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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孤苦伶仃站在房間中央的秦亮，詹老師隱蔽地扯了一下嘴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大模大樣地問我：「陳主任，你對開除秦亮有什麼看法嗎？」

我重重一掌擊在辦公桌上，把桌上的計算機、茶杯震得嗡嗡作響：「校長是學校事故第一責任人，警衛部主任和教務部主任是第二責任人，你他媽算老幾？滾！」

「好，我也非常關心你跟你老婆的性生活，今晚能讓我旁觀一下嗎？」

然而一旦脫離了這種體制，我就是邪氣凜然正氣不侵的獵人，嘴裏啃著雞翅膀，手拿棒子打老虎，至於像老詹這種鼻涕蟲，自然是宇宙有多大，你他媽就得給我滾多遠！

秦亮被我一通瘋狂發飆震得有些懵然，猶豫不決。

嗯……

校長大驚失色，差點把手裡的筆撇折了：「二位不要激動，淡定！要淡定……」

坐起來打開燈，整個房間籠罩在一層濃重的昏黃燈光中，我用顫抖的雙手點燃一支煙，大口吸入大口呼出，努力按捺下頭腦中狂亂無助的情緒。

交往歸交往，沒必要互將底細全盤托出，這就是我從不追問小八背景籍貫的原因，連興爺和小八都不知道我父母家的地址，更別說其它人了。

校長手裡拿著一支筆，屈起雙臂撐在轉椅的扶手上，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我把所有當事人都請來了，現在大家來商討一下處理意見吧，陳主任你先坐。」

我賠著笑，在心裏小聲說：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想如果實在不行就買只公兔子帶回去……但是這樣的話，我又怕我媽順手拿個鍋鏟敲死我，大義滅親。

我從未被人當面威脅過，這時也有點惱羞成怒了。

徐婉清抬起頭，黑亮的眼珠瞟了瞟秦亮，看似只是隨心一瞥，ｍ•ｈetuｂｏoｋ•coｍ.com但在已經了解全部真相的我看來，就隱隱有一絲哀婉和祈求的意味，我見猶憐。

整間屋子只剩下辦公桌旁邊的一張椅子，我若坐下，秦亮就只能站在大家面前交代犯罪事實了，我們將對他形成審問之勢。

這一夜的夢很雜，在好幾年的時空里混亂穿梭，突然看見人面蛇身的紀墨游過來朝我冶艷地笑，遽然一口咬在我臉上，咧著血淋淋的嘴冷笑：「你毀了他的容，我也要毀你的容」突然又看見西裝革履的小八被人砍得滿身是血，孤零零地躺在路燈下的黑夜街頭，整個城市裡空無一人。

我心中冷笑，若將秦亮換成洪大志或其它得罪不起的有錢孩子，必然是要吩咐上座的。

現在屋裡有空沙發了，我抬起下巴向秦亮示意：「坐。」

我強打著精神與惡夢周旋良久，最後還是因為太疲倦而沉沉睡去，不再記清夢境。

好容易等到日理萬機的校長抽空接見，我領著秦亮去與他交涉，結果踏進了校長辦公室才發現，教務主任和詹老師一左一右坐在兩張沙發上等我們，表情氣定神閑，小几上的兩杯香茗嫋嫋冒著熱氣。

正在心喪若死地把手機往包里塞，我突然瞥見了帶出來準備歸還的鑽戒。

有人盯上了我，這套公寓已經不安全了，當初我搬出來住也是忌憚這個，事實證明我保護得很好，父母至今不知道我混過黑道，只知道我有過一段頹爛生涯。

我聽了這話之後只想盤腿打坐，準備羽化飛升。

反正是子虛烏有，我索性信口胡縐，以偶像劇男主角為藍本吹得神乎其神。

我冷冷地問校長。

教務主任扭過頭，不易覺察地撇了撇嘴，再轉回臉時已經堆起了熱情的笑容：「喲，還真和圖書不夠呢，那就委屈秦亮同學站一下子吧，好在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我早已有過經驗，知道人在睡夢中的神經會出奇脆弱，但是一想到眼睜睜看見小八被亂刀砍死，我仍然悲慟欲絕。

