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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意思表達清楚了，但是內里的味道，還真有點飄忽，穆海波這算是讚許呢，還是威脅？這個味道沒說清楚——反正不管怎麼說，陳某人是連蔣世方的秘書都頂了。

沒見過廳級領導這麼發脾氣說怪話？那是人家發脾氣要分場合和對象，眼下屋裡只有三個人，連秘書都在外間，三個級別相等的人，臧市長自然敢這麼說——沒錯，陳太忠雖然只是正處，卻是具備跟正廳平等談話的實力。

「我這兒從來一視同仁，沒有區別對待，」陳太忠笑眯眯地回答，卻是一點都不落下風，「昨天素波開發區蔣主任給我打電話，她那裡，當初也被下了不合理的籌款任務，我告訴她，合理不合理那不是我考慮的問題，我抓的是不文明現象。」

「嗯，」陳太忠點點頭，官場里有些時候，不能過分藏拙，該說明白的話，就必須說明白，這樣才能給別人一個清晰而明確的信號，「她當時有事，讓穆處長給我打的電話，我告訴他文明辦會一視同仁，穆處長表示，希望我能說到做到。」

蔣君蓉是何許人物，凌洛很清楚，廳里的人被蔣主任來電質詢之後，立刻就將這個情況報到了老大那裡，他知道有這麼回事。

臧市長是真的火了，這個惱火併不是那麼簡單，被人拒絕只是其一，事實上，從某個角度上講，他認可陳太忠陳述的理由。

而且，你是正廳，是堂堂的一市之長，還是背靠杜老和*圖*書大，姓陳的那廝不過是個正處，你真要「聞陳而走」的話，丟不丟人啊？

這就是明明白白地說了：喂喂，你搞清楚啊，臧華可是杜毅的人，你這麼死纏著不放，不考慮一下後果嗎？

正是因為如此，臧市長雖然說他也要盯著陳太忠，可是他的大多數怨氣，反倒是集中在了凌廳長頭上，麻痹的你明明知道姓陳的是愣頭青，還要一個電話叫過來，這不是有意給我難堪嗎？

「我就是那句話，企業分兩類，欠款和不欠款的，上報的時候，交清的我不會曝光的……當然，你民政廳願意自己籌款，補齊某些企業的款項，我也承認。」

「這……這是怎麼說的，」凌洛的臉，登時就皺做了一團，心中委屈無比，我這才是躺著也中槍……

這話，這兩位廳長都懂，但是只要是個人，就會想只要這社會風氣不是在自己手上爛掉的，只要我能維護了現狀，那就是下一任的問題，關我什麼事兒？

不成想來了之後，凌洛這傢伙居然扯出來了省文明辦，尤其要命的是，丫點出了陳主任這人年輕氣盛，不太好說話。

但是，人家凌洛把陳太忠的名字報出來了，臧華也就退無所退了，否則落在凌廳長眼裡，難免要得個欺軟怕硬的名聲——合著你來我民政廳，就氣勢洶洶，一聽說涉及陳太忠，就嚇得草雞了？

可是，凌洛並不知道臧華的心理變化，他只當今天ｍ.ｈe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ｍ得罪臧華的是陳太忠——我可是還幫著緩頰了好幾句呢，眼見人家起身要走了，忙不迭跟著起身，「臧市長，這都是飯點兒了，一起坐一坐吧？」

「太忠，有些人和事兒，你要區別對待，」凌廳長語重心長地發話了，「精神文明建設，總是要在黨委的領導下展開的。」

至於說拖欠捐款的國企該怎麼處理，他也有了對策，通德沒有多少大企業，上了民政廳名單就四家，其中三家，他打算讓其補齊，還有一家，那廠長他用得不順手……那廝願意不願意補齊，他就不管了。

其實一聽是陳太忠負責此事，臧華心裏就生出了點不妙的感覺，他對這個傢伙的破壞力太清楚了，通德發生過兩件跟陳太忠掛得上鉤的事情，特別具有代表性。

於是，凌廳長就拽了陳太忠來做擋箭牌，心說姓陳的你扛得住，我能跟著沾點便宜，扛不住的話，那也是你自己認慫了，不能把怨氣撒到我頭上——你當我這個廳長，不想追那些欠款嗎？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還有事兒，」臧華冷著臉回答，心裏是越發地生氣了，麻痹你老大不小的人了，看不出個眉高眼低來？我坐一坐，陳太忠再坐一坐——嫌我面子掉得不夠狠是吧？

臧華也知道這麼個人，畢竟，他在去通德之前，是在素波任副市長的，前任市委書記的女兒、素波官場第一美女，又是招商辦的副主任www.hetubook.com.com，他能沒聽說過嗎？

