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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局長眼見區長發怒了，也顧不得這個外人，他猶豫一下，終於是重重地嘆口氣，「關係戶要苗兒的太多啊……林書記、葛區長這些，都跟您熟。」

區里魚苗發放的章程還沒下來，不過這位一點都不在乎，「區里給苗我就養，不給苗，我就自己去抓，五百塊一個苗，我不信買不到！」

而北崇現在要搞的娃娃魚項目，是全國獨一家，娃娃魚苗的數量也有限，這個玩意兒鐵鐵的是暴利，至於說下家什麼的，那更是不用擔心——魚苗都沒到呢，買成魚的人都已經拎著錢找上門了。

「陳區長你再這麼說，我跟這兄弟就私下交易了，」話癆荀沉著臉回答，丫挺的身上到處都是幽默細胞，不怕湊這麼個趣。

區里幹部沒別的長處，打聽區里這點事，那是一等一的方便，尤其是陳區長請的人也敬業，無私地教授娃娃魚的養殖，有什麼難點還可以請專家出診。

半小時之後，考試結束，陳太忠攔住個農民問一句，「老鄉，問你一句哈，覺得今天的題難不難？」

想到孟志新這個行為的詭異，陳區長很想讓那貨給自己打個電話，但是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那廝居然敢讓朱奮起找自己請示，估計是有什麼說法。

事實上，年輕的區長並不關心老孟為什麼要去抓賭，他更在意的是，姓孟的你還沒當上副區長呢，就琢磨著指派朱奮起了？真是好大的狗膽，警察局也是你能隨便伸手的和-圖-書？

江鋒是上一屆的副市長，分管的就是農林水，陳區長也承情不少。

「工作時間，賭博確實不應該，」陳區長還是願意就事論事的，這個現象在北崇之類的偏遠縣區很嚴重，小小縣區一般沒多少事，幹部們通常是上午忙完事情之後，中午狠狠地喝一頓，下午就自由活動了，以至於一些人想辦事，都找不到相關負責人。

就在此刻，陳區長的手機響起，是朱奮起打來的，「區長，孟志新剛才給我打電話，要分局去良足洗腳屋抓賭。」

「自己下的指標……你算個有擔當的啊，」陳區長似笑非笑地點點頭，然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來點上，輕吸一口之後，伴隨著淡淡的煙霧，他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話，「我要聽實話。」

「聽到了，」荀德健點點頭，他聽得簡直太明白了，別的不說，同樣是區里的項目，獼猴桃和柑橘，聽起來前景不錯，這些幹部們根本不帶動心的，而是積極號召大家種植。

「現在已經遠遠超出了三百尾，」胡局長苦笑著回答，他本來沒膽子說這個事兒，但是區長既然挑明了，他也就不差再多叫一叫苦了。

尤其難得的是，這是非常正當的來錢買賣，根本不怕人查，所以說，就在農戶們還在猶豫，自己能不能養得好娃娃魚，會不會賠錢的時候，區里的不少幹部都已經認定了，這個買賣一定要爭取——信息量的差異，hｔｔps://ｍ•ｈｅtｕboｏｋ•coｍ•ｃom自然會影響行動力。

「真是赤子之心啊，」看著遠去的背影，陳區長又感慨一句。

「他就是說有幹部在那裡賭博，而現在是工作時間，」朱局長也有點莫名其妙，他並不認為，一個小小的計委主任，有資格對自己指手畫腳，「還說他也拿不準，要我請示一下您。」

陳區長登時就默然了，好半天才問一句，「這是……想騙貸？」

「這是違法的，」陳區長輕描淡寫地發話，「你的苗沒標牌，區里不會認，就算養大了，也是非法捕捉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我是打算養的，」這位真不服氣了，他一指自家在建的池子，「要是我直接打算捉，那是我不對，但是我都花了三萬塊搞池子了，你要是不給我苗，還不能讓我買嗎？」

「真要空了，你來區政府找我，」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他不能滿足所有人的要求，但是接觸到的人，他還是能網開一面的——連農業局都知道留三百尾的關係苗，他堂堂的北崇區長，解決這種事真的不難。

「但是我聽說，今年的苗兒不好搞，」這位的臉色，真是要多苦惱有多苦惱了，他何嘗不知道陳區長的話有道理？但是問題就擺在這裏，「沒苗，你總不能讓我的池子空著吧？」

「明年不會給你留一個名額，」陳太忠卻是不肯放過他，「今年沒說到，那是我的問題，我不委過於人，但是明年不行……不是笑和_圖_書話你，賣名額，我比你會賣。」

「接著說，」陳區長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陳太忠淡淡地反問一句，「要是別人也搞這麼個池子，結果是四處收野生娃娃魚，你怎麼想？」

