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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陳區長和羅區長看過來，他把盆子放下，站起身摸一摸微鼓的肚皮，訕笑著回答，「這個是真沒證據，可是我拿腦袋擔保，一定有這事。」

「先公示，保證信息透明化，然後再去處理問題，會得到群眾們的支持，」陳太忠其實還有話沒說——只要保證舉報獎勵制度，群眾的力量，其實是很巨大的……

「我就知道，總是要有這種麻煩，」陳太忠哼一聲，想一想之後，又哈地笑了起來，「資本是趨利的，真是一點也不假，你看人家給養殖戶提供的服務，有多周到……缺電就送發電機，收購價還比區里高，怪不得能發財呢。」

這樣的想法，還是相當有市場的，胡老二就努力不牽扯出相關人來——也算是一種愚昧的仗義，「我來舉報，我姐夫都不同意，我悄悄地來的……你去問他，他未必承認。」

「嘿，又得電視上發公告了，」陳太忠嘆口氣，打擊走私這好說，但是想讓老百姓心裏服氣，還是得公開真相，不能一個簡單地說不許走私就完了——禁止走私，是國家政策層面的，可北崇遇到的這個事情，還有情理層面的因素。

至於這麼做，有點對不起區里，這就見仁見智了，有的人認為無可非議——我能多賺就行了，區里因此受損失，關我鳥事？

「小陳你做事，真是越來越黏糊了，」林桓不滿意地哼一聲，林主席此人，長處和短處都很明顯，老年月過來的幹部，做事有的時候只求本心和圖書，家長作風比較嚴重。

羅雅平將大致情況彙報一遍，然後才請示，「陳書記，這個事情……應該重視。」

但是地下交易，用的是國家給的特批資源，北崇難逃「監管不力」四個字。

此事若就事論事，那很是簡單，也很快意恩仇，但是想以此事為契機，打造一套行之有效的程序，逐漸樹立起一套規則，還是要注重一下方式方法。

可是不講的話，他這個工作方式，就又有點夾生了——他可是想重樹道德的。

那麼他就要擔心，工作人員口風不嚴泄露出去，那些人得了風聲，就更不好查了，他的娃娃魚苗也要雞飛蛋打——須知這本來就是沒證據的事情。

事實上，擱給以前的他，早就拎住那幾個養殖戶一查到底了——民心似鐵官法如爐，你就算再嘴硬，各種折磨手段拿出來，倒不信你不老實回答。

然後，院子里就剩下了羅雅平、林桓和傅寶珠——傅局長是在幫陳書記收拾碗筷，那三個區領導坐在那兒，就說起了剛才這事兒。

羅區長撇一撇嘴，看向蹲在地上吃飯的那位。

群眾基礎，也不是這麼浪費的，陳太忠緩緩搖頭，「其實我早說了，利益所在，這種雞鳴狗盜的事兒，早晚會發生，這沒有什麼稀奇的，我的想法就是，正面地、積極地應對這種挑釁……就是我剛才說的話，先在電視和公示亭上發公告。」

「我先放到我姐夫的池子里，」壯碩的漢子難得地露出了和-圖-書不好意思的表情，「等這兩條魚賺了錢，我也砌池子養魚。」

出於這些原因，胡老二就沒來區政府門口，而是在養殖中心找人，可是找了兩天之後，他猛地發現，其實中心的大部分工作人員，跟養殖戶都是很熟的。

更有甚者認為：公家的便宜，不佔白不佔，只許幹部們公款吃喝、公款買車，養殖戶接受點培訓，就把自個兒賣給區里了不成？

然而，這種方法稍嫌簡單粗暴了，須知北崇的老百姓，都是陳父母的子民，而且他目前在抓制度建設，在抓信息透明化。

「發電機？區里在頂著壓力建電廠呢，一家笑和全區笑，這能一樣嗎？」林桓聽到這話，老大不客氣地發話，「嫌區里價錢低，找人培訓要不要花錢？幫他們檢測要不要花錢？這又不是面向全民的福利，難道區里真該買單？這個性質就是摘桃子……資本的本質是很無恥的。」

「他想要兩條娃娃魚苗，」羅雅平在一旁接話了，魚苗在別人看來很金貴，但是養殖中心還真不缺這個，算是很應景的獎勵。

陳太忠默默地頷首，胡老二的話說得很明白，收魚的人表示，對標識牌什麼的，沒有硬性要求——養殖戶給的話，人家一個牌子算一百，這樣可以冒充為正版魚，比較好銷售，不給也不勉強，那肯定就當是野味賣了。

想到這裏，他看一眼羅雅平，「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

「我早就說了，類似的現象會很多，頭痛醫頭腳ｍ•ｈeｔｕｂooｋ•cｏｍ•ｃｏm痛醫腳，這不是辦法，咱要開出一副調理全身的葯來，可能效果沒有那麼理想，但是我總要嘗試去做。」

