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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有些無力。

正抬起頭的天真敏感地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跟著回首望向身後。

秦淺看著她，沒有說話，感覺彼此之間好不容易鬆動的氣氛又微微凝滯。

「嗯，諸事紛擾。」他點頭，凝視著她——你可知道，你是其一？是最讓我牽腸掛肚的那個？

他的話，彷佛給了她狠狠一記耳光。

何以他這樣努力她都不肯原諒他，而陳勖負她兩次她都可以饒恕？

「天真。」低沉的聲音，不溫不火，緩緩響起。

「見朋友吧。」天真道。

「你回來了。」天真抬起臉，倉促開口，沒法察覺秦淺在她話音落下之時，嘴角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

從的士下來，街頭的霓虹燈仍矇著雨水的痕迹，迷幻朦朧。

在她面前，他多年積累的沉著修為總是不堪一擊。

別的女人都公然搶她丈夫了，她還慷慨地恭喜？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姓陳的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和Vincent在一起。」Lyla到底是沉不住氣。

「秦先生，我們的事尚輪不到你來管。」陳勖回敬。

「你如果不能好好待天真，我會把她帶走。」秦淺冷聲道。

「見朋友？」秦淺嘴角輕扯，「Lyla還真算是和_圖_書他老朋友。」

一切都像昨日重現，可是如果能真的回到原點，就好了。

「你確定？」秦淺冷嗤，「對我一個態度，對他又是另一個態度，段天真，你不覺得你太偏心了嗎？即便他出軌你都還護著他……我有些懷疑，究竟是你太傻還是我太笨？或者，從一開始，你就想回到他的身邊，我的拒絕不過是給了你一個機會？」

「我已不是什麼『女孩子』，」天真輕聲開口，「我已快要做母親。」

——或者，從一開始，你就想回到他的身邊，我的拒絕不過是給了你一個機會？

天真沒說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是兩個人。

原來，他終究還是不信她的，也不信任他們之間的感情。

兩人在靜靜的角落裡臨窗而坐，天真喝豆漿，秦淺喝茶。

背後傳來的陳勖的聲音，對面坐著的秦淺——忽然間，天真有種錯覺，彷佛回到與秦淺在時裝周咖啡館初遇的那天。

據說一位英國數學家講師研究發現，人們找到合適伴侶的幾率只有1/285000，就算在偌大倫敦，適合自己的對象也只有26人。由此推算，如果某天晚上外出，邂逅意中人的幾率ｗｗw•ｈetuｂoｏk•cｏｍ.ｃoｍ只有0.0000034%，比被雷劈到的可能性還低。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就繚繞在她身旁，天真耳根也開始發燙。

深藍的夜色被燈光照得發亮，有個人站在前方，如星的眸，如劍的眉，長身淡立，不過一身樣式簡單的黑大衣，黑白灰格子羊絨圍巾，卻是卓然風姿。

「我們的事，不用你管，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天真看著他，輕聲開口。

「你呢，國內的情況一切都順利嗎？」她反問。

「沒事了。」她意識到自己的忘情失態，不由有些懊惱，於是低頭繼續吃湯圓。

「哦，」秦淺一怔，目光微黯，「是。」

「看來胃口很好，」秦淺打量著她，「難怪最近胖點了，不錯。」

天真幾乎把整張臉都埋在圍巾里，只露著一雙明眸望著人來人往。

「忙得充實可以，但不能累，女孩子不用那麼辛苦。」他道。

天真點頭。

他確實比上回見時清減了一些。

愛情是什麼？婚姻是什麼？大多數人的生活都不過是這樣，庸碌安靜，在適當的時候，遇見一個人，過完這一生。

這一刻，他覺得恐懼，覺得遍體生寒。

「隨便你吧……天真。」m.hetubook.com.com

而心底的那些影影綽綽的火花，終究會燒成灰燼。

很普通客氣的叮囑，他聽無數人說過，可從她嘴裏出來，卻讓他說不出的受用。

該來的遲早要來，誰也逃不過。

「哦，」她點點頭，「保重shen體。」

天真坐在那裡，彷佛整個人都凍住，無法動彈。

只要她說一聲願意，他就會不顧一切帶她走。

陳勖望著她，眼裡充滿震驚與苦澀。

「這回我倒是從大陸帶回許多好茶，可惜你有孕在身，無福消受。」他笑。

不受控制的歹毒話語，就這樣輕易出口。

下了飛機打電話的時候，心想她此時應該不在公司了，可聽見電話被接起，那頭傳來她聲音的時候，那種突如其來的喜悅，彷佛兜頭而下，猝不及防。

「天真？」秦淺看著她，目光犀利。

她的表現，讓其餘三人一時間都怔住。

「幸災樂禍，非君子所為，」天真微笑，「說起來，這陣子特別想吃國內的小吃，都有點想回國了。」

明明決心要把一切都放下了啊，為什麼此刻，她仍會覺得被深深地傷到？

「受人熏陶，」秦淺有些汗顏地挑眉，「和我做店面合作的一個開發商，是位風雅人士，說話也是和-圖-書引經據典古色古香，最有趣莫過於他手機鈴聲，設的是京劇《空城計》，一響便是『我正在城樓觀山景』，第一回聽見我都驚呆了。祖 國 大 陸，果然人才輩出。」

「她還懷著孕你居然就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氣怒之下，他忍不住質問陳勖。

這一刻，他無法理解，也嫉妒得發狂。

「哦，祝賀你，終於修成正果。」天真看著她回答，語氣平靜。

原本已經愈合的心房再次崩裂，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說自己是要當母親的人，還不是小孩子的行徑。」他顰眉嘆息，凝望她緋紅的臉。

天真正喝豆漿，聽見他的話，再看到他無奈搖頭的模樣，不由笑起來，差點嗆到。

「呵，說話用字都換風格了。」天真忍不住笑。

他多麼懷念她這一句。

「天真。」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天真答，迎著他惱怒的視線。

數秒后，她轉過頭，繼續享用她的夜宵，神色平靜。

「你憑什麼？」陳勖毫不相讓，英俊的臉龐也籠了一層冰霜，他掃了一眼始終表情鎮定的天真，咬牙道，「你可以問她是什麼決定。」

目光無意識地掃向她身後，他臉色忽而一沉。

「你說什麼？」秦淺不敢置信地望著她https://m.hetubook.com.com，「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護著他？段天真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想起初見時她悲傷的眼神，那些夜裡她在他懷裡的低泣……那時候，都是為著這個叫陳勖的男人。

「我不是……」她張嘴，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來解釋。

「Hi，你們好，」她抬起頭望著眼前的一對男女，笑容溫和得體，「Lyla，好久不見了。」

他看著她，淡然一笑。

「還算順利，總是明白『guanxi』為何會變成英文單詞，在中 國關係太重要，」他頗有感慨，「一杯酒在手，可以成為很多事情的起點，孟德有孟德的野心，玄德有玄德的主意，認清了各個擊破就好。」

「他這是在做什麼？」秦淺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而天真，卻被他的指控震得說不出話來。

————

秦淺連忙站起身，替她撫背順氣。

「你呢，工作忙不忙？」他問。

————

天真有些尷尬地捂了一下稍顯圓潤的臉頰，困窘地看著他：「你瘦了。」

秦淺站起身，聲音壓抑而疲憊，他再未多言，與他們擦身而去。

「你在搞什麼鬼？」倒是秦淺難得地按捺不住，他瞪著天真，「你傻了啊。」

她打量著他們各自不同的表情，無懈可擊的笑意仍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