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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年敬德的山地，不是種了煙葉，就是種了苧麻，種煙葉的多一些，因為真正的煙農都能算得出來，北崇捲煙廠現在就存在原料不足的問題。

「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強詞奪理的，」王媛媛冷著臉回答，「昨天簽了合同之後太晚了，銀行開不出匯票來，我一大早給你開出匯票，是你自己不要，還是我不給？」

周總對此事，也是相當上心的，精鴻公司並不算大，能抓住非典這波行情，公司就能上個新台階，所以他甚至在衛生部里買通了關係，隨時打聽非典最新動向。

接到這個電話之後，周總又警覺了起來，又婉轉託人，找到一個挺大的領導，那領導本來不想搭理，聽說這是個紅外測溫儀廠家，才輕描淡寫地指示一句，「馬上加大生產吧。」

「他們想拿走五千台，但是只帶了八百萬的匯票過來，」王媛媛拿不定的是這一點，「衛生廳的人說實在湊不出錢來，一周之內支付餘款。」

「你胡說，昨天這個價格，你是請示過你們周總的，」王媛媛冷著臉回答。

每台兩百，一千五百台就是三十萬，陳區長擔心的是小王受賄被人咬住——那就是他的縱容了，聽說不涉及這個，他麵皮一沉，「是王主任強行按著你的手簽的合同？」

「我們老總指示，不讓賣了，」男人振振有詞地回答。

既然大規模種煙葉，那另一個問題就擺上議事日程了，煙葉是要炕的，而敬德沒有足夠的煙炕，建煙ｈｅtuｂook•com•ｃoｍ炕是要花錢的。

此刻的北崇區政府，陳太忠不能說在搞一言堂，但是決策方面的事情，一旦他決定了，基本上不可能再變了——防治非典的大採購，都被他硬生生執行了下去。

「三千七一台，」王主任低聲回答，「他們以前的價格是四千四一台。」

也不知道消息再往下傳，要到什麼時候了，帶著這份惆悵，年輕的區長走進了辦公室。

奚玉不知道陳太忠跟省里談得如何，但是他非常確定，陳區長沒有拉人下水的口碑，所以他先答應下來，然後才狐疑地問一句，「朝田那邊沒事了？」

四千四減五百，應該是三千九吧？陳太忠很無語地撇一撇嘴，他昨天的指示，真是有讓小王藉機掙點的意思，不成想她又砍下去兩百。

而北崇已經開始出貨了，想到昨天王主任倉促地跟自己簽合同，他馬上一個電話打回公司，彙報給老闆。

整個早上是波瀾不驚，除了聽說戚志聞也回來了，陳區長沒收到什麼大一點的消息，不過十點半左右，他下樓正要驅車離開，卻聽到區政府門口傳來一陣喧鬧。

他走出去一看，一男一女兩個人拿著小喇叭，站在那裡喊話，旁邊站著臉色鐵青的王媛媛，還有不少北崇人圍觀。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省部級和局委這一層次的領導紛紛出動，這都是處於食物鏈頂端的主兒，就連蔣世方打電話，都要靠後很多——至於和圖書說成克己，那大約是個意外。

這就是不同層次間的信息隔離，沒有人刻意為之，但偏偏成為了官場普遍現象。

「要我說……先讓他們提走三千台，應急的話，三千台也夠了，」王媛媛猶豫一下表態。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倆把喇叭放下，」陳太忠走上前，冷冷地發話，「否則就是擾亂政府辦公秩序……聽見沒有？」

奚書記希望得到北崇的支持，他的要求也不高，一千萬的無息貸款，敬德財政擔保，借貸期限是三年，做為回報，敬德保證縣裡生產的煙葉不外流。

「那你就去做，」陳太忠點點頭，想一想又補充一句，「告訴他們，找陳區長也白搭，而且……貨源緊張，支付貨款晚了，可能就沒貨了。」

「那是當然，」陳太忠看她一眼，鄭文彬都不跟衛生廳說那麼多，我怎麼能玩性格？

王媛媛見他堅持，又婉轉地探聽到點口風，就約他在一個小酒吧里坐著聊一聊。

接下來，北崇有短暫的安靜是很正常，等消息在地市級領導中傳開，怎麼也需要一兩天甚至更長時間，更高層沒有明確表態，局委和中央委員們能積極自保，但是不合適大肆宣揚。

「太忠你這脾氣，」奚書記乾笑一聲，他本來是想打聽一下內幕的，不成想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雖在情理之中，卻是半點信息都沒有泄露出來，「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這位來的時候就多了個心眼，裝了貨的廂式卡車沒wｗｗ•hｅｔubooｋ•ｃｏｍ•cｏm卸貨，找了個農家院悄悄停車，於是他找到王媛媛，要求終止合同。

