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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凈水做決定，以她善良的天性，最後決定不治的可能性最大，那麼一切又回到了原點，祁睿多年的努力白費了，而讓凈水重建信心也面臨更多的困難。慕容舒清暗自思量，問道：「我想知道，不植皮，凈水臉上的胎記可以通過藥物或者針灸淡化嗎？」就算不能完全治好，能有所改善也是好的。

慕容舒清起身的動作，似乎驚擾了凈水，讓她回過神來，她看著慕容舒清擔心的眼睛，從石階上站起來，慢慢來到慕容舒清身邊，只是動作有些僵硬。她在軟榻前站定，最後欲言又止道：「小姐，我……」

凈水只是機械性地跟著慕容舒清，進屋上床，一雙已經有些紅腫的眼睛仍是注視前方。慕容舒清搖了搖頭，為凈水蓋好被子，安撫地說道：「先睡吧，以後再慢慢想，別逼自己，聽清楚心裏的聲音，所做的決定才不會後悔。」

「可是有人就會變得和我現在一樣。」仍是平靜的敘述，慕容舒清看不見凈水的表情，她想這個問題今晚已經反覆在她腦海里迴旋，她已經有些木然，更多的是茫然吧。長久的自卑，突來的希望，良心的考驗，矛盾的選擇，都在今晚，一起壓向了這個年輕的女孩，讓她做這樣的選擇，殘忍的究竟是楚吟還是她呢？

得到想要的答案，慕容舒清鬆了一口氣，心裏擔心炎雨和凈水，也無心再久留，起身道：「我知道了，不打擾了！」

慕容舒清語音才落，莫殘倒是很爽快地回道：「好吧，隨你。」

無解，慕容舒清只得笑看莫殘，等著他接下來的解釋。

「他還在幻陣里，你出去就會見到他了。」她那個侍衛的武功自是不弱，只是進了他精心設計的幻陣，再高的武功也無濟於事。

楚吟接過慕容舒清斟的茶，略帶神秘又隱隱有些興奮地說道：「別擔心，我不會害你的，以後你就會知道它的好處。」

若是治好了臉，能給她帶來幸福和快樂，便是值得；若是帶給她更多的是內www•ｈｅｔｕbｏｏk•com.com疚與不安，那就大可不必了。不管凈水的選擇是什麼，她都會給她最多的包容、支持和溫情，只是她仍不後悔讓她自己選擇，只因這是成長的必修課，選擇自己的人生，不管是幸福還是痛苦，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

慕容舒清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今晚沒有月亮，星星也不明亮，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才剛坐起身，就看見一身素衣的凈水怔怔地坐在小院的石階上，她的臉色在晃動的燭影映襯下，隱隱泛白，一雙眼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陷入茫然，面無表情的樣子，很讓人擔心。

「都要！」慕容舒清回答得爽快，說完，自己便忍不住輕笑起來。莫殘仍是不語，只是看著眼前如玉的笑顏，嘴角也不住地輕揚。

看她略微艱難的動作，該是在那冰冷的石階上坐了很久吧。慕容舒清拉著她的手，讓她在軟榻上坐下，用毛毯為她蓋著一直微微顫抖的雙腿，平靜地問道：「怎麼了？」

慕容舒清的視線從落梅中抬起，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我也不想啊。」說得她好像很享受被人追殺的感覺似的。

慕容舒清梳理著凈水長發的手僵了一下，讓她怎麼教她？是讓她不必理會別人，只求自身美麗；還是讓她秉承善良天性，自己承擔這苦楚？她可以為她做決定，只是選擇之後的結果，仍是要凈水自己承受。既是如此，她又如何能教她？

慕容舒清回到凈水雅絮時，已是紅霞滿天，沒有看見凈水，應該是被祁睿約出去了。慕容舒清在院中軟榻上躺下，她今天有些累了，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兒，其間感覺到綠倚輕輕地為她蓋上了毛毯，她也沒有睜眼。

又是長久的無語，沉寂的夜色下，兩個依偎的身影就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慕容舒清可以感覺到肩頭隱隱的濕意，她有些分不清是被滾燙的淚灼傷了，還是被這冰涼的淚凍結，這hetubook.com.com無聲的哭泣讓人心疼。