「嘿，還有自己定獎勵的？」陳太忠看那胡老二一眼，不過下一刻他就反應了過來，對方估計是以這個為前提條件，才肯舉報的，「會養娃娃魚嗎？」

「可是這個，我姐夫沒跟我說……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說啊，」胡老二拱一拱手，苦笑著發話，「陳老大，我斷鄉親們的財路，已經是很不應該了，您總得讓我能做人啊。」

可是辦事只求痛快，不去制定一套規則，從根子上考慮杜絕類似問題發生，對於一把手來說，這並不是負責的態度。

「小小的走私販子，也敢來北崇摘桃子，」這是林主席的態度，他義憤填膺地表示，「太忠書記，這個事情一定要嚴查……防微杜漸。」

「以後一定，一定，」胡老二訕笑著點點頭，心說陳區長還真是性情中人，這樣的幹部，才配叫父母官嘛，然後他搓一搓手，「陳區長，我這個……獎勵？」

「行了你走吧，」陳太忠直接發話攆人，又看一眼在場的其他人，「時間也不早了，沒事兒的就先回吧。」

然而，不是所有的消息，都該讓大家有知情權的，陳書記經過兩場辯論，對這個知情權也有了很深刻的認識——像娃娃魚這件事，想把政策層面的東西解釋清楚，是很簡單的，但是想講明白情理和成本因素，那就……得看大家愛不愛聽了。www.hetubook.com.com

這話就有點考校的意思了，羅雅平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搖頭，「說起這個，我還是真的不接地氣，想不出太好的辦法，要不索性嚴查吧……陳書記你有群眾基礎。」

基層工作的錯綜複雜，也就體現在這些人情社會的瑣碎里，他微微搖一下頭，「算了，講義氣不是壞事，但是以後，我希望你還是把這個義氣，用到正道上。」

陳太忠點點頭，這話也在理，但是光在理不行，「那你建議什麼樣的具體措施？」

「我要你的腦袋幹什麼？」陳太忠見到林瑩已經把茶沖好，端起一杯來一飲而盡，「不過，別人的事兒你不清楚，誰想跟你姐夫買魚……你總是知道的。」

「羅區長怎麼看？」陳太忠看一眼羅雅平，對老林的話不置可否。

「我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胡老二苦笑著一攤手，大道理其實大家都懂，但是鄉里鄉親之間，確實存在個做人的問題，而且這件事里，鄉民們也有自己的認識——走私是不對的，但是誰讓人家給的錢多呢？

「獎勵……唔，」陳太忠端起茶盅一飲而盡，很隨意地回答，「等查實了，會給你一定的物質獎勵，這個沒問題。」

今天他正好撞到新來的羅區長，而羅區長身邊又沒有其他人跟著，於是他果斷地跳出去攔住車——當然他不知道，自己把羅區長嚇了一跳。

「發公告……」羅雅平輕聲嘀咕一句，不再說話了——公告有用的話，養殖戶會貪這種便宜嗎？那真的只是樣子hetubｏｏk•ｃｏｍ•cｏｍ貨。

「都陳書記了，你這是哪年的老黃曆？」林桓呵斥他一句。

「我要問他，他敢不承認？」陳太忠不屑地笑一聲，不過這個要求既然讓舉報者為難了，他也就不想深究下去，他想查清楚此事，有太多的手段，何必一定搞得對方難受？

「嚴查是必須的，他們佔用了北崇娃娃魚養殖中心的資源，走的卻是地下交易那一套，」羅區長很果斷地表示，「咱們若是不嚴查，就是失職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陳太忠嘆口氣，極其無奈地笑一笑，王八蛋才想黏糊呢。

「查證屬實的話，魚苗不是問題，」羅雅平也很乾脆地表示，「其實你能提供更詳細的情況，我們就越能早抓住走私嫌疑人。」

「我姐夫不跟我說，」胡老二陪著笑臉回答，「您饒我這一次吧。」

胡老二的飯量和吃飯速度，都是相當驚人的，就這麼短短一陣功夫，他已經把半盆子土豆燉牛肉和一斤米飯划拉進了肚子。

然而，羅雅平不愧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她接下來就指出，「但是目前是走私未遂，有動機卻尚未實施……調查的時候，該採用什麼樣的力度，這個比較讓人頭疼。」

「這叫什麼斷財路？」這時候，一個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卻是孟志新站在不遠處，也聽到了一些談話內容，禁不住沉著臉發話，「不義之財，本來就不該拿。」

「這個事情，你問羅區長吧，」陳太忠擺一下手，這種小事，正好讓羅雅平這新區長找一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