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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我最愛你

作者:時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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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那些往事(7)

篇外

那些往事(7)

汪潔說:「一句話你也得說到她心坎上啊,看你們喊的唱的都什麼呀。」
她聽見了,但她並不知道那是真的。
這個世界血腥暴力,只有刺耳的槍聲,卻比外面那個熱鬧的俗世更讓人心情安寧。
似乎只有那無休無止的屠戮才可以讓自己短暫忘卻。
他搖搖頭:「我不抽煙。」
付完錢他也沒走,繼續坐在座位上,居然不覺得困。他干坐了很久,思考自己接下來去哪兒。今天是周一,上午兩節大課,微積分和大物。他不想去上課,也不想回宿舍。
她的頭都快低到胸口了,連脖子都是緋紅的,飛快地抬起頭瞥了一眼,眼睛里有異樣的神采,比任何時候都更明艷動人,然後從他手裡把那束剩餘的玫瑰花接了過去。
999朵玫瑰花了兩個多小時都沒插完,還剩100多支。老畢興沖沖地給他打來電話:「聽說你在女生樓下擺玫瑰花呢,是不是真的?你等著,我們馬上過去幫忙!」
「如果雲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個思念過一秒,每次呼喊過一秒,只覺得生命不停燃燒……」
什麼圖案好呢?就照著無償獻血那個血滴標誌擺一個吧,顏色相稱,也比較有紀念意義。
喝玩一罐,覺得味道不對,MD這是不是酒啊,淡得跟水一樣。拿起易拉罐反覆看,沒錯,正牌青島啤酒,不是假貨。
終於推到了巨大的玫瑰花紅心前,男女主角面對面站著,羞怯的,喜悅的,在眾人的歡呼起鬨聲里,像電視劇里的場景,虛幻得好似並非就在眼前。
「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
「我也是,跟著啦啦啦吧。」
他只是安靜地在網吧櫃檯登記,押上身份證,然後選了最角落裡的位置,戴上耳機,打開CS。熟悉的畫面,換槍時悅耳的咔噠聲,衝鋒槍射齣子彈時的震響,還有手雷爆破的轟鳴。子彈發射的瞬間對手鮮血淋漓地倒下去,又或者自己被敵人擊中,血濺五步。
買了酒,繼續回去坐在馬路牙子上喝。五瓶56度紅星二鍋頭,在右手邊一字排開,喝完空瓶放到左邊。沒過一會兒就全部換了邊,瓶蓋亂七八糟扔在地上。
他們完全不管他,開始興高采烈地繼續擺玫瑰。老畢退開幾步看了看:「這紅心也太瘦了,頭上還是圓的,應該凹進來一塊嘛。」
於是四個大老爺們開始婉約:「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小胖吼:「安思冬!」
他一把把那個女人推出去,女人跌到身後的椅子上,連人帶椅子又滑出去一米多才停住。他沖她大吼:「滾!」
剛才喝下去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斤二鍋頭這時才顯出效力來,他打了一個嗝,自己都聞到濃烈的酒氣。又轉過一個彎,旁邊小門裡突然伸出一隻細瘦的胳膊拉住他。
老畢問:「你去食堂吃早飯?一個人?」
他看了看周遠航,鼓足勇氣說:「給安思冬的。」
巷子轉彎角落裡蹲著一個人,看不清臉,只有煙頭一點紅光明滅,機械地問:「要盤嗎?」
他把眼睛一瞪:「叫你拿你就拿,啰嗦什麼!」
「沒有星星的夜裡,我用淚光吸引你,既然愛你不能言語,只能微笑哭泣,讓我從此忘了你……」
如果她是那樣的人,那他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裏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看見路邊有個歪歪扭扭的劣質霓虹燈,寫著「網巴」二字,那個口字旁已經不亮了。他沿著那條狹窄只容兩人通過的昏暗巷子往裡走,七拐八彎,牆角堆滿亂七八糟的袋子,也不知道是垃圾還是旁邊商家的貨物。
