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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孔蓁秀眉一挑，暗暗咬了咬牙。

劉濃勞累終日，探病吹塤，腹中卻空空無也，當下便提筷慢嘗，余鶯的廚藝極佳，青菜豆腐湯色澤艷麗，味道鮮美，最是那盅蒸蓮蛙羹，濃而不膩，教人食畢恨少。

……

「無載……」

幽幽箜篌，如敘若喃，冷透長街。

「哦……」

女子香腮枕篌首，十指勝雪，按盡最後一縷餘音，繼而，淺淺抬首，汪湖于眸，斜繚美侯，悄然中帶著幾許怯怯，須臾，抓著寬大的錦衣冉冉而起，掌著女婢的手臂，踩著小木凳，盈盈下了車，款款一個萬福，柔聲道：「無載，見過華亭侯！」

「咕，咕咕……」

「格格……」孔蓁再笑。

案上有竹籠，內存青蛙兩隻，一者按抓踞角，鳴聲有序，一者不時撞向籠口，亂鳴不休。

劉濃淡然一笑，手指轉著茶盞，淡聲道：「同類境非，因境而導神，故而，類非！」

「非非非，非何也？」

待半個時辰后，劉濃復出，一身清爽，銜著微風，緩行於廊，星目卻不時開闔，顯然內心極沉。待至室口，挑簾而入，女子跪坐于案后，燈火漫影，恰若一束牡丹。

「非也，李斯置二鼠，已然言明，其意乃非……」駱隆窺視二蛙已久，胸中自認深藏丘壑，豈會輕易認輸，當即出口反駁。

劉濃劍眉微拔，冷然道：「君子和而不同，人似而魂非，即乃於此！」

「然也。」劉濃朝著余鶯微微點頭。

「撲撲撲……」身後腳步輕淺，余鶯捧著托盤，濃香四溢。

果不其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祖延已將此女送來，並遣人來投名帖，邀劉濃豎日赴宴。

劉濃拾起案上茶盞，淺抿一口，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淡然道：「胸中有物，鳴唱自如！」

月浸籬笆牆，桂花搖滿袖。

這時，余鶯疊步而出，三繞兩繞來至案側，瞥了一瞥，劈手奪過駱隆左手之蛙，「啪嗒」一聲，扔入竹籠中，趁著駱隆未回神，復奪另一隻扔入，將籠口一閉，提著竹籠款款而回，嘴裏喃道：「甚好，甚好，尚欠一味肉羹！」

駱隆長長的哦了一聲，低低掠了一眼劉濃，繼續笑問：「汝可知，為何如此？」

「孔蓁知也。」孔蓁豎拄丈二長槍，侍於一側，聽得眸子泛光，脫口而出。

駱隆嘴巴張了張，索性一甩袖子，作洒脫狀，笑道：「既已無蛙可辯，你我當議正事。」彎身拔了根野草，蘸了蘸水，沉了沉神，于案上歪歪斜斜落下一字「延」，復繚一字「約」，瞅了瞅，好似對筆鋒甚為滿意。

駱隆摸著肚子，神情愜意，吧嗒吧嗒著嘴，贊道：「美哉，美哉！殊不知，潭蛙竟味美至斯，駱隆日後，當築潭一方，僅聞蛙鳴矣！」

駱隆懶懶的依著樹桿，目送白袍沉浮，嘴角笑容越聚越濃，劉濃方才所行之禮，乃是士族之禮，而駱隆乃是士族棄子，如斯一禮，已無需再言。各謀其求，各求所需。

「噗嗤……」孔蓁搖槍嬌笑。

「諾。」

駱隆大點其頭，歪過頭，斜眼看向劉濃，舉了舉那隻叫得歡的和*圖*書青蛙：「此乃，駱隆！」復舉氣勢雄沉那一隻：「而此，乃君！」將兩手藏於案下，胡亂一陣擺弄，揚著兩隻手，雙眼亮晶晶，問道：「何乃美鶴？何乃駱隆？」

說著，斜斜看了劉濃一眼，見劉濃神情淡然，嘴巴一歪，提起草根，胡亂一陣繚，將二字皆塗，拍了拍手，笑道：「值此二人與壽春士族，乃駱隆份內之事。既待將軍亡故，駱隆必使二人爭于壽春！韓潛等將……」歪頭直視劉濃。

色香而味美，令人食指大動。

矮案擺于桂樹下，葦席鋪了一片，駱隆與劉濃對座，背後草舍燈火簇影，余鶯正忙裡忙外，若非嘴角淺泛冷笑，宛若鄉野賢妻。

喃著，喃著，駱隆眼睛猛地一亮，反手攬住背後鬼鬼祟祟的余鶯，扣住她的水腰，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一口，復揉了兩把細嫩峰巒，而後，哈哈一笑，將其打橫一抱，竄入夜中。

「妙哉！」

「蹄它，蹄它……」飛雪漫蹄，劉濃緩緩靠近牛車，凝視著內中女子。

少傾，劉濃告辭離去，駱隆送至桂道口，正了正冠，掃了掃袍，朝著馬背上的劉濃淡然一揖：「劉郎君，別過，他日再逢！」

駱隆淡淡一笑，將草根塞入嘴中慢嚼，繼而，眼睛一轉，沉聲道：「祖納已亡，祖渙已廢，而今，祖道重只知女色！其餘諸子，不足為慮！延、約二豕，皆乃無能之輩，不知乾坤為何物，竟妄圖染指豫州，此乃，為豫州生民計也！待二豕信至，君勿必攜騎入壽春，其餘諸事，責在駱隆！」

