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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還是要從昨天晚上談起，陳區長在自己的私宅，招待谷市長吃飯，不成想夜裡十點，就接到了電話，齊陽死在了章城市人民醫院——腦梗。

可是現在車在高速上，司機也沒有在高速上逆行的膽子，於是一腳油門踩到底，用了半個小時趕到了下一個出口。

我勒個去的，杭部長登時也沒話了，陳太忠都扯出了市委副書記，他還能有什麼可說的？再折騰下去，沒準會更難堪。

再考慮到陳正奎的虎視眈眈，兩陳是勢不兩立的，他必須力保陳太忠這個盟友。

待到他走到面前，李書記低聲發話，「齊陽的死，影響很惡劣……戚志聞可能幹不下去了。」

自打新聞播報播出之後，陳太忠就越發地忙碌了起來，周一就不用說了，周二除了市裡來調查齊陽之死，他還忙裡偷閒，見了利陽市的常務副市長彭秋實。

事實上，屍檢也未必能給出真正的原因。

陳太忠覺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冤枉，這是又躺槍了。

苧麻這一撥瘋漲，不少人都知道，李市長甚至還聽說，有雲中等地的個別麻農，抱怨北崇收麻太低，占老百姓的便宜。

彭市長也是來學習北崇抗非先進經驗的，不知道為什麼，陳太忠接觸的幾個市，負責防治非典的，全部都是常務副，基本上沒分管副市長什麼事。

「老百姓想多掙點，我能攔著嗎？」彭秋實笑著回答，「一斤麻多五毛，一噸麻就多一千，五千噸麻，那是https://ｍ.ｈetubｏok.ｃom•cｏｍ多少錢？反正我保你四千噸優質麻，這是底線。」

我們支持你們正當的利益訴求，朝田宣教部很乾脆地表示，他們甚至為此致電北崇區政府——宣教部這次丟人丟大發了，倆科長上班時間跑去北崇認錯不說，自己人還打起來了，宣教部要找個部門陪綁，這是剛性需求。

然後這倆人又打起來了，據北崇的說法是，一個科長打壞了另一個科長，然後就死了——尼瑪，不帶這麼欺負宣教部的。

「上一年你們最少賣了我們一萬一千噸，」陳太忠很不屑地看他一眼，「今年看到行情好，又是保底的四千噸了？」

當天晚上，陳區長設宴款待彭市長，不過坐上首的是市委書記李強，彭市長和陳區長分了次席。

李強一看電話號碼，站起身走到旁邊，接起來嗯嗯兩句之後，抬手沖陳太忠招一招。

事實上，對北崇抗非工作的前期宣傳不夠，已經是恆北宣教口兒的錯誤了，不過以前還可以說是忽視了，這個時候再不正視，那就是政治問題了。

這個不要提了，他總是應你的要求過去的，沒錯吧？杭峰不想追究枝節末梢。

「是啊，北崇收了我們不少苧麻，我們非常感謝的，」彭秋實笑著表示，「麻農們敲鑼打鼓地給市政府送牌匾啊。」

「總有人不理解，政府工作就是這樣，做事的人總要挨罵，習慣了就好，」彭秋實笑一笑，很無所謂和圖書的樣子，「今年利陽也要保證北崇最少四千噸的麻。」

那五千我們一分不要，就是希望能對北崇某些相關的責任人，做出適當的處理！

他們甚至將事情反應到了馬強那裡，馬書記，齊陽好歹是咱朝田市的幹部，是您手下的兵，北崇這麼欺負人，您得做主啊……

因為死者是國家幹部，家屬也沒怎麼折騰——倒不是他們沒有折騰的能力，實在是他們很清楚，顧全大局的話，賠償也不會很差，不肯顧全大局的話，後果就會比較嚴重。

可是死者家屬還不想驗屍，死都死了，何必再把身體一塊塊剖開呢？不管怎麼說，直接死因是腦梗，其他只是誘因。

不過這個東西，就是見仁見智了，北崇當初收麻，也是市裡強行壓下來的，否則人家都不肯收，李書記不在乎這個物議，但是他真的知道這個民情。

各種人證都找到了，而且齊陽的活動時間也都被確認了，同志們一致認定，調查顯示，齊陽不可能在北崇遭到其他的人身攻擊，根本就沒這個時間。

司機覺得這是猝死，一開始沒怎麼說下午打架的事——比較丟人，後來他也說了，但是死者家屬關注的，就是北崇灌了齊陽不少酒。

李強據實通報給馬強，羅友恭的謊言不攻自破。

就在此時，李強的電話響起，巨中華一看來電，根本都不接，直接就交到了李書記手裡。

章城市人民醫院做了簡單的檢查，認定死者顱部、下頜有和*圖*書輕微的撞擊傷，反正腦梗這個東西，是沒太多道理可講的，至於說誘因，那不好判斷，只能指望屍檢了。

「只給五千，」陳太忠聽說之後，當即拍板，「北崇不怕花錢，但是不花冤枉錢……就這五千，也是區政府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對死者家屬的關心，嫌少可以別要。」