說完繼續拿起報紙,專心致志看新聞。
只是一局結束短暫的休息,那些和她相關的東西立刻見縫插針向他腦中湧來。於是飛速地設置確認完,繼續下一局。
他今年快要20歲,他在離家上千公里之外的陌生城市上學,他身邊沒有一個長輩親戚管他,他口袋裡有足夠的現金,他失戀了。他似乎有充足的理由放縱自己,用二鍋頭把自己灌個爛醉,在大街上大吼大叫或者嚎啕大哭,把玻璃瓶子砸爛扔馬路上不去收拾,買一包煙蹲路邊狠狠地抽,或者任路邊站街的妓|女把自己拉進屋裡,找個身體嬌小柔軟的滾一起,發泄他對女人的憤怒和渴望。
小雜貨店只是個兩三平米的小鋪子,連門都沒有,只能從窗戶里遞東西。櫃檯里放著幾包煙,貨架上是各式各樣的飲料泡麵。老闆說:「有紅星二鍋頭,要嗎?」
三個人一起詫異地看他。他拿出手機隨便揮了揮:「……汪潔給我發簡訊說的。」
喝了酒的人脾氣就是差:「我一直坐這兒呢,根本沒人來過。快點拿出來,又不是不給錢!」
他獨自坐在馬路牙子上喝啤酒。
老闆盯著報紙:「沒有了。有飲料,葡萄汁紅茶可樂,要嗎?」
「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
他不太想說話:「嗯。」
只除了最後,擁抱她的那個人,不是他。
「跟你後面來了一人,全買走了。」
他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將這一切都隔絕在外。
一切都和預想的一樣。
「我是X隊的Templar,」男生說,「我注意你很久了。」
……
曲惟恩突然和*圖*書說:「她喜歡許茹芸的歌。」
女人嚇呆了。他一把甩上門,衝進巷子盡頭的網吧里。
「哦對,你不抽煙。」男生把煙放回去,自顧自地抽了一會兒,才問,「你是QWE吧?」
明天就是婦女節了,臨街的商鋪紛紛打出各種女裝、化妝品打折跳樓的廣告,任何一個節日都要充分利用。今天是周日,黃昏時分校門口的狹窄馬路依然堵得水泄不通,司機們無視路上的禁鳴標誌亂按喇叭,一片嘈雜。路邊有賣炸雞的,有賣糖炒栗子的,白乎乎的熱氣在橘黃的燈光下升騰。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又唱了一圈,還是沒反應。小胖嗓子都唱幹了,催老畢:「再打個電話給汪潔,問問她安思冬喜歡誰的歌。」
……
二樓的姑娘們喊:「Too old!太土了!不夠深情!」
小胖說:「方向也反了,應該尖頭衝著樓那邊,這樣從上面看下來才是顆正的心啊。現在也來不及改了,就這樣吧。」
Templar也在這家網吧包夜,剛才還和他一起打過好幾盤,有時是隊友,有時是對手。兩人坐在烏煙瘴氣的網吧里聊了一陣,聊剛剛的match,聊之前的比賽,聊戰術,聊技術。聊得興起,又一起去旁邊的小館子吃飯。
「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
他愣了一下。那是個穿著漫畫里那種水手校服的女人,個字很矮,身材細瘦,彷彿只有十幾歲,胳膊像蘆柴桿兒一樣,力氣卻不小,硬把他拉進了小門裡。
八點多,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出現了本系的熟面孔。樓長阿姨也被吸引過來,看他插的是草坪上光禿的泥地,也沒阻攔,只說:「回頭記得垃圾一定要收走啊。」
他選了deathmatch模式,無限復活,不必考慮那麼多戰局戰術,勇猛地往前沖,看到敵人就殺。一場30分鐘,好像很快就結束了,結果殺敵方160人次,比以往都多;自己被殺也創下紀錄,死了85次。
「其實我不……」
雜貨店老闆從窗戶里覷著他,看見他又站起來朝自己這邊走,腳步穩健都不帶晃的,眼疾手快地把貨架上剩餘的幾瓶紅星二鍋頭全部掃到櫃檯下面,然後拿起報紙裝模作樣地看。
吼了幾遍,502室的陽台門和窗戶毫無反應,反而引得其他宿舍的姑娘們聚在陽台上,看著他們笑得花枝亂顫。
丟臉就丟臉吧,如果真的能打動她,都是值得的。
「喂,你們幾個!」同班的汪潔從樓里走出來,走到草坪前看著滿地玫瑰,「還挺浪漫啊,全樓女生都看著這兒呢,羡m.hetubook.com.com慕死了。」
