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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兒總得一點一點做啊，」陳太忠不吃這一套，「南宮，這次我是組團找項目來了。」

要不說這體制里的人發展，走對了路的話，碾壓一些幫閑真的是毫無壓力——幫閑不是萬能的，世事變遷白雲蒼狗，大家時刻都得找准自己的位子。

一行人來到南宮毛毛的總經理辦公室，南宮也不客氣，徑自走到一個單人沙發前坐下，一指隔著小圓茶几的另一個單人沙發，「坐。」

南宮老總也是多面手，他不吝嗇對陳太忠讚美的同時，也不怕赤|裸裸地表示點傲慢出來，雖然他僅僅是個商人，但是偏遠縣區的處級幹部，真的不值得他重視——廳級幹部想跟他打麻將，還得排隊呢。

而這麼說話，在賣弄的同時，又抬高了陳區長的地位，正是花花轎子人抬人。

「你算個什麼玩意兒，敢跟我開玩笑？」陳太忠真的留步了，他扭頭微微一笑，「整天被廳級幹部捧著……忘了自己是老幾了吧？我給你幾分面子，真當我是給你的？」

「這個不好搞，試點都已經划完了，中央財政補貼，誰不喜歡？」要不說，吃這碗飯的，就沒個簡單的，南宮毛毛一聽這話，就直接點出了要害——國家的諸多政策和法規，就在他腦子裡裝著呢，他甚至還點出了一些因果和現象。

「有分管的主任，哈，」南宮毛毛登時笑了起來，北京土著撩撥外地人，真的有太多手段了，別的不說，部委里的和-圖-書門路，人家都門兒清。

「年底了嘛，」南宮笑眯眯地點頭，「你這不是也來了？」

這還不算完，南宮看一看白區長等人，感觸頗深地發話，「你們可是真的遇上好領導了，剛才跟我打麻將的，兩個地方上的廳級，別說辦事了，先輸一點再說吧，你們陳區長，可是辦完事才結算的……也就是他，才有這行情，你們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陳太忠見他抽得高興，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來，自顧自地點上，猛吸一口這才發話，「看你這話說的，有那麼不值錢的政治局委員嗎？」

這話說得在座的北崇幹部一臉的赧然，不過再想一想，在皇城根兒的人面前，如此形容一個老少邊窮地區，也確實再正常不過了。

「規矩我懂，」陳太忠點點頭，人家南宮吃的就是這口飯，私人的事兒好協商，但是公家的事指望別人破例，就有點不上路了。

其實南宮的賓館也不算小，這九層的賓館，擱到北崇也是耀眼的建築了，不過針對北京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這裏就是不起眼的存在了。

「是啊，來找門路，我去的那個區，真的是什麼都沒有，要多慘有多慘，」陳太忠苦笑著一攤手，「而且民風彪悍，意識也比較落後。」

「太忠，你留步……我就是開個玩笑嘛，」南宮毛毛真的傻眼了，他真的是想開個玩笑，卻是沒想到對方暴躁若斯。

陳太忠也是乾笑和_圖_書一聲，心裏卻是微微一沉，「那這個事情，是辦不成了？」

事實上，他現在堅持把話說清楚，也是在向自己的人表示，京城裡很多事情，不是知道門路就能辦得下來的，交情什麼的，就更不管用了，「不過，事情完了再算可以吧？」

「行了，不用說那麼多，農科院和國家林業局，幫著聯繫一下，」陳太忠發話了，「其他的部委不找你了，就這兩家。」

比如說這個黑矮的胖子，雖然對陳區長還算客氣，但是直接就無視了他們這幫明顯是幹部的主兒，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懶得掃一眼，這種不經意間的傲慢，才是真正的有底氣。

「能幫的，我自然會幫你，」南宮毛毛聽他這麼說，就正色表態，「不過……既然不是你私人的事兒，那有些事情，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合著這不是老懞的福利啊，陳太忠拿這煙招搖撞騙好些日子了，現在才知道了根腳，要不說北京這幫人，真的有眼力價，他淡淡地吸一口，才回答，「我是認識國務院門口傳達室的主任，順了兩盒。」

「退耕還林99年開始試行，去年這個時候，兩千年底，有人找我說這個事兒，他們省內自己搞了退耕還林，既成事實了，想讓國家承認一下，先上車後補票嘛，這種事多了，尤其退耕還林涉及到的，不是一省的利益……你猜最後結果是什麼？」

