹筒里。

「沒什麼。」鄭娟擺手，「我以為你是替單位採購，以後要是再想買的話，我可以送貨上門。」

「因蚣受傷，還學習？」塗志強嘴長得老大，隨後朝地上啐了口，「TMD，上面的人眼睛都瞎了，難道讓我們學習牛忠旺玩別人……」

當天半夜，付麗麗被叫進據點的事，雖然做得小心，可還是被不少有心人給看到了，牛忠旺什麼鳥德行，大家都是一清二楚……

發小孫趕超點上煙，美美吸了一口，朝班組長方向，示意了一眼，「老黃起的。」

王立冬道，「那你把你家地址給我，等我吃完了，就去你家買去。」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王立冬轉頭一看，原來是塗志強，打了聲招呼，塗志強問，「出什麼事了，那麼多人？」

「就我沒來？」

王立冬提過袋子，又把自己的兩包東西拿上，鄭娟猶豫了片刻，喊住轉身的王立冬，「小兄弟，我想問一下，你買這麼多糖葫蘆是幹嗎用和圖書？當然你要是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

「媽，你看著攤子，我去找根繩子。」鄭娟對著母親關照一聲，正準備到隔壁商店要一段繩子，王立冬掏出尼龍袋，「不用了，我有袋子，」他又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段棉線繩。

「對啊。」王立冬把手裡的兩個尼龍網袋，放在鄭娟家的小推車上，「你算下多少錢。」

有個烈士老爹就是牛，哪怕經常曠工，但工資也不會扣一分，就是獎金方面，會少那麼一丟丟。

王立冬把煙pg扔地上，踩了兩腳，「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講究人前兩年就……」

……

2月4日，凌晨3時，牛忠旺主任由於勞累過度，突發腦出血，倒在工作崗位……緊急送第三醫院搶救，現仍未蘇醒，病情危重……

星期一，王立冬到單位上班，沒承想有人給他去了個綽號，叫什麼「小懶包。」

「昆兒，你那女同學叫什麼名字？現在在哪上班？」周母拿過一串糖葫蘆，咔嚓一口，酸酸甜甜，味道真不錯。

要放以前，你現在還關在牢裡邊捉虱子呢，不對，要放以前，你們敢對老爺們下手，現在已經轉世投胎了。」

嘖嘖，怪不得周秉昆知道鄭娟是大肚婆都沒嫌棄，願意當接盤俠。

「還有強子！就你們倆！」

「強子哥。」王立冬忙出聲打斷了這傢伙的牢騷，周圍好幾個保衛幹事眼神不善的看向塗志強，塗志強掃了掃這些人手中的鐵傢伙，乖乖閉上嘴。

周母聽到屋外有響動，挪到窗邊，透過窗戶，看到是小兒子回來了，立即放下手裡的毛線活，下炕來到了屋外。

男男女女看上去都一個樣，主要穿的都比較單一，衣服顏色不外乎「藍，綠，灰「三種。

下午四點半，王立冬準備收拾東西下班回家。

「保准又是喝多了。」

傳出了好幾個版本，有說牛主任和付麗麗那啥時，被付麗麗給砸暈的，有說牛忠旺辦事時太激動，馬上風了……最離譜的一個版本，付麗麗是狐狸精轉世，牛忠旺被吸幹了精血……

周母立即來到床邊，打開木箱子，看著鋸子，刨子……有點傻眼了，不僅送吃的，還送吃飯傢伙。

付麗麗一下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路上，食堂打飯，連上廁所，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王立冬站起身，出了木材堆，喊了一聲，『這！』

王立冬笑道，「有什麼不方便的。我買了自己吃。」

關於牛忠旺昏迷的原因，小道消息也m.hetubook.com.com是滿天飛。

班組長老黃見狀，就猜到怎麼回事，臉又黑了幾分，這周秉昆看上去挺老實的，沒想到和塗志強一個德行。

不會這麼巧吧。

給了三毛錢，拿了一根糖葫蘆，『咔嚓』一口，嚼了兩口，糖葫蘆用的山楂挺新鮮，可用的糖卻是麥芽糖和白砂糖的混合物，有些發苦……熬麥芽糖的師傅手藝不到家啊。

鄭娟疑惑道，「你一個人吃？」

……

他的搭子塗志強沒來，今天就他一人，王立冬回到堆場，找了個暖和的地方，先喝了口茶，然後點上一支煙。

當然也沒多干一份！

「被開除了？？判了幾年？」

王立冬伸手從口袋裡掏出1張大團結，又翻出一張五毛錢，「十塊五。」

塗志強掏出蝶花香煙，散了一根給王立冬，續上煙，想了下，小兄弟說的還真沒錯，放百年前，他爹最多就是個長工，死了也就死了，哪有恩及家人的說法。

小心把鈔票塞進破棉襖內的口袋，抬頭一看，發現王立冬正玩味地看著她，鄭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把所有的糖葫蘆取下，這時她發現一個問題，她家沒準備網兜和繩子，一大捆糖葫蘆，總不能讓顧客捧著回家吧。