「特殊情況的話，我又沒讓他們補交的意思，他們也可以向社會說明自己的苦衷，」陳太忠坦蕩蕩地一攤雙手，「而且，有人在關心，我是否能做到一視同仁。」

素波開發區？兩個正廳級別的幹部交換一下眼神，沉默了起來，最後還是凌洛發話了，「蔣君蓉？」

這話是很明確的試探，陳太忠馬上就給出了明確的答覆，「出不出錢，跟文明辦關係不大，臧市長，文明辦搞這個調查，是針對不文明現象去的，對事不對人。」

——凌洛打電話叫陳太忠的時候，並沒有瞞著他，使用的措辭他也聽得很明白，姓陳的聽說有凌廳長都稱為「領導」的人在場，都敢施施然趕過來，光這份膽氣，他就有點佩服，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好，」臧華站了起來，現在已經將近六點，是吃飯的時候了，但是他沒有心情再呆下去了，臉色鐵青地衝著陳太忠微微點頭，「好，我也會關心你是否會一視同仁。」

一個小小的處長，面對兩個正廳的壓力，居然張弛有度，一點都不落下風！臧華心裏既是惱怒，又是有點暗暗地佩服這傢伙，他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發問了，「小陳你的意思是說，沒有商量餘地了，是吧？」

他更惱火的是，自己主動上門了，對方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在來民政廳之前，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要求不會被通融一二，是的和圖書，他很有把握。

「總是有些特殊情況的，」凌洛見臧華的臉色不好，於是謹慎地出聲了，「小陳，警惕某些不好的苗頭，這是對的，但是也有個特殊情況特殊對待的問題。」

眼下陳太忠又要讓民政廳自行補足捐款，凌洛哪裡肯答應？他就算再忌憚臧華，也不能認了這種窩心事兒。

因為臧華知道，凌洛是個知情識趣的傢伙——如若不然，他就派別人上門了，他堂堂的一個市長，吃多了撐的，送臉上門給人抽？

沙湖差一點被中視曝光，是陳太忠牽線，壓下了此事，這證明人家走上層路線的能力極強，至於說發生在通玉的那件事，則是鳳凰的混混們浩浩蕩蕩地遠征通玉，滿大街的「合力汽修」，不但封鎖了路口，還圍住了警察局。

臧市長是杜毅的紅人，但是他絕對不願意直接面對陳太忠——甚至他懷疑，杜書記估計都要頭疼這傢伙。

「那不關我的事兒，你們自己商量吧，」陳太忠笑眯眯地一攤雙手，他被臧華那句略帶威脅的話惹惱了，「已經兩年沒收上來的錢，能收上來當然好了，但是……」

其實，凌洛找陳太忠來，也沒安了什麼好心，關鍵是今天下午臧華氣沖沖地找上門了，臧市長雖然是才上任兩年的市長，但是在廳級幹部中的行情，比之一般的市委書記也不遑多讓，他不想輕攫其鋒。

「這種口惠而實不至的假捐款現象，不能放任下去，否則遲早會剎不住閘，」陳太忠毫不畏懼地回m.hetubook.com.com應著他的眼光，誠懇地回答，「一旦成為眾所周知的秘密，人家笑話的是政府信用，影響的是社會風氣。」

這話才是為難凌廳長，他建這個民政大廈，已經用了太多有爭議的款項了，就這樣還是緊巴巴的，現在讓他往外吐錢，那怎麼可能？

「你心情好，當然可以坐了，」臧華是真忍不住了，回頭狠狠地瞪他一眼，惱怒之下，再也顧不了許多，「你的辦公大樓刷刷地蓋，我還得回頭給你張羅錢呢。」

「來都來了嘛，要不然別人要說我不懂待客之道，」凌廳長就想上前伸手拽住他，心說得罪你的是陳太忠，不是我啊。

所以說，臧華是活生生地被凌洛擠兌成這樣了，而且陳太忠來了之後，舉止得體應對從容，臧市長雖然不滿對方不給自己面子，但是對小陳，他真的生不出太多的怨懟之心。

那麼，后話里的穆處長，大家也就都明白是誰了，綜合處處長、省政府第一秘穆海波。

愛用黑道手段解決問題，或者能很好地走上層路線，幹部們具備其中一種素質，就讓人頭疼了，而能把這兩者結合起來，那效果真的是一加一遠大於二。

不成想陳太忠來了之後，根本沒讓他跟著佔便宜的意思，而是很明確地表示，民政廳是民政廳，文明辦是文明辦，大家各司其職——你們給不給錢，對我來說不是重點。

「哦，你的壓力也很大啊，」臧華點點頭，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陳主任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