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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國企就不一樣了，你在省報上一登，通德這邊就得有動作，就算不把責任人擼下來，也得懲治一下，而且更糟糕的是……這種情況下，追不回所欠的款項，通德市委市政府，多少都要擔一些干係的。

通德本來就是看天吃飯的農業大市，經濟在省里是倒數的，趙喜才還是個能折騰的，將通德岌岌可危的財政捅得千瘡百孔，沒有一兩年，根本緩不過勁兒來。

他關注捐款不到位的不文明現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欠款大戶的組成結構——大部分是私企、三資企業等，小部分是個人，國有企業欠款……真的是太少見了。

他非常明白，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是把臧華得罪得差不多了。

「我已經說了，那是有歷史原因的，」臧華明明是張白臉，現在卻是變得黑了許多，「小陳你要執意這麼搞的話，要考慮一下後果。」

於是他要堅持「曝光」——其實以陳某人的傲慢，這已經算是給對方面子了，總算是他考慮收不回欠賬該怎麼辦時，想到過這種可能，所以這話說得也很自然。

「下不為例？」陳太忠訝異地重複一遍，接著就沉吟了起來，好半天才哼一聲，「臧市長您的指示，我不太能夠理解，下不為例……那這次呢？」

所以，陳太忠太明白這個註腳的威力了，凌洛這純粹是把賬推到趙喜才身上了，但是，他抓的就是不文明現象，又豈會和*圖*書因為有個替死鬼而善罷甘休？

這話問得很明白，私人小企業，你想曝光隨便你，反正臧華主政通德，市長大人心裏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行了，不會因此對那些企業產生歧視。

尤為重要的是，對那三種情況，政府沒有太便利的制約手段，國企則不同，你一旦敢爽約，就算有人有心放過你，但也架不住別人歪嘴——這是國企啊，敢欺騙組織，那個誰誰，你這個廠長想不想幹了？

所以，陳太忠寧可看到臧華跋扈一點，也不想看到這人面無表情地表示謝意，這會讓他感覺后心發涼，於是他表示自己做的事兒，不值得一提。

「上報紙……」臧華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表情，似是憤懣、又似是無奈，他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陳太忠，緩緩發話，「國有企業的名單也上嗎？」

「陳主任你的大局感很好，這個我是知道的，」臧華聽到這不無賣弄的話，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只是點點頭，「我來找凌廳長，只是想強調一點：通德部分企業的捐款到不了賬，也是有歷史原因的。」

這一句話，陳太忠就聽明白了，敢情趙喜才不但在素波禍害過，在通德離任的時候，也是下了點天怒人怨的指示，尤其是凌廳長嘴裏的「國有企業」四個字，那真是點睛之語。

你是在威脅我嗎？陳太忠眼睛一眯，才待發話，凌洛已經笑吟吟地插口了，「我說ｍ•h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ｃom兩句，臧市長來素波開會，都會專門來一趟民政廳，可見他是非常重視這個問題的，太忠，要不這樣吧，廳里跟通德定個補交計劃，一時半會兒交不齊的，慢慢交，你看怎麼樣？」

陳太忠覺得，臧華這有點欺人了，但是他有點忌憚此人，沉吟一下之後，側頭看一眼凌洛，他決定慎重行事，「凌廳長你的意思呢？」

能做到這一點，說難不難，但是說容易，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所謂的知易行難便是如此了，凌洛跟臧華同為正廳，但是眼睛長在頭頂的凌廳長，也要稱呼臧市長為「領導」——在什麼山唱什麼歌，現在的天南，杜老闆可是老大。

「歷史原因，那就是過去的了，」陳太忠見他說法很有章法，也不擺市長的架子，心裏越發地警惕了起來，於是笑著點點頭，「這個我能理解，大家都不會揪著過去不放的……知錯就改，就是好同志，凌廳長，你說是吧？」

臧華長得瘦瘦小小的，皮膚白凈戴一副眼鏡，看起來給人一種陰柔的感覺，不過清楚他的人都知道，藏市長的性子雖然不算暴烈，但骨子裡還是有幾分執拗的。

「都是為了維護咱天南的形象嘛，在外人眼裡，鳳凰是天南，通德也是天南，而且沙湖那邊的配合不暢，是有歷史原因的，被中視將局部缺陷放大，有些首長也不是很滿意。」

陳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心說這和-圖-書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啊，以凌洛那注重級別的脾氣，這麼熱情地打招呼，怕是有點原因。

