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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舒清並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拿起面前擺著的一杯泉葚，淡綠的茶湯清潤透亮，茶香也醇厚誘人，手中淡淡的餘溫顯示著這杯極品泉葚已經涼了。慕容舒清細細地喝下，才輕聲回道：「想要問你一件事。」

「只是你的命很值錢而已。」楚吟輕敲矮几，輕柔的語調卻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寒意襲人。就連四周的梅花，也彷彿感應到這詭異的氣息，沙沙地抖動著梅瓣。

飄忽的風聲，追逐著梅瓣嬉戲，這樣自然寧靜的氣息，讓慕容舒清覺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遠處若隱若現中傳來低低的箏鳴！慕容舒清睜開眼睛，淡笑起身，看來主人願意見她了，她整了整微皺的棉袍，循著那時斷時續的琴音而去。

「有！」慕容舒清認真地回答，不僅讓楚吟意外，就連一直酷酷地坐在一旁的莫殘也有些好奇地抬頭看向她。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就算一時不能相信，也不應該還有什麼疑問。

最近她似乎「聲名鵲起」。慕容舒清好笑地回道：「我不知道自己這麼有名。」

依舊是一身的寒氣和滿目的冰冷，明明是青天白日，他卻總能帶來暗夜冷凝的氣息，就連這初冬的寒風，也比不上他霜凍的眼神。莫殘從屋內走出來，直直走到矮几前，自顧自地倒一杯茶，然後一口飲盡。

慕容舒清並沒有被楚吟釋放出來的淡淡殺氣擾亂心智，楚吟要殺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她害怕也無濟於事，只得聳聳肩，自我調侃道：「這是我的榮幸。」

「炎雨。」慕容舒清低聲輕喚，回答她的，除了搖曳的紅梅和肆意吹拂的寒風，再無其他。慕容舒清靠在一棵高大的梅樹旁，決定不走了。她以前只在影視作品和一些書籍中看到過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今天她似乎非常有幸地見識了一番，她應該是被困在楚吟設的五行陣中了。

慕容舒清走進小院，除了簡單，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描述它，就只www.hetubook.com.com是一屋、一幾、一琴、一人罷了。甚至是那簡易搭成的院門上，也隻字未題，如一般的農家小院般，沒有任何附庸風雅之物。院中沒有石凳竹椅之類的，矮几旁放著幾個草編的軟墊。隨便拿起一個，慕容舒清在楚吟身邊坐下。

「慕容舒清。」

「你是說——你們是師徒？」楚吟流露出的意思和莫殘的不反駁，讓慕容舒清得出了這個結論，可是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看樣子，莫殘比楚吟年紀還長。慕容舒清手裡握著茶杯，一雙眼在莫殘和楚吟身上來回溜達。

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楚吟勾起唇角，那深邃如海的眼掠過一抹波瀾，用他特有的慵懶嗓音悠然地問道：「那你跟著我是為了什麼？」

慕容舒清索性原地不動，在梅樹旁坐下，靠著寬大的樹榦，輕輕地閉上眼睛，聆聽著周圍的聲音。

她的淺笑輕顰，讓楚吟也搖頭輕笑起來，剛才暗潮波動的殺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楚吟忽然提議道：「你很有趣，也很聰明。你要是願意留在我身邊陪我，我可以傳授你醫術，還可以保證你長命百歲。」

不理會莫殘，楚吟看著慕容舒清始終不語又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低聲笑問道：「你還有疑問？」

慕容舒清搖搖頭，回道：「我說過這並不由我來決定。」

慕容舒清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楚吟，莫殘心有戚戚焉地低嘆道：「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是這個樣子，從來沒有變過。」

慕容舒清將手中的清茶放下，揚起略帶戲謔的笑意，無辜地回道：「沒辦法，我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來接受這個事實。」

楚吟沒有想到，慕容舒清會這麼問，她的敏銳才思，直言不諱，讓他心頭滑過一絲無解的震動。微微驚訝過後，楚吟竟是朗笑出聲，毫不避諱地回道：「是的，你不覺得很有趣嗎？」那些所謂的正義之士一邊嚷嚷著君子之風，禮義廉恥，一邊心狠手辣，干盡https://m.hetubook.com.com了齷齪殘忍之事。對他們來說，這或者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掙扎。

