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呦，怎麼沒精神啊，是不是兩個小孩子又鬧彆扭了，真是，都這麼大人了，人家段嘉辰才回來，我們以為你跟他有多少話要說呢。」
她覺得她是一個堅定的人，起碼在感情里絕不會朝三暮四，但是轉念一想，「我覺得」這個想法總是自己一廂情願，真的到了那種絕境，也許就不是「覺得」那麼簡單了。
她沒精打採的「恩」了一聲，「我晚上睡這裏，先去洗澡了。」
「雙皮奶，十月初五的蛋卷，素肉鳳凰卷？」
旁邊有同事從電腦前移開了視線，「怎麼，方言晏你也要去焦點了？」
那邊主任喊她名字，指著旁邊一個中年男子說，「宋佳南，跟老莫去出一次現場。」她立刻放下水杯，拎了包穿走過去打了個招呼，「莫老師，您好。」
如果當時真的和段嘉辰在一起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宋佳南渾身一哆嗦，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竄到了頭頂。
忽然，宋佳南有種感覺，心，有些酸，也有些疼。
那邊老莫側過臉，「小姑娘，給男朋友打電話呢？」
她猛的轉身，口氣有點煩躁，「媽，我跟他只是朋友，別管這麼多了，好不好。」
她想，她最近很擅長在段嘉辰面前打噴嚏。
她連忙跟上去，剛出報業大樓，臉頰上落下一兩片雪花，厚厚的積雪從門口一直蜿蜒到馬路上，她忽然想到蘇立，便覺得心裏像是堵了個什麼東西非常的不安，當即也不顧什麼女孩子的矜持，拿出手機按了一個號碼就撥過去了。
「安徽境內大雪，天長段擁堵，高速路段全面限速，春運受阻。」
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來，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語調不由的也高了好幾度，「什麼立體的，是人體的，那啥雅典奧運會那人體雕塑多美，北京奧運會直接就把你抬去了多好。」
原來他還記得以前她寫信時候跟他提起的點心，真是把自己當作好吃懶做的饞鬼，微微的有些訕訕，「隨便了，我要出現場了，你去開會吧。」
計程車走了大半個城市，差不多要到近郊的時候，有一片空曠的建築工地，老莫喊，「就在這裏停下來，進去看看。m.hetubook.com.com」
「恩。」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她站的有些僵硬，目光看向主任，他也看她，忽然拍了一下手，「哦，你是王教授的學生，我看這麼眼熟呢。」
路邊有環衛工人在鏟雪，店鋪里的店家也出來清掃門前的積雪，大道上的汽車尾氣噴薄出難聞的氣體，騎自行車的人從面前經過，車輪搖搖晃晃的，只有小孩子高興的跑來跑去。
莫老師走在前面，腳步很快，她跟上都有些吃力，一邊手裡拿電話一邊看四周的車輛，還要留心腳下的雪和冰，手指按上關閉鍵剛想把電話掐掉，那邊低沉的聲音傳來，「宋佳南，出去採訪多穿點，別感冒了。」
全部人都有些莫名，段嘉辰禮貌的笑笑，跟大家解釋，「我們認識，朋友。」
三版一個辦公室，看上去卻是裝備最精良的一件，裏面的記者編輯都是資歷很老的，平時這個時候都應該開例會，只是今天不少人都出去採訪了，剩下來的人不多。
但是若是再見到蘇立，又會是如何？
「嘿嘿，剛才跟大城的老吳跑了一趟市中心，回來時候咱院門口的書枝彷彿歡迎我的凱旋歸來，嘩啦一下就折斷了，雪全堆積到我的天靈蓋上了，於是就雪融化變成春天了。」
話音未落，那邊一個戴安全帽，手執圖紙的高個子男人走了過來，宋佳南一愣，向他看去，好似段嘉辰也有些意外，淡淡的看她一眼，跟老莫他們打招呼。
地上的雪積的很厚，小區里的保安拿著鏟子鏟雪給戶主的車開道，因為報社離的實在很遠，她只好提前了半個小時，結果路上堵車，到了報社一看大半人都沒來，剛放心大胆的走到座位上，主任就過來敲敲她的桌子，「老總喊你去他辦公室。」
「打電話給新聞辦，讓那邊透點風，對了，打電話讓小王去氣象局，再去一趟。」
老總撫掌大笑，「原來師出同門啊，那更好了，宋佳南啊，換個部門要好好乾啊。」
灰濛濛的一片天，還有小雪花飄散，他的背影在風中，單薄瘦削。
他輕輕的「恩」了一聲，繼而又問，「我在廣州，你要不要帶什麼手ｈttps://wwｗ•hｅｔuboｏｋ.coｍ.ｃoｍ信？」