「公告說，牛忠旺因蚣受傷，號召全廠職工一起向牛主任學習！」

「我師父這人不喜歡應酬，而且特地叮囑我，拜師的事一定保密，」

星期六，開完牛忠旺同志的先進事迹學習會後，他們的班組長又讓小組眾人，回家后寫一份心得體會，第二天上午回廠里，開一個分享學習會，夯實學習成果。

「嗯。」王立冬看著鄭娟道，「你問這幹嗎？」

一份烤羊排估計有三斤，一份燒麥大概有一斤……大半個小時后，王立冬把最後一個燒賣塞進嘴裏，打著飽嗝出了飯店。

「周秉昆！」

┑(￣Д￣)┍

瘦子沒問題，可就你這噸位，王立冬點頭道，「嗯，多吃會消化不良，還容易長胖……」

王立冬詢問是不是廠里的規定，老傢伙說自願原則，他就扔在了腦後。

商店很貼心，還附送了一個黑酸枝做的工具箱。王立冬看著售貨員把十件工具塞進紅木箱……這服務，真的沒話說。

發小肖國慶吐了口煙，「昨天學習會，你小子沒來，可把老黃氣壞了！」

他上前，「糖葫蘆怎麼賣？」

廠里突然冒出一個勁爆的大八卦，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老黃噎了一下，沒再啰唆，指了指身後的廠花付麗麗，「以後，你和和-圖-書她一組！」

鄭娟小心接過錢，仔細搓了搓十塊錢的紙張，又拿起對著太陽照了半天，然後又遞給母親，最後兩人一致確認，不是假幣。

付麗麗是度日如年，上班被同事們看圍觀，下班回到家，還要受丈夫的冷暴力。

塗志強輕罵了一聲，王立冬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見工友們的表情，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

周母忽然拍了下大腿，肯定是兒子那女同學瞧上小兒子了，「昆兒，你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帶媽一起去你師傅家坐坐？」

照例，車間主任點名，開始了逼叨時間，王立冬每逢這時候，就開始放空。

「大禮堂開會，學習牛忠旺同志的先進事迹。」

鄭娟愣了下，立即心算了下，他們賣一串可以賺五分錢，三十串就是1.5元，「可以。三十串，便宜五毛錢。」

「送貨上門能便宜不？」

兩人推上自行車來到了車間。

事發當夜，回到家，她和丈夫解釋了無數遍，和牛忠旺沒發生什麼，可許志年卻根本不信，「這是什麼？」許志年從付麗麗身上扯出女人專用，一排扣子不翼而飛，而且還斷了一條繩。

「想找我師傅拜師的太多了，好幾個都是親戚，他都沒收，現在收了我一個外人，要是傳到他那些親戚耳里，肯定會鬧的不痛快。

王立冬隨口編了一段，見老娘連吃兩串糖葫蘆，正要拿第三串，忙阻止道，「媽，這東西是用麥芽糖做的，一天最多吃兩串，再多，對身體不好。」

幹活不積極，各種學習會也不參加……落後份子！

百貨店、布店，文化館、食品店……兜了一圈，王立冬手裡多出了兩個大尼龍網兜，裡邊各裝了十幾個油紙包，全是吃的。

最可恨的是，那張五塊錢，還是別人手工畫的，只要當時仔細點，是個孩子都能認出是假的，鄭母為此還生了一場大病。

「集合，集合。」車間主任大喊。

看了下左手腕的明珠牌手錶，都已經過了十二點，王立冬趕緊尋摸了幾家國營飯店，最後挑了一家衛生最好的清真菜館子。

王立冬找了處自行車停放點，交了兩分錢，從管理員手裡拿過一張存車收據。

麻花辮姑娘看了他一眼，熱情道，「3毛錢一根。」

可能是看他長得一張老實臉，又或者眼睛不眨就掏了十塊錢緣故，鄭娟沒多做猶豫，就把地址告訴了王立冬。

「鹵豬蹄，醬豆乾……」周母打開幾個油紙包，全是各種熟食小吃，「這些也是你那同學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