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連宋佳南都是手微微的一抖，差點濺出兩滴水，她以為那條簡訊，不過是觸景生情的心血來潮。
「可是應該沒有拿出來看過吧？」他淡淡地笑起來，用手上的紙敲了敲她的額頭，「宋佳南，給我講講你的那些事情，好不好？」
「想。」驀地眼角就濕潤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回去，是真的。」
忽然身子被輕輕地抱住，力道不大，很小心，然後慢慢地，那股力量匯聚在她的臂彎間，彷彿在宣誓某種百年的承諾一樣堅決。宋佳南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顫動，眼淚安安靜靜地在他的臂彎間傾瀉。
她不知道怎麼搭話，只是笑笑，他繼續說到，「反正我們以後也不需要跟他們一起生活，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時間在回憶的洪流面前顯得太過渺小，一年，兩年，終於有一天他說：「我想見見你。」
中午的時候，是在金碧皇朝見到了他們一家。
冬日的陽光總是努力地穿透厚厚的雲層，然後在古舊的庭院里灑下一地金色的塵埃，斷了的塵緣不肯逝去，只好用最後的陰影記住曾經有過的軌跡。
她笑起來，細密的光華點點滴滴地綻放在眼底，哭過有些紅腫的眼睛眯起來有些辣辣的疼，「怕自己軟弱跟你哭訴，你知道那種生死之地，每天面對那樣的情景，只想哭，但是不能哭，就只好忍著。」
這裏大概就是他的家吧，宋佳南好奇地打量周圍，素色的主調，簡潔的設計，清爽的擺設，很符合蘇立的性子。
暖暖的橘色的路燈光，在手間晃動，她只覺得有一束光芒格處炫目，抬起手來，赫然一枚小巧的鑽石戒指套在無名指間。
蘇爸爸也笑，「我本來就沒什麼反對的，婚姻大事，還是子女自己，父母的意見只是參考。」然後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對著一旁一直不作聲的蘇媽媽問道，「是吧？」
既然一家之主都發話了，蘇媽媽也沒什麼可說的，「你們自己拿主意，我管不著了。」
橘色的燈光從別屋透出來，蘇立的背影在暈黃的燈光中有些模糊，沒來由的讓人感到一陣溫馨。
「是你？……」
「那時候我總是覺得你很孤單，你總是一個人站在走廊上看天，考試時候做完了也撐著額頭看天。你聽的音樂，我努力地去找；你看天，我也愛看；你數學那麼好，我也努力地去學。」
「比電視里報道的慘烈多了。」她微微的低下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也是這樣去記住一個人，一段時光，一生的年華。
於是就這麼斷了聯繫，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可是宋佳南卻出了一點事，早上餘震的時候，跑出去沒留神被一塊碎石絆了跟頭，摔在碎石堆里，被一根銹釘子刺到了，當時疼得眼淚就迸出來，捲起褲腿一看，大片表皮破損，血緩緩地滲出，護士邊給她清創邊說：「你也是工傷了，不枉此行啊。」
她試圖用一顆陌生人的身份和他聯繫，只是希望知道他最新的消息，還有他現在究竟快不快樂。
「捨不得吧，心中的一塊夢永遠不能圓滿，怎麼也放不下。」
可是她的一切的一切，除了學校是真實的，其他的全部是虛假的，她不是宋憶文，她不是中文系的，她只是頂著和_圖_書虛假光環小心翼翼地喜歡他那麼多年的一個女孩子。
室內的空調緩緩地轉動著扇葉，冷氣裊裊地吹來。
慌忙中茫然的對著電腦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的話語閃現在屏幕上，「好久沒有聯繫了，你現在在哪個學校？還好嗎？」
「後來你和秦媛媛在一起了，我去了文科班就很少見到你，幾乎是沒再見過，高考完去取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才知道你去了人大，我們恰好一南一北。」