「我昨天簽了合同之後，就覺得價格簽得不對了，」那男人倒也光棍，這麼不害臊的話都說得出來，「今天就不想執行了，咱們好合好散，你沒必要扣我的貨吧？」

由於非典的重要性還沒有被人深刻意識到，所以海角衛生廳打著鄭文彬的旗號打電話要貨，也到了上午十點多。

「人工費和接待他們得包了，」陳區長淡淡地表示，北崇雖然不差這點，但是生意就是生意，親兄弟也須明算賬。

但是非常遺憾的是，他這個關係是真的白買了，部里領導都說沒非典了，下面誰敢胡說八道，不想要飯碗了？

奚玉要商量的，是煙炕的問題，往年敬德種煙葉的不算太多，因為收購價起不來，大家種著傷心，但是北崇捲煙廠橫空出世，去年煙葉收購的體貼，也讓大家感受到了本市有捲煙廠的好處。

「合同是簽了，可你們還沒有打貨款，」男人瞪著眼回答，「這就是沒有開始執行，沒有開始執行，就可以自然中止。」

「多少錢簽的？」陳太忠面無表情地看一眼王媛媛。

陳區長對此卻是很淡定，因為消息在不同階層之間傳遞，是存在明顯的滯後期的，像WHO宣布疫區，應該是在昨天深夜或者今天凌晨，但是因為時差因素，國內接到消息明顯要落後一些。

被坑了，絕對是被坑了，周總馬上打電話給員工，要求強行終止ｈtｔps://wｗｗ•ｈetｕbooｋ•ｃｏm.com合同。

走程序當然是應該的，奚玉笑著點頭，對敬德來說，事情這就算的定下來了。

兩人坐了一陣，他正琢磨著，這美人計……抵擋得好艱難吖，卻猛地接到司機的電話——北崇的協防員衝進小院，把貨扣了！

這是鄭文彬沒跟海角衛生廳交底啊，陳太忠一聽就明白這個因果了，衛生廳真要知道這件事背後的味道，砸鍋賣鐵也會湊出這點錢——哪怕違反財政紀律，直接提著現金也得來。

不過他不著急做決定，而是看一眼年輕靚麗的計委主任，「你怎麼打算的？」

王主任拿出匯票，票我都給你開好了，你要中止合同……還想啥呢？

第二天早上七點，陳太忠吃完飯正在跑步，王媛媛急匆匆跑過來，「海角衛生廳的大巴到了，他們說沒時間在北崇學習，要咱們派兩個人跟車過去。」

「跟我進來說，」陳太忠扭頭走回了區政府。這種事情被人圍觀，也沒啥意思。

其實這事情很簡單，王媛媛昨天突擊簽了這個單子，精鴻公司的人上午來拿匯票，好死不死地發現，林業局那裡有大車在裝運紅外測溫儀——他們也知道，這裡是倉庫，於是就上前打聽，這是多少錢買的。

海角衛生廳的人不搭理他，鄭書記指示買的，你賣的再便宜我都不問你，而林業局的人也很警覺，上前捉住他倆——你們幹什麼的？

但是……非典事件，現在發展得怎麼樣了呢？奚書記心裏生出一些好奇來，他來院里這麼久了，陳太忠ｍ.hｅｔubook•coｍ•ｃom就沒接到什麼電話，更沒人說這個事兒。

我們也是廠家，精鴻的嘛，男人解釋兩句，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公司一直是懷疑，紅外測溫儀會漲價，只不過沒有明確的證據，目前存貨達到了三千五百台，這就壓了大幾百萬的資金，於是才想出點貨，一來盤活資金，二來一旦有市場，公司也有錢隨時加大生產。

這不是問題，陳太忠當場就表示了，合作是相互的，敬德北崇應該戮力同心，不過……還得上一下會，有個程序問題。

「動靜要小一點吧？」王主任又請示。

這位也是不能答應，他一台降了七百，賣出去一千五百台，公司的直接經濟損失就是一百萬掛零，雖然他們的生產成本已經降到了不到兩千一台，但是誰會嫌錢多呢？

「戚志聞有沒有事，我不清楚，反正我先回來了，」陳太忠笑著回答，「他敢攔著，我就敢揍他。」

「你不要血口噴人，」王媛媛臉一沉，「我就問你，咱們合同簽了沒有？」

煙廠一旦產能擴張，兩三年內，煙葉短缺的現象根本不可能得到徹底緩解，種著省心——哪裡像苧麻，全省都流動，讓人感覺有點沒底氣。

「陳區長，你要給我們做主啊，」那男人操著一口不知道是哪裡口音的普通話，義憤填膺地發話，「我是精鴻儀器儀錶公司的，計委王主任把我們的貨物強行扣留了。」

「那這小子可美啦，被王主任按住，」旁邊有人用北崇話怪叫，卻是躲在人群里，沒有冒頭，圍觀的人群聞言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