「我要洗澡。」她沒來由的覺得心煩意亂，隨意的把拖鞋踢到老遠，一把擰開熱水龍頭，蒸氣一下子升騰起來，嘩嘩的水聲，水珠四濺，她只覺得眼前恍惚。
難得聽到宋佳南這麼強硬的口氣，宋媽媽也一愣，宋佳南說完就後悔了，可是也不想再說什麼，低低的說了句，「我洗澡了」，就把宋媽媽連磨帶推請出了浴室，隔著厚厚的門板就聽見宋媽媽在那裡跟宋爸爸抱怨，「這孩子，越大越不省心。」
只是他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進了建築工地的保安室，出來時候手裡多了一件大衣，然後遞給宋佳南，輕描淡寫的說，「這裏風大，馬上爬上去更冷，穿上吧。」
宋佳南連忙把手機放到口袋裡，搖搖頭，「不是，不是，一個朋友。」
「嘿，我知道啊。」方言晏整個人掛在格子間上晃蕩，「要去焦點了啊，搞點熱烈的氣氛歡送一下嗎，不要這麼沒有幽默感啊。」
那邊有一聲關門聲，「哐當」一聲巨響，似乎是被風吹的，她聽的模模糊糊，連忙問道，「蘇立，你說什麼的？」
她努力的把身子往水裡沉，緊緊的閉上眼睛，長長的頭髮漂浮在水面上，纏繞在手臂上，幾根頭髮一扯頭皮就疼，溫熱的水包圍著自己，好像一條魚，什麼都不要想。
宋佳南心裏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這是公務出行，不便帶私人感情，於是調整了下情緒，可是情緒還未調整好，鼻子一酸，一個小小噴嚏就出來了。
好似細軟的沙子摩擦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沉，可是那口氣卻像雙皮奶，甜膩爽滑，她腦袋一時當機，沒留神手指一用勁，「啪」的就把電話給按掉了。
宋佳南背後一僵，呼吸都謹慎了起來，就聽到旁邊的主任問，「是不是黨員？」
「恩，好像被困在京珠高速了。」方言晏眨眨眼，「天寒地凍的，車子也走不了，反正就是很鬱悶的等啊等啊，我看看好像差不多有五個小時了。」
宋媽媽的聲音還在耳邊，「南南，其實這麼長時間也沒催你去相親也沒催你談戀愛，我們其實也覺得段嘉辰不錯，這下他回和*圖*書來了，你們要是有那個感覺也可以......」
她忽然不知道說些什麼，擠了半天，「你還好吧，那邊大雪你沒事吧。」
宋佳南心情低落，沒好氣的回答，「凱旋，就是歸來的意思。」
長長的歌曲，等的她都有些不耐煩了，剛想按了重新打過去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他那邊很安靜，他說話聲音也很平穩，「怎麼了，宋佳南？」
方言晏漫不經心的回答，「剛去主任那邊聽他打電話說的，幹嘛，大清早的別緊張兮兮的，唉，你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好沒意思啊。」
再沒有精力和心情解釋，她選擇暫時性的逃避這個話題，準備到房間里拿換洗的衣服。
沒有人會在半年內連跳三個部門吧，而且是一個比一個好的，她默默的在辦公桌上收拾東西，心裏總是惴惴的不安，上一次從社會版調到文娛版是爸爸無意中跟老總提起的，而這次毫無預兆的從文娛版去了焦點版，便顯的詭異。
她莞爾一笑，「是啊，主任記性真好，那時候您還給我們講過馬克思主義新聞觀。」
同去的一個實習生「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打了車去了市中心主幹道上，剛下車就看見省台那邊正在錄現場，她站在天橋下看車輛來來往往，旁邊的交警說道，「早上時候堵的不行了，過八點才疏通，天還在下雪，晚上氣溫還要降，現在我們就擔心道路結冰，全市大大小小主幹道百余條，已經出動全部的警力維持交通。」
很詭異的沉默了一下，一聲輕笑聲傳來，「我很好啊，沒事的，我早已經到廣州了，不過估計要是遲走一兩天這下就要被困在京珠高速了。」
眼睛，也很疼，很酸。
「手信？不用了吧。」
宋佳南認得這是會展中心，但是沒親眼見過，看過大大小小的報道，說是這是政府今年的重點工程，而且要趕在奧運會之前完工，心下就有了數，估計這報道也要佔一小塊的版面，於是振了振精神跟著老莫上去了。
老莫點點頭，旁邊有工地的負責人過來，只穿一件單薄的外套，「呦，莫老師啊，好啊。」
近郊的風大的出奇，耳邊儘是尖銳的呼嘯聲音，宋佳南一走hetubook.com.com近工地頭髮就亂的不成章法，臉上第一次感到被鈍刀摩擦一樣的艱澀，鼻子已經不能正常的呼吸，只好揚起頭大口大口的喘氣，而那些高架上的工人，還是正常的工作。