沒有人知道初進大學的她度過了一段多麼痛苦的歲月，焦躁的廣州，潮濕的廣州，那些人說的話聽不懂，宿舍里三個女生講粵語，永遠沒有她插話的餘地。
「我的信？是我的信，你都留著？」
她哭笑不得，跟旁邊的護士說：「你們醫院的醫生都這麼懂得安慰病人嗎？」
宋佳南就覺得蘇瑾講話毫無遮攔，但是處處維護她，不由得投去感激的一眼。
「啊，沒沒沒什麼——」
那麼認真的眼神，仿似海面平靜的天空，專註的讓人無所遁形，她躲閃不及，好像是第一眼在食堂里看到他那樣，竟然怔住了。
晚上吃了飯，她再也沒有力氣了，精力和體力都透支到了極點，在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次醒來時已經在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里。
記不得是怎麼睡著的，好像她說了很多話，卻不記得怎麼從口中冒出來，她說她在廣州的日子，說她讀研時候嚴厲的老闆，說段嘉辰，說席洛嶼，她就是故意氣他。
身子軟軟地著了床面，他的側臉在燈光中有種讓人迷濛的透明感，淡淡的輪廓融在光影之中，她一時間竟然好像看到了那個的少年，多年未變。
她笑起來，咬住嘴唇慢慢地笑起來，眼眶裡點點滴滴地湧出越來越多的水漬，卻固執地在眼眶外打轉，「傻啊，現在拿出來看幹什麼？你煽不煽情啊？」
「蘇立，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你花了好些時間去勸說你家人接受我？」
「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學校車庫裡，不過只是你的背影，後來我一直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在食堂看到你，我的人生會不會是另外一個姿態。
第二天回成都。這個城市總是那麼的堅毅，沒幾天街上的殘骸都被清理乾淨，每個人都在本分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或是努力為別人做些什麼。
「說謊！」
她嬌笑，問他：「你也對我有預謀？」
她想去喊他，喊他蘇立，上前去叫他的名字，嘴還未張開，身子彷彿生在柔軟纏苦的沼澤，漸漸地下沉，青荇水澤緩緩地纏上她的身體，日光在眼前慢慢地泯滅，連同他的身影。
不管宋佳南怎麼強調自己的膝蓋只是小傷，最終還是被拉到醫院重新檢查了一遍，在醫院門診部的大廳里，長長的走廊里掛著各個科室的精英人才姓名牌。
「宋佳南，哪裡受傷了？」
護士長笑眯眯的，「這支隊伍中只有邱醫生例外吧。」
後來她曾經這樣形容過蘇立——我的前半生，好像是一幅由歲月年華刻在牆上的畫，它的手微微地一錯，一塊美麗的片段掉落下來，再粘上去后，這塊失而復得的美麗牢牢地依偎著我的生命，怎麼也不會被剝離，這塊瑰麗的碎片，名字就叫做蘇立。
宋佳南打電話給https://m.hetubook.com.com他，掩飾不住的興奮，「蘇立，你知道嗎，我今天搶到了一個獨家的報道。」
有些夢境，再甜美，都只是夢而已，當現實的蝴蝶降臨在夢境的邊緣，一室的花草開始枯萎凋零，她的夢也是如此，脆薄軟弱，不堪一擊。
他微微一愣，隨即笑出來，「沒有，蘇瑾一直就是接受的，我媽，你知道那個脾氣的，我爸太忙了，估計吃飯之前都喊不全你的名字。」
成都站的總編看到他們回來了，笑道：「這下老總那邊舒了口氣了，你們都沒事。」
卻不知道那個影子，已經那麼深，那麼濃。
她在酒店裡休息了一個下午，然後乘坐南航包機回去，雙流機場處於高度繁忙中，但是並不混亂，機場隨處可見各種慈善機構的宣傳標語，大廳的電視里一遍一遍地不間斷地播放24小時新聞。