她的問題已經回答了她的態度，看來他們還是不會換臉的，楚吟懶懶地回道：「可以，不過過程會比較漫長，也不會完全好。」其實他可以不用告訴她這些，他一向要求完美，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求用臉皮而不是隨便一塊皮膚的原因。

凈水只是靜靜地坐著，最後，也只是搖搖頭，小聲說道：「沒什麼，就想待在您身邊一會兒。」

慕容舒清一愣，終於明白，隨即笑了起來，這殺手要轉行做保鏢嗎？可是他只是立在那裡，就散發著淡淡的殺意，寒氣逼人。他還記得如何救人嗎？畢竟對他來說，殺人比較容易些吧！慕容舒清終於勉強收了笑意，調侃道：「你的行情太高了，一百萬兩殺一個人。那你救一個人要多少銀子，我怕我付不起。」

她怎會不知在楚吟身邊會很安全，可是那些想要她命的人，針對的不是她，而是慕容家，殺了她是擊倒慕容家最快的方式。她可以躲到楚吟身後，那時危險就會降臨到年老的慕容祥和剛剛長大的慕容星魂身上。當你已經成為別人的避風港時，如何能隨便撤回羽翼？

緊握的手慢慢鬆了松，炎雨掩下心中的狂躁，沒再看莫殘，而是對著慕容舒清輕點了下頭，無聲地站在了她身後。

慕容舒清看看四周，還是那片無邊梅林，反正她自己走不出去，莫殘看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索性倚在身後那棵大梅樹上，笑問道：「你是來給楚吟當說客的？」

得知炎雨無礙，慕容舒清的心也放了下來，不過以炎雨的執拗性子，找不到她，他一定會在那陣中亂闖，她還是早點出去為好。沒有忘記進來的初衷，慕容舒清問道：「凈水——」

「不想，卻不肯留在這兒。」莫殘鬆手，手中的殘紅隨風飄落，飄搖過後，歸於塵土。

慕容舒清暗暗舒了一口氣，再看向莫殘時，已是空無一人。這人永遠是這樣的來www.hetubook.com.com去無蹤，她收回視線，不再留戀眼前的傲枝寒梅，漫步而去。在她沒有研究透徹那些五行八卦、奇門術數之前，她想她還是不要再踏入這片梅林了。

凈水似是聽進去了，安靜地閉上了眼睛。慕容舒清知道，她雖然閉上了眼睛，但是不斷顫動的睫毛，顯示著她內心的焦慮。今晚不管是她還是凈水，恐怕註定都要無眠了。

莫殘走到慕容舒清面前，那雙總是布滿寒霜的眼靜靜地看著她，他總是這樣習慣性地無語，彷彿身邊的氣息都會被他凝固。久久，莫殘伸出右手，慢慢地撫上了慕容舒清的髮絲，他突來的舉動，讓慕容舒清心中微微驚訝，但是她卻沒有避開。當他放下手時，只見他的手中，有一朵殘紅，那隻因常年握劍而粗糙寬厚的手，卻異常溫柔地摩挲著手中的落梅。

他顯得過於輕鬆的語調讓慕容舒清有些好奇地睜開雙眼，眼前的莫殘仍是那張雷打不動的冷臉，只是冰眸中已沒了剛才的冷凝和擔憂，甚至還染上了淡淡的興奮。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她說了什麼？

這個時代的女子擁有的自主權利太少了，總有很多人，如父親、丈夫、主子等等，決定著她們的一生。她們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識和需要，所有的教育只為服從。然而抉擇雖然是痛苦的，卻是自我意志的體現。

慕容舒清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又不辨方向了，身邊都是一叢叢已逐漸綻放的紅梅，天色漸晚，更是難辨東西。她只得在一棵梅樹下站定，轉身看著莫殘，無奈地苦笑道：「我似乎又迷路了。」

最後，不忍凈水這樣無聲地哭泣，慕容舒清緩慢卻安定的聲音在凈水耳邊輕輕響起，「治好了臉，獲得了你想要的幸福，同時傷害了另一個人，背負著內疚的痛苦，這樣的幸福與痛苦，在你看來，孰重孰輕？那就是你的選擇。」

凈水輕輕地靠在慕容舒清的肩膀上，低低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慕容舒清也不再追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在她以為凈水快要睡著的時候，凈水忽然小聲問道：「我的臉要是能治好，會不會變得很漂亮？」

