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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俊婦嫣然一笑，恰若牡丹雍容盡開。

有隨從跨前一步，指著漁夫喝道：「漁家，胡說甚！」

與此同時，在這群刀客身後下方稍遠處，有一翹石，甚大，攏得三丈方園幾名破落戶正蹲在石下飲酒，中有一人身形極偉，舉起酒罈一陣狂灌，而後將嘴一抹，瞪了下眼，低聲罵道：「淡出鳥來！」

漁夫搖頭道：「我不識得賢侯，我是來謝鮑仙姑！」

漁夫干放了一聲嗓子，左右一顧，似有定計，笑道：「若要進此門，亦無不可不過，汝美名有三，何不行之以雅，再以三問而答。」

三人聞言皆驚，轉而齊齊打量漁夫年約三十有餘，面目紅潤，眉長唇厚，三寸短須沾滿露水，提著漁的手極是粗燥，滿腿是泥。

漁夫笑著點頭，順手捋了一把短須，卻捏出一枚魚刺，滿不在乎的往袖上一擦，笑道：「嗯，汝便是珠聯生輝、醉月玉仙、華亭美鶴劉瞻簀。」

靜止！

其心道：嗯，不可強攻矣！

劉濃揖手道：「既是長輩有問，豈敢不答！」

「噗！」

「然也！」

「鏘！」

孫盛瞅了瞅籬牆內，悄聲道：「季野兄，奇人脾性亦多奇，不足為奇爾。」

隨從笑道：「然也，最美的郎君，斷不會錯！」

此番游湖訪山，墨璃與綠蘿因徹夜未歇，劉濃便未讓她們跟隨，且留下兩名白袍照拂，畢竟兩人皆是女子且頗有姿色，尚是謹慎些為妥；是以便只帶著六名白袍與來福，即便如此已是八人而褚裒與孫盛所攜更眾，三方若合，隨從部曲幾近半百若這半百之數盡皆上山，絕非拜訪清居名士之道矣！當即，命來福留下四名白袍看守牛車，而後上山。

一名破落戶低笑道：「竹葉青不淡，那可濃著，割喉呢！大哥，為何昨夜我等……」

年輕俊婦虛著眼細細的將劉濃一番描畫，隨即目光往案后屏風掠了一眼，而後笑道：「師哥，怎地恁著，快快請客人進來吧！」

微微搖頭，稍加一拂，隨即心平如水，淡然而視。

左側青衣隨從m.hetubook.com.com眉頭一皺，答道：「先生採藥未歸，客人請回！」

漁夫一愣，再退一步，搖頭道：「山中無仙，水中無龍！這位郎君，你錯咯！」

劉濃奇了，忍不住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褚裒揮手喝止隨從，淡聲道：「何苦為難不識風雅之漁夫爾！」再對劉濃笑道：「瞻簀，你我不必為此掃興，走，上山！」

褚裒搖頭笑道：「原是漁夫！」隨後便低下頭，繼續搗泥。

孫盛深有同感，用衣袖抹去額間細汗，放目而致遠，見得遠方有山更秀，再瞅瞅四周，除卻松便是柏，亦無甚出奇之處，遂奇道：「怪哉！此山非名山，亦不見雄壯秀麗，為何葛侯會擇此而居。」

劉濃暗暗一嘆，見那幾尾魚尚在草中不斷撲騰，上前幾步，提起魚，遞給漁夫，笑道：「人在山中即為仙，潛龍藏淵亦在天漁家，以為然否。」

聞言，褚災與孫盛齊贊。

此刻，恰好清風拂來，撩起袍角斜飛，心懷亦隨之舒暢，便朗聲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劉濃亦在縱目俯逐四野之景，但見此嶺位於湖之東北，朝南而向；左倚明湖，右傍綿延青障；若是以青囊術而視，頗是聚風匯水；況且此山雖不佳，然卻視野極好，可將整個西湖一目攬盡。

劉濃一個揖手壓住兩人話頭，而後笑問隨從：「可否容我好友亦入內拜訪。」

嗯！

這時，斜坡上方竄下一人，將臨目的地時，剎不住腳，眼見即將滾下。

鮑仙姑！

半山腰。

「啪！」

《莊子·大宗師》迄今為止最具爭議的註解論釋……尖銳而對立！

漁夫提著魚，踩著青石直進，落得一行泥足印。

唉！

年輕俊婦抿嘴宛爾一笑，歪頭作想，瞅了瞅魚湯，眸子瞬間晶亮，隨後笑道：「二問：魚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術何為江湖，何為道術？」