校長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澀聲反問：「先聽聽大家的主意吧。」

第二天下午，我媽打了我的手機，先採取迂迴戰術盤問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話題，十多分鐘以後才圖窮匕見，兇巴巴地交代：「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你今晚帶你男朋友回來吃個飯，我們幫你把把關！」

我轉臉望向教務主任：「校長問你打什麼主意？」

詹老師哆哆嗦嗦地朝我邁出兩步，像是想跟我玩命，但突然一轉身朝門外走去，色厲內荏地丟下一句話：「懶得跟你這種女人計較！」

如果讓爸媽見到我找的男人斯文儒雅，還事業有成開著ＢＭＷ，必然會放下心來，雖然年紀大了點、國籍矬了點，不過我認為，事到如今，爹媽已經不指望我能找到個適齡的優秀青年了……

詹老師沒好氣地打斷了我的話，「如果我沒有記錯，事發兩天之後你才從外地出差回來，根本就不了解情況！我勸你，不要聽信秦亮的狡辯，他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休想掩蓋自己的犯罪事實！陳主任，你最好理智一點，我們今天是來商量處理辦法的，不是來跟你沒完沒了地爭執孰是孰非……」

「我們存在什麼誤解？受害人已經承認了，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回到家，先沐浴更衣，把一身汗塵清洗乾淨，接著給父母打了個電話，以最近在談戀愛為由，申明以後幾個月會減少回去探望他們的次數，並且也讓他們不要再擅自過來給我送東西或者收拾房間，免得撞破奸|情。

詹老師氣和圖書得站立不穩，用顫抖的手指著我：「你……你瘋了！」

他氣咻咻地猛然拉開門走出去，但沒忘了給我們把門輕輕帶好。

「我就放下這句話了，誰要是執意跟秦亮這孩子過不去，就是想讓我不痛快，誰他媽敢讓我一時不痛快，我就叫他一輩子不痛快！」

「這是法庭嗎？」

徐婉清也被叫來了，正低著頭坐在角落的圓凳上，從坐姿就能看出她不情不願。

我的親娘啊，現在上哪給你弄個男人回去？家樂福有賣嗎？

我拉著秦亮不鬆手，笑著提醒：「椅子好像不夠啊。」

因為撕毀臉皮破口大罵，反而出奇的順利，我心裏那個後悔啊，當初為什麼被女上司治得死死的，莫非就是因為進公司的時候身段太低、形象太賢淑的原因？

徐婉清的容貌並不出眾，但那雙眸子著實楚楚動人，能蠱惑得秦亮神魂顛倒也不足為奇。

秦亮掙開我的手，低聲說：「沒事，你坐吧。」

我斜睨他一眼，嚴肅解釋：「各位可能對這件事存在一些誤解……我問過秦亮……」

我仰首一笑：「就算瘋了也比你睿智一千倍！」

老媽笑著埋怨我：「放心，咱們家餓不著他！」

「想喊保安嗎？別忘了我還是警衛部主任，沒人會聽你的！」

如果我主動把這枚昂貴的鑽戒還給朴承胤先生，他肯不肯知恩圖報，冒充男朋友跟我回娘家去吃一頓沒有泡菜和烤肉的晚餐呢？

我靠在床頭看了會書，臨睡前又瞧見了桌角的鑽戒絨盒，這兩天太忙，總是把它忘記，是該找個時間把戒指還給朴承胤了。

校長眼睛一瞪，教務主任趕緊把後面半截話吞回肚子里，裝腔作勢地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大家最近的工作都很忙，尤其是校長格外辛苦，這件事情ｗｗｗ.ｈｅtuboｏｋ•cｏｍ•com依我看，就交給陳主任處理吧……校長覺得如何？」