「我實習快結束了，馬上要準備考研了，就這個星期六日。」方言晏依然是笑眯眯的樣子，然後把宋佳南的盒子接過來，「我幫你搬過去啊，不用勞務費的。」
然後衝著裏面喊了一聲「段工頭」，看大家一臉驚疑的表情，連忙解釋，「開玩笑喊習慣了，建築設計院的段嘉辰，小段，我們都叫他工頭。」
那邊格子間又是很大的聲音傳出來，「京珠高速韶關段全面冰封，網上發布消息了。」
她連忙笑道，「恩，我也要忙了。」
也許，連朋友都做不了。
她連忙回答，「還不錯。」
她一下子抓住話柄，「你怎麼知道我要去焦點了啊？」
黯淡的陽光懶懶散散的在桌子上圈出一道道的光暈，然後被一個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她抬頭一看，懶懶的問，「方言晏，你頭髮上的水，不要滴在我的本子上。」
宋佳南聽的仔細，連忙低聲問方言晏，「蘇立不是去長沙了，有消息沒？」
立刻打開電腦，接上網線，那邊剛一啟動就點瀏覽器，直奔主題，果然新聞辦、央視新聞網最新發布的新聞確有大雪封路的消息。
「嘿，這個倒是有點創意啊。」他那邊輕輕的笑，然後宋佳南聽到有一個女聲在不遠處喊「蘇總，開會要繼續嗎」，她才明白，連忙說到，「你開會呢，我不打擾了。」
「我說，要是再遲一兩天就要被困在高速做冰雕了，立體的。」
她心驚膽顫的爬了兩層樓，秘書給她開了門，發現除了老總還有焦點版的主任，眼熟的很，想了一會才想起來原來是自己原來大學的外聘教授，連忙問好了，老總笑眯眯的問她，「宋佳南，工作了這三個月感覺娛樂版怎麼樣啊？」
宋媽媽鍥而不捨的追上來，「剛才我還跟段嘉辰媽媽說，你們兩個小孩如果對彼此有意思就好了，我們兩家反正都知根知底的。」
「走吧，去別的地方看看，回去發全版焦點。」
「哦，是這樣的，剛改版完，就不好www.hetubook.com.com進行大的人事變動，我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去焦點民生時事三版，最近走了幾個資深的老記者，我們準備提拔後勁啊。」
宋佳南長的就乖巧，特投別人的眼緣，老莫原來是時事的資深記者，一步一步都是靠自己本事爬上來的，特瞧不起走後門關係的小記者，他約莫估計到宋佳南是靠關係進來的，但是這麼被她一喊，心裏也覺得受用，便笑眯眯的點個頭走了出去。
她立刻就覺得自己嬌氣，腳下不由的快了幾步，「莫老師，發小版？」
「朋友」兩個字聽在她耳朵里很不是滋味，宋佳南向他看去，眼神複雜，他只是轉過身來淡淡的說，「各位可以上來看看，不過要戴好安全帽，這裏風大。」
默默的把桌子擦了，把地掃了，然後把裝垃圾的塑料袋打了個死結，放在廚房的門角，然後輕輕的把廚房的燈關了，就在燈光暗下一瞬間，她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複雜而又寂寥。
第二天醒來，屋外還在飄雪，只是很小了，拉開窗帘一看滿屋都是光亮，牆壁被地上的白雪襯托的一片明晃晃的刺眼，寒風吹來，樹上積累的雪悉數的落下，紛紛揚揚。
一頁頁的點開來看，都覺得看的有些麻木了，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到方言晏的話，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狂跳，渾身覺得冷的發抖，站起來倒了一杯熱水握在手間，還是冷。
方言晏聽的咋舌，「乖乖，這下完了，我親愛的表哥別回不來才糟糕呢。」然後他的手機也響了，那邊張老師在催他，「你小子，說是去擦個腦袋一去不回了，省台綜藝還有採訪。」他連忙笑笑，「佳南姐，我走了啊。」
宋佳南挑了個角落的位置，還沒坐下來就聽見隔壁的格子間記者邊看電腦邊大聲的說，「網上有報道說湖南那邊大雪，廣東居然也有雪。」
宋佳南才想起原來這個報道是他負責的，心下就沒什麼奇怪的，那邊負責人說到，「您來的正好，上次幾個問題還沒能答覆你，今個巧了，我們建築師就在。」
看了一會電視，然後就聽到樓道上的腳步聲，開門聲響起，接著宋媽媽和宋爸爸走進來，宋媽媽笑容明晃晃的，「南南啊，小段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