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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轍啊，等一會兒我還得去濁水，再過倆月，娃娃魚苗就到了，」徐瑞麟苦笑一聲回答，「時不我待，多少人眼巴巴地看著呢，這個關鍵時候掉鏈子，是要挨罵的。」

「其實啊，公平就好，」旁邊一個中年漢子回答，他身邊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好煙葉當然就貴了。」

「外面縣區進來的苧麻不少，」徐瑞麟苦笑著回答，「咱的收購價是每公斤六塊二，比外面五塊五的上門收購價高不少，現在已經收了將近七百噸，沒多少錢了，二茬麻扛不下來。」

「最少也得那麼多，」徐瑞麟點點頭，「咱的名氣傳出去了，有些手裡捂著頭茬麻的還會賣過來，再加上麻價還會有波動……不能再少了。」

「你要是一限制，那就全是本地的，」徐瑞麟聽得就笑，又抬手抹一把汗，「外面的隨便找個本地人，花點小錢中轉一下，那算多大點事？而且咱們這個苧麻廠的規模，早晚是要上去的，就權當結個善緣吧。」

不管怎麼說，兩個廠子在建設中，基調定得也很高，陳區長走進脫膠廠，視察在建的污水處理池時，正碰上徐區長走過來，他頭戴安全帽，汗水順著安全帽的系帶一滴接著一滴掉落，T恤的前後心也已經被打得透濕。

明年種煙的會更多，陳區長聞言微微一笑，那時他初來北崇，還沒建立起足夠的威信，想必明年會大不一樣wｗw•heｔuｂoｏk•ｃｏm•coｍ。

「進度怎麼樣？」陳太忠隨口問一句。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今天的發言稿是隋彪念的，陳區長只當這廝看到來的領導多，想一改初衷賣弄一下，就說我讓你賣弄好了，反正抓人心的東西，是由我來宣布的。

至於說下面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他沒必要去關心，所以對於陳太忠拿走最大的這一塊，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抓住眼前的發起權才是真的。

捲煙廠已經開始正常生產了，目前正值煙葉收購季節，進出的車輛不少，廠里的建設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就是建設和生產兩不耽誤。

看到四處都堆積了不少的煙葉，陳太忠就想起來徐瑞麟的話，說不得又問一句，「這些都是你們自己種的？」

這大白天的，總還是要做點事情的，陳太忠上車之後，沉吟一下吩咐廖大寶，「去捲煙廠看看。」

不過，有些東西還是有預兆的，現在想起來，「長征路在腳下」這個活動，隋書記一開始是不贊成的，但是陳區長慷慨激昂了幾句，隋彪就不再說什麼——擱在往常，有類似的退步，隋書記肯定要爭取一點補償條件的，但是他沒有爭取。

其次就是兩天前在市裡，李強說起來隋彪，也是一臉的古怪模樣，說明李書記對某些發展，也是有耳聞的。

終究是個實力為尊的社會啊，張部長看著他的背影，和-圖-書不著痕迹地搖搖頭——三人同為正處，認識也在同一天，相處得還不錯，但是那兩位正處，一個見官大半級，一個新鮮熱辣到燙手，人家倆能說的話，我這個正處都沒資格聽……

不過有一點需要指出，北崇的苧麻，高支紗始終是個不好突破的技術壁壘，這個壁壘的產生，根本不限於紡織，跟脫膠都有關，甚至育種的責任更大一點。

陳太忠當然是不知情，但是他一想，隋彪想蹭政績，卻又不在乎人心，丫圖了什麼？

紡織廠屬於再加工，技術含量比較高，設備安裝也比較便捷，而徐瑞麟也是操心的主兒，施工進度並不比捲煙廠慢多少。

在北崇目前的項目中，除了油頁岩和清陽河兩個電力項目，就數苧麻廠大了，脫膠廠是初級加工，建設工期相對較長，而且環保這一塊很要命。

「他們當然想了，咱收得公道，不壓品級，」一邊又有人幸災樂禍地笑了，「煙草那幫人也不敢亂來了……指不定心裏有多恨咱們。」

「挺好啊，」老漢笑眯眯地回答，他認出了來人，「陳區長，能再貴點就更好了。」

「哎呀，這張張嘴，一千萬就又出去了，」陳區長苦笑著搖搖頭，要不說這當家難呢？北崇目前算有錢的了，但是架不住花錢的地方更多，「能不能限制一下外面縣區的苧麻，優先收購本地的？」

