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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門響，兩人走出草院，院外的人群頓時一靜。

劉氏深深的看著橋游思，摸了摸她的手，笑道：「手都冰了，需得多穿些，可是為虎頭而來？倒教你笑話了，笑話了……虎頭，虎頭，唉……」

輕呼聲不斷，劉濃迎向等侯已久的人群，胸中熱焰似熊，扶住娘親，朝著橋游思微微一笑，又對著羅環等人點了點頭，笑道：「散吧，日後再言。」又對劉氏道：「娘親先回，稍後孩兒再去請罪。」說完，便與楊少柳一道走入風雪中，來福欲跟上，被劉濃以眼神制止。

來福硬著頭皮挺了挺胸，沉聲道：「小娘子，小郎君有命……」

楊少柳身披大紅斗蓬，穿雪而出。

牛車沿庄牆而出，順著巍峨雪山而走，穿過一片密林，繞出幾處狹窄的曲道，來到大海邊。海風撲面而來，刺得人臉上生痛。楊少柳豎起雪狐領角，戴上了斗蓬帽，一張小小的，一個巴掌拍過去就沒了。劉濃偷瞧她，她當然知道，懶得理他。

「嗚嗚嗚……」

至莊院門口，楊少柳低語幾句，夜拂悄然離去，不多時趕出一輛牛車。楊少柳跨上車，朝劉濃招手，劉濃心中怦怦亂跳，強自鎮定，鑽入車中。

「虎頭……」

「喵……」

「劉伯母……」

楊少柳見他正在盯著自己的褻衣看，頓時又羞又怒，喝道：「嫣醉！」

海中，巨大的海礁石背後傳出微弱的回應，夜拂從密林深處走出，身後跟著數十人，扛著幾葉蓬船，蓬船下水，嫣醉扶著楊少柳上了船，劉m.hetubook.com.com濃默然跟隨。

待奔到一處飛石上，她吹響了石中藏著的，碩大的海螺。

楊少柳脆脆一聲應，絲巾遮掩下的半邊俏臉卻更寒，快步走向草院。

「吱嘎！」

橋游思羞紅了臉，盯著自己的腳尖，細聲道：「伯母有事，游思先行告退，稍後再去拜見。」說著，淺淺一個萬福，搭上晴焉的手便去。

「是。」

楊少柳看著他的狼狽模樣，幽幽一嘆，心想：「亦是難為他，闔莊上下千人榮辱皆繫於一身。」

「唉……」

便在此時，楊少柳與劉濃同時出聲，來福退後一步，嫣醉頓住身姿。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劉氏搭著巧思的手臂，沿著迴廊急走，一邊走一邊喃道。

一艘長十丈，寬五丈，高三丈的巨舟突現於眼前，舟上有人拋下纜繩，系住蓬舟，沿著長長的船板入舟。夜拂領著的那數十人竄入舟中便不見，想必是入下層操舟而去。

楊少柳冷冷一笑，不屑地道：「汝之所願，有何難度之處，不外乎北之洛陽爾！」待見劉濃震驚，她嘴角的絲巾微微一翹：「莫再瞎猜，汝蓄刀曲與劍衛，且命人操練馬軍，當得知李先生馴鷹，又命碎湖求之，以馴鷂鷹三隻。而此，已昭然若竭也！」

「游思也在啊。」

「娘親！」

「哼！」

「阿姐，稍，稍待……」

言至此處一頓，凝目逼視劉濃，劉濃正目對視，不相避讓。

「劉郎君……」

「哦……」

小靜孌怯怯的萬福，剛和-圖-書才她差點砸中楊少柳。

「讓他出去……」

「曲平，見過小娘子……」

楊少柳情不自禁的驚呼出聲，而後瞬間一斂，冷目看向他，只見他面色平穩，正用右手抹過左手；眼睛一眯，冷冷地道：「汝意已作決，何需再問我？！汝可知北豫州乃何地？汝可有想過華亭劉氏？可有想過娘親？劉氏僅汝一主，娘親僅汝一子，若是……」

來福挺立在草院門口，一大群人簇圍著道路，私語紛紛，羅環、曲平、高覽、北宮、胡銘等人皆在，小靜孌捏著團團雪球，東一下、西一下的亂扔，也不知她在擲啥，打得林中蓬蓬雪起。

「娘親！」

夜拂嗔道：「休得胡言！快帶小郎君去東室，輕易莫來西室！」

劉濃趕緊連聲解釋，因他跪坐時日較久，兩腿已麻而不自知，此時一起，險些栽倒在地，只能輕輕以手垂腿緩解。待得足足小半盞茶后，方才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來。

「嗚嗚嗚……」

楊少柳緊了緊脖子上的狐毛，輕聲道：「歇會吧，尚有兩日水路。」

「呵……」

巧思道：「主母勿憂，綠蘿說小郎君好著呢。」

楊少柳一聲嬌嗔，煙眉微顰，稍稍想了一想，橋游思也是為這事來見她，心中更惱劉濃，冷聲道：「罷，少柳這便去看看，看他要做甚！」

劉濃劍眉一抖，問道：「阿姐可知我願在何？」

「小娘子，這……」來福抓著頭，不敢看她，按著劍的手輕輕顫抖。

楊少柳繃著一張小臉，眉色俱寒；劉濃甩著https://m.hetubook.com.com衣袖，時不時偷偷打量她。

「羅環，見過小娘子！」

一走入室中，楊少柳與橋游思起身迎來。

「啪！」

船分水走，行出小半個時辰，來到海礁石背後。

「讓開！」

楊少柳踏前一步，冷冷撇了他一眼。

劉氏心中極是憐惜橋游思，目送著她離去，又轉目看向楊少柳，嘆道：「柳兒，你阿弟拘了兩日了，別人他不見，但柳兒他不敢不見，莫若……」說著，可憐巴巴的看著楊少柳，希望她能去看看。