她調侃式的回答，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既是如此，楚吟也不勉強，笑道：「好吧，隨你，我和你很投緣，哪天你願意了，再到岐山找我。」

「你們有決定了？」楚吟收了木箏，那張總是漠然的臉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她總能讓他不能忽視，進了幻陣中，也未見她驚慌失措，閑坐于梅林間，還能面含微笑，是胸有成竹才這般淡定從容，還是不知死活到近乎盲目樂觀？不管是怎樣，她都成功了，他有些留戀她清淡微溫的笑容，還不想她死。

這個主意不錯，留她在身邊，他的日子一定會很有趣，而她聰明多智，要教她醫術一定也不費力，看她對換臉似乎還頗為了解，或許從她身上還能得到一些啟發。對自己的這個提議，楚吟越想越覺得滿意。

楚吟揚眉一笑，等著慕容舒清接下來的問題。

她的低嘆輕輕淺淺，既沒有反駁楚吟對於人性的不屑，也沒有試圖宣揚人性本善的論調。就只是那樣清淺的幾句，便讓那所謂人性掙扎的「有趣」變得無味。

「你是怎麼保養的？」沒辦法，這是目前環繞在她腦中最大的疑問。若是按照莫殘的說法，就算楚吟救他的時候二十歲，現在也四十齣頭了，更有可能超出這個數字。可是他現在看起來最多二十歲，那張絕世傾城的臉風華正茂，身為女人，她總不能免俗地要對這個感興趣吧。

楚吟並不打算讓慕容舒清閑閑地在一旁看熱鬧，而是把問題再一次拋回去，「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有我的指點，你可以迅速成為名醫。」

她的問題，讓兩個男人都是一愣，接著，小院里爆出響亮的笑聲。莫殘笑得最為開懷，響亮的笑聲在院子里回蕩。他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似乎有記憶以來，就未曾有過吧。

「你叫什麼名字？」楚吟忽然很想知道這個奇特的女子是和*圖*書誰。

慕容舒清語落，楚吟竟開懷大笑，只見他向屋內朗聲說道：「莫殘，你的武功荒廢了。」

慕容舒清直視著那雙冷漠深沉的眼，問道：「你很喜歡看到人性掙扎的一面？」

果然，沒走多久，便看見一座不大的小木屋，木屋前，用一些薄木片築起了籬笆，楚吟正坐于院前的矮几旁，手上抱著一柄九弦木箏，狀似無意地撩撥琴弦，未成曲調，卻聲聲直擊心弦。矮几上，清茶一壺，玉杯幾個，再無其他。

慕容舒清微微低下頭，不願意去看楚吟現在那雙已失去平靜，有些魔魅的眼。她將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枝寒梅放在桌上，為楚吟斟了一杯茶，輕推至他面前，溫潤的聲音低低地嘆道：「掙扎的結果，無非是善的更善，惡的更惡罷了，並沒有任何懸念。」

「莫殘，你浪費了我的好茶。」楚吟嘖嘖搖頭，冷漠的臉上完全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只是雖這麼說著，卻並未阻止莫殘一杯接著一杯地牛飲。

忽然，楚吟抓起慕容舒清的右手，與她手掌相對，一道勁力自掌間送出。慕容舒清只覺得手中忽然湧進一股氣流，然後就是一陣如針扎般的疼痛瀰漫于掌間，疼痛讓她悶哼了一聲。很快，楚吟收回了手，慕容舒清翻看掌心，並沒有什麼傷痕，除了慢慢消退的疼痛還在提醒著她剛才的一切。

慕容舒清坐在他們對面，看著眼前的兩人，好笑地想到一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兩人一個冰冷無情，一個冷漠無感，雖然不是一模一樣，卻也是各有各的冷，不遑多讓。他們倆成為朋友，也算是絕配了！

他們之間的暗自交流，慕容舒清看在眼裡，卻不插話，而是拉了拉衣袖，將手掌收進暖和的棉衣里。她拿起桌上的茶壺，為他們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香茗。不是不擔心楚吟剛才那一掌，只是他若真的有心傷她，她也是避無可避，還不如坦然面對來得自在。

