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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為聘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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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景宣二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145章 別時容易見時難(上)

卷四 景宣二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145章 別時容易見時難(上)

她擱下手中的酒盅,側身對岳臨夕道:「走罷。」
她果真就在旁邊靜靜地看他,許久都沒吭氣,最後輕輕地將食盒蓋起,準備起身離去。
孟廷輝回頭瞥他一眼,淡淡道:「急什麼,不是明日就要入建康了么?待我見著軍前諸將,自然會告訴你們。」
御史台獄的大牢中陰冷潮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發霉的臊腥味,觸腳便是污物。
她囁喏地朝後退了小半步,蹲穩了后才道:「這些,這些都是新鮮飯食,你吃些吧……」
他轉頭閉上眼,不再看她,也不再與她多說一字。
左秋容一手提著紅木食盒,一手提著長裙,在晦暗的光線中仔細辨別腳下的路,又飛快地朝裏面走去。
他瞬時抬眼,一下就看見她近在咫尺的臉,當下怔了神,「你……」
她又道:「方大人也為你著急,聽得這事兒后便與其他幾位學士聯名上奏,替你向皇上開脫求情。奈何近日來朝中上下為了皇上親征一事忙翻了天,皇上不理會自不必說,中書的幾位宰執亦是沒空管你這事兒。你且再在這兒委屈幾日,方大人自會想法子救你出來的。」和_圖_書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合該去死的。
岳臨夕一一向她引見了幾個帶兵之人,她便波瀾不驚地一一見過,然後略為倨傲地與眾人一道繼續前行。
當年是這樣,如今更是這樣。
從建康路再往南,路就好走得多了。
岳臨夕擱下酒錢,依言起身,陪她朝裏面走去,路上遲疑著開口道:「方才那老民聽說寇軍濫殺無辜一事,定是其信口開河,國主萬莫往心裏去。」
她急忙從袖中掏出封東西來,又拿了些碎銀分別給這兩個獄卒,輕聲道:「我是替翰林院的方學士來的。」
左秋容站了許久,才一聲不吭地走近他,蹲下來,將食盒裡面的飯菜一樣一樣地擺在他身旁。
他微微攥住拳,朝她道:「好。你出去時,替我向廖大人通稟一聲,就說我欲見皇上。」
孟廷輝一路上臉色都不為所動,待入永州城歇整時,方對岳臨夕吩咐道:「我欲與這幾位將軍說說話兒。」
萬民百姓是這樣,孟廷輝更是這樣。
他迎著她這淚,胸口突然沉沉一澀,霎然想起那一日傍晚,那個華服男子在他面前提到孟廷和_圖_書輝時,眼中的情,話中的狠。
他卻忽然問道:「皇上出征的日子可是定了?」
她靜靜的坐在上位,低眼看這些人在下面沖她行禮,然後微微一笑,「不必多禮,諸位將軍坐。」
旁邊有人聽見,也來湊熱鬧道:「皇上倘是親征,這些邊路的禁軍將兵們聽了不知會有多振奮!到時候不管它是北蕺還是賊寇,統統不在話下!」
「三日後。」她輕輕答道。
他閉著眼,腦中浮現出那千軍萬馬鐵蹄勺動的場面,心中黯然嘆了一口氣。
孟廷輝輕聲道:「莫論是什麼樣的兵馬,又是什麼樣的人統軍,只消一打仗,就必定會有擾民濫殺之事。這點我自清楚,你毋須多言。」