「你們也都坐吧，」陳太忠扭頭吩咐和-圖-書一聲，才看一下南宮，笑眯眯地發話，「最近買賣……看起來不錯啊。」

也不知道這個胖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來歷？

「我說，你厲害，國務院傳達室的主任你都認識？」看南宮毛毛那震驚的樣子，這個主任似乎真的很了不起。

到了現在，南宮依舊是這個賓館的老總，但是陳某人已經成長起來了，他不但入了黃家人的法眼，也在北京有了廣泛的交際，更是跟南宮的後台孫姐，都有了直接的接觸。

「國務院門口的傳達室真有主任？」陳太忠登時傻眼，他這話是隨便調侃的。

「倒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南宮毛毛從茶几上拿起一盒軟中華，自顧自地點上——太忠不抽煙的嘛，他輕輕地吸一口，才淡淡地發話，「沒拿條例說事……那是上面有意見，有意刁難，真拿條條框框來說的話，那起碼要請出一個政治局委員，才能破例。」

「結果是什麼？」陳太忠有點好奇——其實在座的諸位都很好奇。

一邊說，他就一邊站起了身子，此時正好有服務員端過來茶水，他身子微微一讓，徑自向門外走去，嘴裏招呼一聲大家，「走了，咱們趕下一個場。」

「我們最大的就是正處，你這兒最小的都是副廳，怕拉低了你這賓館的檔次，」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發話，「好了，不說那些了，這次要跑的部委真的不少。」

「哦，合著南宮你拿我開涮，」陳太忠笑眯眯地和_圖_書點點頭，「那行，就當我今天沒來，南宮老闆，打擾了啊。」

眾人正心裏暗暗猜測，就聽得叫南宮的傢伙又笑著發話了，「這個區不需要有什麼，有太忠你就夠了，民風彪悍……誰敢在你面前說彪悍倆字？」

「住我這兒不就完了？」南宮毛毛笑嘻嘻地回答，「還麻煩人家小荊，有點買賣也不知道照顧一下兄弟。」

「我那個區，山地太多，想著搞一下退耕還林，」陳太忠淡淡地發話，「林業部現在不是在搞試點嗎？我們也想搞一片。」

「呃……」南宮毛毛登時語塞，他好歹也是這個小圈子的頭面，平時待人接物也很是圓滑，今天偶爾開個玩笑，卻是沒考慮到，玩笑開得稍稍過了一點，而對方又是個生瓜蛋子。

要不說這些主兒玩嘴皮子，那是一等一的溜，真真假假的，就把態度表明了。

「他們想著，沒多總有少吧？結果部里人說了，國家試點是國家試點，省里試點是省里的試點，」南宮毛毛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奇怪，「既然能互相借鑒……中央財政就不方便補貼，那樣容易搞得地方失去特色、」

「太忠你不是不抽煙嗎？」南宮毛毛登時傻眼，目光落到煙盒上，眼角又禁不住抽一下，「大熊貓，這序號……應該是特供國務院的，誰給你這煙，你找他不就完了嗎？」

「農科院這個……先說一下林業部是什麼事兒？」南宮毛毛知道林業部改國家林業局了，但是和圖書他偏要用老稱呼，一個是能少說倆字，省事，另一個就是……這才是老北京的范兒。

「別人不行，太忠你可是金字招牌，信誰還信不過你？」南宮毛毛笑眯眯地回答，「其實大家都還希望你欠下人情呢，不過想一想，估計你也不能答應。」

不過還好，區長大人說話也是不卑不亢，這讓所有北崇人心裏都相對舒坦了一些——領導在上層，果然手段通天，咱北崇有這樣的區長，還真是幸事。

這話一說，白鳳鳴和徐瑞麟又交換個眼神，就這麼個小破地方，處級都不好意思住進來？果然是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多啊。

「嘿，」幾個人聽得就是會心一笑，地方用既成事實綁架中央的事情，見得多了，有綁架成功的，但也有撞上鐵板的，這一家顯然就是撞上鐵板了。

事實上，他說這些話，根本就沒跟陳太忠溝通過，察言觀色一陣就說出來了，還是嚴絲合縫效果極佳，所以說有些職業看著簡單，但是能成為其中佼佼者的，都不會是簡單人——成功從來不是靠幸致。

「哦，原來都是你們區的啊，」南宮這才又掃一眼那邊或坐或站的五人，笑眯眯地點點頭，「住的地方找好了嗎？」

「找好了，小紫菱幫安排的，易網公司的接待賓館，」陳區長很乾脆地回答。

要說陳太忠初次進京的時候，那真是什麼都不懂，只有站在范如霜身後，看別人打牌的份兒，那時候，南宮就是這個賓館的老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