宋佳南笑了笑，「你們老師有你家的電話號碼，我那時候頭腦一熱就抄了下來；還有那時候有人告訴我你是學校的BBS上的版主，於是我就試探的去加了你了，沒想到你真的有回應了。那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於是就這樣開始了新的聯繫，慢慢地得知他的MSN和QQ，在網上一起看電影，一起聽音樂，開一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講一些那年學校論壇上的風流人物，玩一些平凡有趣的小遊戲。
就像是某個永恆的記號，在她心底，永遠不曾遠離。
幸運的搶到了一個獨家的頭條。
那些過往的畫面，封存在腦海中的舊膠片，在夜深人靜的午夜慢慢地回放，跟隨時間的腳步，追逐那個青澀年華自己的背影，看客一樣的瀟洒，卻留下一地的不舍。
她就像脫離母體的雛鷹，在沙漠里踽踽獨行，尚未會飛，就要面臨如此的困境。
「那是當然！」他低低地笑起來，宋佳南就感到身子一輕，還未來得及反應，他的呼吸暖暖地在耳邊，她不由得輕叫出聲，「你……」
「是啊，等佳南做了你家兒媳之後，天天就可以在家給你做專訪了。」蘇瑾倒了杯茶，自顧自的啜了起來，「宋佳南剛從四川做地震報道回來，唉？佳南，那邊現場怎麼樣？」
然後就驚醒了，一摸臉上都是汗水，睡在她旁邊的同事嘴裏低吟什麼，湊近了一聽，都是「餘震，快跑」之類的夢話，想來這是震后第一次她們毫無顧忌地放肆大睡。
蘇媽媽一臉嚴肅地看著蘇立和她，宋佳南只覺得無形的壓力就這樣仄逼過來，而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的握著她的，蘇瑾微微笑的調侃，「你也不先問問我這個做姐姐的祝不祝福你們？」
他們手牽手安安靜靜地走著，時不時說些以前的趣聞軼事。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她衝著蘇爸爸笑道，「爸，我覺得挺好的，人家女孩子不嫌棄我這個毫無情趣的弟弟，我們還要求什麼？」
她不以為然，他細細地把玩她的頭髮，「他們都是對你有預謀的，男人口是心非的多了。」
蘇立笑笑，眉眼間依然是那副淡然的神態，「我跟宋佳南認識很久了，彼此都太了解了，這次她去災區報道，我想了很多，決定想快點把終身大事定下來，所以請爸爸媽媽的祝福我們。」
攬ｈｅtuｂｏｏk.com.ｃoｍ住她腰間的手臂緊了緊，「那你怎麼能聯繫到我的？」
蘇立的爸爸是經常可以在電視里看到的，甚至宋佳南在讀研究生時候參加的某次會議上還專訪過他，那時候她第一次參加那麼大的場面，說話時候字句都有些打顫，難得蘇省長笑呵呵的安慰她，「你慢慢說，不要急。」
她在飛機上睡著了，夢裡有五顏六色的光華，落在高中母校的小池塘里，片片睡蓮悄然蘇醒，粉|嫩的肌膚細紋流淌柔軟的溫情，眉眼疏淡的少年，精緻的眼角微微地翹起來，他在看天，天邊急速流動的浮雲，用那麼孤獨的姿態看著天。
他皺了皺眉，「別想那麼多了，也許很快就有消息了，我幫你打聽下，不過說起來你在四川的時候怎麼不接我電話，打一個電話給你就按掉一個。」
吃完飯蘇立送她回報社，剛轉動了車鑰匙，卻又停下來，他認真的看著她，「宋佳南，你知道我媽媽確實有些……一時間不太能接受，不過你表現的很好，爸爸都很喜歡你。」
驚魂甫定地下了飛機，腿腳走路不方便，同事幫她取了行李，還未走出大廳，就看見人群中那麼顯眼的那個人，毫無來由地心一顫，才後知後覺得害怕。
像是迷途的孩子，在暴風雪中蹣跚，終於找到回家的路，推開門一看屋裡有暖暖的爐火，滿眼淚水的母親一把抱住他，除了心中的委屈恐懼，還有就是深深的依戀。
還有冰涼的觸感，他手心裏滾燙的溫度。
當她再回首的時候，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半生是怎麼度過的，反倒是那些片段都有相同的腳註，都叫做暗戀。
然後開始寫信，搜找一些有趣的東西寄給他，有時候是陳奕迅的CD，有時候是幾米的漫畫，他每封必回，每每也會送給她一些珍貴的CD和書。
果然在宋佳南家，氣氛就好多了，雖然宋媽媽和宋爸爸一時間還不太能接受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上門」女婿，但是從他們倆人眉眼之間的互動里已經看出苗頭，順水推舟的也就皆大歡喜了。