導報的總編牛曉睿，一直在報道北崇抗擊非典事宜，結果被人強行勒令中止，還要調查，陳太忠解釋兩句之後，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火氣，「就是你宣教部齊陽和羅友恭乾的，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呢？因為市委那姓郭的老色鬼……惦記上牛曉睿了！」

是的，這年頭預判事情，動機是很重要的，而對於北崇而言，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大約更願意讓羅友恭非正常死亡。

不過動機這個東西，多少還有一些主觀和唯心，讓證據說話才是王道，李書記在北崇呆了差不多一天，督促市局的同志們取證。

「此事嚴重地影響了我北崇抗非的宣傳工作，這種玩意兒，死也就死了。」

李書記在席上表示，利陽和陽州同為貧困落後地區，大家要強調相互協作，互通信息和物資，多交流學習先進的意識和工作經驗，「國際上都講南南合作，咱們兩個城市也要共勉。」

司機並不認為，下午那場架打得有什麼問題，赤手空拳的，能有什麼問題？他認為中午的時候，齊陽喝得實在太多了——這個嫌疑應該更大一些。

齊陽是帶著小車m.hetubook.com.com來的，跟朋友借的捷達車，開車的司機就是他的朋友，眼見他身子一栽歪，做朋友的著急了，這得趕緊去醫院啊。

李書記這麼下大力氣對待此事，固然是指著陳太忠幫忙跑那一個億，但是同時，他也很看重北崇此次抗擊非典的政績——數遍全國都是拿得出手的，他容不得別人抹黑。

「我覺得上限也得有個規定才好，」陳太忠低聲嘀咕一句。

朝田市委宣教部不幹了，把狀告到了市委，說我宣教部總共才幾個科長，倆科長上班時間不在單位，跑到北崇道歉去。

到目前為止，利陽並沒有非典病例，但是這並不妨礙彭秋實來訪，這麼做起碼保證了政治正確——當然，不來北崇也未必就是政治不正確，抗擊非典，有很多環節可以關注。

杭部長你這話，才叫個莫名其妙，陳太忠冷笑著回答，你知道我北崇為什麼要他過來嗎？

「哈哈，」李強聽得就笑了起來，「現在沒人罵你們嗎？」

但是死者家屬還是有點不滿意，就說這北崇一點都不出，合適嗎？

所以，李書記就跑到了北崇來，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能喊陳太忠過去，必須得親自過來了解情況。

馬強聽得都啼笑皆非，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可這是朝田的實職正科，既然涉嫌非正常死亡，又關係到朝田另一個實職正科，徹查是非常有必要的，於是他給李強打個電話。

羅友恭聽說之後，更是要極力抵賴了，說當htｔｐs://m•hｅｔubook•ｃom•cｏm時是他騎著我打，而且我當時看到他的時候，就發現他頭部似乎有瘀傷——當時天上下雨，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齊科長是吃過晚飯之後上路的，走過章城出口不多久，就覺得頭暈呼吸急促，於是說了一句「我好難受」——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說的最後四個字。

事實上他很清楚，小陳經常玩一些盤外招，所以心裏也不無懷疑，但是陳太忠解釋得很清楚——我沒有對付齊陽的動機。

朝田方面的賠償，確實不是很差，給了三十萬——終究不是因公出差，不能賠得更多了，而且部里答應，解決齊陽愛人的編製問題，由企業編轉為事業編。

我們不看重錢，我們就是想討個公道。

但是陽州給出的答案，不能令死者家屬滿意，朝田市委也沒脾氣了：要不這樣，解剖驗屍？

可是死者家屬還是有點想不通，就說連羅友恭都賠了兩萬，北崇怎麼能只賠五千呢？

還是說補償吧。

這半個小時，就相當要命，出口處還沒有上規模的醫院，大家急救一陣之後，又拉著人往大醫院送——才上車人就沒氣了。

要說朝田這三十萬多少還有點誠意的話，北崇這五千塊，就是赤|裸裸的侮辱人了，宣教部長杭峰甚至專門打電話給陳太忠——小齊好歹是應你北崇的要求，匆忙趕過去的，你這隻給五千，是不是有點太兒戲、太不尊重死者了？

這就是救都不好救回來了，旁邊的縣醫院拒絕接收，所以人就進了章城人民醫院的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