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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不是東京人，對東京式的重音沒有自信。而修一是在東京長大的。

「我以為她用了敬語的『擦傷』，所以聽來很雅。當時，她跪著送我走出玄關。現在發覺她沒有用敬語，但不知怎麼搞的，竟想不起那下女的名字。容貌和服裝也記不清楚。加代在我們家已有半年了吧！」

「加代吧。」

尾形信吾雙眉微皺，雙唇微張，彷彿在沉思什麼。別和*圖*書人看來卻不像沉思，而是悲傷。

「是的。」

下女加代待了半年，信吾只記得這一次她在玄關送行的情形。信吾彷彿覺得自己的人生已逐漸消失。

「上星期四，五天前。」

「不用敬語的『擦傷』？」

「五天前？真想不到五天前才回去，我就記不清她的容貌和服裝。」

爸爸說得有點誇張，修一想。

兒子修一雖然www.hetubook.com.com已經發覺，卻一如往昔，並不在意。

「欸，喂……」信吾這時候似乎很難說出話來。「最近回去的下女，叫什麼？」

「沒錯。我的想法到底沒錯。是加代的重音錯了。」

父親脫下帽子，用右手拿著放在膝上，修一默默拿過帽子，放在電車的行李架上。

「呃，不錯，是加代。什麼時候回去的？」

修一又依言唸wwｗ•ｈｅt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了一次。

「大概是加代回去前的兩三天吧，我出去散步，穿木屐時，自語說：唉，可能得疱疹啦；加代就說：是『擦傷』吧！她說得真雅，我感動得很。上回散步的時候，木屐帶擦傷了腳，所以我以為她在『擦傷』這個字上加了敬語，聽來真舒服，叫我深為感動。現在才發覺，她沒有在『擦傷』上用敬語，實在沒什麼好感動。是加代的重音在作怪。現在才發覺，我受重音的騸了。」信吾說：「你唸唸用敬語的『擦傷』！」和圖書和-圖-書

修一已經很習慣，對父親毫不表示同情。

他更清楚地知道，爸爸不是在想，是在回憶。

信吾自己雖然也已習慣，但總有點兒恐懼。無論怎樣追憶，加代的影像總是不能清晰浮現。這種腦子空空的焦灼有時會因感傷而得以緩和下來。

修一唸了一遍。

現在信吾仍然可以想起加代伏跪在玄關上，身形略略前傾地說道：「是『擦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