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還未來得及掩飾，那邊急切的聲音傳來，「什麼，換藥，你受傷了？」
溫情慢慢在隨著陽光的舒展，在兩人間涌動，也許各自心裏都有些話語不知道怎麼表達，忽然，蘇立抬起頭看認真的看著她，「佳南，中午我家人想見見你，有時間一起去吃個飯嗎？」
那夜，她爬到學校古舊的老樓上，整整坐了一夜，想了一夜，那一夜，一個叫宋憶文的女孩子從此永遠地消失。
幾乎要被晃晃燈光灼出眼淚，她慢慢地回復：「是啊，我還好，你呢？」
他的臉，落在薄薄光暈里，線條柔和，眼梢微微斜飛，睫毛下淡淡陰影。
「現在還想哭嗎？」
那麼驕傲的男孩子，她不敢想像她的欺騙對他來說會是怎麼樣的，她不敢乞求他的諒解倒不如主動地消失，那樣也許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的姿態會尚顯完美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連蘇瑾都很驚訝，卻聽到蘇爸爸說，「挺好的，挺好的，幾年前採訪過我，幾年後是我兒子的女朋友，有緣啊。」
「蘇立？」
一下子，那種凝重而緊張的氣氛煙消雲散，蘇媽媽臉上表情頓時也緩和了很多。
和-圖-書蘇立的聲音聽上去輕鬆多了，「宋佳南，你什麼時候到？我去機場接你。」
「不用了，你肯定很忙。」她仍然沉浸在某種難以言狀的喜悅中，「只有我見到他了，我那時候正在治療室換藥，隨行人員從那邊經過，我立刻跳起來，跟了去病房。」
床沿擺著一雙女式拖鞋，她下床穿上，躡手躡腳地走到隔壁的房間，融融的燈光下，桌子上散落一些零散的紙張，剛想走近一探究竟，身後傳來腳步聲，「你醒了啊？」
蘇立看上去如常，他對著她笑，流露淺淺的溫柔，墨色的眼眸里星星散布縱橫的血絲，宋佳南毫無預兆地眼淚就流下來，她哭起來那麼洶湧，好似要流盡一輩子的眼淚。
他居然還對宋佳南有印象，看到她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原來是這個小記者，哈哈，現在看上去比以前幹練多了。」
鼻子上被輕輕地颳了一下，他輕笑出聲，「還好了，比那些跟我告白的女生好多了。」
她的生活，原本像一潭死水，這次毫無芥蒂的聊天好像是石頭，敲開了一池的漣漪。
「膝蓋，不小心摔了一個跟頭。」她低下頭看腿上的傷，還纏著紗布敷著葯，「只是走路有些問題，醫生說很快就會好了，只是傷到了皮肉而已。」
手指悄悄的握住她的，堅定並且溫暖，「沒事，有我在，不用擔心。」
——「九月的廣州，是一片炎熱和繁雜。在這個陌生的學校，有一條很漫長的林陰大道，一直蜿蜒到宿舍區，可是那裡不再是我熟悉的家鄉的梧桐樹，榕樹和木棉樹交替，綠色蔓延得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今天走在這樣的路上，忽然心中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卻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於是我想到了你。你在做什麼呢，你推薦的歌我一直都在聽，我找到早年王菲唱的一首歌推薦給你——Do we really care——有時候我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風輕雲淡地看待生命的軌跡，我沒有答案，你呢？」
「我忙啊，不是幫忙運傷員，就是跟攝影師跑來跑去的。」
「好久不見。」
看著他的笑容，心底那些惶恐才終於的放下，輕輕的靠著柔軟的座椅，她認真地說，「蘇立，明天去我爸爸媽媽吧，我想，他們應該會很喜歡你的，真的。」
她只好央求，「別生氣，我錯了。」
一個人的生命會因為的回憶而變得很長，也會變得很短。
那邊淡淡的笑聲傳來，「宋佳南，我沒生氣，只是這兩個小時中我需要好好睡一覺，待會兒見。」
