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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風流

作者:水煮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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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北抗南擊 第342章 楚歌待歸

第八卷 北抗南擊

第342章 楚歌待歸

「且慢!」
前簾斜挑,內中踏出一人,此人乃是祖逖之弟祖延,面目與祖逖略有幾分相似,年五十有許,頭戴高冠,身披寬袍,天庭飽滿而地闊方園,雙眉斜飛入鬢,三縷羊須錯落唇間,盛夏韻風漫來,掀起袍角與羊須,不盡飄然。
部曲與婢女忙碌開來,至牛車中抬出矮案,抱出白葦席,鋪展于樹下,置案于席中,擺上青銅盞,斜放醉仙壇。
「妙哉!」
「哞……」
忽而,老牛老眼昏花,一個不察拉車入坑,顛得車夫囫圇滾下車,震得車內嬌呼不斷。少傾,老牛穩住車,素手捲簾,探出眼眸如畫,瞥了瞥即將散架的車廂,小嘴一撅,怒喝:「駱隆,汝之破車即如爾身!!」半晌,卻不聞聲,眨著眼睛,喃道:「死,死也……」
首車轅上的車夫,搭眉眺望遠方,稍徐,回頭道:「將軍,人尚未至!」
「非也,非也,愛妻莫急,為夫尚未就死!人有偶誤,馬有失蹄,何況牛乎?」
祖延悠悠然的神情陡然一變,疾疾斜了一眼車中女子,重重一聲假咳,轉而,笑顏復起,挺胸掂腹走向劉濃,笑道:「常聞人言,華亭美侯擅琴,惜乎,今日劉郡守未曾攜得綠綺于身,如若不然,共鳴一曲,豈不美哉!」
孔方兄……看著巨大的木箱,祖約頓覺肉痛,用袍袖扇了扇箱上灰塵,回頭道:「愛君,名士何需如此阿堵物?」
四相十二品,琵琶繚原,飛雪漫蹄,踩著節點,一步步浮上山坡,華亭美侯戎裝甲身,慢慢融于陽光m•hetubook•com•com,匯于松下,斜斜一眼,看向牛車。
許氏怒道:「休得多言,汝可知,大河之水,永不枯竭,其乃何故?」不待祖約接話,眉梢一挑,眸聚慧光,搓手笑道:「若汝可掌族,若汝可得軍,豫州之境,恰若大河,而今之財,即乃鎮河之石也。汝,知乎?」
有女盛妝,跪坐于車中,梳著垂雲髻,懷抱琵琶,螓首微歪,玉腮枕著彎曲的琵琶鳳首,兩縷雲絲纏頰間,淺淺拂著櫻唇,十指若蔥玉,巧拔四弦,灑落清音片片。
「嗯,小九郎!」
祖延凝視遠方,但見綠毯滾綿簇汪入眼中,而身側縷縷暗香浸袍入懷,耳際亦有清風繚繞,情不自禁的舒出一口氣,悵然道:「終日戈馬勞累,忽逢清風徐面,如斯情懷,方為海內名士矣!」頓了一頓,捋了捋須,笑道:「來人,擺案,置酒!」
祖延度步至案,淺淺斟了一盞,捉著酒盞走到山坡邊緣,一時眉眼盡開,正欲放聲作詠,驀地想起一事,當即提盞復回樹下,瞥了瞥另一輛華麗的牛車,笑道:「稍後,待美侯前來,汝且鳴賦一曲!」
「拙!」許氏冷聲喝斥。
「諾!」部曲正欲領命而走。
夏風拂香,徐潤衣冠,老牛拉破車,穿出陽夏城,慢行於官道中,駕車的車夫神情愜意,頭上高冠歪歪戴,胸口寬袍半半敞,手中尚捉一壺酒,悠哉悠哉淺淺抿。
「哞……」
驀然,女子徐徐抬首,看了一眼白騎黑甲,璇即,眸子一低,抿了抿嘴,緩和-圖-書拂玉弦,唱道:「今夕何夕,鼓笙於樂台,嘉賓雲來;今夕何夕,落魂浸月台,良人何來;今夕何夕,金雀轉令台,去歲復開;今夕何夕,落花依重樓,思君何來……」
坐于車中的祖約花眉一挑,當即命車隊頓滯,揣簾而出,凝目看向山坡桂樹,冷聲道:「美鶴擅鳴,小九定然攜著那女子,欲投其所好矣!然,美鶴乃何人?江東之名士爾,名士者,唯喜雅物也!」說著,瞅了瞅佐近,指著不遠處一籠吐芳桂樹,笑道:「吾亦不與他爭,且於此地,擺案置酒,靜待美鶴前來!」
簾中人的聲音軟中帶脆,雖僅吐一字,卻如珠玉墜盤。祖延細細的瞅了一眼綿綉邊簾,但見簾中簪花搖動、倩影淺彎,得意的一笑。
恰於此時,一聲琵琶勾亂天空,少傾,由疾轉綿,似葦一葉,輾轉于月下,飄浮於江海。
……
「嘎吱,嘎吱……」
俄而,滾指如連珠,大珠小珠擊玉盤,綻落冰雪成陣,開盡花容月海。人聞此音,猶似置身於觥籌交錯,徘徊于天宮華筵。金絲縷,復徘徊,俏倚窗前顧流連;轉螓首,小腰瘦,月燈灑滿袖。
一排魯西牛挑著彎角,拉著華麗的車廂,慢慢爬上小山坡,止蹄於一株百年老桂下。
琵琶淺止,餘音盤旋,錦簾徐落,俺住嬌顏俏色。劉濃撤回目光,瞥了一眼祖延,翻身落馬,背後白袍掃過青草,徐徐而行,待至祖延面前,取下牛角盔,挾于腋下,拱了拱手:「劉濃,見過祖郡守!」祖延乃陳郡hetubook.com.com,郡守。