寒風拂面，暗香浮動間，慕容舒清低淺的聲音淡淡地回道：「有很多時候，安全是相對的。沒有什麼地方是一輩子的避風港，有些責任也不得不擔當。」

慕容舒清輕柔地將她微亂的髮絲撥至耳後，溫和地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要對我說？」

楚吟無所謂地點頭，沒有再挽留的意思。慕容舒清微微點頭施禮后，轉身出了小院，看著眼前錯綜複雜的梅林，慕容舒清有些頭痛，或許不學醫術，這奇門術數、破陣之法還是可以和楚吟討教討教的。不然她又要在那梅林裡邊聽風感梅，賞月逐露了。雖是這麼想著，慕容舒清還是帶著笑意，從容地步入梅林，只因莫殘自她出門時，就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她想，他有話和她說，那麼選在這寒風漸起、傲梅爭艷的梅林，該是和他的冷傲相得益彰吧。

「我不會讓你死。」莫殘說得冷淡，然而每一個字都如力透千鈞般，深入人心。

梅林間，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和諧地走著，不時伴隨著低淺的說笑聲，這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輕鬆地談話。

他雖然從來沒有叫過楚吟師傅，他也從沒有要求他叫過。可是楚吟那出神入化的功夫，當世怕是無人能及，還有這變幻莫測的奇門之術，起死回生的妙手，他敢說，沒有楚吟護不了的人，慕容舒清待在楚吟身旁，會很安全。

慕容舒清也不再深究多問，既然她選擇了隨楚吟而來，那麼她就會承擔相應的風險和後果，只是她進來也有一個多時辰了，卻沒有看到炎雨，不免有些擔心，她問道：「我的侍衛？」

漸涼的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凈水單薄的素衣經受不起這樣的寒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毫無所覺，慕容舒清卻擔心地握著她冰冷的手，小心地扶起凈水，她將自己的棉袍披在她身上，拉著她進了她的房間。

緩緩掩下雙眸，www.hetubook.com.com凈水不再看向慕容舒清，又回到了剛才安靜卻空洞的樣子。良久，凈水才又慢慢俯下身子，躺靠在慕容舒清懷裡，哽咽地說道：「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選，小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一定要讓你自己處在危險中？」莫殘低沉的嗓音在這空曠的梅林間響起，不仔細聽還聽不清楚。

凈水忽然坐直身子，直直地望進慕容舒清的眼裡，仍然蘸滿清淚的眼，滿懷著期望、疑惑、茫然、無措，她用力地握緊慕容舒清的手，有些急切地問道：「小姐，我想治好我的臉，可又不想害別人，你說，怎麼辦？」

慕容舒清看到了凈水內心的矛盾和痛苦，也為她心疼，可是她如何告訴她該怎麼辦？人生中，太多的事情不能兩全。輕輕拭去凈水臉上的淚，慕容舒清低聲說道：「凈水，有很多時候，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要把選擇看做是痛苦，起碼你擁有選擇的權利。」

相較於慕容舒清站沒站相，完全沒有一點閨閣千金的樣子，莫殘就嚴謹得多，他一身黑衣，挺拔地立在那裡，亦不輸這滿院傲梅。莫殘微微皺起眉頭，仍是冷冷地說道：「在他身邊，起碼你是安全的。」

她才提了凈水的名字，就被楚吟打斷。這時的楚吟，揚起他那絕艷卻異常冷淡的笑容說道：「我說過了，你們有了決定再來找我。」

輕柔的低語在這寧靜的小院里響起，她沒有哭鬧，就是這樣的悠然而平靜，卻聲聲都刺痛著慕容舒清的心，慕容舒清用力點了點頭，一隻手輕拍凈水的肩，肯定地回道：「會的。」

難得地，莫殘也配合地回道：「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快要走出梅林時，慕容舒清終於見到了炎雨，原來他一直都被困在梅林的最外層。果然如她所料，已經闖了兩個時辰的炎雨，眼裡的冷靜已被擔心和挫敗沾染得有些躁動，看見莫殘時，越握越緊的雙拳泄露著他心底的暴戾。慕容舒清有些擔心地走到炎雨面前，依然是溫潤清亮的嗓音，慕容舒清說道：「炎雨，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