「胡言，一個人憋了兩日，尚能有好？」

劉濃把手中細竹一擱，捧起案角茶盞慢飲一陣，而後正了正冠，掃了掃袍擺，深深一個揖手：「阿姐，劉濃欲往北豫州，上蔡縣，任府君一職，阿姐以為何如？」

嫣醉懵懵懂懂的走出來，搖頭晃腦地喃道：「奇也，奇也，昔日，他也進過小娘子的卧室，為何此次，小娘子與他都紅了臉呢……」

而此時，劉濃也總算辯清那是何物，瞅了瞅楊少柳的胸口，再看了看褻衣，心中「嗵」的一跳，不敢再胡亂看，趁著楊少柳尚未作怒之時，摸著鼻子奪簾而出。

鮮見，楊少柳竟如此溫言柔聲，劉濃頗是不習慣的摸了摸鼻子，心中卻升騰而起一陣陣暖意，當下便沉沉一個揖手道：「阿姐，時不我待，劉濃，不得不往！」揖而不起。

「嫣醉！」

兩人並肩而行，一作月白，一作深紅。

聽阿姐之勸，可好……

整整兩日，劉濃將自己鎖在草院中，除了綠蘿送飯食，別人一概和-圖-書不見。

仰首打量，巨舟共有三層，兩層位於甲板上，約有十數間房，三面風帆，船頭船尾高高翹起，類似蒙沖又非，蒙沖沒有這般寬大，應是樓船與蒙沖的綜合體。

「阿姐，進來吧。」劉濃的聲音從院內傳來。

「小靜孌，見過，見過……」

竟讓我去見他！楊少柳細眉一挑，冷冷一哼，推門而入，挑開湘竹簾，走到案前，緩緩落座，看也未看對面的劉濃一眼，冷聲道：「汝欲何為？」

言罷，眉色一寒，提著裙擺邁出室，領著夜拂與嫣醉、紅筱三婢便走。

劉濃脫口道：「稍歇一會……」話一出口便悔，怔在當場，這間房一看便知是女兒家的卧室，粉紅綉榻，百花錦衾，地上則鋪著海棠絨席，窗口置著梳妝鏡，窗下的妝盒開啟著，裏面有唇紙、腮紅等物，而整間屋子都透著冷冷的香，是楊少柳身上的味道。咦，那是何物，小巧而精緻的一片……

「喲荷！來福，漲本事了！」嫣醉嘴巴一翹，腳尖一掂，飛身而起；來福一聲暴喝，右足前踏，大手一揮，格檔住嫣醉，嫣醉身子一旋，如蝶盤繞。

「小郎君……」

芥香慢卷，楊少柳閉了下眼，深吸一口氣，徐徐起身，冷聲道：「罷，汝既不聽勸，便由得汝。」言罷，轉身便走，行至簾前又頓足，歪著頭想了一陣，輕聲道：「且隨我來！」

捲簾而出，沒聽見身後有動靜，心中頓怒，回頭喝道：「莫非……」

大白貓被嫣醉擒在手中，飛來的雪團被夜拂一拳掃作霧雪。

楊少柳嘆道：「唉，wwｗ•hetuｂook.ｃoｍ.ｃｏm汝存雄志乃好事，為振家門故，男兒當騎戈博榮華，我並不攔汝。然，何不再待幾載，待劉氏有后，待積蓄漸增之時，再往。聽阿姐之勸，可好？」

「主母，巧思沒胡說……」

「阿姐……」

「阿姐……」劉濃澀然。

劉氏追到廊上，喚道：「柳兒，切莫罵他……」

「哦……」

「噗！」

劉氏心善，極少斥責巧思，此時顯然她已心亂如麻，拍了拍巧思的手，匆匆的來到西樓，一眼看見嫣醉與晴焉守在門口。劉氏愣了一愣，兩婢彎身萬福。

少傾，楊少柳一拍長案，怒道：「人皆往南逃，汝卻欲往北，豈可如此不智！」說著，見他猶不避退，心知他吃軟不吃硬，只得柔聲勸道：「朝庭徵召不允理會便可，此舉並不會損汝美譽，反而會令士人稱讚汝之高潔。只消靜待幾載，莫論為人拔擢尚是再往建康，當可一嘗所願。」

「嫣醉在。」

「喵！！！」

劉濃跟著楊少柳便走，楊少柳走入內中一間雅室，把大紅斗蓬一脫，順手往身後一遞，劉濃順手便接了，楊少柳察覺不對，回頭一看，眉間一紅，嗔道：「汝跟來作甚？」

紅筱朝著海邊飛奔，殷紅的身影在雪灘上極其醒目。

楊少柳疾步走到門口，環視一眼眾人，隨後走向來福，冷聲道：「讓開！」

「北豫州？！」

「唉……」

良久，良久。

「哎！」

一聲凄慘的貓叫響起，大白貓被雪團砸中，從林中飛竄而起，小靜孌格格亂笑，手中雪團對準它一陣狂砸。大白貓左衝右突，慌不擇路，斜斜一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