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可以說是為了計委的發展，也可以找人幫忙在王市長面前說項，但是王蘇華不可能不跟他計較——副市長的臉，不是那麼好打的，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但是北崇有一個要求，令慈清人有點惱火，那就是——北崇保證貨到付款，在兩個工作日內支付，做為回報，慈清要保證貨物的品質和數量。

堂堂的縣委書記，不會太在意一個邊緣化的計委主任，瞿書記見他進來，笑著站起身打個招呼，禮數是做足了，但是坐下來之後，他繼續說話，絲毫不考慮王主任的感受——尤其要命的是，他說的還是些無關緊要的話。

在座的都不是笨人，大家也能想到，有收購就會有貓膩，但那都是下面人的小動作，他們這些縣處級幹部，還不至於眼小到這樣，難聽話說在前面，也不是什麼壞事。

「兄弟單位之間，沒什麼不能商量的，就算我做不了主，不是還有王市長嗎？你跟王市長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協議里寫上這種要求，不是讓別人看笑話嗎？」

「你這有信不過尚局長的嫌疑啊，」王蘇華看著尚局長笑。

這個並不難控制，市農業局和縣政府聯合出發貨單就行，卡死數量，北崇那邊一核實，發貨單上敲個章，表示收到了，提走貨之後，司機憑蓋了章的發貨單，回來領取運費。

計委就是搞計劃的，這個大家能理解，不過坐在角落的王家奇聽到這個表態，眼睛和圖書都有點綠了，等座談會開完，他拎了兩紮百威啤酒，去敲陳區長的房門。

「王主任知道我好這一口兒，還專門帶了啤酒來，費心了啊，」陳太忠端起啤酒，笑眯眯地抿一口，他剛才就問了，慈清這裏連青島啤酒都是快過期的——消費能力就不行，更別說這百威啤酒了，至於說門口碰到朋友什麼，這種說法他就更不信了。

「聽小王主任說，睡覺前你喜歡喝兩口啤酒，」王主任笑著回答，「剛才在門口，正好遇到一熟人，車裡有點百威啤酒，我就見面分一半……現在過來跟太忠你分一半，瞿書記也得喝，我注意到了，剛才你沒喝好。」

事實上，一團和氣之下，很可能隨時發生不見硝煙的戰鬥，只不過，對於可能產生的糾紛，雙方提都不會提，表面文章強調的就是精誠合作。

北崇這個姿態，真的很高，就是相當於坐在家裡，等著對方送貨上門，慈清的收購價、收購過程，一概不過問，連運費都不賺，只要求我們收的麻，一定是慈清出的。

這基本上就是把意向敲定了，簽約自然是要去北崇，不過陳區長也說了，你每年最低保證是四千噸麻，這個我們吃得下去，但是想多賣的話，要跟我們的計委協商。

所以這個酒，肯定是王家奇專門從利陽帶來的，他不怕點出這一點，不同地區的兩個正處級幹部，說話沒必要太遮掩，就像不同省份的兩個正廳碰到一和*圖*書樣，「不知道有什麼指示？」

「你能說一說，為什麼堅持這一條嗎？」王蘇華饒有興緻地看著他，並不正面回答。

當然，能開玩笑不代表能友好相處，笑著點頭，轉身就捅你一刀的情況，也多得是——被捅的這位回頭一看，呀，全是見了面能開玩笑的……尼瑪，到底是誰乾的？

「我是真不能喝了，重度脂肪肝，剛才是捨命陪領導呢，」瞿書記見狀，知道自己再獃著就礙眼了，於是笑著站起身，「你倆喝吧，小張幫招呼著……陳區長，那個大學生返鄉創業的資料，就拜託你了。」

「遇到過，多了，」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風氣一旦形成，扭轉起來都很困難，別人不認為自己錯了，反而認為我壞了規矩……其實一開始破壞規矩的人，多半都有點關係。」

「彭市長分管，」王主任拿起啤酒喝一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地回答。

不過這年頭，富貴險中求嘛，他沉吟一下，又直接發問，「計委對苧麻感興趣？」

市計委真的什麼都不算的，年輕的區長想到北崇計委的權力，心裏禁不住生出點自得，在陽州市計委做個主任，何若在北崇做個區計委主任痛快？

瞿書記走了，那個服務員小張開了酒瓶之後，很乖巧地站到屋角去，盡量離兩位領導遠一點，女孩兒還是比較懂事的。

這種對話也是恆北特色，到了縣處級，不太相關的領導，彼此之間都能開一和圖書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顯得相對親昵一點，跟天南官場死氣沉沉的習氣不太一樣——天南那邊，不熟悉的縣處級領導相遇，都是很矜持和客套，很少開玩笑。