「抓賭？」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這孟志新搞什麼飛機？

「這倒不是，」胡局長見他這麼問，馬上就來了點精神，「不排除有人這麼想，但是主要的是，大家都還看好這個項目，像林主席的侄兒，自己就打算投資十五萬，只打算貸五萬。」

陳太忠自打上任之後，就非常痛恨這種現象，也屢次強調過，要工作人員在上班時間不許無故脫崗——出去辦事可以，但是不能縱情聲色犬馬。

不過這份私心，是私下傳播的，上不得檯面，胡局長遭受的壓力挺大，又不敢跟陳區長明說，也就是眼下被逼無奈了，他不得不解釋一下，「……我這兒也就留了三百尾的空額，江鋒的弟媳婦要五十尾，我都只答應了三十尾，她還說要找江市長打電話給您。」

「考試不難，咱都認真學了，」旁邊又冒出一個漢子，「我都打算買發電機了，不過陳區長你能不能給大家交個底兒……一斤魚真能賣到五千去？」

這是另一種情況了，大家對銷售真的很沒底氣，陳太忠聞言微微一笑，順手一指身邊的荀德健，「五千？我賣給他起碼六千一斤，要不區里掙啥？」

那哥們兒就等著你解釋好了，陳太忠決定沉住httｐs://ｍ.ｈetｕbｏｏk.cｏm•ｃｏｍ氣，不過在壓了電話之後，他還在琢磨：打牌的幹部……到底是誰呢？

眼下的娃娃魚養殖，似乎是困難重重，但是幹部們前仆後繼，都想在裏面插一腳，這足以說明問題了——幹部的嗅覺，肯定比普通民眾敏銳得多。

說起來挺有意思，當初區里號召廣大農戶種獼猴桃和柑橘的時候，大部分的農戶響應了，但是區領導里，響應者寥寥無幾。

「是，明年我保證不這樣了，」胡局長表情沉重地點點頭，以表示自己態度端正，但是他的心裏並不是很以為然——下面的漏洞多著呢，不信你管得過來。

像眼下就是如此了——平白掉下來的冠冕堂皇賺錢的機會，真的不多啊。

「這個指標……」胡局長拉長了聲調，他有心想找點理由，但是倉促之間也想不到，索性心一橫，「這個指標是我個人的主意，就是想著咱養殖中心，不能放了空池子。」

「你說三百尾，那我給你三百尾，」陳太忠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事實上，他想放不下也不可能，鬼才知道這裏面牽扯了多少幹部，「老胡……下不為例。」

旁人聽說之後，就紛紛地離開了，倒是話癆荀不見外，站在那裡死活不走，他笑眯眯地表示，「太忠，咱倆誰跟誰啊，我這人嘴最緊了。」

不過沒搞明白之前，他暫時不打算暴露自己的憤怒，「怎麼回事？」

「聽到了吧？」陳區長側頭看一眼荀德健，「這是一個好項目，你再猶豫的話wｗw•hetuｂｏok•ｃｏｍ•coｍ，這賺錢的買賣我不找你了。」

「這個我不管，」陳太忠冷冷地掃他一眼，「你要是沒能力，明年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也沒啥可說的，」胡局長一攤雙手，「大部分人覺得這個項目不錯，投資也不算特別大，就想搞一下，想當初種獼猴桃的時候，大家可沒這個積極性……」

「我努力做好，」胡局長嘴角抽動一下，不情願地回答，他在此事中雖然得罪了不少人，卻也賣出了不少人情出去，其實所謂的行局緊俏與否，副區長強勢與否，真的無所謂，關鍵是你手上掌握了多少權力，能化為財富的權力！時機湊巧，農業局照樣可以緊俏。

這倒不是說領導們提前估計到了，獼猴桃一定賣不出去，雖然也有人想到了，獼猴桃的下家沒著落，但是更多的人想的是——大家都在種這個，我種這個就算能賺錢，也獲得不了暴利，東西多了就不值錢了。

「陳區長，你這麼問就見外了，」老鄉一咧嘴，就陰森森地笑了起來，合著他還認識陳太忠，「要不是認你這塊招牌，這個逑毛的考試，鬼才會來哩。」

荀德健等人見他倆情況不對勁，就紛紛地圍了上來，陳太忠見狀一揮手，「你們先一邊了解情況，我們說點題外話。」

不過荀德健既然要看養殖戶，光看農業局是不夠的，於是大家中午來到濁水鄉吃一頓，下午又直接走訪了兩個已經登記了的農戶，這二位對養娃娃魚也是信心十足，其中有一個，已經在砌水泥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