漁夫搖頭眨眼，童子裂嘴暗笑。

首領見之大怒，幾個縱躍跳至近前，一耳光將來人扇得原地打轉和_圖_書，而後突覺自己所扇耳光聲甚巨，眉頭倒豎，沉喝：「禁聲！」

魚貫而進。

稍頓，再道：「嗯，我之問，你已答尚有兩問，汝可願答之。」

褚裒心奇，半月前，曾聞溫嶠散侍與劉侍中齊齊來訪，葛侯只留溫散侍吃得一頓湖魚，而對劉槐劉侍中則見而未見，使其喝得一夜北風！莫非傳聞有虛怪哉！莫若上前一試，遂邁前兩步，朝著牆內一個揖手，而後對青衣隨從道：「錢塘褚裒攜友拜訪葛侯，尚望通秉！」

「噓！」

此時，松拱中有人行出，辨其裝束亦是山下漁家待見得三位郎君行來，紛紛避在道旁一側，其中有個螟蛉童子，好奇的打量著提魚的漁夫。

啊！

褚裒怔住！

「山若不高，仙何居之水若不深，龍何游之。」

劉濃面對褚、孫二人歉然一笑，隨即踏入籬笆牆中。

褚裒靠著一株歪松，用樹枝搗泥，邊搗邊笑：「自然之路難行矣，若非山中有賢侯，斷然不至也！」

這時，漁夫疾走幾步，越過褚裒、孫盛，朝著青衣隨從晃了晃手中的魚，笑道：「鮑仙姑何在，前日救命之恩無以為謝，特於湖中捉得青鯉相酬！」

名號真長……

孫盛以拳擊掌，渭然嘆道：「瞻簀，壁人……」

來人抱著樹穩住身形，低頭道：「首領，小人回稟……」

然，該以何作答呢。

褚裒眉頭微皺，孫盛眼睛淺眯。

劉濃劍眉微凝，若以向秀注而解，既無江湖亦無道術，一切皆是直在曲中；若以郭象注而解，江湖道術皆為乾坤之兩面一體，獨化為玄冥，不過變化爾！

「我。」

突地，抱樹者眼皮一陣亂翻，似有所得，附耳悄聲道：「首領，莫若……」

孫盛踏前一步，向著牆內深深揖手，隨後朝著右側青衣隨從稍稍作拱，溫言笑道：「若先生未歸，可否容我等，入內拜見鮑夫人。」

二人面面相窺，愣得半晌，相互一個對眼，默然退下。

「嗯！」

人至松下，車止嶺前。

漁夫可見得，我等則成外客！

孫盛和_圖_書將木屐在野草中一陣擦拭后，抬腳試了試，覺得輕鬆了些，笑道：「瞻簀，季野，走吧！山雖不高，亦需一氣而登頂！」

嗯……

林間不見道，四周儘是荊棘青綠叢中，二十余名刀客正朝著山顛匍匐默行，間或有橫枝欄路，亦不敢抽刀而斬，皆小心翼翼環繞而過更不敢行正道，恐為人所知，只得沿著山背漫爬而上。

劉濃落後幾步，側首笑問：「漁家亦是入山拜訪賢侯么。」

聞聽此言，跪坐于矮案一側的年輕俊婦忍俊不禁，嘴角淺淺一彎，放笑；隨後緩緩起身，眯著眼慢慢回首，只得一眼，驚讚：「果真美郎君矣！」

山林清幽，因臨湖而微濕。

再將手一擺作引：「郎君，請！」

劉濃早已在廊下辯出漁夫，心中雖驚卻不奇，淡然踏至室口，揖手道：「華亭劉濃，見過葛侯，鮑夫人！」

「格……」

「撲！」

「華亭美鶴……」

「珠聯生輝！」

室中響起三個聲音，劉濃聞聲而怔，隨後徐徐抬眼，漁夫面含微笑，鬍鬚上則掛著一枚魚刺；身著翠色對襟襦裙的年輕俊婦笑顏盈盈，面色微驚可是，第三人呢為何不見！莫非誤聽……

經得一路煙滌水洗，褚、孫二人頹態俱去；揮袖踏屐間，高視闊步，盡顯榮光煥發。

「啊……」

側首，眯眼。

不多時，眾人來至一處平整地眼前，兩松合圍作牌樓，形如拱；一條青石小路宛延而進，盡頭處是一所院子；白牆紅頂，青翠籬笆。

劉濃汗顏，委實禁不住，面上微微而紅，立於門口，再次深深揖手：「正是，劉濃！」

「關內侯……部曲……」

一陣耳語后，首領眼中一亮，捏拳捶掌，喜道：「妙！」

褚裒深以為然，隨後點頭道：「劉侍中亦曾在此飲露中宵矣！不見我等，不足……」言至此處，溜眼瞥見劉濃正負手于樹下，漫眼四處閑看，面上神情則怡然自得心中突地一動，笑道：「瞻簀，莫若汝前去一試爾。」