廖大寶雙唇緊閉，面無表情和*圖*書地開著車，他感覺到了，領導此刻只是單純的感慨，而不是要跟自己說什麼。

他的女人里，現在也只有張馨、丁小寧和劉望男還留在這裏，其他人都是有事回去了，不過由於進入了假期，蒙曉艷和任嬌最近要過來。

「那三茬就更扛不下來了，」陳太忠沉吟一下，方才發問，「再劃一千萬夠不夠？」

那他就可以考慮蹭著沾一沾光——就算他後腳走人，這個活動也是在他手裡發起的，干好了有他一份功勞，干不好也是後面人不爭氣。

幹部都像你這樣的話，老百姓得多幸福？陳太忠笑一笑，轉身才待離開，猛地想起一個問題來，「老徐，你說咱的苧麻製品，能不能從部隊里弄點單子？」

「花城那邊也想把煙葉賣過來，」旁邊有人發話了，「不過那邊好像看得挺嚴。」

「進度沒有問題，現在天熱，過幾個小時，涼快一點才能全出工，」徐瑞麟抬手抹一把汗水，「我正要跟你反應，再撥點錢吧，二茬麻下來了，計劃收麻的錢不多了。」

「那就再劃一千五百萬好了，」陳太忠一聽是這個說法，也沒了脾氣，索性多劃一點出來，「老徐你也稍微注意一下身體，這大太陽的。」

「這不扯嗎？」陳太忠笑著搖搖頭，「我倒是可想多給你錢呢，你得把煙葉種好。」

張浩並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看到陳太忠神情寥落地走回來，就強忍心中的ｗｗw•hｅｔuｂｏoｋ.ｃoｍ.ｃｏm妒意，走上前問一句，「太忠，怎麼回事？」

不成想方文在走的時候，要問一句隋彪怎麼改了初衷，這個提示很婉轉——其實都未必算提示，他只想了解一下，陳太忠是否知情。

但同時也因為要走了，他看到「邁開腳步，動手動腦」的活動，有這麼多重量級領導的支持，自上到下地形成了體系，隋彪估計是覺得這個不可思議的活動，很可能成功。

要跟那些既得利益者掰腕子，陳太忠點點頭，目前的北崇還真是經不起折騰。

「多事之秋啊，」陳太忠禁不住嘆一口氣，在別人眼中，北崇風平浪靜政通人和，發展也挺快，是大家羡慕的對象，但是……祥和背後的刀光劍影、權力博弈，誰又看得到呢？

「收購中，有沒有壓品級的現象？」陳區長不去捲煙廠，而是找農民們聊天，自是要了解一下下面的聲音。

廠門口修起了一排平房，是廠里收購煙葉的地方，雖然太陽正毒，也排著不少人，還有平車三輪車之類的，上面滿載著貨物。

「不是劃了五百萬嗎？」陳太忠聽得有點訝異，「咱的苧麻有多少種植面積？」

他在這裏糾結不提，陳太忠也是心潮起伏，他還真沒想到，隋彪是要走了，黨代會開過沒幾天的嘛。

「沒什麼，覺得有點無聊，」陳區長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上了自己的車。

看到徐區長做事如此辛苦，陳區長覺得自己這兩ｈｔtｐs://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com天，過得有點懈怠了，心裏有點微微的慚愧，可再轉念一想，哥們兒憋了這麼久，稍微放鬆兩天，可以理解的吧？

「沒有，給得還算公道，」中年漢子笑著回答，「比不上五年前行情最好時候的價錢，不過真是算公道了。」

「自那以後，就一年不如一年，」老漢義憤填膺地哼一聲，「今年要不是區里號召種，這輩子也不種煙了。」

「嗯，」老漢點點頭，沒再說話，看起來是有點貓膩，倒是那中年漢子很坦然地回答，「不是我的也是鄰居的，來時價錢都打聽好了……鄉里鄉親的，信得過。」

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可能，隋彪要走了，因為要走了，所以可以不在乎人心——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這個……不知道，」徐瑞麟猶豫一下，老老實實地搖頭，「部隊的採購那一套，我不是很熟，不過咱們這是日用品，不是什麼新奇東西，應該是存在競爭者的。」

街對面房屋的陰影下，還蹲著不少人，有一棟樓房正在施工，由於天太熱停下了，框架里擠滿了乘涼的人，房東也不干涉——北崇人在這一點上，還是很質樸的。

陳區長慢吞吞走過去，找個角落往下一蹲，旁邊一個老漢正在吧嗒煙袋，他就隨口問一句，「區里的收購價怎麼樣？」

陳區長也沒跟他說這些話的意思，他閉上眼睛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發話，「去閃金吧，看一看紡織廠搞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