職場生活，就像在玩棒打老虎雞吃蟲的遊戲，虎吃雞，雞吃蟲，蟲咬棒子，棒打虎，是互相制約的，在這個體制內，溫柔賢慧、把老闆當老大供起的我就像條蟲，只能拱一拱像朴承胤這根高麗棒子，碰見像女上司那種以拉皮條為生的雞頭只有死字而已。

聽到有瞎了眼的男人看上我，爸媽痛快地答應了，還旁敲側擊地詢問了一下我男友的身高體重三圍月收入，他是哪裡人？家有幾畝田？屋裡有幾頭牛？父母親尚健在否？恨不得連生殖器尺寸都問清楚。

教務主任被我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搖頭：「哎喲，我哪裡敢有主意啊，陳主任跟校長二位拿主意就行了……」

散會之後，我跟著徐婉清走到樓下，拉過她的小手，語重心長地說：「要不是秦亮叮囑我不許吐露實情，我也用不著跟那個姓詹的翻臉……他如此回護你，就算你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也不能昧著良心把他往火坑裡推……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他想對你好，總歸是沒有錯的，以後還是以和諧為貴吧……」

最後驚醒時，我一身冷汗，小八蒼白無神而血跡斑斑的臉，猶在眼前。

詹老師的目光從我們臉上逐一掠過，充滿獃滯與不安，又驀地轉向窗外，神情變幻不定。

詹老師惱羞成怒，倏地站起身：「你想怎麼實施對我沒好處的方案？我告訴你，想在太國院撒野，你還嫩！你信不信我一通電話就能讓你失業？」

等秦亮坐下，我看了看校長，再看看教務主任，問：「你們對這事有什麼處理意見？」

我蹺著腿靠在椅背上，笑意冷冽，「詹老師，我本來不想跟你撕破臉皮，但你今天的言行太下賤了，實在不像個識進https://m.hetubook.com.com退知忍讓的聰明人……只有傻Ｂ才會把別人的寬容當成懦弱，激怒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我笑著用力一指：「過去坐啊，替你爭取個座位容易嗎？」

「閉嘴！」

聽著詹狗屎的話，我的臉色逐漸變得冷峻僵硬，他倒還越說越來勁了，神氣活現地發表著慷慨陳辭：「小陳啊，我勸你最好加強一下道德意識，知道嗎？其實我們研究秦亮的處理意見並不一定需要你來參加……」

我盯著詹狗屎氣到變形的臉，陰毒地微笑，「你得慶幸，我現在仍然陪著你在體制內玩，在這個體制內，有潛規則保護你，要是脫離了這個體制，我看你怎麼跟我玩！現在，你是想自己主動滾出去，還是我幫你滾出去？」

校長端著架子斟酌了片刻，點一點頭：「陳主任，我們朴董事一直很看好你，認為可以給你更重的擔子……這件事就交給你妥善處理，弄好之後寫一份報告書來給我看看，沒什麼大問題的話我就簽字。」

想要妥善解決這件事情，在校長面前就不能意氣用事，我安撫地拍了拍秦亮的背，走到辦公桌旁準備坐下。

今天才明白這個道理，太悲哀了，前一年的班都白上了，我就不該聽那些教人向善的職場生存書胡扯……

「我信！那你信不信，老娘今天把制服一脫，明天就就到巷子口堵你？光腳得不怕穿鞋的，多謝你替我脫鞋了，正愁穿鞋不好搞你！

十分鐘后，我看著校長在警告處分決定書上籤了字。

絞盡腦汁推託了幾句，可老媽追問得實在緊，眼看確實賴不掉了，我唯有咬咬牙答應下來：「行！那你叫老爸晚上多炒幾碟青菜！」

詹老師瞠目結舌，教務主任見我發飆了，趕緊打圓場：「是這樣的，詹老師非常關心這件事，只想過來旁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