此時，那漁夫已行近至前，提著魚，叉著腰，再和圖書道：「人居山為仙，山勢非高，仙人不居；龍游深澗，蝦戲于淺，此乃世人皆知之理！我打漁二十載，武林水中只有大魚，未見有龍也！這位郎君，怎地胡說呢。」

稍徐。

「然也！」

漁夫在室中喝魚湯，抬頭時見劉濃踏向門口，起身笑道：「來得好！師妹，且看，是否乃美郎君爾。」

「咦！是你……」

沿著青石路行得小半刻，院子方盡顯于眼前不大，只有兩進兩落，約模二三十間房建築風格古樸，皆是木質行於檐廊，悄悄瞥眼窗內陳設，簡而不華路過書室時，整整一牆竹簡，看得劉濃心驚再往裡走，突見屋內有人高青鼎、排排藥罐，幾個小隨從正穿行於其中，添火加料。

褚裒贊成，遂命大部隨從守在山下，只攜兩名武曲上山。

劉濃眉間微凝，葛稚川之妻鮑潛光醫術精湛，猶擅針術、灸術！莫非顧薈蔚的針術是從其於她若有所思間，已踏至院口籬笆處，有兩名青衣隨從靜守於前。

漁夫被隨從驚駭，倒退一步，手一松，魚入草叢中。

行至此地，劉濃加快腳步，煉丹，會炸的……

抽刀而出，照著身側一株人粗松樹猛力一插，刀嵌樹桿，借力而頓形來人瞅了瞅斜坡亂石，抹了把汗。

「瞻簀，妙哉！」

「咳……」

右側青衣隨從闔首還禮，答道：「鮑夫人，不見外客！」

啊！！

三人行得一陣，木屐底部沾滿泥土。

便在此時，恰逢一名小隨從神態悠閑的提著魚，穿天井而過，手中繩、繩端魚，隨著腳步來回晃動突地，不知何故，魚猛地掙扎，「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拍打著尾巴四下亂竄隨從掩嘴制住驚呼，歪頭看了一眼廳堂，恐聲響驚了先生待客，趕緊一把揪住魚尾巴，猛力朝著青石板一拍。

孫盛亦笑道：「然也，拜見葛侯為正理！」

便在此時，牆內再行來一名青衣隨從，掠眼掃過牆外眾人，最後定在劉濃身上，闔首施禮，笑道：「這位郎君，夫人有請！」

首領抬頭瞟向山顛若隱若現的院牆，嘴裏一陣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com.coｍ低聲細喃，眉頭則愈鎖愈緊再環視一眼身側眾死士刀客，此番陰弒，不成功則成仁來時郎君已有言在先，關內侯葛洪不可等閑視之，其乃廣州太守鮑靚之婿；廣州之地盜匪橫起，其身側定有身經百戰之部曲相隨，切不可大意況且，絕不可將身份泄露，自孫伯符后，此等陰弒乃世家最忌，若是……將遭世家群起而攻之！

隨從搖頭道：「夫人只請最美的郎君，並無他人！」

……

嗯。

三人皆怔，面相各異！

「好！」

抱壇者伸指一靠嘴，裂嘴默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孫盛拂去肩上落葉，笑道：「季野、瞻簀，料來稚川先生喜靜，你我莫若輕身而往。」

劉濃眼光徐徐回收，盡斂于眼底成一點，霎那間星輝璀璨，隨後漸漸湮滅，而臉頰卻微微皺起，笑意則層次逐展，朝著室中揖手道：「敢問葛侯，魚湯可鮮美……」

咦！如此容易。

「二位！」

褚裒抬頭打量鬱鬱蔥蔥的山嶺，中有一條彎曲小道盤旋而上，道路則是雜草叢生，感嘆道：「稚川先生真性自然，便是山中小道亦是隨踏而出，果真不滯于形矣！」

左側青衣微怔，右側青衣眉頭一顫，嘴巴一歪，擺手道：「請進！」

言罷，款款落座。

聞言，漁夫嘴上鬍鬚一抖，眉毛亦隨之一跳，瞅了年輕俊婦一眼，當即盤腿落座，捧起案上湯碗呼嚕呼嚕喝，再不作一言。

三問！與三問有緣矣！

聞言，劉濃眉頭一蹙，稍稍一頓。

褚裒雙手一攤，苦笑道：「瞻簀，絕色矣！我等不及矣，形愧爾！」

褚裒與孫盛見劉濃上前，心中雖不以為然，但亦暗生微疑，待聽聞漁夫如此對答，皆是緩緩搖頭劉濃淡然一笑，亦不為意，繼續上山。

「甚好！」

兩人贊聲剛落，一個聲音便從林間慢慢傳來眾人隨聲看去，便見一名漁夫彎身行於泥草道中，頭頂竹笠，身披葦衣，下擺半纏腰間，穿著麻鞋，挽著袖；右手則提著一根草繩，幾條青鯉正在繩端晃來盪去。

「噗！」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