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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所長跟陳主任是素識了，相互之間幫過忙，基本上是誰也不欠誰什麼，比如說吧，陳主任送過張所長特供熊貓，張所長也安排過軍機在陰天起飛，幫著航拍素紡的廠區。

「你要當場抽他，我不太合適幫你按著他，反正你打架也不吃虧不是？」張所長聽得就笑，順便還泄露個秘密出來，「王從有個乾媽，跟竇明輝的姐姐是同學，這傢伙就是仗著這個，不怎麼在乎別人。」

「大概是警察系統，」張建明含含糊糊地回答，又自嘲地笑一笑，「我這大老粗的，啥也不會，搞不了什麼技術。」

「見你的話有空，晚上我帶你吃飯，你那些兄弟……等他們有事找我，你再聯繫我不遲，」陳太忠聽他這麼說，索性反客為主，卻也沒有得罪朋友的可能。

「他連襟開車撞死個小孩，」張所長實話實說，「這姐妹倆不是一個媽生的，不過聽說要判死刑了，這就著急了……聽說你管這事兒。」

「咦，你這年紀看著就是三十一二歲，面嫩，」陳太忠笑著點點頭，見到張參謀，他就明白張所長的意思了，沒準人家引見這個張建明是正事，李強的事兒，反倒是捎帶了。

「你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吧，直接說，什麼事兒？」陳太忠對張所長印象不錯，知道人家不會閑得沒事打電話給自己——你要是真心祝賀的話，該是你讓我選時間的，而不是倉促地定在今天晚上。

「你和-圖-書少跟我扯這個淡，」陳太忠一拍桌子，臉上卻是泛起了古怪的笑容，「他得罪我無所謂，我就問你一句話，他昨天晚上做了什麼……你是不是都清楚？」

然而，饒是如此，他也知道這事兒不怎麼擺得上桌面，所以他給陳太忠打電話的時候，就說許久不見了，聽說你調到省文明辦了，今天晚上我在軍分區招待所擺一桌，慶祝一下。

原來嘴裏的「兄弟」已經變成了「朋友」，他的選擇不問可知，陳太忠心知肚明，於是點點頭，嘴裏很乾脆地蹦出兩個字來，「你說！」

陳太忠有心不答應吧，還真不合適，現下的社會，就是人情的社會，人不能太特立獨行了，而且，他心裏還有別的算計，「我要是當場抽他呢？」

所以，在喝了半個小時之後，他沖張所長使個眼色，張所長見狀，知道自己得出面了，於是藉著點酒勁兒發話了，「陳主任，今天李主任過來，是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說陳老大，你才多大歲數，現在都已經正處了，建明跟您比，那是差得沒邊了，」張所長笑著插嘴，「不帶這麼埋汰人的，以後建明有事找你，你得給我點面子。」

接下來，大家就是笑嘻嘻地喝酒聊天了，不過，李主任的來意，不但張所長和陳主任知道，連張參謀都知道，所以這推杯換盞時，氣氛有一點說不出的古怪——大家都裝作若無htｔps://wｗw•hetｕｂoｏk•ｃom.cｏm其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沒人會真的認為是若無其事。

張所長請陳太忠，必然是在招待所食堂的東包間，前文說過，這裡是接待身份尊崇的客人用的，也就是司令和政委常去的南包間能比一下。

糧食廳？陳太忠一聽這三個字，心裏就生出了點猜測，卻是不肯點破，只是淡淡地回答，「我又不認識他，有啥事兒，你跟我說吧。」

李強其實也不喜歡這種氣氛，但是沒辦法，自家連襟就捅出這麼個漏子來，往日里有些可管可不管的事兒，他就不管了，可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他想推都沒地方推。

「這個好說，咱們兄弟誰跟誰？」陳太忠笑著點頭，這時候，飯菜就上來了，不過張所長身上有點軍人氣質，二話不說先將口杯斟滿了，四個杯子倒滿，兩瓶五糧液就剩下了一個底兒，「好了，咱兄弟們難得坐在一起，一口乾了啊，開門紅。」