「上一任的賬……這一任也得認吧？」他看著臧華，似笑非笑地發話了，「咱是一黨專政的國家，政策有連續性的，臧市長……我這就是胡言亂語，有認識不到位的地方，您儘管批評我好了。」

這麼想著，他就走了過去，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兩位領導商量了這麼久，應該有了統一的精神，小陳我就請您二位指示。」

壓力大的話，那就能者上不能者下啊！陳太忠嘴邊，真是數不盡的冷言冷語在等著，不過臧華的日子不好過，這也是省里的共識，他也不好在這個上面叫真。

這話聽起來是自謙，其實關鍵就是「首長」那倆字，我知道你姓臧的是杜毅的人，但是我陳某人不是沒有出處的，大家最好有事說事——我這人習慣以德服人，外面說的市長殺手啥的，那都是……以訛傳訛吖～

「通德很多未交足款項的，都是國有企業，」凌廳長的回答有點飄忽，不過見某人一臉的懵懂，於是他又補充一句，「都是臧市長的前任，趙市長留下的指標。」

「您這麼說就客氣了，」陳太忠笑一笑，可心裏對臧華的警惕，陡然增加了不少，把我叫過來，不是興師問罪而是先誇一頓，你可是正廳的杜系幹將啊，對上我這個小處長，居然也是有板有眼。

簡單說一句就是，對國企來ｈｔｔps://ｗwｗ.hｅtuｂooｋ•ｃoｍ•ｃoｍ說，曝光是比補齊捐款更讓人為難的要求。

凌洛面無表情，對這個問題不予回答，倒是臧華眉頭一皺，「陳主任說得不錯，我也是這個意思，知錯就改，下不為例。」

趙喜才不但離任了，而且下台了，所以臧華不怕這麼說，事實上，趙市長確實給他留下了一個爛攤子，他有理由抱怨。

當然，論起國有企業的欠錢能力，怕是比前三種類型加起來都多，但那只是針對設備款、工程款之類的情況，對上政府號召的捐款，國企那就是老實孩子里的老實孩子。

當然，他也不會就這麼屈服於臧華的壓力，姓臧的你繃著一張臉在我面前說兩句，我就放棄了自己的堅持，那還怎麼形成個人的風格？

那三種類型都是體制外的，不想出錢的時候會想盡一切手段，而國企則不同，捐也是捐的國家錢，不過是從一個口袋轉到另一個口袋了。

當然，這種沒有覺悟的話，他是不會說的，所以他就強調一下，「通德的財政，連著開三年天窗了，今年才好一點兒，所以有些不合理的承諾，我是不打算承認的……一直到現在，因為某些不負責任決定，通德的財政壓力都很大。」

我要想批評你，真的有太多話要說了！臧華的嘴角抽動一下，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你指望下一任官員認上一任的糊糊事兒，這總得看我們的心情吧？

見到陳太忠進來，臧華微微點一下頭，算是一個招呼，和圖書倒是凌洛居然站起了身子，笑眯眯地打招呼，「陳主任來得太慢了，來……咱們談一談這個事兒。」

「國企？」陳太忠訝異地看他一眼，沉吟一下，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他緩緩地搖搖頭，「我不是這樣劃分企業的，我眼裡的企業有兩種，一種是誠信的，一種是……不誠信的。」

「這次有歷史原因，」臧華的回答很簡練，而且也沒什麼新意，但是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這次就這麼算了，他人雖瘦小，這麼說話卻是很有力度。

「不想補交，這個心情我真的能理解，」陳太忠微微一笑，轉頭看一眼凌洛，「凌廳長同意的話，我無所謂的，不過就是在報紙上的不誠信名單里，登一下嘛。」

「統一的精神，我倒是沒有，」臧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接著又上下打量他兩眼，「小陳，你也去了通德幾次，沙湖水庫的事兒上，你還幫忙了，一直想面見你一下，代表市裡對你對通德的支持，表示一下感謝。」

他想得很開，反正這錢到不了文明辦手裡，他自然是無須介意到了什麼地方，尤其是臧華是省里出了名的杜老闆力捧之人，你凌洛不想要這個錢的話，我又何必去出頭？

當然，以臧華在杜毅面前的份量，他輕描淡寫地處理一下責任人，又死活不追繳欠款的話，也沒人會揪住不放，畢竟天南是杜書記的天下，而且他是受了趙喜才的連累，也不怕對人說出來，但是真要這樣做……有點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