她低著頭道:「方大人說,你是修史的時候下筆不知輕重,觸怒了皇上,才被下獄問審的。」
她輕輕笑起來。「大平皇帝不善兵事,此番想必是做做樣子給禁軍們看的,無外乎是想要促將兵們激勇奮戰,但其謀略無能,又豈能打得了勝仗?」
這話說得果斷決然,岳臨夕聽后暗下嘆服,只覺她是當真殺伐不懼,於是愈發尊崇她起來,和_圖_書「大平皇帝倘是果真御駕親征,國主以為如何?」
中宛遺臣中的肱股之輩尚在舒州候她之駕,眼下這幾人雖是統軍打仗的。可卻不算得什麼位高權重之人,但見她語氣如此暖煦,一時都道不敢。
恍惚間,忽覺額頭上冰了一下。
那麼,他還有三日可活。
京中。
她緩緩垂眼,淚珠兒無聲而落,微微哽咽道:「我求了方大人許久,他才肯替我請御史中丞廖大人通融一番,讓我得以進來看看你。你就讓我在這兒多待一會兒,不要趕我走,可好?」
走到盡頭,橫立一道鐵門,外面又有獄卒在守。
這一串淚珠兒晶瑩剔透,落在牢房骯髒的地上,令他心底募地湧出些什麼東西來,卻又硬生生地被自己壓了回去。
他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心頭竟有些怒意,「我眼下已成階下囚,不再是那吟詩作詞的風雅文士,你是瞎了還是傻了?」
那人挑眉,「楚州城雖是還好,但我聽從建康路逃來的人說,那些作亂寇軍見人就殺,見女就奸,連襁褓中的孩兒都不放過,當真恐怖得緊!瞧這眼下的態勢,倘是朝廷再不大舉調和圖書兵,單靠北面的這些禁軍怕是難以平亂。想來皇上亦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要御駕親征的!」
在幽暗的光線中仔細打量著他,眼底突然閃出些晶瑩,口中小心翼翼地問:「他們……他們沒給你動刑吧?」
尹清仰面躺在牢房地上的枯茅上,身影消瘦,兩眼緊閉,聽見有人進來,也絲毫不為所動。
她默默抬頭。
岳臨夕又問:「話雖如此,但仍不可不防。國主何時能將北三路的兵砦防略告知微臣?微臣也好早做部署。」
從楚州向西入建康,一路順遂。
又有人道:「此番要不是因那孟廷輝投敵,我北面禁軍會吃這麼大的虧?說不定早已派兵南下大舉剿寇了!而皇上也不必千里親征,讓萬民為之膽顫了。」
孟廷輝將人一個個都大量了一番,才又開口道:「不知往日里諸位將軍都是聽誰之令,只是今日既已見了我,便不得不聽我插手一問。」
「不必。」他終於出聲,嗓音低啞:「叫方大人不必再為我費心,沒用的。」
她一進去,就抱著食盒定定立在門口,紋絲不動地望著裏面那個男子。
他眼神清冷地盯著她,一字不和_圖_書發。
獄卒側身閃開,開了門讓她進去,又從外將門重重地鎖了起來。
他一見她這神情,心頭便起一陣煩躁,低聲道:「出去。」
寇軍之前一連拔了建康路數座州府重城,眼下氣焰正是囂張之時,一路上的情景雖不至於像楚州邸店中的老民形容的那樣,卻也極是慘掠不堪。
她親了他的額頭,咬著唇道:「你……你不要同皇上過不去,好不好?」她的雙眼又潮潤起來,有如黑暗中的明珠,令他心頭猝然一明,「我雖不知你是如何得罪了皇上,可皇上向來仁聖,絕不會因字墨之事而降此大罪于文臣。你罪不及死,為何要逼自己死?倘是你死了,我也不能好過。」她微微泣道:「你不要死,好不好?」
光線幽暗,他緩緩睜眼,看清是她,不由皺起了眉。
正如岳臨夕之前所說,甫一近建康路的地界,沒過三十里,便有灰衣暗甲的人馬前來接她。
岳臨夕應了去,沒過多久便將人請到了她跟前。
孟廷輝卻仍舊是怡然飲酒,問人道:「都說南邊寇禍嚴重,楚州又在建康、臨淮兩路邊界處,我卻沒見有何亂事。」
岳臨夕臉色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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