「嗯，這是什麼？」
蘇立從她手上抽出那封信，然後放在那疊信件里，「偶爾拿出來看看，你的呢，不會都扔了吧？」
他看見她小心地把滑落在額角的頭髮束在耳後，細微的動作間有些不自覺地緊張，剛想寬慰，她眨眨眼笑笑，「是不是太快了，我還沒有什麼心理準備呢，有些害怕，真的。」
「他前女友在災區？」
「很想用這樣的承諾去承諾一輩子，宋佳南，你願意嗎？」
他待到很晚才回去，那時候天已經大黑，小區旁邊就是一條廢棄的運河，天逢五月，岸邊的楊柳冒出青青的枝丫，溫柔的依偎在水面旁。
骨科的主任、麻醉科的副主任都在醫療分隊里見過，很熟悉的面孔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到後來，急診科的年輕帥氣的小邱醫生笑眯眯的照片印入眼帘，宋佳南「唉」了一聲，貼近去看。
她還能記得牆壁上滴滴答答行走的鐘聲，她說話一向又急又快，而他的聲音一直是淡淡的很平和，他說：「以後不准你跟他們出去吃飯，好好收收心。」
那樣的家庭，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讓他們接受，為的就是不給宋佳南增加任何壓力。
只是忽然間，墨藍色的天空中，一群鴿子飛過，忽閃之間，蘇立轉過身來，認真的看著她。
「嗯，是啊，現在還聯繫不上。」
「誰扔了啊，都好好地放在家裡呢。」
「不過還好，你回來了。」
可是卻因禍得福，臨走之前去醫院換藥，意外地碰上了正在這裏慰問地震傷員的國家領導人，所有的記者都被擋在外面，只有宋佳南這個傷病記者親眼目睹了一切。
醫生給她打破傷風針，開玩笑道：「這是地震在你身上留上的紀念品，帶著傷痛堅強地生活下去吧。」
不知不覺已然十年，忘掉曾經種過的花，卻不能重新出發，他在舊年華中，成為心頭一根刺。
她才驚覺原來是睡在別人的床上，連忙穿好衣服洗漱好了，卻發現他在廚房裡面笨拙地忙碌著，桌子上擺放著簡簡單單的早餐。
她開懷的笑起來，沒有眼淚，看著他，閉起眼睛又睜開，好像一場夢，擦肩而過的美麗，那個青澀的年華中，一眼就註定一生。
「那為什麼上大學時又開始跟我聯繫了呢？」
她不敢看著他，只覺得手指上的戒指箍得有些緊了，伸手想弄鬆一點，可是輕輕地一轉動，那顆鑽石的光澤如水色一般在眼前蕩漾，如她眼睛里飄蕩的水色，落在他眼睛里的溫柔水色。
熟悉到害怕觸碰，在深深的恐懼面前，她一瞬間想到很多。
她指著照片跟蘇立說，「這個醫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跟他的前女友聯繫上，走之前居然忘記問他的聯繫方式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沒有那個人，眼前只有刺眼的光芒，流動的空氣撞開窗帘的縫隙，落在床沿。
「你知不知道，我暗戀你，已經十年。」
某一天晚上，焦躁的六月的天氣，按下了曾經的QQ密碼，卻驚訝的發現那個頭像居然是閃亮的。
對愛的人的依戀，對失去愛的惶恐，緊緊地抓住了她。
蘇瑾連忙擺擺手，「好了，不談這個，蘇立，你還有什麼話說？」
她有些意外，但是卻是意料之中，「好，有時間的。」
「嗯？」他的眼睛已經緩緩地閉上，長長的睫毛上一層金粉樣的光華。
他卻急急地走過去把那些散落的紙收好，不小心卻遺落了一張，輕輕地飄落在宋佳南的腳下，她低頭撿起來一看，熟悉的字跡，淡藍色的墨水，還有那麼小心翼翼的摺痕。這麼多年的封存，紙質有些變樣，泛黃，她有些訝然，「這些信……」
「宋佳南，你走的這幾天，我沒有一天能，安安穩穩地睡一覺，我很怕。」
手機那頭很久的沉默，死寂的沉默，隱隱的不安湧上宋佳南的心頭，可是那邊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去機場接你。」
這頓飯吃的有些不太自在，但是好歹蘇立家裡並不反對，宋佳南即使心有芥蒂，也不好表示什麼。
原來，天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