許氏道:「孔方兄矣!」
「希律律……」
「咳!!」
婦人三十有許,面目嬌好,正是其妻許氏。此刻,正搭著婢女手臂,踏著小木凳,落裙而下,款款走來,斜了一眼祖約,冷聲道:「汝且言來,那華亭美侯乃何許人也?」
驀然,茂密的叢籠中伸出一隻手,拽著余鶯的腳踝斜斜一扯,余鶯當即站不住身子,「呀」的一聲,滾入草叢。
「蹄它,蹄它……」
祖約頓時矮了一截,雙股顫抖而冷汗凝溪,不知不覺的滾了滿臉,極想伸手抹一把,卻不敢造次,便聽其妻道:「那華亭美侯確乃名士不假,然,其族商隊終年往來,所圖乃何?不過孔方之間也!」說著,看著祖約那戰戰兢兢的模樣,心中更為不喜,怒道:「汝之破履,何足言道!」言罷,拍了拍手。
「未至便好,若人已至,我何需前來?」
「仆嚨……」
陳國,又名陳郡,始置於秦,因履遭戰亂而見證世態變遷,時而歸楚,倏而為梁,曹植封郡於此為陳王,陳郡謝氏、袁氏源生於此。復因毗鄰大河而北控洛陽,故,亦乃兵家必爭之地。
「格格……」
璇即,一抹勾指復起,似有伊人盛放于蓮,踩著月盤,婀娜起舞,含水明眸映鏡妝,曲折纖腰半俺顏,繼而,挑指如戳珠,一縷一縷,江映月,月抱人,飛入月中悄不見,唯余輕紗綿綿,杳然於飛,掛於九天之顛!
「愛君,高見!」
馬蹄雷震,劉濃引軍穿出桂叢,斜斜一眼,已然看見和-圖-書小山坡上的牛車、樹下的人,當即揚手勒馬。
「僕僕嚨……」
「諾!」
「仆嚨,仆嚨嚨……」
祖約畏妻,竟不敢直目而視,揖而未起,脖心滾著汗珠,恭聲答道:「其人擅詠,擅辯,擅琴,乃當世之名士也!」
「諾!」
……
許氏未看祖約,注目遠方山坡,不屑地道:「汝所備之物,乃何?」
囂張的笑聲亂揚,駱隆躺于草叢深處,將余鶯抱于胸口,四目相對,呼吸漸濃,余鶯掐了自己一把,撐起身來,冷聲道:「美鶴將至,汝已然遲得半個時辰,何故躺屍?」
一入陳國,天長水闊,漫野飄著濃香,一望無際的青碧草海里,翻滾著斑駁糜紅爛黃,雍容華美的桂樹宛若楚女,背倚清河,俏綻芳容。
駱隆懶洋洋的以手枕頭,面泛潮|紅,輕挑的將唇間草絮吹飛,逞著余鶯不備,伸腿一絆,將余鶯復又絆入懷中,單手攬腰,翻身壓住,狠狠一頓蹂躪,笑道:「祖延、祖約已然前迎,一者贈美,一者奉金,你我何需太急?此地景色極好,莫若……」
「呼……」
十里桂香纏袍,五百騎士妖嬈,風卷浪涌般漫浸草野,巨槍若林,馬勝驕龍,雖僅五百騎,奪天搶地的氣勢卻璇風卷野,令祖延眼底一縮,不自禁的退後一步,隨即,徐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酒盞,神情頓緩,笑道:「來也,來也……」
「廢人!!」
劉濃瞅了一眼牛車,卻見邊簾揭開了一條縫,內中眸光撲閃,隨即蔥指退卻,簾閉,再不復見。暗忖:「此女,竟淪身於泥,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求助於我,祖逖也祖逖,其膽也肥!安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華亭美侯心驚若鼓擂,面色卻半分不改,淡然一笑:「若以音論,當為世之翹楚,吾所見者,唯有二三女,可堪相比!」
當即,數名部曲抬著沉甸甸的木箱而來,重重的頓放于地,濺得塵沙飛揚。
與此同時,東向三裡外,幾輛牛車輾過草海,直直奔來。
「哈,哈哈……」
祖延擺了擺手,笑道:「美侯乃海內名士,祖延不才,亦心嚮往之,切勿以俗禮相待!敢問美侯,此女之音,尚可堪得?」
歌聲漫絮,乃楚地之風,其間內容,卻令馬背上的劉濃眯了眯眼,輕輕一抖馬韁,雪蹄淺踏,走向牛車。
祖約道:「名士喜雅物,故而,拙夫特備精履一雙,乃巧匠耗時半載方成,內刺玉蓮花開……」
《春江花月夜》
風速頓止,飛雪人立而起,高高刨蹄,嘯聲遠傳,五百巨槍白騎隨其而止,微微傾身,手按巨槍,肅殺于風中,呈防備之勢。
祖約奇道:「愛君,此乃何物?」
「蹄它,蹄它……」
冰冷的聲音砸出簾,祖約聞聲而驚,雙肩一顫,嘴角也不禁一抖,頓得數息,徐徐轉身,臉上已堆滿笑容,朝著挑簾而出的婦人,揖道:「愛君,可是有何不妥?」
話將落地,草叢中飛出一隻酒壺,赫了老牛一跳,車廂隨即搖晃不休,余鶯驚駭,當即跳下車,拽著裙擺走向草叢。
待疾疾轉過彎道,轅上車夫瞭望了一眼西向,眉頭一皺,回身道:「將軍,祖九將軍已然搶先,正於道口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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