「二十年前？」這麼說莫殘是楚吟養大的？難怪和*圖*書莫殘的性格這樣孤冷了，不說會從山崖跌落，身世必有一番悲苦，就是楚吟這喜怒難料，又冷漠寡情的性子，莫殘會這樣真是情理之中，只是楚吟這樣貌……

面對楚吟突然的心血來潮，慕容舒清避開他灼灼的視線，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輕晃著手中只剩下一半的泉葚，似有若無地掃了一眼那簡陋的木屋，狀似擔心地輕笑道：「你的泉葚夠多嗎？我怕多一個人就不夠喝了。」

慕容舒清將視線轉向莫殘，笑道：「你是打賭輸給他，所以被迫拜他為師的？」這似乎比較符合一般的邏輯。

她微張著嘴，一副頗受驚嚇的樣子，讓楚吟好笑地問道：「需要這麼難以置信嗎？」

「原來我的命真的這麼值錢。」祁雲受傷不久，她就收到風雨樓的消息，有人要她的命，只是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大手筆。出得起這個價錢，又急於要她的命的，似乎只有蒼月了。

「你就是慕容舒清？」聽她叫祁睿大哥，他猜想她會是祁家人，只是沒想到她就是慕容家的主子，難怪這樣的與眾不同。也難怪會有那麼多的人想要她死，又有那麼多人要她活了。

楚吟對慕容舒清再一次勸說道：「你真的不打算留下來？你知道現在有人出一百萬兩要你的命嗎？」今天莫殘沒有接，自然有別人接，她註定是要陷入一場生死之戰中。

她的回答，楚吟並不意外，以他這些天的觀察，慕容舒清是一個有自我主張的人，正是這點，他更欣賞她，所以仍不放棄地說道：「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邊，做不做我的徒弟都無所謂。」忽然，他話鋒一轉，瞟了一眼還在自斟自飲的莫殘，笑道：「何況我已經有一個徒弟了，不差你一個。」

炎雨不知所蹤，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好的方法脫困，要是以前看的那些書籍沒有騙她，她一直都在一個不大的範圍內徘徊，受一些障眼法所困，她若是找不到方法，走再久，也只是在原地打轉。她還是保存些體力，想到辦法了和_圖_書再走比較好。

楚吟那張冷漠的臉有些掛不住了，不是沒有人對他的樣貌有過質疑，只是像這樣當面提問的，她還是第一個。但是他倒是越來越喜歡她了，要是她願意，以她的聰穎明慧，遇事從容，不僅是醫術，奇門術數她也定能心領神會。

楚吟也如她一般，放下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地回道：「事實就是二十年前我從山崖下救了他，他一身的武功都是我傳授的，這樣我有資格做他的師傅了嗎？」

慕容舒清非常坦率地點頭道：「確實有一點不能接受。」

莫殘卻因為楚吟突來的舉動微微皺起了眉頭，他與楚吟對視一眼后，並未說話，仍是冷然地坐在那裡，只是看向慕容舒清的眼神更為複雜。

慕容舒清走了一會兒，來到了梅林的深處，梅樹要比外面密集很多，濃艷的紅梅在這裏，已經開得熱鬧。更為凜冽的寒風，吹得慕容舒清攏了攏身上的棉袍。一直還能看見的楚吟火紅的身影，忽然從眼前消失，慕容舒清看了看四周，都是看不見邊際的梅樹，哪裡還有一個人影。又向前走了一會兒，慕容舒清停下腳步，抬頭看看天色，只是灰濛濛的一片，看不出時辰，更辨不出方向。

莫殘？怎麼會是他？她只是感覺到屋裡還有一個人，為了避開楚吟的提議，才不得已提起，竟是這麼巧，他昨夜會出現在霜天別院，怕是為了楚吟吧。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她的話讓莫殘那彷彿千年不化的唇角也不自覺地微揚起來，只是他仍是酷勁十足地坐在那兒，沒有回答，倒是楚吟哭笑不得地嘆道：「你的想象力很豐富。」

他的提議確實很誘人，畢竟能得到邪醫指點一二，就已經受益匪淺了，更別說是親授了，只是她對這個並不感興趣，她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了，還幻想著不勞而獲。任何一樣本領，都不是三天兩天便可學成的，所有光輝的背後，都付出了十倍百倍的努力。輕搖螓首，慕容舒清笑道：「我沒有興趣做你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