「怎麼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到七點多,樓里逐漸有女生出來,紛紛向他行注目禮。他還是頭一次在大庭廣眾下做這種出風頭的事,有點不好意思,悶頭不看她們,只顧插花。
「那她喜歡什麼樣兒的?」
不管浪不浪漫著不著調一頓狼嚎,嚎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502室還是沒反應。老畢給內應汪潔打電話,其他人湊在旁邊聽。「喂,你不說一句話的事兒嗎,怎麼沒動靜?」
這裏沒有她,因而寧靜。
曲惟恩面無表情地說:「許茹芸的歌就是這樣的。」
曲惟恩事先就跟花店訂好了貨,女生節前一天下午去確認,花店老闆卻突然說鄰近女生節、婦女節,玫瑰脫銷,店裡沒貨了。費盡口舌交涉,最後親自跟著老闆的貨車去了郊區玫瑰園,還幫老闆當了半天搬運苦力,總算把花搞定。
周遠航說:「女生可能更喜歡女歌手的情歌,換幾個唱唱。」
「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也答永遠都不讓對方擔心……」
汪潔笑著說:「是啊,那位縮在宿舍里不肯出來,讓我給她帶包子。」她湊近周遠航,小聲說:「其實冬冬不喜歡這種張揚的風格。」曲惟恩心頭一跳,周遠航卻滿不在乎:「是嗎。」
老畢只好忍著眼淚繼續唱。唱到《我依然愛你》時,正主兒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被本班、同宿舍以及周圍看熱鬧的女生們推著下樓來了。
小胖說:「咱們這樣是不是太粗暴了?」
但是他做不到。他也不想那麼做。
「再來五瓶二鍋頭。」
「哎呀她回來了我不說啦。」汪潔把電話掛了。
不等他開口,老畢就把電話掛了。過了五分鐘,宿舍里三個人一起殺過來,老畢和小胖一人拉住他一隻手:「快交代,這花是送誰的?你小子挺能憋啊,看中了哪個mm也不說聲,還騙我們說寧可懷孕也不要女人!快說,不說就搗亂把你這花拔了。」
他用樹枝在泥地上畫了個大致的輪廓,開始一朵一朵地把玫瑰插上去。隔夜的玫瑰花瓣外層有些朽爛了,他按賣花姑娘指點的,用剪刀細細地把那些變色發軟的邊緣剪去。
「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
不想看見她,更不想看見他們。
他把空易拉罐往地上一摜,罐子砸癟進去一塊,乒乒乓乓地跳到路邊。他站起來走回路邊的小賣部,從狹窄的窗口探進頭去:「老闆,還有別的酒嗎?有味道點兒的。」
老畢說:「對,應該浪漫點兒,才跟玫瑰花相配嘛。要不來唱情歌吧。」
汪潔繼續說:「再說了,你哪需要這麼和*圖*書大費周章,她就等著你開口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留一段日光,在黑夜流浪,任隨思念時光倒轉,再愛你一場……」
老闆拿酒的手頓了一下:「這可是56度的。」
汪潔透露玩內部消息就走了,其他幾個人說:「雖然是走過場,但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是敬業點做完全套唄,哈哈!」
最後Templar問他:「X隊,有興趣嗎?」
老畢和小胖互相對視一眼,有點錯愕。周遠航反應卻很快,走過來拍了他一掌,摟住他的肩膀:「兄弟,夠義氣,夠朋友,夠爺們!我正發愁用什麼方法比較有效呢,你就幫我想到了。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啊,等以後你追mm,兄弟也幫你!」
也不知道一共打了多少局,最後是天亮了網吧老闆來催:「到時間了,要換班。先付一下帳吧,10塊。」
二鍋頭很不給力,五瓶喝下去一點感覺都沒有,一點都不困,一點都不暈,一點都不難受,腦子就像坐考場里做卷子時一樣清醒。這TM什麼世道,雜貨商還有職業道德,他是去買白酒,又不是買白粉。
999朵玫瑰可不是個小數目,一個人都捧不過來,真要拿著走在路上,肯定會被圍觀。女生節那天,他天還沒亮就起床了,趁路上沒人把玫瑰從花店倉庫搬到女生樓下。樓前的草坪是去年鋪的,冬天剛過草還沒長出來,前兩天下過雨,泥土濕潤。他想了想,決定把花插在草坪上,擺個圖案,這樣從樓上往下看就能看到。