駱ｈtｔｐs://www.ｈｅｔｕboｏｋ.com.com隆開懷極致，放聲長笑，直笑得前仰后伏，喘氣道：「不知為不知，美侯定知！」

將將竄出數步，驀然聽聞，怪聲怪氣的慘叫盤盪于月下，經久不散。

劉濃淡然道：「知者自知，不知不知，有何為奇？二蛙同潭，自養其性，一者曰浩然，一者曰詭魅，明心自見！」

劉濃定定的看著樹影中的駱隆，稍徐，攬手于眉上，還了一禮：「駱郎君，別過！」言罷，勒轉馬首，朝城東奔去。

駱隆止住話頭，渾不在意的撩了撩冠帶，對劉濃道：「依某度之，今夜月美風清，使君必有美投懷，彼時，但且自問。」

孔蓁細眉一皺，心道：「這個，阿父未予告知孔蓁……」左思右想，答不上來，看著腳尖，蠕道：「孔蓁，不知。」

余鶯斜了一眼駱隆，後者聳了聳肩，慢騰騰挪至案角，翹著嘴巴，神情怪異。余鶯緩緩曲身，跪于席中，將盤中小菜置放于案，青菜豆腐湯，醬伴魚腥草，尚有兩味小胡瓜，一碟胡桃仁，一碟熏肉，以及一盅蒸蓮蛙羹。

「哈，哈哈……」

「駱氏，據壽春，亦或汝南……唉，莫論何地，子嗣需得繁茂。」

女子抓著裙擺的手指一抖，柳眉淺放，嘴角彎起一抹笑，由小婢扶著直入院中。孔蓁隨於其後，眸子低垂，凝視女子淺淺的腳步，細若扶柳的小蠻腰，撇了撇嘴。

「嚶，嚶斛……」

劉濃奔波數日，身心微疲，即入院中沐浴。

「啊，嘶，松，松……」

劉濃皺眉道：「劉濃將陳兵于許昌，已得韓屯騎應諾和_圖_書，彈壓諸軍，毋令一卒南下！」

駱隆大讚，把另一隻也捉于手中，左瞅瞅，右瞥瞥，笑道：「君居上蔡，當知昔年秦相李斯為上蔡文吏，得窺倉、廁二鼠，一者食積蓄，旁若無人；一者食不潔，倉皇驚恐；同為鼠，其類卻非，李斯難解其意，故而，置倉鼠于廁，容廁鼠于倉。如斯月旬，復觀，君可知，其得何果？」

駱隆微微傾身，深深的看著劉濃，目中光芒閃爍不止，稍徐，眯著眼睛，嘆道：「韓潛，重諾之君子矣！韓氏，豫州之新貴矣！劉，美侯，君莫非生而知之，尚未至江北，已然落子于無形？」

見劉濃進來，女子細眉弱不可察的一顫，淚珠悄然眨落，抓著長裙起身，萬福道：「華亭侯，容憐……」說著，雙手一分，挽紗即落，肩頭寬衣一滑，羊脂玉嫩……

「然也……」

聞言，駱隆眉梢飛揚，提起酒壺徐徐灌了一口，笑容詭異的瞅著劉濃，啞低著嗓子：「此事甚密，唯二三人知曉，此女乃是……」

華麗的牛車停靠于院門前，絲簾半掩半卷，內中盛放一簇雍容，頭戴降珠華勝，身襲錦袍深衣，兩手挽著一縷輕紗，垂於裙下，勒得腰間細細；烏雪似滾瀑，盪于柳腰；眸若琉璃，淺泛漣漪。

劉濃搖了搖頭，微微一笑。

孔蓁眸子一閃，飛快的溜了眼劉濃，見其微微點頭，心中一松，嫣然道：「廁鼠于倉，食積蓄，旁若無人；倉鼠于廁，食不潔，倉皇驚恐！然否？」言罷，補了一句：「阿父曾教導過孔蓁。」

「非也……」

「便如此。」劉濃抿ｍ.ｈetuｂooｋ•coｍ.ｃｏｍ了口茶，目光冷寒，半晌，徐徐一收，靜目若湖，隨口問道：「祖延歌姬，乃是何人？」

余鶯莞爾一笑。

駱隆大奇，眼睛瞪得渾圓，狠狠捏了一把左手，青蛙痛煞，「咕咕」叫個不停，聲音洪亮，正是方才那一隻。

孔蓁瞄了一眼秀立於廊的女子，追上劉濃，輕聲道：「此女，何如？」

劉濃看了看女子，默然一嘆，淡然道：「引入室中，暫且稍待。」

「哼！」孔蓁拽著長槍的手一緊，狠狠瞪了駱隆一眼，真想給他來一槍，轉而，眸子一溜，看向劉濃，在其心中，劉使君無所不能。

「呃，為夫與人辯論，汝竊為夫煲肉羹，成何體統矣……」駱隆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未回神。

駱隆半個身子軟趴于案，一瞬不瞬的盯著籠中，稍徐，將那隻叫得歡的青蛙捉起來，笑道：「此乃駱隆所養之蛙，君且度之，二者，何為大？」

「美侯若乃君子，駱隆亦當如是！」

「咦！！君何故得知？」

劉濃劍眉一拔，將盞一擱，嘆道：「左為駱隆！」

淡聲道：「祖延據陳國，帳下士卒三千，其人喜色；祖約據壽春，士卒五千，其人愛財、畏妻！其妻許氏，乃壽春名門，與祖延之妻，一母同胞！據駱隆所知，祖約已得壽春士族擁護，待將軍亡故，願奉其為宗主。然，將軍之意乃祖延……」

駱隆微微一笑：「但且言來。」

劉濃皺了皺眉，稍作思索，盡羅胸中卻未得，心中微冷，翻身下馬，牽著飛雪向院內行去，待至門口，徐徐回首，淡聲道：「既已來，且入內。」

「但且讓開！」