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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繼續,愛我到時光盡頭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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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錢大華盯著吳維以離開的背影,一臉匪夷所思:「我認識吳總六七年,沒見過他這麼失態。也許是你剛剛什麼話有問題,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應該跟你發脾氣。我估計,沒準一會就會回來跟你道歉了。」
「沒有,」她無比肯定,「放心好了。」
察覺吳維以變化的自然不止陸筠一個人。大家放慢吃飯的速度,饒有興趣的打量她,露出了看電影前奏時才有的神情。除了周旭,他盯著他們看,表情陰沉可怕,看上去在煩惱些什麼。
吳維以慢慢垂下目光去看那個粉紅色橡膠熱水袋,白皙細小的手腕讓他想起一件事情,開口:「我不冷,你留著。對了,上次你在格拉姆買的那條手鏈,好像一直沒有戴?」
吳維以看她,淡淡開口:「這是一個建議,而我也沒有開玩笑。」
這番話他在外面演練多時,此時說出來,宛若宛若黃公大呂金石之音,雖說不上震聾發饋,但解開芥蒂回答迷惑絕對綽綽有餘。
在她生命里的最初十五年,是被罵著長大的。批評和指責是家常便飯,每天都會發生。父親是教師,長年擔任班主任,對學生猶如春天般溫暖,可對自己的女兒卻猶如冬天般嚴寒。
待他走進后,錢大華想開口詢問原因,卻發現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然後坐回原位,正對驚愕而沮喪的陸筠,誠摯地,同時也是一字一句地開口:「對不起,陸筠。剛剛是我不對。請你不要跟我計較。的確是因為你的話讓我想起一些私事,忍不住情緒激動,讓你見笑,也讓大家見笑了。」
彷彿是覺得解釋是個天大的麻煩事,吳維以乾脆抓起她的手,抬頭看她:「手心攤平。」
「也許是有些影響,」吳維以彷彿才想起這件事,「不帶在手腕上帶在身上也可以,周旭給你的那串佛珠,以後都隨身帶著。」
「有些事情,你沒有猜錯。」
「這樣積極的態度,很難做到。」他的語氣似有感悟,可陸筠去深究的時候,早已www.hetubook.com.com無跡可尋。
陸筠駭笑:「為什麼?」
「大概是凌晨十二點的樣子。」
「是啊,吳總事情多,一時心急了也是難免的。」
陸筠垂首沉默了片刻,勉強換上一張笑臉:「哎,我知道了。也有可能是我剛剛的胡說八道讓吳總心煩了,言多必失,還真是這樣。」
冷冷扔下一句話,掉頭就走。
心急的錢大華自然不可能了解吳維以在想什麼,只覺得他看著陸筠的目光怪異得讓人不安。吳維以這個人,在男女關係上一向分得極其清楚。當著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一個女孩子,這絕不是他會做的事情。若是這個場景發生在別的時間,他會打趣這兩個人,用言語刺探一二,可是今天時機不對。他想起以前的一些事,隱約的不安浮上心頭,可還是笑著開口:「吳總,怎麼不說話了?」
「陸筠,給我安靜點!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人的聲音,少說兩句就那麼不舒服?」吳維以硬生生打斷她的話,低沉的聲音,說出來極有力度,也絲毫不留情面。他拍桌,霍然站起,厲聲呵斥,「說到底,你知道什麼?你又了解多少?」
聞言,他雙手痙攣似的劇烈一抖,力氣瞬間消失無蹤。他手指在顫抖,彷彿連一片鴻毛都托不去來。陸筠心懷疑慮的把手從他手心抽回,同時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彷彿久病的人那樣,青青白白。
他那個態度完全是十足十的工作狀態,相處這麼久,陸筠也明白根這樣子的他是沒辦法爭論的,只好點點頭。