「The city is so empty,只因為這裏沒有你;The city is so empty,這天地彷佛要失去主題……」
門裡亮著日光燈,燈上包了一層桃紅色的紗,光線便成了曖昧昏暗的粉紅色。女人的臉在燈光下漸漸顯出來,不同於身材和衣服,那張臉卻是蒼老憔悴的,濃妝艷抹也遮不住眼底深深的疲倦。她扯著嘴角妖媚地笑:「來嘛,只要兩百塊……」
四個人勾肩搭背開始合唱情歌。
小瓶裝的紅星二鍋頭,每瓶只有二兩。「先來五瓶。」
坐了一會兒,有個瘦高個兒、二十多歲的男生走到他旁邊坐下,掏出一包煙來,叼了一根在嘴裏,問他:「有火嗎?」
曲惟恩頓時有一種大冬天被一盆涼水當頭潑下的感覺,連腳底心都是冰涼的。如果他和周遠航站在相同的起點公平競爭,自己憑著浪漫的玫瑰打動她,他還覺得有可能;但假如她已經對周遠航有意,甚至期盼著他去捅破那層窗戶紙,那自己還有什麼希望?難道她會因為999朵玫瑰而放棄自己喜歡的男生轉投他人懷抱?
他中氣十足www.hetubook.com.com,嗓門洪亮,完全把老畢的聲音蓋住了。那麼大聲,連頂樓最西邊的陽台上都有人開門探出頭來張望,她肯定聽見了。
老闆也橫上了:「小夥子,你成年了嗎?滿十八周歲幾天了呀?你已經喝了一斤白酒了,那是白酒,56度的二鍋頭,不是雪碧汽水,知道嗎?你還想喝你上別處買去,我是個有職業道德的雜貨商,我不會再賣給你了。」
「剛才還看見架子上好幾瓶的。」
X隊就是傳說中的T大CS戰隊,雖然是純民間組織,但在全校、甚至整個高校圈子,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平時他在學校里玩CS,都是上X隊的伺服器。Templar是X隊的現任隊長,他當然也知道。這個名字終於讓他提起一點精神來。
老畢說:「上初中時聽過很多,調子會,就是不太記得歌詞。」
喧囂而熱鬧的俗世,無非如此。生活還在繼續。
「帥哥,心裏悶嗎?這裡有讓你高興起來的……喜歡什麼樣的?清純學|生|妹,女老師,辣姐兒,應有盡有……」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160,85,很熟悉的數字。哪裡見過?
——160厘米,85斤。
於是四個爺們繼續婉約地唱許茹芸的悲傷情歌:「你怎麼捨得讓我的淚流向海,付出的感情再也找不回來……」
老畢很配合地吼了一句:「我愛你!」吼完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周遠航忍著笑,曲惟恩則板著個臉。他戳了曲惟恩一拐子:「周子是男主角要保持風度翩翩,你怎麼也不吱聲?再來一遍,再來一遍。」
老畢和曲惟恩跟:「我愛你!」
小胖問:「你們會唱許茹芸的歌嗎?」
三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玫瑰插完,剩了一束讓曲惟恩捧在手裡。小胖說:「我來喊『安思冬』,你們接『我愛你』,行吧?大聲點啊,一定要讓五樓屋裡的人聽見。」說完雙手攏在嘴邊,朝著樓上大吼:「安思冬!」
唱著唱著,老畢覺得不太對,小聲問:「咱這是在唱情歌追女生吧?咋聽著像失戀了呢?唱得我眼淚都快下來了。」
他繼續搖搖頭。
男生就去別人那兒借了個火,回來繼續坐他旁邊,抽了兩口,從煙盒裡拈出一根給他:「來一根?」
他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走出去一段,想起空瓶子還扔在路邊,又回頭把一地垃圾全部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里。
她扭扭捏捏的,又想板起臉裝正經,又憋不住破功,且喜且嗔,一張臉漲得通紅。身後的女孩們歡笑著,被這氣氛感染,似乎也忘記了這是一件挺矯情挺做作的事情,眾星碰月似的把她推到大門口來。她好幾次想回頭跑,身後堵著人牆,嘻嘻哈哈地把她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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