他走進食堂東包的時候，屋裡已經有三個人在了，一個是張所長，一個是個兩毛二，還有一個黑瘦中年人。

「熬也沒啥意思了，」張建明笑嘻嘻地一語帶過，說話倒也算有章法，「四十一刀切，我三十五了，也不想等了。」

「是這樣，昨天晚上，我連襟開車在湖濱大道上撞了個人，」他嘆口氣，「怎麼說呢？他當時喝酒了……」

「那你就安排吧，我到時候過去，」陳太忠和*圖*書一聽是這種因果，也就不好抱怨張所長了，反正那邊都表明態度不插手了，就是引見一下，「反正不關你事，對吧？」

「我是副團，相當於副處，不過轉業之後要降半級，就是個正科了，」張建明笑著回答，「不過到地方上，實職正科也不敢想，有個副科的位子我就知足了。」

黑瘦中年人就是李強了，那個兩毛二是作訓參謀張建明，張所長笑嘻嘻地介紹，「建明這是要到地方去了，太忠你是貴人，以後得幫忙提攜他。」

「哦？」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李強，又轉頭面對張所長，「什麼事情？」

航拍是花了錢的，但那是軍機啊，跟特供熊貓一樣，都屬於有錢未必買得到的，而且，由於陳某人在招待所包了一個小樓，張所長知道，陳主任的私生活非常糜爛。

以他現在的情商，完全能接受了對方吞吞吐吐的說話，所以他並沒有介意，「你這兩毛二……中校，算個什麼級別？」

「老張我不是不給你面子，」陳太忠一聽，果然是這個話題，就惱了，「你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回事嗎？你知道那小子撞死人的時候，有多麼得瑟嗎？」

這些都是很扯淡的由頭，關鍵是張所長是軍隊系統的人，陳太忠在地方折騰得再狠，他總折騰不到軍隊里去，於是張所長就認為，我跟陳太忠平素就有交往，所以，可以打個電話問一下——軍隊里的人，對於生生死死這些事，看m.hetubook.com.com得也開一點。

不過下一刻，他就將此事放在了一邊，不就是褲襠里那點事兒嗎？好像哪個幹部遇不到似的，只要上面頂得住，或者窩裡不亂，能出什麼問題？

「得，我怕你了，說實話吧，糧食廳辦公室主任李強想見一下你，」張所長服軟了，其實，他雖然是招待所所長，做迎來送往生意的，但是骨子裡是直來直去的脾氣。

李主任卻是不知道，張所長早就跟陳主任泄底兒了，他只當老張就是遞個話呢，原因很簡單，他要求人的事情，真的有點缺德——公道自在人心，人家張不開嘴很正常。

竇明輝是警察廳廳長，王從能有這樣的關係，就算很了不得了，這關係說遠很遠，但是細細拉扯起來，卻也不算太遠，平日里未必幫得上什麼忙，但是真有天大的事，還是可以拿來用一下的。

陳太忠笑嘻嘻地一口乾掉杯中酒，腦子裡想的卻是別的——哥們兒的荒淫，老張這是見過的，而這張參謀是要轉業下地方了，老張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哥們兒也難免被動一下。

「警察系統的實職正科，可是了不得呢，」陳太忠笑嘻嘻地點頭，「怎麼還不得琢磨一個分局副局長？張參謀前途無量啊。」

反正進來之後，大家都不說王從的事情，他自然也要偽作不知，以免提前影響了氣氛，「張參謀的去向定了沒有？」

「沒錯，就是他，」李強一見他這表情，心裏就是暗嘆，但是他不能不救和_圖_書人啊，「當時他也不知道是您，真的是多有冒犯了。」

陳某人的車被拖去修理了，所以他打了輛計程車來，不過門崗是個老兵，見此人依稀有點面熟，問了一下知道是找張所長的，就放行了。

他不問李強來意，李主任也就不說自己的來意，都是處級幹部了，誰還沒有這點城府？而且他的酒量也相當地不錯，那麼大一口杯的白酒，他居然也是一口就悶了。

「你打住了，」陳太忠一伸手，臉刷地就拉下來了，渾然不顧剛才兩人還笑嘻嘻地碰過杯，「你連襟是叫王從嗎？」

張參謀年紀也不大，看起來也就是三十一二歲，陳太忠挺奇怪的，「你這個年紀就是中校了，怎麼不再熬幾年？」

「哦，」陳太忠點點頭，他看出來了，張參謀不是不想說，而是不便說，這軍官轉業其實跟幹部調整是一個道理，事情沒敲定之前，不好亂說。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張所長很乾脆地一攤雙手，「反正李主任也是我朋友，咱們都不見外的，啊？」

「也沒啥，就是幾個地方上的兄弟，想結識一下陳主任，」張所長笑著回答，他是正經的部隊里的人，也是一口部隊腔，他嘴裏的兄弟，可不是黑社會的意思，而是戰友、鐵哥們兒這一類的。

「我就算知道那些，頂毛的用？我是部隊的，又不是地方的，」張所長回答得大大咧咧，「給我個面子，陳老闆，你到場就行了，你倆咋商量，不關我的事兒，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