「也許不是我積極,」陸筠說,「是因為傷害得還不夠深。我爸留給我的,也不全是糟糕的記憶。畢竟打我的是他,病了連夜背著我去醫院的人也是他。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
是啊,我的話是多了一點,但也只是為了活躍氣氛。你的表情那麼陰沉,我想讓你放鬆一點。我那些開玩笑的話,怎麼會讓你發那麼大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火?陸筠咬著唇,覺得視野收縮到了極點。感受到之前從未體驗過的尷尬和委屈。那種感覺,彷彿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扒去了衣服一樣,無處可逃。顏面無存是小事,更是因為說出這番話的人是他。
只不過對陸筠而言,這頓飯同樣不知其味。她大多數時間都低著頭,目光不和任何人撞傷,必要的時候還是正常人般的說笑,周旭發現她神態的異常,回宿舍的路上關切的問:「沒事?」
他看起來冷靜多了,神態表情恢復如常,是那種大家見慣的模樣,和數分鐘前那個冷落、煩躁、生氣樣子的吳維以判若兩人。
不予多談的樣子。周旭心中一嘆,也不再問。
彷彿上了開關一樣,屋子忽然安靜下來,真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所有人面面相覷。
與此同時,陸筠也在想著半年前吳維以第一次領她到這間屋子的情形。今天是他第二次進這間屋子吧。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穿著大衣,可看上去彷彿有點冷。頭髮稍顯亂,臉色微微發紅,像是被風吹的。
「其實說來最好笑的是,我爸口口聲聲的望女成鳳,可當我申請到了留學資格可以去美國的時候,他又說沒錢送我出去,那時他當了副校長,有錢再去買一套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
所有人都表示同意,三言兩語的開始勸她。嚴工搖搖頭:「咱們搞工程的人就是直腸子。有時候呢,稍微有點考慮不周。」
後來的阿姨談不上什麼壞人,不是那種人們想象中虐待孩子的那種后媽,但是也不能說好。對她的態度無非是「多了個人多一副碗筷」的存在,保證她能吃飽喝足,除此外也就什麼都不管了。
實際上是要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想,怎麼都不會解下來的。那條手鏈就在她枕頭底下壓著,很多個晚上睡覺之前都會拿出來看看,一遍遍的回想在那盞安靜的路燈下,他三兩下打出那個漂亮的結的所有動作,也曾試過多次,可無論如何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能系得像他一樣好。
周旭看到她肩頭都在抖,夾了菜到她碗里,輕聲安慰她:「也許是你剛剛有什麼話觸動到他了,他一時心情不好。」
回到宿舍,繼續看資料和圖紙,天氣很冷,獨自一人枯坐著,冷得筆都握不住,寫出來的字鬼哭狼嚎。她燒了熱水,灌滿了熱水瓶和熱水袋后終於暖和了一點。這時敲門聲響起來。
「你原諒你爸爸?」
可到底是心裏有事,吃了兩口飯之後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難以下咽,跟眾人略一點頭就離開;他一走,彷彿帶走了陰沉的低氣壓,飯桌上僵硬的氣氛好起來,雖然不能回到一開始的高漲情緒里,但也還不錯。水電人,要的就是這份樂觀的精神。
陸筠也不知道自己的話為什麼這麼多,她只是覺得這輩子所有的委屈都堆積到了胸口,再不說出來就要死過去。
沉默太久氣氛會變得尷尬,吳維以提起正事:「我來,是因為晚上的事情跟你道歉。」
吳維以被這一拍,紛亂的思緒略略清晰,他收回目光,靜靜思考半晌后問:「順便問一句,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通常這麼晚還登門拜訪的只有周旭一個人,陸筠起身著起身去開門,正想說一句「什麼事情」時沒了聲音,門外那個高個子修長身材的人,除了吳維以,還有誰?