「要對苧麻感興趣，王市長能吃了我，」王家奇苦笑一聲，都是王蘇華口袋裡的東西了，他真沒膽子去動，否則彭秋實也護不住他。

「我們也省很多事，」陳太忠聽得就笑，「下面辦事人員驗貨的時候，不用那麼辛苦了，我也省心……大家都省心。」

「嘿，」陳太忠聽得笑一聲，老王你今天跟著來，也是冒了不少風險吧？

「嘖，著急走什麼？」陳區長假巴意思地站起身留客，「要不我就會覺得，你對王主任有意見。」

「喂喂，瞿老大，咱不帶這樣的，」王家奇哭笑不得地回答，「我這小小的調研員，也能算領導……要不咱倆換一換？」

陳區長表示說，市農業局主持收購，我們是贊成的，北崇可以派觀察員來，看你們怎麼收麻，只管觀察絕不干涉。

「這個，我代表北崇人民歡迎，」陳區長笑著點點頭，想到此人昨天跟王媛媛的交談，再想一想，剛才丫自稱調研員，他基本上就能想到，這個調研是為什麼而去的了。

「陳區長，咱們是合作關係，」尚局長先忍不住了，你是上帝你牛氣，但是這個牛氣，也得有個界限才行，「協議執行過程中，有什麼問題，你我可以直接對話……」

這個麻怎麼運到北崇ｈeｔｕｂｏok.com.ｃｏm，我們依舊不干涉，北崇苧麻廠就只管收麻，貨到付款。

等真的出事了，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也不遲。

「王市長的分析和指示，非常精彩到位，」尚局長聞言，笑著鼓起掌來，慈清的縣黨委書記和縣長也跟著鼓掌，微笑著點頭。

當他說到，相較惠特妮·休斯頓，他更喜歡鄧麗君的時候，陳區長有點忍無可忍了，看一眼王家奇，「王主任還帶了啤酒來？」

「你遇到過這種事？」王市長又看他一眼。

當天晚上，慈清縣又大擺筵席，招待北崇貴客，陳太忠再三說，隨意就行了，這邊卻是一定要豐盛，不如此，就表示不出慈清人的好客。

「沒啥，親兄弟明算賬，醜話說在前頭，定下規矩省得扯皮，」陳太忠一攤雙手，理直氣壯地回答，「到時候直接執行就完了。」

更別說王市長和陳區長之間，還有晉部長這個紐帶在，這也是個市委常委——比關係遠近的話，他也比不過。

這時候就已經晚上九點了，不過令王主任感到意外的是，陳區長屋裡還有倆人，一個是慈清縣黨委的瞿書記，另一個是眉清目秀的小服務員。

但是陳區長不喜歡這樣，於是他看一眼王蘇華，「王市長有什麼指示？」

數量有出入倒還好說，多退少補就是了，但是品質不達標的話，要假一賠十——這種要求並不罕見，但是用在政府部門之間的合作中，多少有點過分。

「北崇正在嘗試搞制度建設和*圖*書，」陳太忠也笑一笑，「違規的成本很低的話，會催生一些人冒險的念頭，倒不如提前明確了違規可能付出的代價，將某些僥倖心理，扼殺在萌芽狀態。」

晚飯吃完，王蘇華也沒回市裡，而是幾個領導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北崇和慈清的合作，該怎麼展開。

「我哪兒敢對王主任有意見，他是市領導呢，」瞿書記笑著回答。

「呵呵，」陳太忠笑一笑，這般要面子的政府部門，是很多的，相互之間的合作，材料上寫得花團錦簇，滿篇的肯定句式，彷彿下一刻就可以垂拱而治，跑步進入共產主義。

「挺有道理，」王蘇華點點頭，終於明確表態，「醜話說在前頭，你北崇既然堅持這樣，我們也省不少事。」

「我哪兒指示得了陳區長？」王家奇笑著回答，事實上，這個啤酒確實是他從利陽帶來的，為了不被王蘇華念叨，他要自己的司機開了車，專程趕過來送酒，這也真的辛苦。

調研員一說，自然是自謙，但是計委被邊緣化了，手裡沒實權，計委主任，也就相當於是個調研員的角色，很無奈的自嘲。

不過，抓住這個契機的話，計委是可能有所作為的，再多的辛苦，也都是值得的，眼見陳太忠問得乾脆利落，他也就不遮遮掩掩，「近期，我想去北崇考察一番。」

然而下一刻，他就想到了，昨天在農業局招待所的飯局，當時座位是怎麼排的，他的印象極深，「不過……利陽哪個市長分管計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