水杯里的熱水快要涼盡,吳維以喝了一口,再把杯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書桌上,開口說話。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這句話似的,下一秒吳維以出現在了食堂門口。
帶著這樣的表情,他格外鎮定的開口:「很平常,看不出來什麼,再把左手給我看看。」
吳維以放開她的手腕,久久地凝視她,輕輕動了動唇角,卻沒有聲音出來。他眉毛漆黑修長,眼深如井,眼睛里一點光都沒有,盯著她不語。他眼珠本來就比別人黑,墨如點漆,專註的看人時總讓人覺得無法招架。陸筠在心裏苦笑,任何一個女孩被他這樣看著,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吧。認識他這和圖書麼久,原以為可以對他的目光免疫,可還是修鍊不夠。
她一瞬間傻了眼,臉火辣辣的,下一個瞬間褪去血色,迅速的青白一片。他何曾對她這個態度?平時他就算偶爾嚴肅,就算指出她錯誤的時候都從來沒那麼跟她說過話。
陸筠愣了愣:「什麼?一般不都是男左女右嗎?」
「談不上原諒,」陸筠漸漸鎮定,慢慢地莞爾一笑,「是我太苛求了。他思考問題的角度和我不一樣。」
她不應該在這裏。
陸筠沒有想到吳維以看著她的掌紋那麼久卻不發一言。
原來他都記得。陸筠不知道是感動居多還是震驚居多,輕聲解釋:「畫圖的時候,帶手鏈很不方便。」
她把熱水袋遞給他:「吳總,好像你很冷。」
他動作迅速,加上力氣罕見的大,她沒有反應過來且掙扎不開,當即傻了眼,心臟顫動猶如急弦。在座諸人也沒有想到吳維以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一個女孩子的手,更沒有想到他會流露出這樣的陰沉神情。他雖然一句話沒說,那個樣子,即使是最氣惱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真的?」
為了緩和氣氛,陸筠存心說笑:「什麼命都沒什麼關係,你都可以說的。反正命運這個東西,我是一點都不信。更不要提算命什麼的。大學的時候我看了本書,就是說江湖上的人是怎麼騙人的。不過是把已知的信息進行加工整理,加上一點合情合理的揣測就可以唬人了。就比如我剛剛給你算命,說你早年坎坷,兩年內結婚,都是我瞎編的。也不能說是不負責任瞎編,是在了解你的基礎上說的。你的性格啊,你的愛好啊,只要知道這些,合理的預測未來,絕對是可能的——」
陸筠怔怔,半晌之後才想起讓開半邊身子,擺了個請他進屋的動作:「吳總,請進。」
起初他還是微笑著,示意她用力把手綳直讓手心的紋路變得更清晰;不過很快,他的臉陡然變得僵硬,嘴角下壓,眉頭深鎖,笑容消失殆盡。那時一種無法用語言準確描述的表情。震驚、https://www•hetubook•com.com詫異、恐懼、懷疑。好像平地一聲驚雷,又或者是夏日暴雨前忽然的天昏地暗。
「什麼時候出生的?」
陸筠頓了頓,又說:「小的時候,我身上都是一團團被皮帶、掃把打出來的紅印,所以哪怕是夏天我都穿長衣長褲,我還記得啊,大概是五年級有次期末考試,我成績退步了,我爸就在校門口給我一耳光,全年級的同學都看到了。我怕疼,怕得要死,每次看到我爸就渾身緊張哆嗦,為了避免皮肉之痛,我什麼都要做得最好。不過這個世界上總有聰明的人,天天玩還可以考滿分,可我不行,拼了命也只能考九十五。聰明的學生我爸這輩子見了不少,再回家看到我,對我不滿意,恨我為什麼不給他爭臉,因此,我快高中畢業了還在挨打。」
吳維以抱著水杯的手指一動。目光里難得的出現了困惑和不理解。
陸筠顯然不明所以,還是照常說了。
察覺到目光探照燈一言聚攏在她和吳維以的身上,陸筠勉強一笑,輕輕挪了挪手腕:「吳總,怎麼了?我的命太好了?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屋子裡沒有多餘的椅子,陸筠讓出椅子,給他倒了杯熱水后坐到了床沿。吳維以抱著水杯,也不喝,打量這間屋子。顏色灰暗,四壁空曠,除了最基本的幾樣傢具和書之外,毫無特色個人特色;是那種見慣的宿舍模樣,以前不覺得如何簡陋,可看到她抱著熱水袋坐在那裡,笑盈盈的,眸光閃動,一對酒窩時隱時現,那種毫無做作的俏皮怎麼也藏不住——吳維以猛然生出一種極不搭調的怪異感覺。
「那個啊,不是都解釋了嗎,」陸筠擺手,「沒事的。你不用再特地跟我解釋的,我理解。」
他聲音很輕,低沉的嗓音卻溫柔迷人得不可思議,好像有了重量,墜入心裏深處,引發了一陣陣的戰慄。陸筠想了想,抬頭去看他的臉,被那雙光澤流轉的眼睛吸引,彷彿受到了蠱惑,緩慢而艱難地說:「也不能說完全沒事……我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被人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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